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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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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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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7 06:58:06
第1178章:失職

  『秦武信侯死於此。』

  當看到這句被刻在樹上的魏言後,武信侯公孫起如遭雷擊,整個人渾身一顫。

  倒不是他膽怯貪生,而是他在一瞬間意識到,他與那位魏公子姬潤,想到一塊兒去了——他將擊破魏軍的希望,放在遭到伏兵後再次追擊魏軍的這件事上,而魏公子姬潤,恰恰就針對這一點,設下了埋伏。

  由此可見,魏公子姬潤,那是軍略絲毫不遜色於他的謀將。

  『輕敵了……』

  心中暗道一聲,武信侯公孫起當即大聲喊道:「撤軍!撤軍!」

  然而,此時魏軍的伏兵已對秦軍展開了弩矢偷襲,在昏暗的環境下,瞧不見魏軍究竟有多少人,只聽到這一帶魏軍的喊殺聲震天,無數秦軍士卒陷入恐慌,相繼被弩矢命中,倒地身亡。

  「保護主帥!」

  「保護少君!」

  一名名忠心的秦軍士卒,不顧自身安危,提著盾牌保護在武信侯公孫起與秦少君左右,保護著這兩位率先撤退。

  而同時,秦軍士卒們亦反轉隊伍,前隊變後隊、後隊便前隊,果斷地撤離了這一帶。

  見此,魏軍士卒紛紛從埋伏點跳了出來,意圖追殲秦軍,更有甚者,小道上還出現了一隊魏軍騎兵,為首一員大將,手持戰刀衝殺到秦軍隊伍中,如入無人之境。

  在這種情況下,縱使秦軍再是勇武,鬥志已幾近於零,在幾乎沒有做出任何反擊的情況下,便倉皇逃離了常烝山小道。

  看得出來,可能是由於前年『函谷一日戰役』的事,縱使是勇悍的秦軍士卒,在面對魏軍時亦是戰戰兢兢,尤其對方還是『商水軍』這支當年擊敗了自己的、魏公子姬潤麾下兩支精銳其中之一。

  在足足追擊了兩地裡後,魏軍停止了追擊,商水軍主將伍忌甩了甩利劍上的鮮血,宣佈全軍折返,回歸某位肅王殿下的大隊伍。

  而此時,商水軍副將南門遲策馬而來,對伍忌笑著說道:「不追了?」

  伍忌平靜地說道:「趕走尾隨的秦軍即可,久追沒有意義。……反正也無法順勢拿下函谷,見到就收吧。」

  「說得也是。」南門遲點點頭,隨即笑著說道:「話說,那秦帥果真狡猾奸詐,如今想想,他是明知我軍會設下伏兵,故意中了第一次伏兵,借此降低我軍的防備,方便他再次領兵追擊……只可惜,肅王殿下謀高一籌。」

  聽聞此言,伍忌臉上亦露出了笑容,就彷彿南門遲讚頌的並非是某位肅王殿下而是他。

  也難怪,畢竟伍忌對肅王趙弘潤那是極為尊崇的。

  「在那秦帥醒悟之前,咱們也撤退吧。」伍忌笑著說道。

  「嗯。」南門遲點點頭道。

  於是乎,在兩萬秦軍倉皇逃離常烝山小道的同時,留下埋伏秦軍的魏軍,亦整齊有序地向南撤離,準備追趕上肅王趙弘潤的大隊伍。

  暫且不說伍忌等人撤軍,且說秦軍那邊。

  不得不說,今日兩度遭到魏軍的伏擊,這讓戎馬半生的秦軍主帥、武信侯公孫起都體會到了顫慄,他已不記得自己多久不曾像今日這樣驚慌失措過。

  待等麾下的兩萬秦軍士卒逃離了常烝山小道,武信侯公孫起勒住馬韁,回頭瞅了一眼黑漆漆的常烝山小道方向,發現魏軍並未趁勝追擊,心下長長嘆了口氣。

  他意識到,他被騙了。

  別看方才魏軍的伏擊看似聲勢浩大,甚至於,那位魏公子在故意留下了『秦武信侯死於此』的驚人之言,唬得武信侯公孫起當時都有些膽顫心驚,但從魏軍伏兵並未趁勝追擊這一點就可以看出,魏軍的伏兵,是雷聲大、雨點小,說白了就是用來嚇唬他們秦軍,可能實際上並沒有太多的兵力。

  仔細想想,肅王趙弘潤目前的當務之急,是回援盧氏,確保雒城到澗北魏營的糧草運輸線,確保麾下大將司馬安不會被羯部落、羚部落以及秦將王戩兩面夾擊,哪有閒工夫與武信侯公孫起的軍隊糾纏?

  雖然說趁機追擊,的確可以殲滅不少秦軍,但同樣的,也會耽誤援護大將軍司馬安的大事,在『消滅秦兵』與『援護本國大將軍司馬安』這兩者間,趙弘潤自然會選擇後者。

  在想通這一層後,武信侯公孫起就對自己方才的驚慌失措感到有些羞臊。

  他必須承認,他被刻在樹幹上的『秦武信侯死於此』那句魏言給唬住了。

  「天縱之才吶……」

  抬頭看了一眼佈滿星辰的夜空,武信侯公孫起悵然感慨道。

  儘管他如今正值壯年,但碰到像魏公子姬潤這種年輕而強勁的對手,他亦不由地心生感慨。

  「武信侯……」

  旁邊,傳來了秦少君不安的問候。

  武信侯公孫起轉頭看了一眼秦少君,他發現,秦少君在其護衛長彭重的保護下,並沒有在方才的混亂中受傷,但不可否認,這位少君此刻灰頭土臉的,著實有些狼狽。

  「少君,某使我大秦蒙羞了。」

  公孫起羞愧地說道。

  「武信侯言過了。」秦少君擺了擺手,但是接下來卻不知該說什麼。

  確切地說,他至今都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明明眼前這位武信侯提出的『二次追擊魏軍』的策略極為高明,怎麼魏軍還會預留伏兵呢?

  『難道那個人,竟比我大秦的這位武信侯更加厲害?』

  不由地,秦少君想到了那位曾經的友人,魏公子姬潤。

  「武信侯,到底……到底是怎麼回事?」秦少君忍不住問道,他感覺己方敗地有點莫名其妙。

  聽聞此言,武信侯公孫起苦笑搖頭。

  平心而論,此前魏公子姬潤的所有行動,包括其故意留給他的訊息,武信侯公孫起皆心知肚明,但他必須承認,魏軍設下兩道伏兵這件事,實在是驚豔絕倫——那是魏公子姬潤在猜到他公孫起會二次追擊魏軍的情況下,故意設下的第二道伏兵。

  也就是說,那第二道伏兵,是專門為他武信侯公孫起而設的。

  倘若是一般的秦將,在遭到了第一道魏軍的伏兵後,就不會再做追趕,但武信侯公孫起偏偏反其道而行,瞄準了遭到魏軍伏兵後再次追擊魏軍的這個機會,但遺憾的是,卻一頭撞入了魏公子姬潤專門為他預留的陷阱。

  也正是這樣,武信侯公孫起才會有幸看到那棵刻著『秦武信侯死於此』的樹。

  倘若武信侯公孫起當時放棄第二次追擊魏軍的話,或許負責第二道伏兵的魏將伍忌,會在等待些許時辰後,劃掉刻在那棵樹上的字,悄悄帶著魏軍伏兵撤離。

  「是某輕敵了。」

  面對著秦少君的詢問,武信侯公孫起苦笑著感慨道。

  此時,他心中頗為懊悔:倘若早些就知道魏公子潤是毫不遜色於他的謀將,那麼,他絕不會讓副將王戩兵行險招去偷襲伊山。

  這不,眼下魏公子姬潤看穿了武信侯公孫起的陰謀,這反而令後者陷入了被動。

  就好比此次追擊,武信侯公孫起是必須追擊的,他必須儘可能地拖延魏公子姬潤回援盧氏的速度,使秦軍上將王戩能夠按照計劃,聯合羚部落攻陷盧氏,截斷魏將司馬安的後路,繼而聯合羯部落對魏將司馬安展開兩面夾擊,完成秦軍的初步戰略。

  他若是不追擊,不想方設法拖住魏公子姬潤,那麼,待等後者率軍回到盧氏,就會號令魏軍圍殲秦軍上將王戩與其麾下數千鐵鷹軍,使秦國失去一位上將之才,以及多達數千的精銳騎兵。

  這一點,趙弘潤也是心知肚明,他很清楚武信侯公孫起必定會派兵追擊,因此設下第一道伏兵。

  而對於被第一道魏軍伏兵伏擊,武信侯公孫起也是早有預料,只不過,他早已瞄準了魏軍在擊退他秦軍後放鬆警惕的空檔,準備再次追擊魏軍,只是沒想到,那位魏公子姬潤竟然連這一層都算到了,設下第二道伏兵,讓他白白犧牲了不少兵馬。

  對此,武信侯公孫起是服氣的,在他看來,能在這種情況下謹慎地設下第二道伏兵的人,縱觀天下之大,恐怕也不會超過十個人,而魏公子姬潤年紀輕輕就躋身其中,這讓正值壯年的武信侯公孫起不禁有種自己已老的感慨。

  在聽完了武信侯公孫起的講述後,秦少君忍著心中的吃驚,低聲問道:「武信侯,那接下來怎麼辦?是否還要追擊魏軍?」

  聽聞此言,武信侯公孫起抬頭瞧了一眼黑漆漆的常烝山西側小道方向。

  事到如今,他對『剷除魏將司馬安』一事已無多少把握,畢竟他剛剛才意識到,魏軍中也有一位毫不遜色於他的統帥,早已看破了他的意圖。

  「撤回函谷吧。」

  武信侯公孫起冷靜地說道。

  聽聞此言,秦少君臉上露出驚駭之色:撤回函谷?那豈不是意味著放棄王戩將軍與那數千鐵鷹軍?

  可能是猜到了秦少君心中的驚駭,武信侯公孫起沉聲說道:「是我的失策,在不清楚那魏公子潤的情況下,讓王戩將軍施行了夾擊司馬安的險招……似這等陰謀,對於一般人好使,但對於魏公子潤這般的對手,反而是將把柄主動交到對方手中。……為今之計,我軍應當穩守函谷,儘可能地拖延戰局,少君殿下您要知道,魏軍遠比我大秦急著要盡快結束此戰。」

  「你的意思是?」

  「拖!拖到魏國勢危,拖到那魏公子潤心憂其國其餘幾路戰場,此戰方有勝算。」

  在說這番話的同時,武信侯公孫起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知道,對付魏公子潤這種對手,唯有使用陽謀,而他卻在不清楚對方底細的情況下,叫麾下上將王戩使陰謀險招去謀算司馬安,這就意味著,他秦軍反而落到了下風。

  當然,還不晚,他秦軍尚可挽回劣勢。

  但前提是,上將王戩與其麾下數千鐵鷹軍,武信侯公孫起就愛莫能助了。

  無法否認,這是他作為主帥的失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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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9章:混亂的戰局

  半夜,徐徐向盧氏方向行軍的趙弘潤,便收到了青鴉眾的稟報,言秦軍已向函谷方向撤回。

  在得知這個消息後,趙弘潤頗有些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他原以為武信侯公孫起會繼續不依不饒地追擊他,儘可能地拖延他率軍抵達盧氏的時間,卻沒想到,那位秦軍主帥竟然會如此乾脆地放棄追擊。

  當然,這並不是說武信侯公孫起做出了錯誤的判斷,事實上,這個判斷非常高明。

  畢竟說到底,武信侯公孫起所率領的十幾萬駐紮在函山的秦軍,才是趙弘潤所負責的這個戰場最強勁的敵手。

  換句話說,如若不能解決掉這十幾萬秦軍,趙弘潤根本沒辦法支援其他戰場,哪怕他解決了羯部落與羚部落。

  不過話說回來,武信侯公孫起做出了這樣的判斷,這也意味著,他已經放棄了羯部落與羚部落,甚至於,也放棄了秦軍上將王戩與其麾下的數千鐵鷹軍。

  總得來說,這是一個保守、穩妥,又有些冷酷的決策。

  這個決策使趙弘潤意識到,縱使他此番剷除了羯部落與羚部落,哪怕是連秦將王戩都擒殺,他日對陣函谷秦軍時,仍難免會有一場苦戰——相信到時候,武信侯公孫起會使出渾身解數,讓他魏軍無法盡快拿下這場仗的勝利。

  而這,恰恰就是趙弘潤的軟肋。

  『……算了算了,留到日後再頭疼吧。』

  搖了搖頭,趙弘潤將心中的煩惱暫時拋之腦後。

  既然武信侯公孫起選擇了暫時脫離戰局,那麼,趙弘潤也沒有太多的精力去對付他,目前他的當務之急,是盡快回到盧氏,援護大將軍司馬安——倘若遲了一步,導致司馬安被陷重圍,被羯部落、羚部落以及秦將王戩聯手殺死,縱使趙弘潤之後全殲了這三路兵馬,也無法追回他魏國的損失。

  似司馬安這等擁有大將之才的將軍,絕不容有失!

  待等到次日凌晨,趙弘潤率軍來到了雒寧的西北,此時,他已收到了青鴉眾的傳來的消息。

  如他所料,在昨日黃昏時分,就在他趙弘潤剛剛從函谷前撤退的時候,駐軍在伊山負責攻打羚部落的鄢陵軍主將屈塍,果然遭到了秦將王戩的偷襲。

  儘管鄢陵軍的屈塍、晏墨、孫叔軻,皆是擁有大將之才的將軍,但遺憾的是,這幾位將軍怎麼也沒有想到,被他們魏軍掌控的三川東部,居然還潛藏著一支企圖偷襲他們的秦軍。

  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鄢陵軍不出意料地吃了敗仗,使得本來被他們壓制的羚部落,爆發出強大的戰鬥力,導致鄢陵軍失去了主營,只能向東北方向後撤二十里,重新駐紮。

  好在無論是秦將王戩還是羚部落的人,都沒有趁勝追擊,否則,鄢陵軍的損失會更大。

  當然,即便是這樣,鄢陵軍亦額外戰損了近三千人,這個傷亡,讓趙弘潤感到無比心痛。

  這是他作為主帥的失職,是因為他沒能提早看出秦軍的陰謀,讓一支秦軍奇兵潛伏到了魏軍的腹地。

  不過讓趙弘潤感到意外的是,與青鴉眾的消息同時抵達的,還有他的幕僚介子鴟送來的書信。

  在介子鴟的書信中,這位幕僚委婉地提醒趙弘潤有關於秦將王戩那支奇軍的事,總結下來其實就是一個意思:指出秦將王戩真正的襲擊目標是正負責攻打伊山的鄢陵軍。

  這讓趙弘潤感到很是驚訝。

  要知道,他是通過函谷秦軍的詭異態度,才察覺到情況不對,而介子鴟遠在雒城,他是如何猜到這件事的?

  原來,在兩日前,祿巴隆就率領著以羝族綸氏部落戰士為主的一部分川雒聯軍,返回雒城一帶。

  按照趙弘潤原本的戰術安排,祿巴隆會將麾下川雒聯軍部署在雒城一帶的山林,守株待兔等待著秦將王戩偷襲雒城。

  隨後,祿巴隆會按照趙弘潤的吩咐,將秦將王戩的軍隊驅趕回函谷,與趙弘潤部署在函谷前的魏軍對王戩軍展開兩面夾擊。

  而在抵達雒城一帶後,祿巴隆便派人向介子鴟這位趙弘潤的幕僚送了個消息,提醒後者提防秦將王戩的偷襲,畢竟雒城是一座幾乎沒有城防力量的自由貿易城市,以往,川雒聯盟各部落的戰士是這座城池的主要防衛力量,而如今,趙弘潤抽調了這些部落許多戰士,組成了川雒聯軍,這使得雒城的防衛力量大大削弱。

  因此,祿巴隆覺得有必要派人提醒介子鴟,免得雒城被秦將王戩摧毀地太過於厲害,畢竟雒城非但是川雒聯盟的根基,也是川雒聯盟的財富來源。

  但是,這份預警的消息送到了介子鴟手中時,卻引起了介子鴟的懷疑——肅王趙弘潤故意在雒城留下破綻,誘使秦軍偷襲雒城,在這種情況下,秦軍果真會傻乎乎地偷襲雒城?

  要知道,在趙弘潤率軍前來三川之前,身在汾陰的臨洮君魏忌,曾寫了一份書信給趙弘潤,信中對秦國的知名將領作了一番點評,其中就有此番秦軍主帥、武信侯公孫起。

  雖然當時趙弘潤還不清楚武信侯公孫起就是此次秦軍的主帥,但這並不妨礙他將臨洮君魏忌對此人的評價牢記信中——正因為這樣,趙弘潤在函谷面對武信侯公孫起的時候,才會如此謹慎。

  而介子鴟作為肅王趙弘潤的幕僚之一,自然也看過臨洮君魏忌親筆所寫的那封書信,他感覺,憑著臨洮君魏忌對公孫起、王戩這些秦將的高度評價,後兩者不至於會中誘敵之計。

  因此,介子鴟當即派人將祿巴隆請回雒城,詢問後者魏軍最近的戰略安排,在仔細反覆思忖了一陣後,他終於得出了猜測:秦將王戩準備偷襲的恐怕不是雒城,而是伊川。

  因為此事關係重大,介子鴟也不敢掉以輕心,因此,他旁敲側擊地請教了在雒城做客的上賓廉駁,向後者驗證。

  在聽完了介子鴟的講述後,廉駁瞥了兩眼三川地圖,當即就認可了介子鴟的猜測:「先生說得沒錯,那秦將王戩的目標是伊川。」

  對於久經戰陣的廉駁而言,看穿秦將王戩的意圖實在是太容易了,不出別的,光是『秦將王戩在常烝山北使金蟬脫殼,借此擺脫青鴉眾的監視』,這就足以讓廉駁對『王戩或將偷襲雒城』一事抱持高度懷疑。

  「那王戩看似不俗,讓廉某助爾等一臂之力吧?」

  可能是意識到秦將王戩絕非一般將領,廉駁心中生出了幾許戰意,儘管他如今乃是白身,乃希望與天下豪傑交手的心思卻絲毫不曾消退。

  但遺憾的是,介子鴟婉言回絕了廉駁的好意,用一番『我魏軍的軍應當由我魏軍來處理』的漂亮說辭,說得廉駁啞口無言。

  固然,廉駁是因為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想趁此機會幫趙弘潤一把,還掉這個人情,可這件事,介子鴟早就被趙弘潤叮囑過,哪會如此輕易讓廉駁還掉這個人情?

  他非但不會讓廉駁輕易還掉人情,他還要按照趙弘潤的叮囑,繼續好吃好喝供著廉駁,用情誼籠絡這位韓國的大豪傑,讓廉駁最後抵受不住,心甘情願投入魏國。

  於是,在拒絕了廉駁的提議後,介子鴟一方面派人給身在伊川的鄢陵軍主將屈塍送信,提醒後者,一方面則以『肅王幕僚』的名義,命祿巴隆率軍支援伊川。

  但遺憾的是,介子鴟終究還是慢了一步,待等他的書信送到鄢陵軍主帥屈塍手中時,屈塍早已經被秦將王戩與羚部落兩面夾擊,吃了一場敗仗。

  但不可否認,介子鴟的書信使屈塍明白了王戩軍這支偷襲他們的秦軍到底是從何而來,並且,後者的意圖又是什麼。

  於是乎,本來已下達退守二十里紮營,準備靜觀幾日再做打算的屈塍,當即兵分兩路,一方面追擊秦將王戩與羚部落的主力,一方面則攻入羚部落的領地,準備搶掠後者的財富——在羚部落的主力離開伊川進攻盧氏的情況下,該部落在伊川的防衛已變得極其虛落,這使得鄢陵軍可以盡情地搶掠羚部落的財富,比如羊群、奴隸等等。

  在晏墨所率領的鄢陵軍的進攻下,羚部落的留守力量節節敗退,最終只能放棄部落的財富,丟下羊群,讓奴隸斷後,其餘留守的羚部落的族人,則帶著部落的婦孺老幼,向南逃奔,企圖橫穿貧瘠的南梁,逃向魏、川、楚、巴邊界——與羯部落一樣,羚部落在宛地,也有一塊不小的地盤。

  然而,在介子鴟的提醒下,鄢陵軍的反應雖然說已經足夠快,但還是慢了一步,待等鄢陵軍主將屈塍抵達盧氏時,守衛盧氏的魏方軍隊——由羝族孟氏部落族長孟良統領的一部分川雒聯軍,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已被秦將王戩擊破,連盧氏的營寨都被秦羚聯軍攻破。

  此時,秦將王戩與羚部落還不知他們已被武信侯公孫起放棄,在誤以為函谷秦軍會來支援的情況下,他們一方面擋住屈塍的鄢陵軍,一方面則偷襲司馬安的『澗北魏營』。

  面對著王戩軍與羚部落主力的偷襲,守衛澗北魏營的魏將季鄢與樂逡二人,也像之前守衛盧氏魏營的羝族孟氏部落族長孟良一樣被打懵了,因為他們根本料想不到,身背後居然會遭到秦軍的偷襲。

  再加上秦將王戩很狡猾在廝殺中故意放出『魏公子潤已敗』、『商水軍已敗』的謠言,導致魏軍士氣大跌,最終被秦將王戩攻破了澗北魏營。

  魏將季鄢與樂逡二人拚死阻擋,最終沒能擋住秦將王戩,在經過短暫的商議後,他二人分兵兩路,一支進入狹谷,與司馬安匯合,另外一支則向盧氏遷移,準備在盧氏重整軍隊,聯合其餘幾路友軍,重新奪回澗北魏營。

  在決定之後,魏將季鄢便率軍進入狹谷,將『澗北魏營』遭到偷襲而淪陷的消息,告訴大將軍司馬安。

  此時,司馬安已在盧氏通往雒南的那條長達兩百里的狹谷——姑且稱之為『羊腸狹谷』——建造了一座簡易的營寨,與守衛狹谷的羯部落戰士交戰了幾日。

  當得知後路被抄,博西勒的表情有些難看,畢竟澗北魏營淪陷,意味著他們的軍糧出現了問題,在沒有糧食的情況下,雖說狹谷內的羯角騎兵仍有不少,也不見得能守住幾日。

  然而,在這種為難的情況下,司馬安卻依舊從容鎮定,彷彿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一門心思地思忖著擊破羯部落的策略。

  『……或許,這反而是一個擊破羯部落的機會?』

  摸著下巴處的鬍鬚,司馬安瞅著羊腸狹道的西側,暗暗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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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7 06:58:46
第1180章:誰偷襲了誰?

  『秦軍……果真截斷了司馬安的歸路?』

  臨近黃昏時,羯部落的族長巴圖魯站在莵和山的山脊,眺望著遠方那條狹長兩百餘里的羊腸狹谷,心中暗暗思量著。

  數日前,在烏須部落的倖存者巴布赫率領寥寥兩百餘名烏須部落族人投靠羯部落後不久,羯部落的族長巴圖魯便收到了來自秦軍主帥武信侯公孫起的信件。

  在信中,武信侯公孫起表示會派出一支奇兵截斷魏將司馬安的歸路,邀巴圖魯合擊司馬安。

  說實話,對於武信侯公孫起在講述的策略,巴圖魯亦是將信將疑,畢竟在他看來,當魏軍攻陷盧氏、覆滅了烏須部落之後,以『盧氏』為界限的整個三川東部,除伊川外皆已落入了魏軍手中。

  在這種情況下,武信侯公孫起想要聯合羚部落的戰士截斷魏將司馬安的退路,簡直是痴人說夢。

  不過話雖如此,巴圖魯卻希望武信侯公孫起能夠成功。

  無他,只是因為他「看到」了魏軍的野心,或者乾脆點說,是那位魏公子姬潤的野心——後者正準備趁此次機會,徹底剷除三川境內不願臣服於魏國的部落,吸納三川郡作為魏國的一部分。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巴圖魯便明白,他所領導的羯部落,還有同為羯族部落的羚部落,已經成為了某位肅王殿下『勢必會剷除』的針對對象,無論如何,後者都不會再留著他們,先行覆滅的烏須部落,就是前車之鑑。

  在這種情況下,巴圖魯自然傾向於像武信侯公孫起所說的那樣,先設法斬斷魏公子姬潤一條臂膀,即誅殺魏將司馬安。

  武信侯公孫起在信中指出,魏公子姬潤正在大力提高魏將司馬安的威望,企圖將司馬安塑造成『魏西戰場』這邊的『衛國(保衛的衛、非指真正的衛國)英雄』,畢竟眼下魏國正面臨著覆亡的國難,戰場上的英雄,將大大鼓舞魏人的士氣,提高魏人對贏得這場戰爭的信心。

  因此在這種情況下,若能想辦法誅殺司馬安,既可以打亂魏公子姬潤的統籌安排,又可以重挫魏人的士氣——當然,更好的辦法莫過於誅殺魏公子姬潤,但很可惜,這一項非常困難,因此退而求其次。

  本來,巴圖魯已經想得很明白了:雒南能守就守,不能守,就撤退到川南的宛地與庸地,反正羯部落在川南也佔領一片不小的土地。

  但武信侯公孫起的書信,卻讓巴圖魯得到了更多的選擇。

  武信侯公孫起在信中告訴巴圖魯,倘若羯部落支持他的策略,聯手除掉魏將司馬安,那麼,他武信侯公孫起將會為其擔保,使巴圖魯獲得秦王授予的爵位,並且,允許羯部落在危機時刻向西遁入秦國境內。

  穩定的秦國境內,以及局勢混亂的宛庸之地,巴圖魯自然傾向於前者,畢竟據他瞭解,秦國的疆域亦十分寬廣,並不遜色於魏國多少,倘若能得到秦國的庇護,自然遠勝羯部落單憑自己的力量在宛庸之地打拚,與巴人搶奪土地。

  因此,在思忖了沒多久後,巴圖魯便打定了主意:若當真有一支秦軍奇兵截斷了魏將司馬安的退路,那麼,他也不介意讓氣焰囂張的魏人嘗嘗失去一位上將的痛苦;若反之,則繼續原本的打斷,使族人們向南邊的宛庸之地遷移。

  而如今,種種跡象表明,司馬安所率領的軍隊,其後方多半是出現了問題,以至於今日下午的時候,原本正在羊腸狹谷內與羯部落的戰士征戰的司馬安部魏軍騎兵,突然反常地後撤了三十餘里地,並且,在狹谷中做出了採取守勢的態度。

  羊腸狹谷內究竟有多少魏軍騎兵,巴圖魯很清楚,據他估算,峽谷內的魏騎最起碼有兩萬人。

  這兩萬人可不能小瞧,除了一部分是碭山魏騎的魏人外,其餘更多的則是博西勒率領的羯角軍,同樣是他們羯族的同胞,雖然這些羯族同胞也不知什麼情況下,非但心甘情願為魏人打仗,而且一個個極為悍勇,彷彿恨不得立刻攻破他羯部落。

  要不是羯部落也是一個強大的部落,而且還有數以十幾萬的奴隸,搞不好羯部落還真會在這兩萬名魏軍面前落入下風。

  但正是這戰鬥力極強的兩萬魏軍,今日下午突然反常地收縮防線,採取守勢,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對方的後方出現了問題。

  換而言之,那位叫做『王戩』的秦將,果真做到了那般不可思議的事,悄然穿過了被魏軍控制的領域,截斷了司馬安的歸路。

  不得不說,這讓巴圖魯看到了幾分除掉魏將司馬安的希望。

  但話說回來,這也只是一線希望而已,畢竟,雖說武信侯公孫起在信中表明,魏公子姬潤必定中計,將其麾下軍隊調到函谷,使盧氏出現魏軍守備空虛的破綻,但誰能保證,那魏公子姬潤會一直傻乎乎將大軍留在函谷前呢?

  據巴圖魯對那位魏公子潤的瞭解,後者絕非善於之輩,即便一時被矇蔽,多半也會迅速反應過來——總而言之,巴圖魯並不認為此計能騙那位魏公子潤過久。

  萬一那位魏公子潤率領大軍回援盧氏,援護其麾下大將軍司馬安,那麼,整個謀劃就徹底泡湯了。

  『必須盡快剷除司馬安。』

  巴圖魯在心中暗暗說道。

  待等到太陽落山,巴圖魯回到了本族部落,在族長氈帳召集了羯部落的諸頭領,與諸頭領商議合擊司馬安部魏軍的事宜。

  不可否認,烏須部落的覆亡,讓羯部落的諸頭領們大感震驚,使得他們的態度也發生了轉變。

  一部分人認為,此時應當想辦法與魏人修好。

  其中,一名叫做『雅克哈』頭領說道:「……我羯部落,與魏人本無衝突,甚至於,起初三年合作得頗為融洽。然而,烏須王庭卻蠱惑我等與魏人決裂……」

  隨後,就是一連串抨擊烏須王大兒子烏達穆齊的指責,指責烏達穆齊好高騖遠、狂妄自大等等。

  這一番說辭,引起了巴布赫的憤怒,也使得巴圖魯面色有些不好看。

  畢竟當初烏達穆齊與他洽談時,他巴圖魯也覺得,他們川人應當恢復對三川的主導權,不能屈居魏人之下,畢竟在『魏公子潤征討羯角部落』前的近幾十年,川人面對魏國還是勝少敗多的。

  再加上後來秦國的強勢介入,使得巴圖魯也接受了烏達穆齊的建議,準備借助秦國的力量,從魏國手中奪回三川——主要是奪回雒城這座財富不可估量的城池。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那一仗,魏公子姬潤居然如此強勢,在『函谷一日戰役』竟將二十萬秦軍殺得潰敗而逃,導致烏達穆齊的謀劃徹底落空,非但沒有達成預期的目標,還被那位魏公子潤給記恨,警告了一回。

  聽著雅克哈的話,巴圖魯亦不禁感到遺憾,畢竟頭三年他們羯部落與魏人的合作,的確十分融洽:他們將從巴國那裡擄掠的奴隸,或採集的礦石,出售給川雒聯盟,再由川雒聯盟出售於魏國,而魏國則給予相等價值的糧食、茶葉、金銀、珠寶等等,讓羯部落或自己享用,或用來拉攏巴地的國主——比如金子,巴人對金子的渴望,超乎尋常。

  不過遺憾歸遺憾,但巴圖魯並不後悔,因為他「看」地很清楚,他們與魏人的貿易,雖然使他們羯部落變得愈加富裕,但也使得魏國日益壯大,而魏國一旦強盛起來,他們川人必將失去對三川的掌握。

  這不,眼下那位魏公子潤即已經露出了獠牙,迫不及待地就要將三川郡收入魏國的版圖。

  因此要說後悔,巴圖魯最後悔的就是當初在羯角部落族長比塔圖與魏人開戰的時候,他羯部落沒能幫後者一把,正是那一場戰役,徹底改變了川人與魏人的相互地位。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誰讓羯部落當時正在與巴國開戰呢?更何況,當時巴圖魯也沒有想到,魏國壯大的速度竟然會這麼快,短短幾年內,就相繼擊敗楚國、戰平韓國,隱隱將取代由於齊王呂僖這位明君過世而迅速衰弱的齊國成為中原霸主。

  也正是這個原因,使得這次巴圖魯響應了烏達穆齊的號召,畢竟魏國這個鄰居崛起的速度太快,對於相鄰的勢力而言可不是什麼好事。

  「好了!」

  見氈帳內諸人還在爭執,巴圖魯打斷道:「事已至此,再多說什麼也是無用。……烏須王庭的前車之鑑就在眼前,魏軍不會接受我族的降服,魏公子潤要的是三川,一個親善於魏的三川!……與其爭吵些無意義的話題,還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誅殺魏將司馬安,狠狠挫一挫魏軍的士氣!」

  聽聞此言,氈帳內逐漸安靜了下來。

  隨即,有一名頭領問道:「大族長,秦軍可與您約好合擊司馬安的日期?」

  「並沒有。」巴圖魯搖了搖頭。

  事實上,這正是他眼下最犯愁的一點,雖然秦軍主帥武信侯公孫起邀他聯手夾攻魏將司馬安,但是,卻未提前告知合擊的確切日期——可能武信侯公孫起將這件事交給了秦將王戩,讓後者自由安排,但至今為止,羯部落還未收到任何來自王戩軍的消息。

  而事實上,秦將王戩在攻克澗北魏營後,並非沒有派人向羯部落送遞消息,只不過,司馬安預料到了這個情況,在狹谷兩側的山巒中佈下了層層防守,以至於王戩軍的信使根本沒辦法通過,無法將消息傳到羯部落這邊。

  「這樣的話,就只能等秦軍那邊先動手了……」一名頭領獻計道:「秦軍若攻打司馬安部,其聲勢浩大必定能會我方察覺,到時候,本部落亦派勇士助其一臂之力,對司馬安部兩面夾擊。」

  巴圖魯仔細想了想,他也覺得,除非收到了來自秦將王戩的信件,否則,這個策略最為穩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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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1章:誰偷襲了誰?(二)

  不知為何,儘管決定夜襲,但巴圖魯他心中仍有幾分不安。

  因此,在會議結束之後,他將那名叫做雅克哈的頭領叫到面前,囑咐他道:「雅克哈,明日你負責將族人老弱遷往川南,若我方成功誅殺了司馬安,到時候我會率領我族戰士退到秦國境內……」

  他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他知道,倘若他們果真誅殺了魏將司馬安,那麼,必將遭到魏公子潤兇狠的報復,到時候,雒南難保不會被魏公子潤攻陷。

  畢竟至今為止,但凡是魏公子潤想要攻陷的目標,沒幾個能倖免的,除非是像楚國壽陵君景舍這類級別的名將,否則,很難抵擋魏公子潤親率魏軍的進攻。

  「……而倘若我方戰敗。」巴圖魯斟酌了半響,嗟嘆道:「你就代掌族長之職吧。」

  聽聞此言,雅克哈大感震驚,失聲說道:「大族長,你……」

  抬手打斷了雅克哈的話,巴圖魯正色說道:「這是我仔細考慮後得出的決定。……無論此行是否成功,事後我都會率領剩下的戰士退到秦國。倘若順利,秦國會授予我等爵位,我等借助秦軍之勢,當不懼魏軍;反之若失敗,我退入秦國境內,姬潤的報復多半也會針對秦國,而不會過多關注川南,到時候,你接掌族長一職。」

  雅克哈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次日天明,巴圖魯繼續登上莵和山,窺視司馬安部的情況。

  然而就像昨日下午一樣,司馬安麾下的騎兵們再次收縮防線,幾乎都快退到他們魏軍在狹谷的葫蘆地形建造的簡易軍營了。

  見此,巴圖魯心下更為篤定:司馬安目前多半是將注意力放在其身後的秦將王戩身上。

  待等到當日晚上,峽谷內葫蘆口地形的魏營方向,不知因何出現了衝天的火光,更有整整喊殺聲傳到雒南羯部落這邊。

  而得知這個消息後,巴圖魯拳掌一合,大為振奮。

  很顯然,這是秦將王戩所率領的鐵鷹騎兵與羚部落的戰士們,正在猛攻司馬安部。

  想到這裡,巴圖魯當即在部落內召集本部落的戰士,率領他們直奔狹谷。

  沿途,巴圖魯所率領的羯部落騎兵們遇到了不少零星的阻礙,但那些薄弱的防備,根本無法阻擋前者,以至於被前者輕易衝突。

  見此,巴圖魯更加篤定:這邊的魏軍防備如此薄弱,相信司馬安必定是將重兵調到了另外一側。

  而待等巴圖魯率領麾下戰士們來到峽谷內的葫蘆地形時,他看到,司馬安建造的那座簡易軍營,正燃燒著熊熊烈火。

  就著營寨燃燒的火焰亮光,巴魯圖在這附近看到了遍地的人屍與馬屍。

  但讓巴圖魯感到納悶的是,此時仍不絕於耳的喊殺聲,彷彿離他們仍有一段距離。

  『不好!』

  巴圖魯心中暗叫一聲不妙,畢竟這個現象意味著『秦羚聯軍』對司馬安部魏軍的襲擊失敗了,正逐漸被魏軍壓制。

  想到這裡,巴圖魯用羱族語振臂高呼道:「我羯部落的戰士們,助我們的友軍一臂之力!」

  無數羯部落的戰士們亦高聲回應,駕馭著戰馬,緊跟在巴圖魯身後。

  雖然月色朦朧不足以照亮峽谷,但因為沿途兩側的山丘樹木不知被誰引燃,使得葫蘆谷內依稀能夠看到遠處有兩支騎兵正在拚殺交戰。

  然而,明明是最佳的衝鋒機會,但巴圖魯與他所率領的羯部落戰士們,卻下意識地勒住了韁繩,將衝鋒的勢頭減了下來。

  原因很簡單,因為直到此時,巴圖魯才發現一個極其嚴重的問題——他無法辨別那些是『羯角軍』,那些是『羚部落』的戰士。

  要知道,博西勒那支投靠了魏公子姬潤的羯角軍,同樣也是羯族人,衣著打扮與羚部落、羯部落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我們應該幫誰?』

  別說羯部落的戰士們傻眼了,就連巴圖魯都滿臉驚愕。

  他們自己倒是能夠辨別,畢竟在與羯角軍打了幾回仗之後,羯部落的戰士們就懂得了用『記號』區別敵我,比如,在廝殺前統一在手臂或著其他部位綁一條布帶,並且為了防止羯角軍渾水摸魚,羯部落的記號換地很勤快,幾乎是一日一換,可能今日的布條是綁在手臂上,明日就是綁在頭上,後日干脆就選用另外一種顏色的布條等等。

  雖然說這樣的舉動並不能完全杜絕羯角軍渾水摸魚,假裝他們羯部落的戰士,但至少能最大程度上區分敵我。

  可問題是,他們與羚部落的戰士可沒有約定什麼記號啊,這讓他們如何分辨那些是羯角軍,那些是羚部落的戰士呢?

  就在巴圖魯等羯部落戰士呆懵之際,忽見遠處混亂的戰場上,有一名『夫長(即軍官)』,指著他們的方向,用羱族語大聲叫道:「叛徒!是羯角軍的那些叛徒!他們派來了支援!」

  話音剛落,此人附近傳來一陣助威的吶喊,似乎是秦羚聯軍再次增派了援軍,殺得羯角軍節節敗退。

  而看著這一幕,巴圖魯與他麾下的戰士們,卻呆若木雞。

  『羯角軍?是指我們?』

  巴魯圖愣了愣,這才意識到對方指的似乎是自己這一彪人。

  「不是的,我們是羯部落的……我是羯部落的巴魯圖!」巴魯圖大聲辯解道。

  然而,那些羚部落的戰士們,根本不聽他的解釋,在擊破了羯角軍後,就朝著羯部落戰士這邊殺了過來,攻勢兇狠,毫不留情,以至於一個照面的工夫,羯部落的戰士就銳減了百餘名,氣得巴魯圖幾乎暴跳如雷。

  明明是援助羚部落而來的他們,卻被羚部落的戰士們誤認為是羯角軍,遭到了兇猛的進攻——被想要去支援的友軍兇猛進攻,這天底下還有比這更鬱悶的事麼?

  其實是有的,因為羯部落的戰士們,根本不好做出激烈的反擊,因為他們知道,對方是友軍。

  一方毫無顧忌地進攻,而另一方卻連防守都束手束腳,不敢傷害到友軍,這使得羯部落的戰戰士們傷亡慘重,幾乎每眨眼一次,就有數十名戰士因為顧忌對方的友軍身份,而被羚部落的戰士殺死。

  毫不誇張地說,在那些羚部落戰士面前,羯部落的戰士幾乎們任由屠殺,以至於短短片刻工夫,巴魯圖帶來的數千戰士,就在這片葫蘆谷倒下了一小半。

  『他娘的,再打我可還手了!』

  心中惱怒的巴圖魯恨恨地咬著牙,怒聲叫罵道:「阿克敦!阿克敦!我帶人來幫你,你竟讓你部落的戰士與我的戰士自相殘殺?!……阿克敦?!」

  怒喊間,他用手中的彎刀擋下了一名羚部落戰士的彎刀,見對方還想要進攻,他一把抓住對方的左手,怒罵道:「你瘋了麼?!我是羯部落的族長巴魯圖!不是什麼羯角軍!」

  然而,那名羚部落的戰士臉上卻露出幾絲詭異的笑容,壓低聲音說道:「啊,你不是羯角軍,但我是!」

  說完,只見左手一抬,手中不知何時出現的一柄彎刀,將巴魯圖的手給斬了下來。

  「你……」強忍著被斬斷右手的痛處,巴魯圖咬著牙,用僅剩的一隻手推開那名『羚部落戰士』,隨即捂著傷口,驚疑不定地看著四周,大聲喊道:「阿克敦?!阿克敦?!」

  「不在這裡喲,你的老相識……」那名『羚部落戰士』詭異地笑道,隨即,他看了看四周,輕笑著說道:「唔,差不多了。」

  說罷,他從懷中取出一隻角笛,用力吹響。

  「嗚嗚——嗚嗚——嗚嗚——」

  只聽三聲角笛響過,原本正在混戰的羯角軍與羚部落的戰士們,居然極有默契地停下了彼此廝殺,一致地將兵刃對準了羯部落的戰士們。

  更駭人的是,那些地上堆在一起的死屍,居然也拍拍屁股上的塵土爬了起來。

  瞧見這一幕,巴魯圖汗毛直立,他終於意識到,這裡根本沒有羚部落的人,在這裡的,全部都是羯角軍!

  他下意識地望向四周,隨即這才震驚地發現,他此行帶來的數千名戰士,早在不知不覺間,被羯角軍以及那些假扮成羚部落戰士的羯角軍們屠戳殆盡——可憐那些羯部落的戰士,臨死前還在憤懣於居然被友軍所殺,卻沒想到,這裡根本就沒有友軍!

  『該死!』

  巴魯圖暗罵一句,也不知是被疼的,還是被親眼目睹的這一切所驚嚇,此刻他滿頭大汗。

  「撤!快撤!」

  在幾名護衛騎的保護下,巴魯圖撥馬原路而走。

  見此,那名『羚部落戰士』,或者說是羯角軍大統領博西勒,則舔了舔嘴唇,臉上露出幾許莫名的笑意。

  「追!」在下令命令的同時,博西勒雙腿一夾馬腹,追趕上來。

  身背後,羯角騎兵們吆喝著聽不懂的詞彙,亢奮地追殺敗軍。

  『該死的魏軍!該死的羯角叛徒!居然設下陷阱……』

  一邊策馬狂奔,巴圖魯一邊在心中暗罵。

  事到如今,他哪裡還會想不明白,什麼司馬安部營寨遭到襲擊,這分明就是羯角軍自導自演的一場戲罷了,目的就是因為引誘他羯部落上鉤。

  忽然,巴魯圖面色一變。

  『不好!我此時逃回部落,豈不是將羯角軍也帶到了部落?』

  想到這裡,巴圖魯咬了咬牙,厲聲喊道:「我羯部落的戰士們,為了部落的妻兒老小,不許後退,在此阻擊敵軍!絕對不能讓這群惡狗靠近部落!」

  聽到巴圖魯的號令,羯部落的戰士紛紛撥轉戰馬,企圖在狹隘的谷道阻擊羯角軍。

  然而見到這一幕,博西勒只是淡然一笑。

  『不錯的覺悟,但很可惜……為時未晚。』

  想罷,他抬頭看了一眼西側的遠方。

  而與此同時,在羯部落駐地外的峽谷,司馬安率領著千餘騎兵,神色漠然地看著遠處寂靜的部落營地。

  「殺!但凡男丁,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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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2章:誰偷襲了誰?(三)

  時間回溯到三個時辰前,即在羯部落族長巴圖魯剛剛發現羊腸狹谷內、葫蘆谷地段的司馬安部魏營,出現了衝天的火光與劃破夜空的喊殺聲時,在澗北魏營這座已被秦將王戩偷襲得手的營寨內,王戩亦在值夜士卒的稟告下,發現了那詭異的火光。

  當時秦將王戩的第一反應就是,會不會是羯部落正在偷襲司馬安部魏軍。

  但仔細想了想,王戩便將這個猜測否決了。

  倒不是說他不認為羯部落的大族長巴圖魯沒有這個勇氣,而是他從利益角度出發,幾乎看不出巴圖魯有什麼理由會這樣做。

  王戩並非是一般的秦國將領,他出身秦國嬴姓王氏的大貴族,而且還是本家宗族,他在秦國的身份地位,就好比如今魏國如今的姬姓非趙氏的旁氏大貴族,因此,除了帶兵打仗外,王戩本身也是一位注重『利益』大貴族。

  在他看來,羯部落的巴圖魯不可否認有可能協助他們秦軍進攻魏軍,設法剷除魏將司馬安,但是,巴圖魯絕不會單獨出擊,讓其羯部落承受全部的傷亡損失。打個比方說,巴圖魯頂多只是會在他們秦軍攻打魏軍的時候,從旁側應,讓他們秦軍承受魏軍的壓力,從而減少本族部落戰士的傷亡——倘若不具備似這等程度的狡猾,巴圖魯根本不配成為羯部落的大族長,也無法統領整個羯部落。

  因此,在他王戩還未對魏將司馬安動手的情況下,羯部落的巴圖魯是絕對不會擅做主張,自行進攻魏將司馬安,畢竟巴圖魯可不是那種樂於為人做嫁的蠢者。

  而在巴圖魯絕不可能主動進攻魏將司馬安的情況下,羊腸狹谷內的司馬安部魏軍,仍然出現了彷彿遭到夜襲的巨大動靜,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司馬安在誘敵!

  引誘的是誰?

  毋庸置疑,引誘的正是羯部落的巴圖魯。

  在王戩看來,魏將司馬安的意圖很明顯,就是要讓羯部落誤以為其魏軍正在遭到他王戩軍的攻擊,引誘羯部落的巴圖魯率領本族戰士參戰,方便其設下陷阱,重創羯部落的精銳。

  「來人。」

  在盯著西邊的火光半響後,秦將王戩沉聲說道:「速派人邀請羚部落的大族長阿克敦到帥帳議事。」

  「遵令!」左右應聲而退。

  『在腹背受敵的情況下,居然選擇主動出擊來尋求改變……真是冷靜啊,司馬安。』

  望著遠方的火光,秦將王戩面色凝重地想道。

  對於司馬安,說實話王戩並不熟悉,但通過這件事,他也可以猜測出一些關於司馬安的性格。

  比如說,魏將司馬安擁有極為強烈的攻擊慾望,哪怕是在戰況不利於己方、只能暫時採取守勢的情況下,他也要想盡辦法扭轉局面,重新掌握戰場上的主導權。

  而這,也愈發體現出司馬安在『魏西戰場』上的重要性——當在戰略觀與大局觀角度極為出色的魏公子潤與領兵作戰能力極強的司馬安聯手時,兩者在戰場上的威脅,遠遠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

  沒過多久,羚部落的大族長阿克敦便領著幾名本族部落的頭領們來到了帥帳,見秦將王戩負手站在營帳外,走上前來:「王戩將軍。」

  「唔。」王戩點了點頭,隨即抬手指向遠方詭異的火光,將自己的判斷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阿克敦,只聽得後者面色頓變。

  他當即說道:「王戩將軍,既然如此,事不宜遲,我方當派戰士給予支援。」

  聽聞此言,王戩沉默了半響,隨即沉聲說道:「司馬安並非無謀之人,他既然用了這招,想必會防著我方突襲攪局……他麾下有近兩萬兵,只要下定決心堵死狹谷,羯部落還是難逃一劫。」

  阿克敦聞言面色有些不好看,皺眉說道:「王戩將軍的意思是,我方見死不救?」

  「不!」王戩深深看了一眼阿克敦,沉聲說道:「某只是要提醒大族長,此去必會遭遇魏軍的伏擊,因此,必要之時,不惜代價也要壓制住魏軍!」

  「……」阿克敦愣了愣,隨即就明白了王戩的意思。

  王戩分明就是在提醒他:援護羯部落是必須的,不過,為此會付出巨大的犧牲。既然決定出兵前往援護,那麼,無論傷亡有多麼慘烈,都不能輕易後退。

  『……否則還不如趁早散夥麼?』

  看著王戩眼眸中那一抹深意,阿克敦皺著眉頭思忖著。

  畢竟,魏將司馬安麾下有近兩萬兵,而他們秦羚聯軍加到一起,都沒有司馬安的兵力多,要不是司馬安所在的地形過於劣勢,且另外一邊還有羯部落的援護,否則這場仗他們幾乎是沒有多少勝算的。

  「我明白……」剛說了半句,阿克敦便會意過來,皺眉問道:「王戩將軍希望我率領戰士前往?」

  他倒不是懷疑王戩有『驅虎吞狼』的用心,他只是有所顧慮:倘若他率領羚部落的戰士進入羊腸狹谷進攻司馬安部魏軍,單憑王戩的數千鐵鷹軍,擋得住不久後即將來到的魏軍麼?

  魏公子姬潤率領的主力暫時不提,魏將司馬安的部將樂逡,雖然剛剛被他們偷襲得手吃了一場敗仗,可樂逡手底下還有兩萬餘羯角軍以及數萬的原烏須奴隸,待等這些人退到盧氏重整軍勢,到時候,王戩軍數千鐵鷹軍,將面臨數倍於他們的魏軍。

  更糟糕的是,他們在伊川偷襲得手的鄢陵軍,其中有一半亦在其主將屈塍的率領下,直奔這邊,待等屈塍部與樂逡部匯合,那才叫不妙。

  到時候,魏軍步騎匯合、弩兵過萬,單憑王戩部數千鐵鷹軍,如何抵擋地住?

  而此時,王戩彷彿是看穿了阿克敦的猶豫,正色說道:「大族長放心,到時候某會儘可能拖住魏軍,為兩位大族長爭取時間。」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笑著又提了一句:「你我皆已沒有退路,事到如今,也只能拼盡全力了,不是麼?」

  「……」阿克敦深深看了一眼王戩,乾乾笑了兩下。

  他知道王戩這是在提醒他:烏須部落的覆亡是前車之鑑,魏軍不可能會接受羯、羚兩部落的歸順,兩者若想要存活,就只能豁出全力剷除司馬安。

  畢竟只要殲滅了司馬安部的魏軍,他們就能有更多的選擇,到時候甚至可以從雒南翻越秦嶺退入秦國境內,跟魏軍打持久戰。

  到那時候,縱使魏公子姬潤在得知司馬安一部全軍覆沒的情況下暴跳如雷,聚集大軍報復他們,他們也能進可攻、退可守,抱持一定的優勢。

  總而言之,魏將司馬安一部是必須除掉的,只有除掉了司馬安,無論是王戩,還是阿克敦以及其麾下的羚部落戰士,才能退入秦國境內。

  「我明白了。」

  重重點了點頭,阿克敦帶著那幾名本部落的頭領們離開了。

  大約一刻時之後,羚部落的戰士們或騎馬、或步行,借助朦朧的月色,朝著羊腸狹谷進發。

  正如王戩所料,司馬安既然自行放火燒營來勾引羯部落,那麼,他自然會防著『澗北營寨』的王戩。

  這不,在阿克敦率領本族戰士接近羊腸峽谷內葫蘆谷的時候,他們不出意料地遭到了魏軍的伏擊——羯角軍的萬夫長『赫查哈契』與『努哈爾』,特地帶領著眾多的羯角騎兵,埋伏在狹道兩側的山陵,就等著秦羚聯軍前來。

  隨著羯角軍的神箭手萬夫長『努哈爾』一箭射死了阿克敦的護衛騎,羯角騎兵便從埋伏點殺了出來。

  不得不說,虧得那名護衛騎直覺敏銳,察覺到了危機,在緊急關頭替阿克敦擋了一箭,否則,這場伏擊戰,羚部落從一開始就得落入下風。

  「嗖嗖——」

  「嗖嗖——」

  「噗——」

  「啊——」

  「唏律律——」

  一時間,葫蘆谷一帶喊殺聲震天。

  與為了暗算羯部落時羯角騎兵們自導自演的亂戰不同,在葫蘆谷的東側,羯角騎兵與羚部落騎兵的廝殺,那才叫慘烈。

  尤其是雙方騎兵混戰到一處時,由於黑燈瞎火,僅僅只有朦朧的月色與狹道兩旁點燃的火勢充當照明,以至於雙方騎兵在廝殺時幾乎分辨不清誰是同澤、誰是敵人。

  或者說,根本無暇分辨。

  他們唯一能想到的、可以避免誤傷的辦法,就是彼此互沖——朝著同一個方向衝鋒的騎兵,那十有八九是友軍。

  在這種無奈的情況下,羯角騎兵與羚部落戰士,這兩支輕騎兵,上演了慘烈的輕騎兵互沖戰,以至於刀光劍影之間,無數雙方騎兵慘嚎著栽落馬下。

  此時此刻,任何的奇思妙想、陰謀詭計都已毫無作用,哪一方的戰士更為勇猛,才是決定雙方誰能存活下來的根本因素。

  然而,明明是承受著幾乎等同的傷亡,但羯角騎兵呈現出來的鬥志,卻讓阿克敦等羚部落的人感到驚愕。

  他們震驚地發現,羯角騎兵彷彿人人悍不畏死,在氣勢上隱隱要蓋過他們。

  『怎麼回事?羯角人何時變得如此悍勇?』

  阿克敦簡直有些難以置信。

  直到羯角軍的萬夫長赫查哈契的喊聲傳到他耳中,他這才在驚怒之餘有所釋然。

  赫查哈契是這樣喊的:殺光羚部落人,奪走他們的羊群與女人!

  『這群瘋狗!……他們真以為必勝了麼?』

  縱使是同為羯族人,阿克敦亦忍不住在心中破口大罵。

  但事實證明,羯角騎兵的氣勢,確實要比羚部落的戰士更強大,畢竟,羯角騎兵已經屠戳了烏須部落,在司馬安的默許下,將烏須部落的女人掠奪殆盡。

  狼,在嘗到鮮血的情況下,會變得尤其兇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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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3章:羯部落的黯然離場

    就當羚部落的戰士與羯角騎兵在羊腸狹穀內的葫蘆谷地段東側拼死廝殺時,悄然潛近羯部落所在雒南盆谷的魏將司馬安,則已對麾下騎兵們下達了屠戳的命令。

    只見在朦朧月色之下,千餘羯角騎兵吆喝著聽不懂的呼聲,揮舞著彎刀,沖向了羯部落的營地柵欄。

    羯部落的這些柵欄,初衷只是為了防止莵和山的野獸下山吞噬羊群,如何擋得住羯角騎兵,以至於頃刻間,這些柵欄就被羯角騎兵或砍斷、或撞毀,變得千瘡百孔。

    或有些值夜放哨的羯部落戰士察覺到了敵襲,驚慌失措地吹響了預警的號角,但也為時已晚,根本無法阻擋羯角騎兵沖入部落。

    “啊哈——”

    “喲呼——”

    嘴裡吆喝著亢奮的呼聲,羯角騎兵們提著彎刀殺入羯部落的駐紮地,將一名名衣衫不整、剛剛從氈帳內跑出來的羯部落男人殺死,可憐那些羯部落的男人,根本不知部落內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他們只是聽到預警的號角聲,出來查看情況,卻因此遭到了殺戳。

    慘叫聲、女人的悲哭聲,頓時響徹整個部落營地。

    “怎麼回事?!”

    羯部落大族長欽點的下任大族長人選,該部落的頭領雅克哈,顧不得安撫自己的妻兒,披著羊皮襖便鑽出了氈帳,神色不定地看著部落的東邊方向,聽著那裡傳來的廝殺聲與悲哭聲。

    “是魏軍!”

    一名騎馬而來的羯部落戰士,在遠處下馬後連跑帶走來到雅克哈面前,行禮後著急地說道:“雅克哈頭領,魏軍殺入部落了!”

    “什麼?!”雅克哈聞言大為震驚。

    要知道,他們羯部落的大族長巴圖魯在率軍出擊時,雅克哈還親自相送,算算時辰,此刻巴圖魯應該正率領本族戰士與葫蘆谷一帶的魏軍廝殺啊,怎麼可能魏軍會出現在這裡?

    『難道說大族長已經戰敗了?』

    雅克哈聞言心神有些動搖,畢竟巴圖魯可是帶走了數千名羯部落的戰士,倘若這些戰士果真已被魏軍擊敗,那魏軍,那些羯角騎兵,究竟該悍勇到什麼地步?

    片刻之後,部落內的頭領們聞訊而來,圍在雅克哈身邊一臉肅穆的爭論著。

    倒不是爭論派人抵擋魏軍夜襲的事,因為雅克哈早已傳下命令,讓部落內的千夫長勇士率領族人抗擊魏軍的入侵,諸頭領在爭議的,是『是否立刻使族人遷移』這件事。

    按照大族長巴圖魯原本制定的計畫,待等到明日,羯部落才會讓一些戰士護送著婦孺老小向南遷移,越過熊耳山,沿著丹水前往川南,也就是宛庸之地。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魏軍今夜竟然就殺到部落,而且還是在大族長巴圖魯率領數千部落戰士前往襲擊魏軍卻下落不明的情況下。

    看著諸頭領們的爭執,雅克哈亦急地滿頭是汗。

    他知道,今日魏軍不知什麼情況突然殺到了他們羯部落,這是一個極其不好的訊息,他甚至開始懷疑,葫蘆穀一帶的詭異火光,很有可能是魏軍自導自演,為了引誘他們羯部落進攻。

    『必須立刻使族人遷移!』

    雅克哈心頭閃過一絲明悟,因為他意識到,可能現在襲擊部落的魏軍人數還不算多,但接下來,必定會有源源不斷的魏軍襲向部落,此時再不使族人遷移,那麼,他羯部落就會步上烏須王庭的後塵,被魏軍屠殺殆盡。

    可是往哪裡遷移呢?

    其實此刻雅克哈有兩個選擇,其一是向西跨越秦嶺,退到秦國境內;其二,則是跨越熊耳山,前往川南。

    回想起大族長巴圖魯臨行前對自己的叮囑,雅克哈咬咬牙,做出了決定:向川南遷移!

    想到這裡,他打斷了諸頭領們爭執,用不容反駁的語氣下令道:“速速讓族人們向熊耳山撤離,我羯部落從今日撤向川南!”

    聽聞雅克哈的話,在場諸頭領們無不面露震驚之色。

    畢竟按理來說,就目前的局勢而言,留守部落的羯部落戰士未必無法擊退那些魏軍,畢竟部落內仍有近萬的戰士,甚至於,還有近十萬的奴隸,短時間內,這個營地不見得會全盤淪陷。

    這不,有一名頭領就提出了異議,他認為,此刻應該組織人手擊退魏軍的進攻,而不是使族人向南遷移。

    但是,雅克哈卻搖了搖頭,堅決否定了那名頭領的提議。

    因為他有預感,倘若他羯部落不趁魏軍還未大肆進攻的這會兒盡可能地遷走族人,那麼,保不定天亮之後,待等魏軍開始對雒南盆谷展開猛攻時,他羯部落就會步上烏須部落的後塵。

    到那時見情況不對再讓族人們遷移,那可就為時已晚了。

    最終,雅克哈憑著他被巴圖魯欽點的『大族長候選』的特殊身份,說服了那些頭目們。

    在他的領導下,一部分羯部落戰士被迅速召集起來,帶領著本族的奴隸與入侵的魏軍交戰;至於另外一部分羯部落的戰士,則保護著部落內的族人——優先是女人與小孩,向熊耳山撤離。

    而此時在羊腸狹穀,僅剩下一隻手的羯部落大族長巴圖魯正忍著痛楚,伏身在馬背上,盡可能地催馬快奔,因為他已經聽到了雒南盆谷內傳來的喊殺聲與悲喊聲。

    忽然,巴圖魯隱隱聽到身背後傳來一陣陣馬蹄聲,他緊張地回頭瞅了一眼,心中大感駭然。

    要知道在片刻之前,為了防止博西勒所率領的羯角騎兵一路跟隨他們殺到部落,巴圖魯忍痛讓當時身邊僅剩的數百騎兵留下斷後,盡可能地拖延時間,而他則帶著幾名心腹護衛騎,向部落所在地飛奔——當時的他,尚不知曉魏將司馬安早已領著一支騎兵殺入了雒南盆穀,誤以為博西勒是想趁勝追擊,因此,他要盡可能地拖延博西勒這邊的魏軍騎兵,以便他提前一步返回部落,讓族人們做好應戰的準備。

    只是沒想到,隨著越來越靠近雒南盆穀,聽到了那邊傳來的喊殺聲,巴圖魯這才驚恐無措:原來魏軍早已殺入了他的羯部落。

    近了,更近了……

    在離峽谷出口僅只有幾十丈遠的時候,巴圖魯注意到了傳到峽谷內的火光。

    『火?』

    面色大變的他,用僅剩的一隻手死死攥住韁繩,再次提高戰馬的速度,一下子就沖出了峽谷。

    而此時,眼前的景色,讓他呆若木雞。

    只見在他面前遠處,那是一片仿佛無邊無際的火海,在火海中,羯部落的氈帳正在熊熊燃燒。

    “不……不……”

    巴圖魯嘴裡喃喃念叨,眼眸中浮現幾分惶恐與懊悔。

    “噗——”

    “噗噗噗——”

    幾支利箭,從巴圖魯的後背射出,洞穿了他的胸膛。

    巴魯圖毫無反應,木然地中箭,木然地跌落馬下。

    他所倒下的泥土,不再是曾經散發著濃郁草味的泥土,而仿佛是帶著一股被火焰烘烤的焦臭味。

    他面前一朵很普通的野花,似乎也被遠處火海的熱浪烤地有些萎縮。

    不過,仍有幾分讓巴圖魯感到懷念的氣息。

    突然,一隻馬蹄重重落下,將那顆野花踐踏在鐵蹄下,戰馬的主人,羯角騎兵的大督統博西勒,俯視了一眼倒在胯下戰馬馬蹄旁的巴圖魯,隨即,抬頭望向面前那仿佛無邊無際的火海。

    “從兩邊繞過去。”博西勒抬起手指向前方,沉聲喝道:“現下,由我等援護司馬大將軍!”

    隨著他一聲令下,源源不斷的羯角騎兵從峽谷中奔馬而出,繞過火海,殺入雒南盆穀。

    而此時,由於羯部落的拼死反擊,司馬安所率領的千餘騎兵,其攻勢一度被遏制,無法繼續擴大戰果,直到博西勒率領援軍抵達。

    拋開在葫蘆穀正與羚部落廝殺的『赫查哈契』與『努哈爾』兩位羯角軍萬夫長所率領的數千騎兵,羊腸狹谷內司馬安麾下的騎兵,陸續殺到羯部落所在的雒南盆穀,儘管羯部落用本族的戰士與奴隸們拼死防守,但可以預見,羯部落的敗亡已距離不遠。

    這一場夜襲,一直持續到次日天明,待等朝陽的光輝再次照拂雒南盆谷時,羯部落曾經那不亞于魏國城池般規模的部落營地,已幾近成為一片廢墟,倖存的羯部落人,不忍心回頭看本族那些無法及時逃離的族人被羯角騎兵屠殺殆盡,不忍心回頭看那些本族的女人哭泣著被羯角騎兵擄走,他們只能壓抑心中的憤怒,保護著一部分族人,撇下部落的財富、羊群與一些奴隸,向熊耳山撤離。

    “要追麼?”

    博西勒來到了司馬安身邊,目視著熊耳山的方向問道。

    司馬安瞥了一眼正在余殘餘頑抗分子——幾乎都是羯部落拋棄的奴隸——鏖戰的羯角騎兵,搖了搖頭,說道:“鏖戰一宿,兵卒們已經困乏了,追之無益。”

    說罷,他微皺著眉頭看向了熊耳山上那些正在遷移的羯部落族人。

    這一仗,他原以為羯部落會不惜代價死守雒南盆穀,而如此一來,他魏軍便能將羯部落屠戳殆盡,但沒想到,羯部落卻做出了一個非常明智的決定:在昨晚夜襲之初,便開始組織人手將年輕女人與小孩送離部落,以至於司馬安並未能完成預期的目標。

    “巴圖魯死了麼?”

    司馬安突然問道。

    “死於弓矢之下。”博西勒有些納悶地問道:“怎麼了?”

    司馬安搖了搖頭,只是默默地看著熊耳山的方向。

    他知道,巴圖魯雖死,但並不意味著羯部落已成一片散沙,這個部落,仍然有一位出色的統領者,否則,羯部落昨晚的應對,不會如此冷靜而明知。

    不過眼下,他無暇顧及那些羯部落的殘存勢力,畢竟對方明擺著已退出了這場戰爭。

    『……該是時候拿回澗北軍營了。』

    目光投向東方,司馬安暗暗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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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7 07:00:03
第1184章:扭轉的局勢

   時間回溯到一日前,即九月的最後一日。

    在距離趙弘潤率軍從函谷撤到盧氏約還有兩日左右的時候,魏將樂逡率領著從澗北魏營敗退的兩萬羯角騎兵與數萬奴隸,撤退到盧氏重整軍隊,準備奪回『盧氏軍營』。

    然而待等樂逡率軍抵達盧氏軍營一帶後,卻詫然地發現,這座軍營竟然掛上了『鄢陵軍』的旗幟——這座軍營,竟已被鄢陵軍攻克。

    這讓魏將樂逡心中大喜,畢竟他的職位是碭山軍的『營將軍』,軍職高低等同於羯角軍的五名『萬夫長』,雖然說羯角軍的軍職比魏軍將領低半級,但這並不意味著樂逡就有權號令跟隨他返攻盧氏的『察哈爾圖』、『柯立丹』兩名羯角軍的萬夫長。

    在如今三川草原上,能夠號令羯角軍的,就只有三個人:肅王趙弘潤、大將軍司馬安,以及羯角軍的大統領博西勒。

    也正因為這樣,在撤離澗北魏營的途中,『察哈爾圖』與『柯立丹』兩名羯角軍的萬夫長在聚集了一些羯角騎兵後,就半途離開重新攻打已被秦將王戩攻陷的澗北魏營,根本不理睬樂逡的號令。

    對此,樂逡毫無辦法,雖然他明知那兩名羯角軍萬夫長是為了爭功,但卻無權指責對方什麼。

    只不過,秦羚聯軍是那樣容易對付的麼?

    似這般亂糟糟地回身反攻,就能打下澗北軍營?

    樂逡根本不看好。

    但很無奈,羯角騎兵根本不理睬他,以至於撤退到盧氏時,樂逡手底下就只有一些碭山騎兵,以及數萬臣服了大將軍司馬安的原烏須部落奴隸。

    而要命的是,可能是看到魏軍吃了敗仗,那些奴隸的情緒有些不安,以至於在途中,有不少人偷偷逃走。

    很遺憾的,這批奴隸,樂逡也沒辦法號令,因為後者只聽從大將軍司馬安的命令,誰讓後者才是他們的主人呢?

    在這種情況下,單憑寥寥近千碭山騎兵想要力挽狂瀾,樂逡的壓力非常大。

    可沒想到的是,天降驚喜,待等他率軍抵達盧氏軍營後,竟發現這座一度被秦羚聯軍攻陷的營寨,早已被鄢陵軍主將屈塍所攻克。

    而更讓樂逡感到驚喜的是,鄢陵軍主將屈塍率領著兩萬鄢陵軍,以及其餘一些零散的羝族部落騎兵,重新掌控了這一帶,恢復了後勤糧草運輸線。

    見此,樂逡立刻前往拜見屈塍。

    在見到屈塍後,樂逡非常恭敬地向屈塍講述了澗北魏營的變故,並提出尋求援助的要求。

    屈塍的軍職職銜非常高,堪稱與司馬安平起平坐,但由於鄢陵軍是商水邑的軍隊,因此,這個大將軍並未在『上將軍府』掛靠,因此,屈塍的這個大將軍,品級上要比司馬安低半級。

    當然,這只是從軍銜來說,事實上,就憑著『鄢陵軍乃肅王趙弘潤麾下精銳』的這個名頭,哪怕是司馬安都會客客氣氣地對待屈塍,包括商水軍的大將軍伍忌。

    “果然,秦將王戩的目標是司馬安大將軍。”

    在聽完了樂逡的講述後,屈塍點點頭說道,同時心底對坐鎮在雒城的肅王府幕僚介子鴟大感佩服。

    畢竟介子鴟遠在雒城後方,竟然能猜到秦軍的意圖,這份高瞻遠矚的才能,已不遜色某位肅王殿下。

    “話說,王戩軍那支秦軍,究竟是從哪竄出來的?”

    在談話的期間,樂逡向屈塍詢問了這個問題。

    事實上,他到現在還搞不懂,身背後怎麼會出現秦軍。

    要知道,當時澗北到盧氏、盧氏到伊川,都已被他們魏軍控制,很難想像竟然會有一支秦軍鑽到了他們身背後。

    聽聞此言,屈塍沉思了片刻,很識趣地主動替趙弘潤背起了這個黑鍋。

    結合介子鴟的書信,此時屈塍已經明白,秦將王戩之所以能率領一支奇兵來到他們魏軍身背後,從伊山一路殺到澗北,某位肅王殿下得負起最大的責任。

    但很顯然,這種事嘛,爛在心裡就可以了,某位英明神武的肅王殿下,怎麼可能會犯下過失呢?

    因此,這個黑鍋無疑會落到當時在伊山的鄢陵軍身上,既然如此,屈塍索性就認了這個黑鍋,反正這種非戰之罪無損他的權柄,甚至於,說不定某位肅王殿下還會念在他的忠誠,設法給他弄個貴族身份呢——當然,這指的是正兒八經的魏國貴族身份,而不是勳爵這種激(糊)勵(弄)軍隊將士的低級貴族。

    想到這裡,屈塍便毫不猶豫地認下了這個黑鍋,並向樂逡表達歉意,只聽得樂逡莫名其妙,心說這事跟你屈塍有什麼關係?

    不過細細一想,樂逡就明白了,畢竟他也不是傻子。

    待聊到反攻澗北軍營的話題時,屈塍也很乾脆,當即下令出兵,進攻澗北軍營。

    相比較商水軍的大將軍伍忌是憑著個人勇武以及某位肅王對其的喜愛而榮升大將軍,屈塍那可是當之無愧的鄢陵軍大將軍,無論是指揮還是眼界,都要比伍忌高出不止一籌,他唯一不如伍忌的,就是沒有伍忌那種能單騎討殺敵軍主將的武力與膽魄。

    因此,他十分明白『大將軍司馬安』在這個戰場上的重要性,那是肅王趙弘潤竭力塑造的、在這個戰場上論軍功、論威望能與那位肅王殿下平起平坐的,已既定的『魏國英雄』。

    倘若這位大將軍不幸戰死在三川戰場,這非但會全盤攪亂了某位肅王殿下的戰略,更會讓魏軍的士氣出現嚴重的下跌。

    因此,無論如何都要支援司馬安,替這位大將軍解圍。

    否則,若這位大將軍出現什麼閃失,相信屈塍等將軍也難以避免遭受某位肅王殿下的震怒。

    事不宜遲,在決定下來之後,屈塍便立刻下令出兵,他將盧氏營寨交還給羝族孟氏部落的族長孟良,自己則親率兩萬鄢陵軍,前往橫澗。

    樂逡亦率領近千碭山軍騎兵跟隨左右。

    而此時,『察哈爾圖』與『柯立丹』這兩名羯角軍的萬夫長,正率領麾下羯角騎兵猛攻澗北軍營,企圖將這座原本屬於他們的軍營,從秦將王戩手中奪回來。

    但正如樂逡所預料的那樣,羯角騎兵對付三川郡境內的部落騎兵足以,因為彼此都是那種沒有陣型可言的輕騎兵亂戰,但碰上秦國鐵鷹軍這種行動一致的正規騎兵,羯角軍的勝算就低到了無法想像的地步。

    秦國的鐵鷹騎兵,他們與韓國騎兵相比,唯一的缺憾在於他們並沒有優良的裝備,兵刃、鎧甲幾乎還停留在青銅時代。

    但較真來說,青銅兵器未必就不如鐵制兵刃,事實上,巔峰冶煉工藝打造出來的青銅兵器,其實是可以砍斷鐵制兵器的,只不過,這已經是青銅兵器的盡頭,再沒有可以提高、可以改良的餘地,而鐵制兵器則不同,鐵制兵器的延伸是鋼制兵器,是合金兵器,它遠遠沒有盡頭。

    因此,趙弘潤當初才會放棄青銅冶煉技術,大力推動冶鐵技術。

    而如今,羯角騎兵揮舞著曾經比塔圖時代或隨後從魏國購買的鐵制兵器,迎戰堪稱青銅冶煉技術巔峰作品的秦國騎兵,不得不說,羯角騎兵吃了大虧。

    不可否認,前年魏國的商水軍與鄢陵軍的確是在兵器上碾壓秦國軍隊,但問題是,商水軍與鄢陵軍那是魏國頂尖的軍隊,更是肅王趙弘潤的私兵,因此,趙弘潤不遺餘力地將這兩支軍隊武裝到牙齒。

    而羯角騎兵的兵器呢?那幾乎都是魏國二流、三流,淘汰下來的兵器,就算其中有一部分鐵質兵器,也未見得能夠碾壓鐵鷹軍的巔峰青銅兵器。

    於是乎,羯角騎兵毫無懸念地吃了敗仗,在鐵鷹軍這支秦國精銳正規騎兵面前,被打得抬不起頭來,丟下千餘具屍體,狼狽地逃離。

    半日後,屈塍率領鄢陵軍抵達澗北,此時,秦將王戩才感到了壓力。

    畢竟在前年『函穀一日戰役』後,作為魏公子姬潤當時麾下覆滅了秦國二十萬軍隊的魏國軍隊,『商水軍』與『鄢陵軍』在秦國名聲大噪,秦人已隱隱將這兩支魏軍,視為魏國最強大的勁旅。

    當然,事實上也沒差,畢竟在魏國第一序列的精銳軍隊中,肅王軍相比較『魏武軍』,只不過是建成未久,在魏人心目中不如魏武軍高而已。

    誰讓魏武軍是魏國建國初期就存在的王牌軍隊,是『魏國步卒甲天下』這個榮譽的由來呢。

    這不,在屈塍的鄢陵軍面前,秦將王戩所率領的鐵鷹軍,氣勢就遭到了遏制。

    鄢陵軍的士卒們通過魏弩這種堪稱『中原第一弩具』的強勁兵器,使王戩麾下的鐵鷹軍明白了一個事實:我方前幾日敗退,只不過是因為你們的偷襲罷了。論正面交鋒,你們根本不是我鄢陵軍的對手!

    而事實證明,在鄢陵軍的步兵方陣面前,鐵鷹軍幾乎素手無策,只能一步步被壓縮到澗北軍營。

    這也難怪,鄢陵軍的步兵,那可皆是重步兵,除非遇到像游馬軍那樣的重甲騎兵,否則,像鐵鷹軍這種騎兵,根本無法撕開鄢陵軍的防線。

    而事實上,鐵鷹軍並不能算是輕騎兵,因為他們也穿戴有保護局部身體的青銅護甲,只不過,這些護甲大多都集中在軀體,就仿佛穿著兩塊青銅板,對於四肢的防禦力度很低。

    這種騎兵,稱作『胸甲騎兵』。

    『注:胸甲騎兵,可以理解為是重甲騎兵的低配。相比較「游馬軍」這種高配的重騎兵,胸甲騎兵的優勢是更為靈活,作戰能力也更持久,因為負重而犧牲的速度,最大程度上換取了騎士的安全;但劣勢是胸甲只能保護身體要害,四肢的保護力度非常低,而且沒有馬鎧,容易被敵軍發動針對戰馬的戰術。但不管怎樣,胸甲騎兵也算是重騎兵的一種。』

    面對著鄢陵軍咄咄逼人的攻勢,秦將王戩終於體會到了前兩日魏將司馬安所嘗到的滋味,甚至於,他如今的處境,比司馬安當時的處境更為險峻。

    前兩日司馬安雖說面臨腹背受敵的窘迫,但憑藉羊腸狹穀的狹隘地形,司馬安最起碼也能守個幾日,直到其麾下的騎兵因為糧食耗盡,餓得連兵器都舉不起來。

    但問題是,三五日工夫,也足以附近一帶的魏軍察覺不對,迅速趕來支援。

    因此,王戩唯一的勝算,就是在魏軍援兵抵達之前,與羯部落聯手將司馬安誅殺。

    然而,鄢陵軍卻在第三日就迅速趕來,這有些出乎王戩的預料。

    但這並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羚部落的阿克敦,沒能在昨晚擊破羯角軍對羊腸狹穀的防守,以至於王戩根本不清楚司馬安與巴圖魯究竟是哪方勝出。

    『……倘若司馬安果真重創了羯部落,那可就全完了。』

    王戩憂心忡忡地想到。

    但事態的發展,卻朝著對王戩不利的一面演變,次日,出現在澗北軍營西側的羯角騎兵,非常高調地朝著羚部落的戰士宣佈,宣佈羯部落已成為歷史,雒南盆穀已被他們所佔領。

    得知此事後,澗北軍營內的秦羚聯軍,軍心大為震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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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7 07:00:20
第1185章:力挽狂瀾?長信侯王戩!

    “羯部落……覆亡了。”

    在當晚澗北軍營的帥帳內,當秦將王戩與羚部落的大族長阿克敦與其餘幾名頭領商議軍情時,大族長阿克敦神色悲痛而沉重地陳述道。

    這簡簡單單六個字,仿佛一柄巨錘重重錘擊在在座所有人的心口,直叫人胸口沉悶、呼吸不暢,縱使是秦將王戩,此時亦是雙臂抱持在胸前,眼瞼微垂、一言不發。

    一個時辰前,當羯角騎兵高調出現在羊腸狹穀的出口,向與他們對峙的羚部落戰士宣佈了『羯部落已覆亡』的消息。

    起初,秦羚聯軍的士卒們是堅決不相信的,畢竟羯部落虎踞雒南盆穀,幾乎四面環山,西有秦嶺阻隔,東有百里羊腸狹穀之險,況且部落又強大,非但有萬余名男丁還有近十萬的奴隸,怎麼可能會這樣簡簡單單就被魏將司馬安率軍覆滅?

    要知道,羯部落不是烏須部落,前者的實力,是後者的三四倍有餘,堪稱是整個三川境內最強大的部落。『PS:聯盟性質的川雒聯盟與川北聯盟不算。』

    而如此強大的部落,竟然在眨眼間覆亡,這讓人如何相信?

    然而,羯角騎兵的萬夫長『哈格爾』卻出示了證明,他親自出面將羯部落大族長巴圖魯的首級,丟到了羚部落戰士這邊,使得秦羚聯軍軍心動盪。

    那顆羯部落大族長巴圖魯的首級,由羚部落的大族長阿克敦辨認過,確認是巴圖魯無誤,這也正是阿克敦黯然神傷、神情悲痛的原因。

    畢竟羯部落與羚部落共同進退幾十年,而巴圖魯與阿克敦,那也是相處幾十年的老友,雖然期間或因為部落之間的利益有過一些小小的衝突,但總的來說,羯羚兩部落是同進同退的,哪怕是這次在對待魏國的態度上。

    因此,巴圖魯的死,讓阿克敦內心升起一種兔死狐悲般的哀傷。

    不過眼下,作為羚部落的大族長,阿克敦卻顧不得悲傷,因為他得考慮整個部落的存亡——當羯部落覆亡之後,羚部落該何去何從?

    或一路走到底,繼續聯合秦軍攻殺魏軍?這樣做的勝算能有幾何?

    或倒戈投魏,縛殺面前那名秦將作為投誠之禮?魏公子姬潤是否肯不計前嫌,容納他們?

    看著坐在帳內一言不發的秦將王戩,阿克敦心中閃過諸多念頭。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是要先聽聽王戩對此有何說法。

    因此,在沉默了片刻後,阿克敦見王戩久久不說話,遂忍不住開口道:“王戩將軍對此有何看法?”

    聽到這聲詢問,王戩眼瞼微微一動,隨即臉上露出幾許莫名的淡淡笑意,說道:“司馬安……這位被魏公子潤所推崇的魏將,果然不簡單,在腹背受敵的情況下,居然能憑藉自身扭轉整個戰局……不愧是魏國的上將。”

    嘴上說著讚歎魏將司馬安的話,實際上在心底,王戩卻很是無奈。

    他必須承認,武信侯公孫起的這招奇策是極為高明的,甚至於,連魏公子姬潤都一度被矇騙,可誰曾想到,明明在施行時非常順利的奇策,在即將收割戰果時,卻被司馬安一舉搗毀,使得秦軍一方非但失去了預期的優勢,還令他王戩與麾下數千鐵鷹軍反而陷入魏軍的包圍。

    所謂沙場局勢瞬息萬變,莫過於此。

    當然,不甘歸不甘、無奈歸無奈,這並不妨礙王戩用佩服的態度提到魏將司馬安,畢竟就算換做是他,也無法做得比司馬安更出色——那是一位才能並不遜色于他的魏國名將。

    然而,對於王戩的話,阿克敦與帳內諸多頭領們心中卻並不滿意。

    搞什麼?!

    花言巧語騙我們召集部落裡的戰士跟隨你偷襲澗北魏營,眼下又因為你秦方的失算而導致被魏軍所困,你王戩隨口稱讚兩句司馬安就算完事了?

    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王戩將軍莫要顧左言他,你知道,我問的並非這個。”阿克敦的面色隱隱有些發冷。

    “那麼,阿克敦大族長是想問什麼呢?”王戩笑吟吟地問道。

    阿克敦深深看了一眼王戩,忽然問道:“貴軍何時派兵前來援救?”

    王戩把玩著面前案幾上那只小巧的羊角杯,慢悠悠地說道:“大族長明知故問。……當初你我協定時,某就曾對大族長言起,若我等能順利攻殺魏將司馬安,則我大秦兵士便出函谷與魏軍交戰,斬獲此戰勝利。”

    他並沒有說『反之則如何』,但通過他的表情,此事已不言而喻。

    “也就是說,貴軍的武信侯公孫起,並不會派兵前來援助咯?”帳內一名頭領忍不住問道。

    聽聞此言,王戩眼眸浮現片刻的失神。

    就目前的局勢而言,他當然希望武信侯公孫起會派兵前來援助,但很可惜,他知道後者並不會那樣做。

    因為他很瞭解武信侯公孫起的為人,那是一個隻注重大局的鐵血無情的統帥。

    別說今日是他王戩身陷魏軍的包圍,就算是武信侯公孫起唯一的親兒子率軍被陷在此,只要觸及到秦軍或整個秦國的利益,武信侯公孫起同樣不會派兵來救,甚至於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國家利益、軍隊利益至上!

    武信侯公孫起就是這麼樣的一個人。

    因此,王戩不會奢望武信侯公孫起派兵前來支援。

    “是的,無有援軍。”王戩淡淡說道。

    聽聞此言,帳內頓時譁然,有幾名羚部落的頭領憤怒地瞪大了眼睛,驚地王戩身後幾名護衛下意識地將手按住了腰間的佩劍劍柄。

    在片刻的寂靜過後,帳內仿佛炸開了鍋,羚部落的幾名頭名憤怒地聲討王戩,聲討後者用花言巧語哄騙他們,而對於這些人的指責,王戩聽之任之,毫無表示。

    忽然,有一名頭領恨聲說道:“大族長,事已至此,單憑我族部落,如何能與魏國抗衡?不如將此秦將獻于魏軍,向魏軍投誠,尋求寬恕。”說著,他大聲喊道:“來人!”

    話音剛落,帳外便湧入七八名五大三粗的羚部落戰士。

    見此,王戩身後的幾名護衛面色頓變,紛紛將兵刃抽了出來,一臉警惕地看著帳內那些羯族人。

    而就在這時,卻見王戩瞥了一眼身後的諸護衛,淡淡說道:“把兵器收回去。”

    “將軍……”

    “收回去。”王戩用不容反駁的語氣再次重複道。

    那幾名護衛無奈,只好將兵器收回劍鞘。

    而此時,王戩看了一眼那名提出建議的頭領,點點頭,笑著說道:“這倒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說罷,轉頭看向阿克敦,淡淡說道:“阿克敦大族長,倘若說你寄希望于獻出王某尋求魏軍的寬恕,那王某對你的評價,可要跌落幾分了……你真以為魏公子潤會接納你羚部落麼?不,他不會。魏公子潤要的,是一個臣服于魏國的三川,他只允許願意臣服魏國的部落,繼續生存在三川……他不會接納你們,因為你們早已經錯過了臣服魏國的最後機會。”

    “……”阿克敦面色陰晴不定地看著王戩。

    其實他心底也明白,秦將王戩說得沒錯,在前年『魏秦三川戰役』時期,其實就是他們臣服于魏國的最後機會。

    在那時,實力大損的羷部落,在其大族長『鄂爾德默』的率領下,放棄華陰平原,遠遷雒地,以臣服魏國作為代價,加入了川雒聯盟;而他羚部落,則與烏須部落以及羯部落,始終不願臣服于魏國。

    其實在那個時候,魏公子潤就已經有攻滅這三個部落的心,只不過當時魏國與韓國爆發了第二次『魏韓北疆戰役』,魏公子潤不希望他魏國長時間兩線作戰,因此才“赦免”了烏須、羯、羚三個部落,只提出要求讓他們對戰敗的秦軍落井下石。

    而如今,魏國蒙受五方勢力的圍攻,本著『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趕』的心思,魏公子潤如何會容忍不願親善魏國的勢力再存活於三川境內?

    『用兩面旗幟辨認敵友』的做法,已經充分說明了那位魏公子的態度——順魏者昌,逆魏者亡!

    然而這還不算什麼,最關鍵的是,魏公子潤讓羝族綸氏部落的戰士將那『兩面旗幟』送到三川境內任何一個部落,唯獨烏須部落、羯部落、羚部落沒有收到。

    這意味著什麼,已經再清楚不過了。

    “不信?”微微一笑,王戩在帳內諸人詫然的目光中,伸出雙手做任由捆綁狀,看著阿克敦笑著說道:“大族長,王某束手就擒,你不妨用王某的性命試試魏軍的態度,看看那位魏公子潤是否願意接納你等。”

    “大族長……”

    “大族長……”

    見王戩似乎願意束手就擒,帳內諸頭領連聲勸說阿克敦。

    “……”看著王戩篤定的神色,阿克敦心中掙扎了良久,最終,他長長吐了口氣,勉強堆起幾分笑容說道:“王戩將軍誤會了,我羚部落豈會做那樣的事。”

    “呵。”王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對阿克敦那句話不做任何評價,在放下了雙手後,他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正色說道:“既然如此,你我彼此最好放下成見、同舟共濟,如此方有生機。”

    阿克敦思忖了片刻,隨即緩緩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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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6章:局勢漸明

    當晚,秦將王戩命鐵鷹軍悄然出營,借助朦朧月色,來到相距不遠的鄢陵軍臨時魏營。

    數千名鐵鷹軍一起出動的動靜,恍如地震一般,當然瞞不過久經沙場的鄢陵軍士卒。

    還未等鄢陵軍主將屈塍下令,鄢陵軍中的士官、軍將們,便各自指揮士卒做好了防止秦軍夜襲的準備,這反應速度,讓碭山軍的將士都感到欽佩——不愧是跟隨肅王殿下南征北戰的軍隊。

    不久之後,鄢陵軍臨時魏營外嘈雜聲、喊殺聲頓起,驚地魏兵們下意識地握緊了兵器,準備即將來到的夜襲戰。

    但奇怪的是,秦軍騎兵光打雷不下雨,在魏軍營地外喊了半天,也不見他們真的夜襲魏營。

    甚至於,片刻之後,居然再也聽不見什麼動靜。

    鄢陵軍的將士們耐著性子守了半天,不見秦軍襲擊,遂各自回兵帳歇息,輪不到兵帳的士卒,則繼續圍著篝火打盹。

    然而待等一刻時之後,忽聽營地外再次響起戰馬奔騰的轟鳴聲,於是鄢陵軍士卒們只好再次起身,參與佈防。

    可結果,這次秦軍騎兵依舊是光打雷不下雨,仿佛只是熱衷於攪和得魏軍難以入眠。

    “搞什麼鬼?”

    縱使是鄢陵軍主將屈塍,也被那些鐵鷹騎兵搞地一頭霧水。

    “莫不是疲兵之計?”鄢陵軍三營營將孫叔軻猜測道。

    幾名魏軍將領湊在一起討論了一番,覺得孫叔軻的猜測很有道理。

    不過雖說認為秦軍騎兵是在採取疲兵之計,但這並不意味著諸魏軍將領就放心讓士卒們安心歇息——萬一秦軍騎兵用的虛虛實實那套呢?

    “讓我帶兵出戰吧,否則,不知那王戩的詭計何時消止。”碭山軍的將領樂逡向屈塍請纓道。

    雖然樂逡並非屈塍麾下部將,但按照魏國軍隊的規矩,在肅王趙弘潤與大將軍司馬安皆不在這邊的情況下,理當由屈塍這位級別高過其餘將領的大將軍暫代局部戰場的統帥。

    面對著樂逡的請纓,屈塍搖了搖頭。

    拒絕的原因很簡單:樂逡麾下的碭山騎兵僅千餘人,天曉得營外的秦軍騎兵究竟多少,萬一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日後屈塍如何向司馬安交代?

    而在聽到了屈塍拒絕樂逡的理由後,羯角軍的萬夫長柯立丹亦向屈塍請纓,表示願與樂逡一同出戰。

    看得出來,在鄢陵軍還未抵達這邊的近兩日,羯角騎兵被秦國鐵鷹軍打地狼狽不堪,這位萬夫長心中正憋著火呢。

    可即便如此,屈塍依舊拒絕出兵,因為他猜不透秦將王戩究竟想做什麼。

    想了想,屈塍笑著對諸將說道:“無妨,王戩要騷擾我軍將士安歇,就由他去,孫叔軻,你增添佈防的將士,命一半士卒守夜,一半士卒安歇。……我軍的人數多過王戩軍,他要用疲兵之計騷擾我軍士卒,只怕是要適得其反。”

    不得不說,屈塍的判斷很明智,在不清楚營外究竟是什麼情況的前提下,似他這般安排,確實是最穩妥的。

    反正正如屈塍所說的,附近一帶的魏軍多過王戩軍,若王戩執意要讓數千鐵鷹軍徹夜騷擾魏軍歇息,那麼,按照屈塍的應對策略,明日魏軍仍可以出動一半精神充沛的士卒,而王戩麾下那些鐵鷹軍,恐怕就沒有體力再應戰了。

    因此,對於秦將王戩的這個詭計,屈塍絲毫不放在心上。

    正如屈塍所料,王戩麾下的鐵鷹軍,一直在臨時魏營的週邊遊蕩了許久,間隔性地持續製造噪音,但是待等寅時前後時,營地外忽然就變得安靜了下來,仿佛那些鐵鷹軍全跑光了。

    對此,屈塍感覺莫名其妙,想不懂那秦將王戩究竟發了什麼瘋,大半夜地叫鐵鷹軍過來騷擾幾下,最後啥也沒做就跑了。

    而就在屈塍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忽聽有麾下士卒來報,說遠處傳來火光。

    聽到這個消息,屈塍離帳登高眺望,果然瞧見西方有沖天火光,規模似乎還不小。

    “那是……澗北軍營?”

    屈塍眯了眯眼睛,在喃喃自語了幾句後,忽然皺起了眉頭,懊惱地說道:“該死!王戩跑了!”

    他的話,讓附近的魏將們面面相覷:你怎麼就能斷定王戩跑了?

    然而,屈塍也沒有解釋的意思,在頗感鬱悶地吐了幾口氣後說道:“算了,反正我軍已堵死了他的歸路,他頂多就是遁入熊耳山,待等天明,我軍再慢慢計較。”說罷,他轉頭對孫叔軻道:“撤掉一半守夜兵將,讓他們安歇去吧,秦軍應該不會再來了。”

    孫叔軻似乎也猜到了什麼,點了點頭。

    待等兩個時辰後,天色微微放亮,不信邪的碭山軍將領樂逡率領數百麾下騎兵離營查探,果然發現澗北軍營已化作一片廢墟,王戩的鐵鷹軍與羚部落的兵馬,已不知去向。

    此時,樂逡這才相信屈塍此前的判斷:昨晚,王戩麾下鐵鷹軍根本不是為了什麼疲兵之計,而是要借此掩飾澗北軍營內的羚部落戰士向熊耳山撤離的動靜。而等到羚部落的戰士都撤到熊耳山,鐵鷹軍自然沒有必要再跟魏軍糾纏,所以很乾脆地就離開了。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無論是樂逡,還是羯角騎兵的兩名萬夫長,都會錯失這次機會感到十分惋惜。

    不過屈塍卻不這樣看待,因為他並不認為那是什麼好機會。

    畢竟王戩麾下的鐵鷹軍那可是秦軍的精銳,在黑燈瞎火的情況下與這種騎兵精銳打一場,縱使是鄢陵軍都沒有多少勝算。

    相比之下,他更傾向于讓王戩率眾遁入熊耳山。

    雖然此舉可能讓魏軍得花費更多工夫才能攻殺王戩這路敵軍,但反過來說,王戩麾下的秦羚聯軍騎兵也算是廢了——熊耳山,那是適合騎兵作戰的主場麼?

    山林地帶,那是步兵的天下!

    不過,王戩軍為何平白無故放棄圍困司馬安的局面,選擇率軍遁入熊耳山呢?

    屈塍想來想去,就只能得出一個猜測:秦將王戩圍殺魏國大將軍司馬安的計畫,已經徹底完蛋了。

    而這意味著什麼呢?

    屈塍不敢想像——難道羯部落被司馬安大將軍攻滅了?

    十月初二的午時,碭山軍獵騎營另外一位營將季鄢,帶著司馬安的命令與天大的好消息,率領千餘碭山軍騎兵,從羊腸狹穀出來,與屈塍的大軍匯合。

    當季鄢告訴屈塍、孫叔軻等人,羯部落已被大將軍司馬安所攻滅時,在場魏軍兵將倒抽一口冷氣。

    在腹背受敵的情況下,率先發難,反將羯部落殺掉一半人口,導致秦將王戩反陷魏軍包圍,縱觀整個魏國,有幾人能做到?

    縱使是地位已不比司馬安低多少的屈塍,此時此刻也不得不由衷地感慨一聲:不愧是司馬安大將軍!

    “大將軍有何指示?”在感慨之後,屈塍客氣而謙卑地詢問季鄢。

    他被司馬安折服了。

    雖然彼此都是一軍主將,但很顯然,司馬安能夠獨當一面、力挽狂瀾,而他屈塍,距離這個層次還差上一些。

    聽到屈塍詢問,季鄢亦恭敬地說道:“大將軍目前坐鎮雒南盆穀,正在清點羯部落的羊群。……昨晚瞧見澗北這邊有沖天火光,大將軍猜到此地必有援軍趕到,以至於王戩不敢力敵,唯有退入熊耳山,遂命我前來與援軍匯合。”

    說著,季鄢便將司馬安的命令告訴了屈塍。

    簡簡單單只有兩件事,其一,速速派人向肅王殿下報喜訊,免得肅王殿下掛念;其二,命屈塍坐鎮盧氏、澗北兩地,負責剿殺遁入熊耳山的王戩軍與羚部落的軍隊。

    見屈塍面露驚訝之色,季鄢笑著說道:“大將軍說,能讓秦將王戩感到壓力的援軍,唯有鄢陵軍,若非屈將軍親至,那就是晏墨晏將軍……”

    “大將軍這話,將我軍孫叔(軻)將軍置於何地呀。”屈塍開玩笑般打趣部將孫叔軻的一句話,引起了在旁諸魏將善意的哄笑。

    不過在心底,屈塍對司馬安愈發佩服:司馬安,果真是一位出色的統帥,怪不得肅王殿下竭力要將這位大將軍塑造成英雄。

    不得不說,由於司馬安攻滅羯部落、且讓秦將王戩反陷包圍的妙策,魏軍的士氣大振。

    不過讓屈塍感到尷尬的是,他這邊剛剛收到司馬安的命令,準備以局勢戰場主帥的身份圍剿熊耳山的王戩勢力,卻沒想到,肅王趙弘潤竟率領著大軍返回了盧氏、橫澗一帶。

    得知此事後,屈塍等人立即前往拜見肅王趙弘潤。

    而聽說大將軍司馬安自行解圍後,肅王趙弘潤亦是目瞪口呆。

    要知道,他可是讓麾下士卒急行軍趕來相助的,結果倒好,連打掃戰場都輪不上了。

    “早知如此,本王如此辛苦趕路作甚!……算了,屈塍,你在此負責圍剿王戩軍,本王再回函穀。”

    趙弘潤故作氣惱的一句話,惹得在場的諸魏將哄笑不已。

    而此時,熊耳山上的羚部落族人,也注意到肅王趙弘潤率軍返回,這讓羚部落大族長阿克敦的心,更是沉到穀底。

    沒等到秦軍的援兵,卻等來了魏公子潤率領的主力軍,如今雒南盆穀、羊腸狹穀、橫澗、盧氏這片比鄰熊耳山的區域,駐紮著二十幾萬魏軍,還有比這更惡劣的局勢麼?

    在思忖了半響後,阿克敦派出兩名心腹,私下接觸魏軍,希望用臣服魏國作為代價,讓趙弘潤寬恕他們羚部落。

    然而,趙弘潤在聽完了那兩名羚部落人的話後,當即下令處死那兩名羚部落人祭旗。

    順者昌、逆者亡!既然與魏國為敵,就要做好滅族的心理準備。

    在如今的三川境內,趙弘潤已不需要再拉攏任何人!

    唯剩下,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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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7章:局勢漸明(二)

   當日,趙弘潤下令宰殺活羊犒賞士卒,以慶賀魏軍目前為止的優勢局面。

    相信日後在得知此事後,大將軍司馬安多半會感覺有些哭笑不得,因為趙弘潤此次的犒軍,是以『為大將軍司馬安慶功』作為名目,可是作為當事人,司馬安本人卻不在盧氏、橫澗一帶,無法參加慶功筵席,這也是蠻有意思。

    當然,趙弘潤並非是因為圖一時口腹之欲而下達這道命令,他此舉的用意,仍然是為了提高司馬安在魏軍、尤其是在川雒聯軍中的威望與地位,同時也是為了鎮定魏川聯軍的士氣。

    畢竟因為秦將王戩的關係,前幾日魏川聯軍也吃了不小的虧。

    而之所以如此倉促,那是因為趙弘潤打算明日就啟程再回函穀,他依舊準備在三個月內,也就是在今年冬季前結束『秦川』這邊的戰事。

    因為運輸條件的限制,軍中無酒,因此,所謂的宴席,其實就是讓將士們飽餐一頓羊肉而已。

    宴席後,諸人相繼散去,唯獨鄢陵軍的主將屈塍被趙弘潤留了下來,因為趙弘潤要交代他一些事。

    在談話時,屈塍忍不住問道:“殿下,您何故拒絕羚部落的投誠?其實末將覺得,倘若您允許羚部落歸順,或許羚部落會替殿下您將秦將王戩的首級送上……”

    在說這番話時,屈塍不由地回憶起今日傍晚帥帳內的那場肉宴上,那兩名代表羚部落大族長阿克敦而來的羚部落使者。

    平心而論,與當初在雒城時接待的烏須部落的使者尹敦比截然不同,這次羚部落的那兩名使者,將姿態放得極低,只要求歸順魏國尋求活命,語氣恭順地就差跪下來了,可面前這位肅王殿下,在冷漠地聽完了那兩名使節的訴求後,依舊下令將這兩名羚部落的使者處死祭旗。

    當時,非但川雒聯盟的諸族長面色微變,就連魏軍諸將們都有些難以理解——明明對方已低聲下氣地表示歸順,為何還要趕盡殺絕?

    屈塍不能理解。

    在他看來,他們目前當務之急是儘快打敗秦軍,結束『魏西戰場』的戰事,繼而回師支援其他幾路戰場。

    因此,為何不接受羚部落的投降,讓其與秦將王戩在熊耳山反目廝殺呢?

    如此一來,能有更多的軍隊前往函穀參戰。

    “你是在教本王做事?”趙弘潤微微側目掃了一眼屈塍。

    屈塍心中一驚,下意識起身,隨即單膝叩地,告罪道:“末將不敢!”

    告罪時,他心下暗自詫然:面前這位肅王殿下看似仿佛與往日一樣寬厚好相處,但事實上,這次出征,與以往幾次相比,這位肅王殿下簡直判若兩人。

    至少在屈塍看來,眼前這位殿下今日的恩威,遠勝往日,縱使是他,都感到心驚。

    『看來怡王爺過世這件事,對肅王殿下的影響果然是極大……』

    屈塍暗暗說道。

    “算了,坐吧。”

    在看了幾眼屈塍後,趙弘潤沉吟了片刻,沉聲說道:“你們是不是覺得本王是在洩憤?以屠盡烏須、羯、羚的方式來祭奠我六叔?”

    “末將等人絕不敢妄議。”屈塍低著頭恭敬地說道。

    對於屈塍的話,趙弘潤不予理睬,自顧自說道:“屈塍,此一時、彼一時。……五年前我率商水軍討伐三川時,三川之勢大而雜亂,而我大魏勢弱,因此,當招降賞附,拉攏諸部落,以親善我大魏。五年後,我大魏之勢已蓋過三川,已不需要再耍伎倆勸其依靠,惟『順者昌、逆者亡』一令即可。……況且又有『雒水之盟』,若今日容許羚部落投降,則他日無以勸善。到時候,彼得利恣意劫掠反叛,失利便投降,長此以往,長賊之志。……因此,我要殺羚部落,哪怕阿克敦送上秦將王戩首級,甚至將數千鐵鷹軍覆滅,我還是要殺!……以遏阻川民反魏之心!”

    說白了,趙弘潤這番舉動其實就是殺雞儆猴,用羚部落『叛而思降卻遭拒』的事例,來警告三川境內的其餘部落:你三川諸部落可以反叛,但一旦反叛,就絕無可能再得到寬恕。

    不可否認,這樣強硬的態度必定會使一些川民感到不滿,但趙弘潤卻認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目前的魏國,局勢很不妙,沒有空暇再沿用懷柔那一套。

    無論是與秦軍交戰還是日後回師支援其他戰場,魏國都需要一個穩定的三川郡——哪怕是暫時表面上的穩定。

    “至於分兵圍剿秦將王戩……”搖了搖頭,趙弘潤沉聲說道:“刨除你鄢陵軍外,本王麾下仍有包括商水軍在內的十萬軍隊,若這十萬軍隊無法攻陷函穀,那麼,即便再增添你鄢陵軍,整個戰局的變化亦不大。”

    聽著趙弘潤的解釋,屈塍釋然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受教了。”

    “好了,你下去吧。……切記,圍剿秦將王戩與阿克敦的殘軍,此事不用著急,我留你在此,是要你掌握川中,只要雒甯、盧氏、橫澗在你手中,秦軍便無法故技重施,可明白?”趙弘潤問道。

    “末將明白,請肅王殿下放心。”屈塍抱拳接令道。

    “嗯,去吧。”

    “是!”

    次日天明,剛剛率軍抵達盧氏一帶的趙弘潤,率領商水軍與川雒聯軍的主力,再度返回函穀。

    對此,川雒聯軍怨聲不小,畢竟他們剛剛急行軍趕到盧氏,甚至於有些落後的軍隊尚在半途中,可結果到了盧氏,又要立馬趕回函穀。

    得虧下令的是肅王趙弘潤,倘若換做別人,恐怕那些桀驁不馴的部落戰士就要跳腳罵人了。

    十月初三,肅王趙弘潤率軍十萬,返回函谷,於三日後抵達函穀山前。

    而此時,函谷山前原本魏軍那座尚未竣工的營寨,已被秦軍一把火燒成了灰燼——此舉著實出乎趙弘潤的意料。

    畢竟按理來說,當時趙弘潤率軍回援盧氏後,那座軍營已成一座空營,從兵法來說,武信侯公孫起應該佔據這座空營,讓這座軍營與函谷秦營相互呼應,遏阻魏軍在此地立足,這才是上上之選。

    可武信侯公孫起倒好,一把火將那座魏軍遺留下的空營燒成灰燼,然後繼續龜縮在函谷,仿佛根本就沒有踏出一步的意思。

    說實話,這已經不是慫不慫的問題了,這根本就是在消極應戰嘛!

    當然,以武信侯公孫起的為人,自然不可能消極應戰,他只是做出了他自認為最明智的決定而已。

    但秦軍當中,亦有不少將領無法理解,比如王齕,他就竭力要求率領一支軍隊佔據那座空營,只不過最終被公孫起駁回。

    “武信侯為何放棄佔據那座魏營?”秦少君也詢問過這個問題。

    看在秦少君身份特殊的份上,武信侯公孫起這才解釋道:“少君殿下,魏公子潤回援盧氏,並不代表他不會再回來。若依王齕將軍所言,出兵佔據那座空營,那麼待等魏公子潤率軍返回時,王齕將軍必然會陷入一場爭奪那座軍營的戰爭。……到時候,我函穀軍營救是不救?”

    秦少君聽得稀裡糊塗,遲疑說道:“餘還是不能理解。”

    聽聞此言,武信侯沉吟了片刻,沉聲說道:“少君殿下,您要明白,我軍的目的,並非只是擊敗魏公子潤所率領的魏國軍隊,正重要的,是讓我大秦獲得利益。因此,我軍應當儘量避免與魏軍正面衝突……”

    『可若是避免與魏軍正面衝突,如何打敗魏國獲得利益?』

    秦少君不解地看著武信侯,隨即,他靈機一動,說道:“韓楚?”

    “正是!”武信侯公孫起似誇讚般點了點頭,捋著鬍鬚笑著說道:“我軍沒有必要與魏軍正面交鋒,待等魏國本土被韓、楚兩方攻陷,縱使魏公子潤不情願,他也只能率軍回師,到時候,我軍便可兵不血刃拿下三川,甚至於,攻打魏國本土……”

    “可萬一魏國擋住了韓、楚兩國的進攻呢?”秦少君問道。

    “以一敵三?”武信侯公孫起哂笑著搖了搖頭:“如今中原,魏、韓、楚三雄並立,魏國以步弩勝,韓國以騎兵勝,楚國以兵眾勝,以一敵一,難保勝利,以一敵二,則必敗無疑,更何況是此番魏國以一敵四:公孫起沒有把宋地的南宮垚算進去。』

    說罷,他一臉篤信地說道:“別看魏國眼下尚未暴露敗跡,但他撐不了多久……眼下已經是十月份了,天氣逐漸轉寒,無論是韓還是楚,相信都希望在寒冬來臨之際,盡可能地削弱魏國,免得魏國在經過一個冬季後恢復幾分戰力。因此,接下來的一個多月,韓軍與楚軍的攻勢會愈發猛烈……而一旦魏國撐不住了,魏公子潤就只能退守本土,眼睜睜看著我大秦將三川收入囊中。”

    說罷,他轉頭看向秦少君,正色說道:“此戰,我軍可以不戰而勝,而出兵佔據那座魏營,則必定會與魏軍交戰,這反而趁了魏公子潤的心意。……因此,燒卻魏營,拒不出戰,縱使魏公子潤有天人之智,亦奈何不了我軍。”

    “受教了。”秦少君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名士卒匆匆走入帥帳,叩地稟告道:“報!函谷外發現魏軍,疑似魏公子潤麾下兵馬去而複返。”

    “什麼?”

    武信侯公孫起聞言不禁皺了皺眉。

    『怎麼回來地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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