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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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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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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2 08:18:01
第1208章:壞消息(二)

   十月末,韓將、太原守樂成,終究以兵力上的優勢擊破了汾陰,城破之後,汾陰將軍、臨洮君魏忌與汾陰令寇正,率領殘部退守安邑。

    這是介子鴟從雒城派人日夜兼程送到肅王趙弘潤手中的急報。

    在收到這份急報後,趙弘潤的心頓時沉到了穀底。

    臨洮君魏忌失守汾陰,這件事本身沒什麼可多做議論的,因為韓將樂成在河西率領兩萬太原軍攻打汾陰,而臨洮君魏忌手中就只有數千才訓練了幾個月的『汾陰新軍』,無論是士卒的作戰能力、武器裝備、以及人數,都不如韓將樂成麾下的軍隊。

    在這種絕對劣勢的情況下,臨洮君魏忌憑藉著一條大河天塹作為防禦,拼死守到十月末,這已經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了。

    因此,即便臨洮君魏忌丟了汾陰,作為『魏西戰場』的主帥,趙弘潤也不能責怪他什麼,畢竟人家已經竭盡全力了。

    若硬要追究責任,追究的對象也不應該是臨洮君魏忌,而是作為主帥的肅王趙弘潤本身。

    因為在趙弘潤之前的戰略安排中,『魏西戰場』上的魏軍採取『先川後秦』的策略,至於進攻河東的韓軍,趙弘潤將這個戰場——姑且稱之為『河東戰場』,交給了臨洮君魏忌,讓後者採取守勢。

    畢竟當時就算是在整個『魏西戰場』,趙弘潤也需要面對三個敵人:川、秦、韓。

    因此,在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的情況下,他決定集中兵力先對付川、秦,因為這兩者在一個方向,並且威脅度比韓軍更高——秦國終究是一個大國,而進攻河東的韓軍,其實只不過是韓國的一路偏師而已。

    因此在趙弘潤的策劃中,他將率領魏軍殺敗三川境內的烏須部落、羯部落、羚部落,並重創秦軍,再次創造奇跡覆亡十幾萬秦軍,瓦解秦國的『軍功爵制』。

    此後,趙弘潤便可率領得勝之兵,順勢渡河攻打韓將樂成。

    然而,當時趙弘潤怎麼也沒有想到,武信侯公孫起居然會那般謹慎難纏,難纏到趙弘潤只能出奇兵,用『奔襲七百里偷襲秦國本土』的方式,來迫使秦國退出這場戰爭。

    不得不說,這個舉動非常瘋狂,但趙弘潤恰恰就是要通過這份瘋狂,警告秦人:不要惹我!否則就同歸於盡!

    沒想到,秦人並沒有被他嚇住,至少秦王囘沒有。

    縱使是魏軍兵臨咸陽城下,秦王囘亦絲毫沒有妥協的意思,以至於趙弘潤只能留在秦國境內——雖然他主導了與秦國的戰事,但反過來說,他也被秦國給拖住了,以至於沒能及時支援臨洮君魏忌。

    因此從結果上看,趙弘潤最初制定的戰略方針,可謂是已經破滅了:秦國非但沒有退出這場戰爭,還即將與他麾下的魏軍展開全面戰爭,而另一方面,在河東郡的局部戰場,魏軍已明顯暴露了劣勢。

    『汾陰丟了,就再也無法阻擋韓將樂成……』

    手扶額頭靠在臥榻的一端,趙弘潤憂心忡忡。

    汾陰,可以視為是河東面朝河西的門戶,這座城池丟了,河東魏軍就再也沒辦法阻擋韓將樂成,這就意味著,『皮氏』、『北屈』、『蒲阪』、『解縣』這些城池,將陸續被韓軍攻陷,河東的魏軍將只能退守『安邑』。

    可問題是,安邑能堅守幾日呢?

    要知道,原本駐軍在河東『臨汾』的魏將薑鄙,早已將『北三軍』調到了上黨,隨時準備配合南梁王趙元佐對邯鄲方向的韓軍展開反擊,而曾經駐軍在『安邑』的北一軍,即趙弘潤的弟弟、桓王趙弘宣的北一軍,此刻也已調回了大樑,這就導致河東郡的守備變得空前虛弱,只有『河東五縣』新組建整編的大約三萬多軍隊。

    然而,僅僅只有三萬余新兵的河東郡,所面對的,卻是『太原守樂成』與『陽邑侯韓徐』兩路韓軍的進攻。

    因此客觀地說,河東郡被韓軍攻陷,這已經是時間問題。

    『……「太原守樂成」,該說不愧是取代了廉駁的韓將麼?』

    趙弘潤閉著眼睛思忖著。

    他知道,臨洮君魏忌失守汾陰,一方面固然是因為兩軍實力懸殊,而另外一方面,那也是因為那韓將樂成並非尋常人物,否則,韓國的權臣康公韓虎,又如何會挑選此人取代“不聽話”的廉駁呢?

    想到這裡,趙弘潤心中不禁萌生幾分後悔的念頭:他應該派屈塍率領鄢陵軍增援河東的。

    當然,這個後悔的念頭也只是在他心中轉了片刻,隨即就消失了。

    原因很簡單,倘若他當初命屈塍率領五萬鄢陵軍增援河東,僅憑五萬商水軍,是不足以震懾住三川。

    就比如即將繼承『羯部落』這個部落稱號的『川北聯盟』,以及其附屬的五萬羯角軍,古依古與博西勒,那是因為覺得他趙弘潤這邊的勝算比秦國高,這才堅定不移地站在魏國這邊。

    反過來說,倘若趙弘潤僅僅只帶著五萬商水軍與一萬餘碭山軍進入三川,搞不好古依古與博西勒這兩人就會多加考慮一下了。

    更何況,趙弘潤當初要以雷霆之勢迅速剷除烏須、羯、羚三大部落,根本不可能讓鄢陵軍支援河東。

    不誇張地說,要不是趙弘潤麾下魏軍當初勢力龐大,相信就連川雒聯盟內部都對提出異議——尤其是羱族,他們對趙弘潤攻滅烏須、羯、羚一事頗有些情緒,只不過當時趙弘潤太強勢,近乎喊出『順者昌、逆者亡』的口號,才嚇唬了那幫人,使他們不敢造次。

    因此從客觀來說,趙弘潤的戰略並沒有錯,只是他算漏了武信侯公孫起的“消極戰術”,同時也低估了秦人面對威脅時的骨氣。

    不得不說,其實秦國與魏軍的這場戰爭,打到現在,雙方都是心驚肉跳,但因為種種原因,無論是秦王囘,亦或是趙弘潤,都不能主動開口與對方媾和,免得被對方察覺到己方的心虛。

    於是,就只能硬著頭皮繼續開戰。

    兩日後,渭陽君嬴華在距離豐鎬二十幾裡的地方,簡單地建造了一座軍營——確切地說,他只是用砍下來的木頭圈了一塊地而已,其餘像哨塔、拒馬、鹿角等等防禦設施,他一個都沒造。

    還是那個原因:秦國拖不起。

    簡陋的軍營建造完畢之後,渭陽君嬴華便讓麾下士卒連夜打造了一批用於攻城的長梯,準備攻打豐鎬。

    而此時,渭陽君嬴華麾下就已經不再是只有三萬渭陽軍了,因為咸陽方面從『涇陽』等近畿之地,以功勳作為誘餌,徵募了一支由『賤戶』與『罪徒』組成的民兵,即是曾經比秦國正規軍更讓魏軍感到忌憚的『黥面軍』。

    十一月二十四日,渭陽君贏華率領三萬渭陽軍、四五萬黥面軍,對豐鎬魏軍展開了進攻。

    在冬日倉促作戰,讓渭陽君嬴華麾下的軍隊承受了巨大的劣勢:因為趙弘潤的算計,秦軍必須扛著長梯,在雪地裡徒步二十幾裡地,才能抵達豐鎬。

    不誇張地說,這些秦軍在抵達豐鎬時,就已經凍得全身發抖了,尤其是那些僅僅只穿著單薄衣服的黥面軍,一個個都生出了凍瘡;反觀魏軍,商水軍的士卒們卻舒舒服服地在城內烤著火,以逸待勞,靜等秦軍來襲的。

    不得不說,這剛開局,渭陽君嬴華就已經輸了一半了。

    但必須承認,即便是在絕對劣勢下,但渭陽君嬴華麾下的軍隊,仍然再次讓魏軍見識到了秦人民風彪悍的一面,尤其是那無數黥面軍,在軍功爵制的刺激下,兇惡地仿佛豺狼,悍不畏死地踩著長梯企圖爬上城牆,對城牆上不斷摔落下來的、犧牲的同伴視而不見。

    這場攻城戰,從晌午一直打到臨近黃昏,渭陽君嬴華這才下令撤兵。

    臨撤前,他下令倖存的黥面軍,盡可能地帶走同伴的屍體。

    長達三個時辰的攻城戰,讓秦軍付出了兩萬黥面軍的慘重犧牲,而魏軍這邊,亦有將近三千人的傷亡,可想而知,這場攻城戰是何等的激烈。

    可讓魏軍沒有想到的是,次日,渭陽君嬴華捲土重來,居然帶來了更多的黥面軍,要知道,昨日戰死的兩萬餘黥面軍,此刻還躺在城外的雪地上呢。

    又是一次長達三個時辰的慘烈攻城戰,在臨近黃昏時,渭陽君嬴華下令撤兵,並要求倖存的黥面軍拖走同伴的屍體。

    倘若說昨日魏軍還有心情為了勝利歡呼的話,那麼今日,魏軍已經喊不出來了,因為他們不知道還要面對多少黥面軍。

    兩場攻城戰的失利,使得渭陽君嬴華失去了四萬餘黥面軍的兵力。

    但當晚渭陽君嬴華回到軍營帥帳後,臉上卻沒有絲毫因為連接兩場慘敗而帶來的沮喪。

    他的眼眸,依舊鎮定。

    『今日之戰過後,豐鎬城內的魏軍,應該已沒有弩矢了……』

    十指交叉,坐在帥帳內的案幾後,渭陽君嬴華眼中閃過幾絲異色。

    忽然,他喊入了帳外的親衛。

    “傳令下去,召集三千騎兵,今晚隨我夜襲豐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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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2 08:18:19
第1209章:夜襲

    『PS:書評裡有書友提議說,《亮劍》的主題句適合寫成魏軍的軍歌,當然要稍微改動一下歌詞,不然違和。大傢伙覺得呢?我也覺得魏軍需要一首「赳赳老秦、共赴國難」類型的歌。』

    ————以下正文————

    當晚,商水軍有幾名不錯的將官,湊了豐鎬城西城門口的角落,吃了頓雪水煮羊肉。

    期間,兩千人將陳燮笑稱羊肉都吃膩了,引起了眾人的哄笑。

    不得不說,頓頓吃肉,而且吃的還是在魏國本土售價頗高的羊肉,這還真是一件非常稀罕的事。

    誰能想到,這些出征在外的商水軍士卒,每頓吃地比魏國國內的貴族還要好呢。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前段時間,魏軍繳獲了烏須、羯、羚三大部落那近百萬頭羊群,除了其中的羱羊被川雒聯盟的戰士用幾隻換一隻的方式交易走了之外,其餘的羊群,基本上都充當了魏軍的口糧——畢竟當時魏軍非常缺糧,以至於某位肅王殿下毫不猶豫地下令宰羊充饑。

    當時那位肅王殿下說:人都要餓死了,還留著羊做什麼?

    於是乎,幾十萬、近百萬頭羊遭到屠宰,這件事就連魏軍士卒自己都感到心疼,畢竟羊在魏國的售價還是頗高的。

    拜此所賜,魏軍得到了充足的羊肉與羊皮。

    尤其是羊肉,羊肉性溫,既能禦風寒還是補身體,以至於頓頓吃羊肉的魏軍們縱使是在臨近臘月的寒冷天氣,仍舊感覺渾身充滿了勁,沒有以往那種仿佛感覺陣陣寒意侵入人體的感覺。

    唯一的尷尬,就是羊肉吃多了上火,再加上魏軍也弄不到什麼祛羊膻氣的香料,以至於吃多了之後難免感覺有點噁心反胃。

    正因為這樣,魏軍中傳開了幾個深受士卒推崇的玩笑,大抵就是嘲笑國內的貴族——儘管魏國的貴族相比較楚國貴族要好得多,但平民與貴族之間階級矛盾始終是存在的。而商水軍的士卒們,也不是沒碰到過張揚顯擺的貴族。

    “……呃,再吃我真的要吐了。”

    打著飽嗝,千人將項離粗著脖子將最後一口羊肉咽下,大口喘著氣。

    他這話,引起了在旁諸將的共鳴。

    由於天氣寒冷,再加上後方糧草運輸線因為長途奔襲的關係自己斷了,以至於目前魏軍的口糧,就只有羊肉與小米這兩種,哪怕是變著法子料理羊肉,魏軍基本上也快吃膩了。

    這個時候,他們真心想念以往被他們詬病的醃鹹菜,哪怕是一口也好啊。

    只可惜,魏軍沒有。

    “嘿,你們在這兒啊……”

    隨著一陣招呼,千人將冉滕從遠處走了過來,向這邊篝火旁的幾名將官打著招呼。

    見此,兩千人將陳燮、千人將項離等人,紛紛邀請冉滕入席,然而冉滕在看了一眼鍋裡那冒著氣泡的羊湯,就趕忙擺了擺手,因為他最近已經改吃烤羊肉了,主要是實在受不了那種膻味。

    “我剛從南門(遲)將軍那邊過來。”

    在幾名將官驚訝的目光下,千人將冉滕在篝火旁坐了下來,壓低聲音說道:“近兩日的弩矢消耗地頗為厲害,已經不多了……”

    事實上,隨著魏國的弩具工藝越來越精良,大樑冶造局打造的弩具,射程與威力已逐漸趕超一般的弓,這就使得弓兵這個兵種,逐漸被弩兵所取代,至少在商水軍與鄢陵軍中,已幾乎看不到什麼弓兵。

    這也難怪,畢竟弓兵的技藝要求更高,新兵入伍往往要訓練很久,才能成為一名合格的弓兵,而弩兵的要求則相對低得多,只要學會如何裝填弩矢、如何瞄準,就能在短時間內訓練成型——肅王軍中的弩兵,幾乎都是在實戰中磨礪出射擊方面技藝的。

    當然,這樣做有利有弊,打個比方說,倘若遇到弩具在作戰期間出現故障,肅王軍的將士們自己可不會修理,畢竟修理弩具與修理長弓那可是截然不同的,這也正是肅王軍的弩兵除了弩具外,都會配備戰刀的原因。

    “弩矢啊,這兩天的消耗是有點大……”

    千人將項離點了點頭附和道,畢竟近兩日,在渭陽君嬴華的攻城戰中,魏軍擊斃了四萬余名秦國黥面軍,哪怕這個數量中只有兩三城是被魏軍的弩具射死,消耗的弩矢也是一個驚人的數字。

    不過好在,魏軍的弩矢通體用鐵打造,它是可以回收的。

    尤其是當面對輕甲的敵軍時,回收率最起碼高達八九成。『注:彎曲地太厲害的,或者箭簇嚴重變形的,那就不能用了。除此以外難免還會有一些遺失的。』

    “等會,冉滕千人將,南門將軍不會是叫咱們這會兒出城回收弩矢吧?”一名商水軍將官訕訕地問道,他聽得清清楚楚,冉滕那可是剛剛從他們商水軍副將南門遲那邊過來的。

    注意到附近幾名將官都用驚愕的表情看著自己,冉滕無奈地攤了攤手,說道:“那是南門將軍的意思,我也沒辦法,鬼知道那渭陽君明日會不會率領更多的黥面前來攻城?”

    聽到冉滕變相承認的話語,諸將忍不住哀嚎起來,畢竟在大冬天的深更半夜,出城刨屍,從一具具敵軍的屍體上回收弩矢,這可不是什麼好差事。

    不過哀嚎歸哀嚎,既然將令下達,他們身為將官就必須去執行。

    “這裡就交給你們了,我還要去北城傳令。”與諸將官打了聲招呼,冉滕離開了。

    片刻後,豐鎬的西城門轟隆隆地敞開,一隊隊商水軍士卒舉著火把來到城外,開始從城外那些遍地的黥面軍屍體上回收弩矢。

    期間,千人將項離搓著雙手,喃喃說道:“真冷啊……”

    其實主要是裸露在外的面部以及雙手感到寒冷,其他倒也還好。

    這也難怪,因為魏軍在宰殺近百萬隻羊的時候,得到了相應的羊皮,在某位肅王殿下的授意下,魏軍將這些羊皮塞在冰冷的鎧甲內部,塞在靴子裡,很好地起到了保溫的作用。

    甚至於有些聰明的魏兵,還會將羊皮裹在脖子處,防止寒風從鎧甲的領口倒灌進去。

    這也正是魏軍敢在寒冬的半夜出城的原因,否則,他們哪敢出來,臨近十二月的寒冬,深夜的寒風那可是會吹死的,尤其是在幾乎沒有醫療條件的軍中,只要染上風寒就註定死亡。

    任何一支軍隊皆是如此。

    “你說那渭陽君是什麼想的呢?”

    兩千人將陳燮看了一眼項離,說道:“近兩日的攻城,他最起碼折了四萬餘人吧?可搞不好他明日還會來攻城……我真有些懷疑,咱們是不是在跟楚軍打仗。”

    “楚軍哪有秦人這麼凶?”項離翻了翻白眼說道,他仿佛是忽略了他們皆是楚人出身。

    不過他這話說得也沒錯,楚國的『糧募兵』,即用糧食徵募的平民兵,事實上士氣與鬥志是非常低的,這一點,項離等『糧募兵』出身的將領,那是最清楚不過了。

    這也是楚國將領時常縱容麾下軍隊在敵國城池搶掠的原因:激發糧募兵的鬥志。

    不可否認,楚國的戰爭,往往就是打一個人數上的優勢,即所謂的人海戰術。倘若能打贏的話,那麼『糧募兵』可能會比正規軍還要兇猛,可倒是己方落入劣勢嘛,那就是兵敗如山倒,幾乎沒有扭轉敗局的可能。

    相比較之下,秦軍無論正規軍亦或是黥面軍,仿佛個個悍不畏死,以至於縱使是商水軍,在看到仿佛虎狼惡獸一般氣勢的秦軍時,心底其實也有一些發虛。

    而就在商水軍的將士們一邊閒聊,一邊從黥面軍的屍體上回收箭矢時,渭陽君正率領著三千騎兵,悄悄摸向豐鎬。

    當他看到,遠處夜空下的豐鎬城外,到處都是點點的火把光亮時,渭陽君嬴華心中泛起幾絲冷笑。

    “上!”

    隨著渭陽君嬴華一聲令下,三千渭陽秦騎奔跑起來,朝著豐鎬城下直沖過去。

    戰馬賓士的動靜,引起了豐鎬城門附近千人將項離的警惕。

    “唔?”

    項離臉上露出幾許狐疑之色,儘管寒風凜冽,但他隱隱感覺風聲中參雜著一些異樣的聲響。

    而就在這時,他聽到遠處的夜幕下,傳來了一陣尖銳的角笛聲,那是青鴉眾用來向他們預警的聲音。

    “敵襲!”項離下意識喊了一句,讓城外那些正在刨屍回收箭矢的商水軍士卒大感驚愕。

    敵襲?

    秦人夜襲豐鎬?

    還沒等他們反映過來,就見遠處的夜幕下竄出不知數量的秦國騎兵,揮舞著騎矛殺了過來。

    見此,縱使是身經百戰的商水軍士卒們,亦不禁有些驚慌,因為他們怎麼也沒想到,今日白晝再次得到了一場慘敗的秦軍,居然會在夜裡偷襲他們。

    更要命的是,由於城外的商水軍士卒出城是為了回收弩矢,以至於他們並沒有帶上全部的作戰武器,刀盾兵沒有帶盾,弩兵連弩都沒有帶。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如何與來犯的秦國騎兵敵軍作戰。

    “退!退入城內!”

    千人將項離大聲喊道,招呼著城外的商水軍迅速退入城內。

    而此時,兩千人將陳燮,早已連滾帶爬奔入城內,竭盡全力大聲嘶喊“敵襲”,提醒城內的同澤。

    頃刻間,豐鎬城內警鐘大響。

    而在陣陣警鐘之響中,渭陽君嬴華揮舞著戰矛,率領三千騎兵徑直通過魏軍來不及關閉的城門,殺入了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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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2 08:18:45
第1210章:夜襲(二)

    豐鎬城內,警鐘大作。

    這個變故,驚動了剛剛入睡的肅王趙弘潤。

    起初他只感覺城內太過於吵嚷,然而仔細一聽,就驚地他險些嚇出一身冷汗:敵襲?!

    趙弘潤頓時就懵住了,完全搞不懂敵人究竟是怎麼殺入城中的。

    而此時,房門吱嘎一聲,雀兒從屋外走了進來,合上屋門,神色恬淡地對趙弘潤說道:“公子,是渭陽君嬴華的騎兵隊殺入了城內。”

    “渭陽君嬴華?騎兵隊?”

    趙弘潤的表情變得十分古怪,雖然他也懂得騎兵攻城的戰法,可騎兵攻城,關鍵在於依靠火矢燒毀城內建築,並非是真的由騎兵殺入城中啊。

    秦國的城牆普遍比中原高出幾丈,難道渭陽君嬴華的騎兵隊是插翅從城外飛進來的不成?

    想到這裡,趙弘潤不顧寒冷掀開了被褥。

    見狀,雀兒便走上前來,伺候趙弘潤穿戴衣冠。

    片刻工夫後,趙弘潤帶著雀兒邁步走出的臥室,只見在屋外的院子裡,宗衛們以及幾十名肅王衛早已起身,宗衛長衛驕,正吩咐肅王衛們鞏固城守府的防衛力量,直到宗衛呂牧提醒,衛驕正才意識到趙弘潤正走向走來。

    “殿下!”幾名宗衛以及幾十名肅王衛抱拳喚道。

    趙弘潤揮了揮手示意眾人起身,隨即他問衛驕道:“衛驕,城內什麼情況?”

    衛驕看了一眼趙弘潤身旁的雀兒,見她微微點頭,便知她已將大致情況告訴了自家殿下,遂說道:“渭陽君嬴華的騎兵隊如何殺入城中,此事暫不清楚,不過高括已經親自去打探了。”

    這個回答,讓趙弘潤並不是很滿意,他扭頭看了一眼人聲嘈雜的方向,見那裡傳來若隱若現的火光,雙眉不禁皺了皺,沉聲說道:“傳令下去,先奪回失守的城門。”

    “是!”衛驕抱拳應道。

    其實根本不同趙弘潤下令,此時在城內,商水軍就已經發動了奪回西城門的行動,他們的反應速度,遠遠超乎渭陽君嬴華的預計。

    在殺入豐鎬城後,渭陽君嬴華麾下的三千騎兵就分作三隊,兩隊分別沿著南、北方向,殺向南北兩座城門,其餘那隊則由他親自率領,駐守西城門。

    沒想到,商水軍的應對速度遠遠超乎他想像,當預警的鐘聲的響徹城內的時候,便有無數商水軍士卒從城內的民居內沖了出來,就仿佛這支軍隊連睡覺時都是合甲而眠。

    不得不說,當騎兵拉起速度的時候,威力的確很大,可倘若騎兵戰鬥的環境乃是大街小巷的時候,騎兵的威力就大打折扣了,因為商水軍士卒們很擅長這種巷戰,他們非常擅長在狹長的地域與敵人作戰。

    尤其是“一對一”的時候,縱使對面是敵國的騎兵,商水軍的步兵們也有把握將對方斬于馬下。

    “放箭——!”

    “噗噗噗!”

    一隊魏軍弩手埋伏在巷尾,朝著經過的渭陽騎兵叩下了弩具的扳機,只聽在陣陣機弦聲中,那隊渭陽騎兵接連落馬。

    率領這支渭陽騎兵的隊率忽然發現,縱使他們殺入了城內,可在城內這狹隘的環境下,他們根本沒辦法對魏軍做出反擊,充其量就是強行突圍,跑到下一個地點放火。

    “嗚——”

    西城門處,傳來了平聲的軍號,提醒城內的渭陽騎兵:該撤退了。

    在聽到這陣號角後,城內的渭陽騎兵大感驚愕:為什麼這麼快?他們還未按照預計的那樣,在城內製造混亂呢!

    為什麼這麼快?

    因為商水軍的士卒們正在對西城門展開激烈的反攻,他們依靠重步兵與弩兵的組合,給渭陽君嬴華麾下的騎兵隊造成了巨大的傷亡。

    『這才只是一刻時吧?魏軍就能組成這等規模的反擊,這實在是……』

    在西城門口,渭陽君嬴華的神色連連變幻。

    他曾經不止一次率軍偷襲義渠羌戎的駐地,絕大多數都能以寡破眾,擊敗數倍於己方的義渠羌戎,但他還是頭一次遇到,像商水軍那樣反應快速的軍隊。

    更主要的是,魏軍的指揮將領非常冷靜,對方並沒有盲目地讓步兵追擊城內四處亂跑的渭陽騎兵,而是下達了奪回西城門的命令,正是這份冷靜,讓渭陽君嬴華此番的偷襲大打折扣。

    而隨著商水軍的反撲,城內的羱族戰士也紛紛展開了反擊,這使得原本占得先機的渭陽騎兵,轉眼間就失去了優勢。

    『……該撤了。』

    在揮舞著戰矛的奮戰中,渭陽君嬴華遺憾地看了一眼城內,當機立斷地選擇了撤退。

    如此又過了約一刻時左右,城內的廝殺聲逐漸平息下來,而西城門這邊,商水軍亦恢復了這裡的控制,正在忙著滅火。

    原來,渭陽君嬴華在撤離前,企圖用騎兵們帶來的草捆焚毀城門,但由於商水軍的反擊太過於猛烈,以至於渭陽君嬴華不得不放棄這個打算,儘早撤離。

    就當商水軍的將士們在西城門處收斂屍體時,肅王趙弘潤帶著一幫人來到了這裡。

    “殿下來了……”

    “肅王殿下來了……”

    在陣陣商水軍將士們的低聲議論聲中,肅王趙弘潤來到了西城門口,皺著眉頭打量著地上那些渭陽騎兵的屍體。

    主要是打量馬的屍體,因為他很納悶,渭陽軍嬴華麾下騎兵的戰馬,是如何能在雪地上疾馳如飛。

    直到他看到渭陽騎兵的戰馬四蹄上,用繩索綁著一隻仿佛是“蹄套”的玩意時,他這才恍然大悟。

    這種蹄套,目測是用細麻繩與乾草編制而成,綁上這種蹄套似的玩意,馬蹄在雪地上的摩擦力大增,怪不得可以在雪地上飛奔。

    『這是秦人的發明?』

    摘下一隻馬蹄套,趙弘潤仔細端詳著。

    然而他猜錯了,事實上這並非是秦人的發明,而是義渠羌戎發明的,十分適合在冬季的雪地上作戰,只不過,渭陽君嬴華常年與義渠羌戎交戰,將它偷學了過來而已。

    “殿下……”

    就在趙弘潤仔細端詳那只馬蹄套時,伍忌、南門遲等商水軍諸多商水軍將領,不知何時已聚集到了他身側,一個個面色羞愧。

    他們應該羞愧,畢竟他商水軍也是跟隨肅王趙弘潤南征北戰長達五年,參與過不知其數戰爭的精銳之師,可被稱作精銳之師的他們,居然會遭到秦軍的偷襲,這簡直是讓他們無言以對。

    聽到身側的輕呼,趙弘潤轉過頭看向麾下的將領。

    此時此刻,他已經得知了渭陽君嬴華闖入城內的原因,這讓他心中的怒火稍微褪去了幾分。

    因為他當時就意識到:渭陽君嬴華,那是應該由他來對付的對手。

    “為何……算了。”

    看著南門遲,趙弘潤剛說了兩個字,就將接下來的話咽回了肚子。

    他本來想質問南門遲,『為何不將軍中弩矢耗盡的事稟告於我?』,但轉念一想,他覺得這樣這樣質問只會打擊南門遲等商水軍將領外,沒有什麼意義。

    畢竟前兩日趙弘潤就已將豐鎬的城防交給了伍忌、南門遲等人,倘若南門遲等人還要事事詢問他,這跟之前有什麼區別?

    但包容歸包容,其中的一些道理、蹊蹺,趙弘潤還是要告訴這些將領們:“……你們是覺得,這兩日來打了大勝仗,所以就沾沾自喜?你們難道就沒有注意到,這兩日來戰死的,幾乎都是秦國的黥面軍麼?渭陽君嬴華麾下的正規軍,有何傷亡麼?他這是在打消耗戰,既消耗了你們的體力與我軍的弩矢,同時也變相減少了秦軍的糧食消耗……我再重申一遍,秦國與楚國一樣,他們隨時就能拉起一支幾萬人的黥面軍,不過以為打了幾場勝仗就沾沾自喜。”

    “……”儘管這附近有眾多的商水軍將士,但沒有一個人插嘴,上至將領下至士卒,一個個皆低著頭,聽著趙弘潤的教訓。

    在斥責了一番後,趙弘潤微吐了口氣,轉變話風又說道:“不過話說回來,本王也是看走眼了,那渭陽君嬴華,不簡單,不簡單……”

    儘管並不是很清楚渭陽君嬴華究竟是什麼人,但趙弘潤本能地感覺,那絕對是一位不會遜色武信侯公孫起的秦國悍將,並且,此人與武信侯公孫起有著明顯的區別:進攻欲望極強!

    今夜的偷襲,倘若不是商水軍的士卒在城外回收弩矢,渭陽君嬴華的騎兵隊根本沒辦法殺入城內。

    那麼試問,這是所謂的瞎貓碰到死耗子麼?

    趙弘潤不這樣看。

    他覺得,商水軍夜半離城回收弩矢的事,恰恰是被渭陽君嬴華料中,所以後者才會帶著騎兵前來偷襲。

    原因很簡單,從渭陽君嬴華的角度來說,他首先估算出了豐鎬城內的魏軍數量——雖然趙弘潤麾下有近十萬魏軍,但因為要分兵駐守豐鎬、臨潼、高陵、下邽四座城池,因此平攤下來,其實每座縣城充其量也就只有兩萬左右的魏軍而已。

    在『豐鎬城僅只有兩萬余魏軍』的基礎上,渭陽君嬴華也不難出推測出『魏軍箭矢、弩矢耗盡』的事實,畢竟魏軍連續兩日擊退了他的進攻後,隨便算算也知道豐鎬城內的弩矢消耗殆盡。

    然後,在魏軍吃不准渭陽君嬴華會不會在第三天繼續猛烈攻打城池的情況下,趁半夜及時回收弩矢,這是很正常不過的事。

    所以說,可能在渭陽君嬴華進攻豐鎬的首日,他就已經在心中計畫好了今日的夜襲,或許,甚至計畫好了一系列的戰術。

    這種企圖『主導戰場走勢』的戰爭方式,說實話與趙弘潤還蠻像的。甚至於,渭陽君嬴華的魄力還在趙弘潤之上,不惜用四萬餘黥面軍的犧牲,來達成戰略上的目的。

    想來他唯一的失算,就是低估了商水軍對夜襲的應變能力吧。

    『呵,秦國還真是人才濟濟啊……來而不往非禮也,秦國的渭陽君,你接下來的戰略,就由我來與你過招吧……』

    在心中思忖著,趙弘潤暗自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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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1章:伏擊vs反伏擊

    當晚,趙弘潤下令豐鎬城內的商水軍全部出動,回收弩矢。

    對於這道命令,南門遲等將領難免抱持有懷疑態度,因為他們剛剛遭到了渭陽君嬴華親自率領三千渭陽騎兵的偷襲,誰敢保證渭陽君嬴華不會去而複返,再次偷襲豐鎬?

    不過對此,趙弘潤倒是十分篤定。

    在他看來,通過秦軍這次不算成功的偷襲,渭陽君嬴華多半已經意識到了一個道理:商水軍是一支經驗豐富、應變能力非常迅速的軍隊,在兵力不佔優勢的情況下,縱使是依靠偷襲手段取得了初步的優勢,但也很難將這份優勢化為勝勢。

    簡單地說就是,渭陽君嬴華十有八九不會再來偷襲了,因為沒什麼便宜可占,要知道今夜的夜襲,秦國渭陽騎兵折損了相近八百騎,而商水軍的傷亡也在約一千人左右,傷亡比例幾近一比一,這麼虧的偷襲,相信渭陽君嬴華不會再來第二次。

    除非渭陽君嬴華帶來眾多的黥面軍,但遺憾的是,一旦黥面軍參戰,那麼渭陽騎兵的速度也就變相被限制了,這樣就給予了魏軍充分的應對時間,起不到偷襲魏軍的效果。

    當然了,為了謹慎起見,趙弘潤還是增派了暗哨,以免重蹈被渭陽君嬴華偷襲的事件。

    次日,也就是十一月二十六日,渭陽君嬴華果然率領更多的黥面軍前來攻打豐鎬。

    遺憾的是,由於昨晚趙弘潤果斷下令全部商水軍離城回收弩矢,使得魏軍回收了八成的弩矢,以至於渭陽君嬴華麾下的黥面軍再一次付出了一萬人的傷亡,卻也沒能攻陷豐鎬。

    臨近黃昏時,渭陽君嬴華按照前幾日那樣撤退。

    此後接連兩日,渭陽君嬴華乾脆連麾下的正規軍都不外派了,頂多派出一支『督戰隊』,監視著黥面軍每次對豐鎬的瘋狂進攻。

    對於這種消耗戰,魏軍固然是深惡痛絕,而黥面軍的士氣亦是大打折扣,畢竟這幾日算下來,黥面軍的傷亡已達到了六萬之巨,毫不誇張地說,豐鎬城外遍地是秦國黥面軍的屍體。

    一直到十一月二十八日時,渭陽君嬴華再次傾巢而動,率領麾下軍隊再次前往豐鎬。

    但在這一次,渭陽君嬴華在攻打豐鎬未果的情況下,在撤退時率領著正規軍繞了一個圈子,趁著黃昏後的夜色,繞過豐鎬,迂回到了灞橋——確切地說,是迂回到了灞橋東南的青泥穀。

    灞橋,並非是一座城池的名字,它只是一座秦人建造的普通的石橋而已,而在橋樑的兩端,秦國設有兩個似驛站、似據點的建築,原先這裡各駐紮著一屯的秦兵,不過如今,橋樑兩端的據點已被魏軍佔領。

    好吧,灞橋其實並不重要,關鍵在於灞橋東南方向的青泥穀,這是一條通往藍田的必經之路。

    渭陽君嬴華偷偷摸摸將軍隊潛伏到青泥穀,就是為了伏擊魏軍。

    那麼,他要伏擊的是哪路魏軍呢?

    他要伏擊的,正是前一陣子圍困藍田的軍隊——三千人將陳庶所率領的約四千商水軍,以及白方鳴所率領的萬餘碭山軍步兵營,還有許多經嶢關、從雒南盆谷翻越熊耳山過來的羯角騎兵,還有司馬安那數萬的奴隸。

    正如肅王趙弘潤所猜測的那樣,渭陽君嬴華確實是一位元作戰方式與他非常相似的秦國上將,都希望自己把握戰場的主動權。因此,在首次強行攻打豐鎬的時候,渭陽君嬴華便想到了兩日後的夜襲,也想好了後續的策略——一整套的戰術。

    首先,先用黥面軍消耗魏軍的弩矢,待魏軍的弩矢消耗地差不多,不得不在夜晚離城池回收弩矢時,發動偷襲——雖然因為低估了商水軍遭到偷襲時的應變速度的關係,導致渭陽君嬴華對豐鎬的偷襲並不算成功,但他的目的卻達到了:使豐鎬魏軍體會到了危機感。

    在渭陽君嬴華看來,一旦豐鎬的魏軍產生了危機感,那麼,對方必定會從其他地方調集兵馬,畢竟魏軍怎麼也不可能將豐鎬拱手還讓給秦軍。

    因為豐鎬距離咸陽僅四十餘地,只要魏軍繼續佔據著這種城池,秦國咸陽就會感覺非常難受。

    既然魏軍不會願意如此輕易將豐鎬拱手交還給秦國,那麼,魏公子潤就只能從其他地方調兵,增添駐守豐鎬的魏軍兵力。

    至於調兵的地方,魏公子潤就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臨潼,一個就是藍田。

    不過在反復思忖之後,渭陽君嬴華斷定魏公子潤會從藍田調兵,因為臨潼是聯繫豐鎬與渭南下邽的城池,在他看來,只要魏公子潤不犯傻,就不至於從臨潼調集兵力——萬一抽調了臨潼的兵力,導致臨潼縣被秦軍攻陷了呢?

    那魏公子潤麾下近十萬軍隊,不是就被分割了?不是就連退路就沒了麼?

    因此就正常來說,魏公子潤自然而然會從藍田縣調兵,無論藍田縣是否已被魏軍攻陷。

    而渭陽君嬴華想要伏擊的,就是這支從藍田縣增添豐鎬的魏軍,倘若這支魏軍此刻還未攻陷藍田的話,那麼,他還能替死守藍田縣的陽泉君贏镹解圍,一石二鳥。

    而此時,正如渭陽君嬴華所預料的那樣,在青泥穀內的青泥徑,商水軍的三千人將陳庶、碭山軍的副將白方鳴,還有羯角騎兵的萬夫長『察哈爾圖』與『柯立丹』,正率領著各自的軍隊,沿著青泥徑,向豐鎬方向進發。

    這些圍困了藍田數日的魏軍突然離開,引起了陽泉君贏镹的注意。

    不得不說,鎮守藍田縣的秦將、陽泉君嬴華的確了不起,哪怕後路因為肅王趙弘潤率軍攻陷豐鎬而被截斷,使藍田縣成為了一座孤城,這位秦國上將仍舊憑藉著手中那七八千的軍隊,死死守住藍田,讓白方鳴、陳庶等人屢次強攻城池都沒能達成目的。

    不過陽泉君贏镹自己也明白,他所能做的,就只有盡可能地拖延藍田縣被攻陷的日期,若得不到任何的增援,這座縣城遲早還是會被魏軍攻破的。

    因此,他也早已做好了城破被擒、或戰死沙場的心理準備。

    可沒想到的是,峰迴路轉,就在藍田縣的情況日漸危機時,忽然有一天,城外圍困縣城的魏軍居然全部撤走了——或者說,是為了什麼原因,必須儘快更加深入他秦國腹地。

    『豐鎬?……莫非是豐鎬出現了什麼變故?』

    陽泉君贏镹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豐鎬。

    此時的他,早已推斷出豐鎬已被魏軍攻破的事實,畢竟若非如此,咸陽方面怎麼可能坐視魏軍圍困藍田十幾日呢?要知道,他可是派出了好幾撥前往咸陽求援的信使,但至今都沒有音訊。

    在明知魏軍已攻陷豐鎬的情況下,圍困藍田的魏軍突然反常地放棄圍城,向豐鎬方向奔進,這就只有兩個可能:其一,王都咸陽與佔領豐鎬的魏軍,即將在展開決戰;其二,佔領豐鎬的魏軍,出現了什麼問題。

    陽泉君贏镹倒是沒有猜到渭陽君嬴華,他猜測,或許是武信侯公孫起的大軍終於趕回了本土,以至於魏軍如臨大敵。

    但無論情況究竟怎樣,陽泉君贏镹皆認為,他必須趁著這次契機,率領軍隊追擊秦軍,盡可能地為咸陽方面創造優勢條件。

    而另一方面,渭陽君嬴華早已率領著麾下渭陽軍,潛伏在青泥穀一帶,就等著從藍田方向趕來的魏軍經過此地時,突然殺出。

    不得不說,秦人的意志力與追逐勝利的欲望非常強烈,以至於縱使他們趴在青泥穀口兩側的山丘上,趴在雪地上,亦毫無怨言。

    哪怕等了許久,四肢乃至全身都逐漸開始變得僵硬、冰涼。

    不知過了多久,埋伏在山丘上的渭陽軍士卒們,難免出現了些許私議,因為他們已經凍得受不了了,哪怕他們時不時取下水囊,一口一口灌下水囊裡裝盛的酒水驅寒。

    忽然,山丘上連滾帶爬地從遠處奔來一名秦兵,來到渭陽君嬴華身側,叩地抱拳低聲說道:“嬴華大人,青泥徑道中,三裡之外發現增援豐鎬的魏軍!”

    聽聞此言,原本還有些忐忑的渭陽君嬴華,精神一震,當即下令全軍士卒將水囊內裝盛的酒水一口飲盡,借此驅走體內的寒氣,舒筋活血,以投入即將來臨的伏擊戰。

    大約一刻時後,在渭陽君嬴華的視線內,果然出現了一支魏軍,只見這支魏軍毫無防範般地行走在青泥徑道上,左一隊、右一隊,保護著中間那隊馬車。

    那隊馬車,車板上似乎堆滿了輜重,用布以及羊皮遮蓋著,滿滿當當。

    『來了!』

    暗暗說了句,渭陽君嬴華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手中冰涼的戰矛,目不轉睛地看著那支魏軍從眼皮底下緩緩走出青泥穀。

    突然,他站起身來,高呼一聲:“殺——!”

    話音剛落,埋伏在山谷兩側山丘上的渭陽軍士卒們,紛紛從雪地中爬起,舉著兵器朝著青泥徑上的魏軍殺了過去。

    可能是措不及防,這支魏軍仿佛呆若木雞,停下腳步一動也不動。

    然而,就在渭陽軍士卒即將殺到那支魏軍面前時,忽然間,魏軍輜重馬車上的青布與羊皮被掀開了,顯露出了端著弩具的魏軍弩兵。

    『那是……怎麼可能?!』

    瞧見魏軍的變故,渭陽君嬴華面色頓變,心中已有不詳的預感。

    而就在此時,就聽商水軍三千人將陳庶哈哈大笑地喊道:“渭陽君嬴華,肅王殿下托我向你轉達問候。”

    說罷,他猛然一揮手。

    “放箭!”

    頓時間,在魏軍隊伍中,弩矢激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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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2章:最終決戰?【二合一】

    渭陽君嬴華負傷!!

    當這個消息傳回咸陽時,秦王囘大為震驚,他也是怎麼都沒想到,他秦國的西北壁壘,坐鎮渭陽使義渠羌戎都不得寸進的渭陽君嬴華,此番應戰魏軍竟然會負傷。

    經過仔細詢問,秦王囘這才得知,原來渭陽君嬴華是打算通過『圍城打援』的方式,伏擊藍田縣增援豐鎬的魏軍,卻不想魏公子潤看穿了他的戰術,反過來伏擊了嬴華,從而導致後者被弩矢命中兩處,身負重傷。

    此時,秦王囘忍不住回想起,當日魏公子潤在城外拔劍指向城樓的那個挑釁舉動,心中暗恨之餘,亦不得不承認:此子真乃天縱之才。

    王齕、王戩、公孫起、贏镹、嬴華,秦國的名將陸陸續續皆與那位魏公子潤打了交道,但至今為止,仍無一人能在那弱冠之齡的小子面前占到便宜。想到這裡,秦王囘忍不住有些羨慕素未蒙面的中原魏國的魏王,有一個如此能耐的兒子。

    就在這時,一名侍官匆匆走入殿內,對獨自坐在殿內的秦王囘躬身拜道:“大王,趙冉大人與衛鞅大人求見。”

    秦王囘聞言略微思忖了一下,便點了點頭說道:“有請。”

    片刻後,大庶長趙冉與左庶長衛鞅便在侍官的帶領下來到殿內,躬身參拜:“大王。”

    秦王囘抬手示意兩位卿臣免禮。

    見秦王囘似乎面色不佳,大庶長趙冉與左庶長衛鞅對視一眼,隨即,後者開口道:“大王,臣下方才得知消息,聽說渭陽君嬴華大人在伏擊魏軍時負傷?”

    “衛卿如何得知的?”秦王囘淡淡問道。

    衛鞅拱了拱手,低聲說道:“大王,此事在咸陽城內,早已傳開了……城內一些貴族,已在收拾行裝,企圖逃往『涇陽』……”

    聽聞此言,秦王囘面色微變,惱怒地罵道:“他們安敢……”

    可剛說到這,他不知是想到了什麼,面色不由地變得沮喪起來,想來是因為渭陽君嬴華戰敗負傷的關係。

    殿內,一下子變得莫名寂靜,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於殿內。

    良久,秦王囘幽幽問道:“衛卿,你說寡人應當與魏人媾和麼?”

    衛鞅愣了愣,連忙匍匐於地,恭敬說道:“臣不敢妄言。”

    “趙冉,你說呢?”秦王囘又問道。

    大庶長趙冉亦腦門貼地,一言不發。

    想來趙冉此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因為與魏人開戰原本就是他強烈提議的,可沒想到與魏人開戰,卻將他秦國逼到如今這種地步。

    良久,他艱難地說道:“……是臣……是臣的失策,唯聽大王論處。”

    看了一眼拜倒于地的趙冉,秦王囘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平心而論,大庶長趙冉的建議並沒有錯,或者乾脆說,魏公子潤表現地越強勢,就愈發證明了他的觀念,即『魏國威脅論』。

    但如今趙冉叩首認罪,言下之意即是決定自行背負戰敗的罪孽,畢竟秦國倘若被逼無奈、只能與魏人媾和的話,那麼,勢必得推出一人背負『妄自與魏人開戰』的罪孽,而身居高位的大庶長趙冉,無疑正是最佳的人選。

    只是……

    『……必須如此了麼?』

    秦王囘低下眼瞼,望著擺在面前案幾上的那一柄利劍,歷代秦王的佩劍。

    記得在趙冉與衛鞅進入大殿之前,當秦王囘獨自一人在大殿中思忖時,他摘下了供奉在殿內木架上的這柄利劍,細心擦拭著。

    當時他仍不清楚自己擦拭這柄寶劍的心思,但眼下,這份心思已變得越來越清晰。

    他擦拭的,是老秦人的骨氣!

    『大秦的子民,從不畏懼威脅,王,亦不會!』

    一把抓起案幾上的利劍,秦王囘站起身來,鏘地一聲抽出了劍鞘內的寶劍,審視著劍鋒,斬釘截鐵地說道:“就用這柄利劍,由寡人親自斬下魏公子潤的首級!”

    聽聞此言,趙冉與衛鞅抬起頭來,吃驚地想要說些什麼,但看著秦王囘堅定的目光,回想起他方才那不容反駁的語氣,二人嘴唇微動,但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們只感覺,胸腔內有一團仿佛是火焰的東西炸開,讓他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

    而此時,秦王囘已喚入了侍官,吩咐道:“將先王的戰袍取來,為寡人披甲!”

    “喏。”

    大約一個時辰後,咸陽城上下皆聽說了『秦王囘將御駕親征』的消息,不知有多少貴族連袂求見秦王囘,苦苦勸說秦王囘莫要以身犯險,但秦王囘不為所動,帶著咸陽城五千兵士,任性且毅然地離開了咸陽城。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五千咸陽王師,高唱著這首秦曲,義無反顧地踏在雪地上,一個個士氣高昂。

    僅僅只行了一裡多地,秦王囘聽到身背後傳來陣陣動靜,他轉頭一看,原來是大庶長趙冉領著本族子弟追趕而來。

    “大王,趙冉願為大王駕車!”

    在秦王囘的御駕戰車前,已換上了一身戰袍的趙冉,率領著本族子弟單膝叩拜在雪地上,毅然請戰道。

    秦王囘哈哈大笑,遂將趙冉的百餘名本族子弟編入軍中,隨後繼續前進。

    又過了一裡地,後方再次出現了動靜,原來是左庶長衛鞅領著他幾十名學生趕來相助。

    秦王囘臉上笑容更甚,亦將衛鞅的幾十人編入軍中。

    隨後陸陸續續地,咸陽的貴族紛紛帶領本族子弟與私兵前來相助,隨後,就連咸陽庇護的難民中,亦有人追趕而來,乞求加入秦王囘的隊伍,使得秦王囘在離城僅五千人的隊伍,在短短時間內就形成了數萬人的規模。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秦王囘這支數萬人的軍隊,有咸陽貴族、有平民賤戶,有咸陽王師、有殘兵敗將,充斥著形形色色各種各樣的人,因此在行軍時看起來十分怪異。但是這些人,卻高唱著同一首秦曲,軍中的士氣持續增高。

    而此時在灃河東側的秦軍營寨,身負箭傷的渭陽君嬴華亦得知了『秦王囘御駕親征』的消息,羞愧之餘,心中卻也褪去了戰敗後的沮喪,只感覺胸腔內有源源不斷的力量湧出。

    “將這個消息……將這個消息傳於軍中!”渭陽君嬴華當即下令道。

    此時在營中,由於連日來戰死了六萬餘名黥面軍,渭陽君嬴華麾下軍隊的士氣低迷不振,儘管他成功地偷襲了豐鎬的魏人,但很可惜,兩日後他在伏擊魏軍時,也遭到了魏軍的反伏擊。

    因此,當確認那支圍困藍田的魏軍已進駐豐鎬城內時,無論渭陽君嬴華還是他麾下的兵卒們,皆難免有種絕望。

    可誰曾想到,在這種危難關頭,他們秦人的王,竟然會御駕親征,與他們攜手並肩。

    一時間,渭陽君嬴華的軍營,上至渭陽軍、下至黥面軍,一個個士氣大振,皆對王師的到來翹首相盼。

    不得不說,秦王囘率領的那支王師,腳程確實有點慢,但也因此,這支王師在途中陸陸續續吸納了更多的戰力。

    在次日,也就是十二月初一的晌午,這支王師高唱著《無衣》,在前線軍營中數萬秦人翹首相盼的目光下,抵達了軍營。

    頓時間,渭陽君嬴華的軍營仿佛就跟炸開的油鍋似的,先前秦軍近幾日來低迷的士氣被一掃而空,十幾萬人高唱《無衣》的聲音,驚地數裡外監視著這座軍營的青鴉眾們大感驚愕,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在軍營的轅門處,渭陽君嬴華親自接待了秦王囘,看著這位胞弟那失卻血色的臉龐,秦王囘重重拍了拍他的臂膀,沉聲說道:“阿華,辛苦你了,接下來就交給寡人……”

    他希望這位弟弟接下來能安心養傷,然而渭陽君嬴華卻笑道:“區區小傷,何足掛齒?大王御駕親征,臣弟當為馬前卒!”

    說著,他緩緩叩地,拱手抱拳。

    他的行動比平時遲鈍,那是因為他腹部有傷,魏軍的弩矢,射穿了他的腰腹。

    秦王囘眼眶微紅,雙手扶起渭陽君嬴華,隨即目視營內營外十幾萬秦人,拔出腰間披肩,高聲喊道:“寡人,與諸君偕戰!”

    “喔喔——!”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

    “喔喔——!”

    在秦王囘的鼓舞下,十幾萬秦人士氣大振,高唱著《無衣》,浩浩蕩蕩地朝著豐鎬城而去。

    儘管臘月的寒風刮在臉上仿佛刀割,但這十幾萬秦人卻仿佛毫無寒意,一個個面色潮紅、精神亢奮,士氣爆棚。

    這一幕,看在那些監視著秦營動靜的青鴉眾眼裡,驚地他們無以復加。

    因為他們感覺,這支秦軍,雖軍容不一、行伍不齊,但卻讓他們感到頭皮發麻。

    速速回稟肅王殿下!

    此時此刻,青鴉眾們也顧不得暴露在這支秦軍的視線中,騎馬朝豐鎬飛奔。

    在相近一個時辰的策馬飛奔後,鴉六十四趕到了豐鎬,高喊著“秦營有變”,喊開了城門,馬不停蹄地來到城守府,將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肅王趙弘潤。

    當聽罷鴉六十四的描述後,趙弘潤的面色亦變得凝重起來。

    『是秦王親自來了麼?』

    在思忖再三後,趙弘潤得出了這個結論。

    他原以為擊敗渭陽君嬴華後終於能令秦國這個國家妥協,但沒想到,當秦國愈發劣勢的時候,這個國家的反抗竟變得愈發激烈,就連秦王亦不顧自身,親自征戰。

    想到這裡,趙弘潤披上衣袍,當即前往豐鎬的西城樓。

    他迫切想要親眼看看那支秦軍!

    大約一刻時後,趙弘潤帶著雀兒與眾宗衛們,邁步來到豐鎬的西城門,目不轉睛地盯著西邊白茫茫的雪原。

    而此時,商水軍眾將,還有碭山軍兩個步兵營的將領們,皆聞訊而來。

    “怎麼回事?殿下怎麼……”

    “你還沒聽說?是殿下懷疑秦國的王親自率軍前來。”

    “秦國的王?”

    在趙弘潤的身背後,諸將小聲地議論著。

    不知過了多久,趙弘潤低聲說了一句:“來了。”

    話音剛落,豐鎬城樓上變得鴉雀無聲,魏軍兵將們,且神色矚目地望向西側白茫茫的雪原。

    由於今日西北風盛行,以至於那支秦軍尚未進入豐鎬城樓上諸人的視線,後者便聽到了一陣若有若無的歌聲。

    “秦軍……在唱曲?”碭山軍副將白方鳴摸著下頜處的鬍鬚,喃喃自語道。

    城樓上諸將聞言一愣,不由地聚精會神,側耳傾聽風中的秦曲。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逐漸地,這首秦曲變得愈發清晰,而此時,遠方那支秦軍亦逐漸進入城樓上諸魏軍兵將的視線。

    那究竟是一支怎樣的軍隊呢?

    魏軍兵將對其的第一印象,就只有一個字:亂!

    是的,遠方那支秦軍,軍容著實奇亂,其軍中士卒,有的身披甲胄、有的僅只有單薄的衣服,其中的旌旗也是參差不齊。

    但不知為何,魏軍將領們的面色卻不由地變得嚴肅起來。

    威脅,他們感覺到了威脅,強烈的威脅。

    記得從三川至此,魏軍前後碰到了武信侯公孫起與渭陽君嬴華這兩位率領重兵的秦國上將,這兩位率領的,皆是秦國的精兵,遠遠要比此刻視線內那支秦軍更加整齊、更加精銳,但是,偏偏就是眼前那支軍容不整的秦軍,讓魏軍如臨大敵。

    『這可真是……』

    望著遠處那支徐徐而來的秦軍,趙弘潤眼皮微跳。

    敏銳的直覺,讓他第一時間察覺到了來自遠方那支秦軍的威脅。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高唱著這首秦曲,遠方的秦軍徐徐而來。

    此時,趙弘潤與城樓上的魏將們,也逐漸看清了這支軍隊的構成,一個個表情變得極其古怪。

    因為他們發現,這支秦人,有的甲胄整齊(咸陽王師),有的衣甲鮮豔『貴族子弟』,有的衣衫單薄(庶民賤戶),風馬牛不相及的階級人士,此刻肩並肩地行走在行伍中,高唱著同一支秦曲,眾志成城、視死如歸,這讓趙弘潤感到了莫大的震撼。

    『這是一個無法用武力使其屈服的民族……』

    在心中暗暗想道,趙弘潤忽然明白了他自己迫切想要親眼目睹這支秦軍的真正心意:因為他的國家,如今正需要這種不屈不撓的精神與意志。

    『真是壯……唔?』

    原本想發表一下看法,但趙弘潤無法發現,他竟張不開嘴。

    心中一震,他猛然回顧四周,這才發現,豐鎬城樓上鴉雀無聲,上至魏軍將領,下至魏軍士卒,此刻皆目不轉睛地看著城外愈來愈近的秦軍,沒有任何聲音。

    『不好,將士們被震懾住了……』

    趙弘潤暗道一聲不妙,因為他發現,城外秦軍高聲齊唱的那首秦曲,仿佛有種莫名的力量,以至於城樓上的魏軍竟被秦軍給震懾住了,以至於一個個神情緊張,面色焦慮不停地咽著唾沫。

    其實他也感覺到,因為他在想要張口的時候,仿佛有種外力壓迫胸腔,讓他說不出話來。

    那正是城外那支秦軍的氣勢!

    『該死!再這麼下去,這場仗就不用打了!』

    深吸一口氣,趙弘潤抵住那股無形的壓力,沉聲喝道:“鳴號!”

    聽聞此言,城樓上有幾名士卒吹響了軍號,但不知為何,這陣軍號遠比平日低迷,聲音也不如平日裡悠長。

    『……』

    趙弘潤皺了皺眉,他原本想用他們魏軍的軍號打斷對方的曲聲與士氣,沒想到,在城外秦人的無形壓力前,城樓上的士卒們居然如此“氣短”,以至於吹響的軍號非但沒有鼓舞士氣的作用,反而顯得跟暴露了魏軍的心虛似的。

    平心而論,趙弘潤一直不認為所謂的『戰曲』有什麼作用,難道一首戰曲就能讓敵人動搖麼?

    在他看來,在戰鬥前因為高聲唱歌而消耗體力,這是非常愚蠢的行為。

    但此時此刻,當城外十幾萬秦人高唱《無衣》,那聲音竟然震懾地魏軍上下鴉雀無聲時,他終於意識到,或許愚蠢的反而是他。

    畢竟人是一種感性的生物,情緒上的波動對一個人的影響極大。

    『必須打斷秦軍的氣勢!』

    趙弘潤四下張望,思索著能夠打斷城外秦軍氣勢的辦法。

    不可否認他有些緊張,因為他知道,倘若在城外遠處的秦軍抵達城下前,他還無法打斷秦軍的氣勢,無法鼓舞城上的魏軍,那麼這場戰爭,他魏軍必輸無疑!

    忽然,趙弘潤看到了商水軍千人將冉滕,他急切地喊道:“你,過來!”

    千人將冉滕一愣,緊步來到趙弘潤面前,抱拳低聲說道:“殿下有何吩咐。”

    可能是受到城外秦軍氣勢的影響,冉滕的語氣比平日謹慎地多,聲音也小的多,以至於趙弘潤都沒有聽清他說了些什麼。

    當然,有沒有聽清,這倒不是什麼問題,只見他走上前一步,附耳在冉滕耳邊低語了幾句。

    “明白!”

    冉滕點點頭,迅速回到原來的位置,隨即,只見他抽出戰刀,用刀身敲打盾牌,發出“邦邦邦”的聲響。

    附近的魏軍士卒聽到這聲音,亦迅速活學活用,用戰刀敲打盾牌,以至於在短短片刻工夫後,城樓上的魏軍,就形成了一陣陣整齊有序的擊打聲。

    而就在這個時候,趙弘潤抓住秦軍歌曲中回氣的空隙,振臂高呼道:“我軍前方,絕無敵手!”

    “喔喔——!”

    城樓以及城牆上數千魏軍此時終於能夠開口,一邊奮力用刀身敲擊著盾牌,一邊高聲呼喊,士氣迅速提升。

    而與此同時,秦王囘已率領著十幾萬秦軍抵達了豐鎬城下,他略帶驚訝地抬起頭,望著豐鎬城樓。

    要知道在他眼中,就在片刻之前,豐鎬城樓上的魏軍尚無半點聲音,以至於這片天空下,皆是他麾下十幾萬秦人高唱《無衣》的聲音,但此時此刻,魏軍已發出了自己的聲音,並用那敲擊盾牌的巨響,來影響他們秦人的氣勢。

    『魏公子潤……』

    站在御駕戰車上,秦王囘仰頭望著城樓上的趙弘潤,忽然舉起了右臂。

    霎時間,十幾萬秦人迅速收起了歌聲。

    而與此同時,城樓上的趙弘潤,亦目不轉睛盯著秦王囘,抬手示意麾下魏卒停止用刀身敲擊盾牌。

    此時,城上城下一片寂靜,無論秦軍亦或是魏軍,皆被決戰臨近的氣氛所影響,以至於一個個神情緊張地握緊了兵器。

    雙方心知肚明:此戰過後,秦軍與魏軍只會存活一方,要麼秦軍亡,要麼魏軍亡。

    幾乎在同時,秦王囘與趙弘潤不約而同地抬起手,指向對方。

    而就在他們即將下令進攻時的時候,就聽到遠處傳來一陣急切的吶喊:“住手!都住手!秦魏之戰,到此為止!”

    『唔?』

    秦王囘與趙弘潤皆為之一愣,下意識轉頭望向遠處,卻見在北側,有一支幾十人的騎兵迅速趕來,奇怪的是,這支騎兵舉著一面秦國旗幟,也舉著一面魏國旗幟。

    而為首的騎士,居然是秦少君。

    “住手!都住手!”

    在眾目睽睽之下,秦少君急匆匆地策馬來到秦軍陣列前,對秦王囘說道:“父王,魏王有書信委託我轉呈於您。”

    話音剛落,他身邊的護衛長彭重,迅速將一封書信遞給秦王囘。

    看了一眼面容有些憔悴的秦少君,秦王囘狐疑地拆開書信,皺著眉頭觀閱起來。

    而此時,秦少君又轉頭面向豐鎬城牆,不顧城牆上數以千計的弩兵正端著弩具,從懷中取出一物,沖著城樓上的趙弘潤喊道:“魏王有令,魏兵停止當前的戰事!……公子潤,請接王令!”

    “……”

    趙弘潤皺皺眉,揮揮手示意城樓上的魏軍暫停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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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3章:杜宥說秦王

   由於秦少君的介入,秦王囘與魏公子潤這場最終決戰,終究沒能打起來。

    半日後,秦王囘率領十幾萬秦人,暫時退回了渭陽君嬴華的軍營,他準備在這裡,接見來自魏國的使臣。

    片刻之後,魏國的使臣,禮部尚書杜宥,帶著兩名隨從唐沮與范應,在幾名秦兵的帶領下,來到了軍中帥帳,三人面朝秦王囘,躬身施禮道:“魏使杜宥,拜見秦王陛下。”

    此時帥帳內,左右兩側坐滿了咸陽貴族,大庶長趙冉、左庶長衛鞅、渭陽君嬴華,皆位列其中,絕大多數人的表情都很古怪。

    想想也是,因為今日他們秦人正準備與魏公子潤決一死戰,沒想到峰迴路轉,突然出現的秦少君制止了這場一觸即發的決戰,使秦、魏雙方各自休兵,這種反轉,帳內的一干咸陽貴族們一時間著實有些難以消化。

    此時,秦王囘仍在觀閱魏王趙元偲的那封書信。

    在信中,魏王趙元偲先是問候了秦王囘,然後言辭嚴厲地指責了兒子、肅王趙弘潤反攻秦國、給秦國造成了巨大損失的這件事,再然後,魏王趙元偲話風一轉,似訴苦般告訴秦王囘,目前魏國正處於覆亡的邊緣,所以他兒子趙弘潤才會如此暴躁,變相地把兒子趙弘潤又撈了起來。

    字裡行間,魏王趙元偲仿佛就是告訴要秦王囘,這是你們秦人自作自受。

    當然,意思雖然是這個意思,但信中的用詞與語氣卻極為誠懇,強調魏國是的『不得已而為之』,因此秦王囘看到這番意思後,倒也不至於動怒。

    畢竟這件事當真計較起來,秦王囘也丟不起這個人:原本想趁魏國虛弱之際,撈取利益,結果卻被魏公子潤打到了本國,險些逼得秦國跟隨魏國一同覆滅,這種事秦王囘怎麼好意思提起?

    “我兒曾到大樑?”秦王囘問魏使杜宥道。

    “回秦王陛下,貴國少君殿下于十月下旬,僅帶著幾名護衛趕至我大魏的王都大樑,求見我大魏君主,希望魏秦休戰,當時少君進退從容,當真是驚煞我輩……”在解釋的時候,杜宥的語氣中充斥著幾分對秦少君的佩服,這讓秦王囘頗為受用,哪怕他知道杜宥的話中帶著幾分客套。

    “來人,為尊使設座。”秦王囘吩咐道。

    聽聞此言,帥帳內有幾名咸陽貴族面色微變,其中有一人開口道:“大王……”

    然而,秦王囘瞥了那名貴族一眼,便令後者收了聲。

    當即,便有幾名秦兵將一張長案、三塊褥墊,放置於帳內中央,讓杜宥與兩名助手唐沮、范應二人面朝秦王囘而坐。

    而待等杜宥坐定之後,秦王囘緩緩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沉聲說道:“希望尊使能夠理解,我兒少君的話,並不能代替寡人。倘若我兒在大樑許下什麼承諾,希望貴國無需放在心上。”

    言下之意,都是否決了秦少君在大樑時許下的承諾。

    然而聽聞此言,杜宥非但沒有惱怒的意思,反而笑著說道:“秦王陛下言重了,少君殿下,並未擅自對我國許下什麼承諾,他只是一力希望秦魏媾和,我大魏的君主感動于少君殿下的誠懇,因此特地讓外臣代為傳達我大魏的善意。”

    “哦?”秦王囘不禁有些意外。

    他原以為,魏國的使臣出現在這裡,那是因為秦少君妄自對魏王許下了什麼承諾,而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即便他再疼愛秦少君,也不會允許後者代替他與魏王交涉,更無法容忍因此對魏人許下的種種承諾。

    沒想到杜宥卻告訴他,魏國只是被秦少君的誠意感動,因此主動接觸秦國,這讓秦王囘放下心來。

    畢竟『媾和』與『城下之盟』,兩者是截然不同的,有骨氣的秦人,無法容忍因為被魏人兵臨城下而與魏人簽署和約,這也正是他當初趙弘潤兵臨城下時,他毅然決定與其交戰的原因。

    既然眼下是魏人主動接觸他,因此,秦王囘心中倒也不至於排斥。

    他在想了想後說道:“魏王意欲何為,寡人洗耳恭聽。”

    聽聞此言,杜宥坐直身體,拱手拜道:“秦王陛下,外臣杜宥,此番奉我大魏君主之命,攜善意而來,希望秦魏結盟……”

    “結盟?”秦王囘微微一愣,他原以為面前這個魏人的目的是說服他們秦國退出這場戰爭,沒想到,對方的心更大,居然希望秦魏結盟——這杜宥難道不知,他魏國的魏公子潤,殺了我大秦多少國人麼?

    而聽聞此言,帥帳內的諸咸陽貴族,臉上亦露出了冷笑之色,仿佛是在嘲諷杜宥:秦魏之戰已打到這種局面,你居然給我說結盟?

    而就在這時,杜宥提高聲音,搶先說道:“其實在外臣看來,貴國在此時與我大魏開戰,實屬不智之舉!”

    聽聞此言,帳內眾咸陽貴族的臉上表情更為憤怒,或有一人怒聲斥道:“好個狂妄之人,難道你是要說我大秦不是你國對手麼?!”

    杜宥聞言笑眯眯地看著對方,看得對方滿臉漲紅。

    也難怪,畢竟一個魏公子潤,就將秦國逼到了連秦王囘都必須御駕親征的地步,眾咸陽貴族,實在是說不出什麼反駁杜宥的言論。

    “尊使這話是什麼意思?”秦王囘面色陰沉地問道。

    聽到秦王囘的質問,杜宥頓時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搖了搖頭,正色說道:“秦王陛下,外臣絕無輕視貴國的意思。……事實上,肅王殿下反攻貴國本土的事,在大樑亦為之譁然,但此舉並不能解除我大魏此刻承受的威脅,在河東、河內,我大魏英勇的兒郎,在強盛的韓軍面前節節敗退……”

    聽著杜宥詳細講述魏國目前的艱難局勢,秦王囘聽得心中迷惑,搞不懂杜宥究竟是什麼意思——杜宥作為一名魏人,哪有將本土戰爭的劣勢告訴他秦國的道理?

    難道說,這杜宥其實是魏國的亂臣賊子?

    就在秦王囘胡思亂想之時,杜宥繼續說道:“……以我大魏目前的局勢來說,若肅王殿下無法及時回援,我大魏的局勢會很艱難;甚至於,即便肅王殿下帶領麾下精銳趕回本國,我大魏恐怕也抵擋不住韓國越來越兇猛的攻勢,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我大魏覆亡,韓國佔據了我國的領土,到時候,貴國就要面對一個比我大魏強盛十倍的韓國,試問,到時候貴國如何擊敗強盛的韓國,達成躋身于中原國家行列的心願?”

    聽聞此言,帥帳內逐漸安靜了下來,而秦王囘,亦在仔細思索杜宥講述的這番話。

    在秦人的印象中,魏國已經非常強大了,因為一個魏公子潤,就兩次將他們打得摸不著北,可如此強大的魏國,居然在其北方的韓國逼到幾近要亡國的地步,試問,韓國將強大到什麼地步?

    此時,左庶長衛鞅看著杜宥微笑說道:“據衛某所知,貴國之所以處於劣勢,那是因為貴國同時與我大秦,還有韓、楚,一共三個國家開戰……韓國,未必如尊使所說的那樣強大。”

    “但它終究會變成龐然大物。”杜宥轉頭看向衛鞅,問道:“閣下是?”

    “衛鞅。”衛鞅微笑著說道。

    “衛人?”

    “是。”

    杜宥點了點頭,隨即歉意地說道:“抱歉,我大魏無奈丟了河內,如今韓軍已侵入衛國的國土……”

    “……”衛鞅聞言面色微變,張了張嘴,沒有再針對杜宥。

    見此,大庶長趙冉看了一眼衛鞅,對杜宥說道:“其實我覺得,韓國強盛,固然會成為我大秦的心腹之患,但貴國強盛,對我大秦也無裨益……”

    還未等他說完,杜宥就開口打斷道:“這位大人,您覺得貴國的實力與我大魏相比,孰強孰弱?”

    “什麼意思?”趙冉有點不悅地問道。

    杜宥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杜宥只是想說,以我大魏的國力,尚不能在與韓、楚為鄰的情況下,在中原立足,縱使貴國佔據的中原之地,又能守住這片土地多久呢?”

    “……”趙冉聞言沉思起來,捋著下頜的鬍鬚不再說話。

    想來,此前他只想著排除魏國這個擋在他們秦國踏足中原的攔路石,卻沒有仔細考慮,魏國的滅亡,會使韓、楚兩國變得更加強盛,到時候,他們秦國仍舊無法邁入中原;再者,就像杜宥所說的,就算他們秦國趁此番魏國虛弱之際,佔據了三川、甚至是河東、潁水,難道他們真能守住這片領土不被韓、楚兩國傾吞麼?

    要知道,一個魏公子潤就險些打得他們抬不起頭來。

    而就在這時,杜宥環視了一眼賬內的眾人,隨即望向秦王囘,有意無意般說道:“少君殿下曾言,貴國攻我大魏的目的,是為了獲取利益、獲取我大魏的技術,其實我覺得,貴國趁此番我大魏虛弱之際,與韓、楚共同攻打我大魏,待我大魏亡覆後,註定也守不住奪取的土地,還是得退回秦嶺,這與我大魏主動傳授貴國一些技術,而貴國則退出這場戰爭,又有何區別呢?”頓了頓,他又說道:“或者,貴國也可以助我大魏一臂之力,這樣一來,我大魏的財富、技術,不至於因戰禍而損失,因此就能夠給予貴國更多的東西、更完整的技術……”

    “……”

    微微吐了口氣,秦王囘看了眼杜宥,隨即又看著擺在面前案幾上的那份魏王趙元偲的親筆書信,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魏王已經給了他秦國一個臺階,那麼,究竟是繼續與魏軍魚死網破,還是與魏國結盟呢?

    毋庸置疑,這將是一個對他秦國影響深遠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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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4章:關鍵的契點

   當杜宥遊說秦王囘的同時,在豐鎬城的城守府內,秦少君正襟危坐,注視著面前的趙弘潤。

    五年前,化名『薑鷹』的秦少君,在成皋合狩期間,初次見到自稱趙潤的趙弘潤,兩人在篝火旁聊了大半宿,聊得頗為默契。

    三年前,秦少君跟隨秦使甘敘出使魏國,因為兩國的立場,曾經的友人不能說反目成仇,但也不如之前那次和睦。

    『魏秦三川戰役』前,秦少君與趙弘潤在華陰平原的一座山林上,在一座早已被秦人廢棄的崗哨內,再次相逢,雖有言語上的衝突,但彼此又加深了瞭解。

    只可惜,當時秦少君是二十萬秦軍的主帥,而趙弘潤則是十萬魏軍的主帥,註定要在戰場上相逢。

    直至五年後,兩人再次相逢。

    『他真的長大了……』

    再次相逢後,秦少君目視著趙弘潤,忽然感覺後者有些陌生,與他記憶中的那位友人已判若兩人。

    在秦少君的記憶中,他的友人魏公子姬潤,那是一位幽默風趣、且舉動有些怪異的人,明明貴為魏國的王族貴胄,夢想卻是希望做一名紈絝子弟,過上單聽描述就讓秦少君感到有些羞恥的生活;而眼前的那位魏公子潤,氣勢深沉地卻仿佛父輩人,仿佛早已拋棄了曾經那玩笑似的畢生心願,真正成為了魏國的中流砥柱。

    憑著多年的交情,秦少君應該為趙弘潤這位友人如今的成就感到高興,但在內心,他卻並不喜歡後者發生這樣巨大的變化——他更喜歡當年口無遮攔、嘻嘻哈哈的趙潤,而不是此刻面色陰沉的魏公子潤。

    而此時,趙弘潤則面色凝重地看著面前案幾上那所放置的一份聖旨。

    他已確認過,這的確是他父皇的聖旨,並且就像秦少君在兩陣前所喊的那樣,他父皇要求他停止當前的戰事,竭力與秦媾和。

    “你去過了大樑?”趙弘潤詢問秦少君道。

    秦少君點了點頭,緩緩將自己的經歷告訴趙弘潤。

    那是在十月下旬,在趙弘潤的軍隊借助『馬拉雪橇』,甩掉了桃林的武信侯公孫起,千里奔襲秦國本土的期間。

    那時,當得知被魏軍甩掉後,縱使是武信侯公孫起,亦是被驚訝地滿頭冷汗,因為他很清楚魏公子潤的目標——秦國本土。

    當時武信侯公孫起悵然歎息道:“我大秦禍至矣,皆我之罪。”

    其實就當時的境況而言,武信侯公孫起也想過繼續向東征戰,攻打雒城,繼而逼近魏國本土,但最終,他還是做出了最最糟糕的選擇,回援本國。

    畢竟武信侯公孫起為人仔細謹慎,做不出來“賭徒式”的選擇——與魏公子潤相互攻打對方的王都?縱使武信侯公孫起有這個能力,他也沒有這個魄力。

    因此,武信侯公孫起做出了最保守的決定。

    而就在這時,秦少君提出了希望前往魏國王都大樑的要求,因為他預感到,他秦國與魏公子潤,勢必會發生一場無法挽回的慘烈戰爭,可他自忖無法說服他父王秦王囘,也無法說服他的好友魏公子潤,此時,就需要有話語權的“協力廠商”的介入——即魏王。

    只有魏王趙元偲,才有能力制止這場戰爭。

    因此,秦少君向武信侯公孫起提出辭行,而後者也並沒有攔著他,因為武信侯公孫起很清楚,以魏公子潤的謀略與才智,倘若彼此爆發秦國本土的戰爭,那麼,他秦國勢必遭到嚴重的損失。此時秦少君千里迢迢前往魏國大樑說服魏王出面制止這場戰爭,未嘗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於是,他派了百名騎兵,護送著秦少君前往魏國。

    從三川前往魏國,勢必經過成皋關,成皋關的守將朱亥聽了秦少君的解釋,亦是嚇了一跳。

    因為無論是在禹王趙元佲的戰略中,還是在肅王趙弘潤的戰略中,都沒有『反攻秦國本土』這一項,肅王趙弘潤的任務是迫使秦軍退出這場戰爭,而不是反攻到秦國本土,使魏秦之戰越演越烈。

    因此,在秦少君的懇求下,成皋關守將朱亥給予了放行,並派了一隊五百人的騎兵,讓大將周奎親自護送秦少君前往大樑。

    因為有著成皋軍的護送,秦少君順利地抵達了大樑,求見了魏王趙元偲。

    在他的說項下,魏王趙元偲同意『魏秦罷兵媾和』,並且派禮部尚書杜宥,跟隨秦少君出使秦國。

    由於時間緊迫,魏王趙元偲還命令戶部撥了一支船給使節隊伍,讓秦少與杜宥乘坐大船,在大河逆流而上,這終於使得秦少君能夠在豐鎬城決戰的前夕抵達秦國,在最後關頭制止了一觸即發的秦魏豐鎬之戰。

    可以說,為了制止秦魏之戰,秦少君前前後後奔波了上千里,也難怪面色憔悴,氣色不佳。

    『……』

    趙弘潤靜靜聽著秦少君的講述。

    他必須承認,秦少君的及時趕到,影響確實巨大,至少,讓騎虎難下的秦王囘與他趙弘潤,有了一個暫時休兵的緩和期。

    平心而論,趙弘潤根本不想在秦國本土作戰,一來魏國最大的威脅並非秦國,二來,秦國一窮二白,根本就沒有什麼戰爭利益可言。

    而事實上,秦王囘也不希望與趙弘潤麾下的魏軍作戰,畢竟趙弘潤的計略非常毒辣,從根本上破壞了秦國的農作經濟。

    說得難聽點,倘若這場仗打到明天開春,趙弘潤麾下的魏軍固然是沒辦法回援魏國本土,使得魏國本土的戰況愈發糜爛,而秦國,也會因為錯過春播,而耽誤一年的收成。

    對於一個以戰養戰的國家而言,耽誤一年的收成,這將會是什麼怎樣的局面?

    但遺憾的是,秦王囘與趙弘潤皆是性格驕傲且固執的人,誰也不願意率先低頭,以至於秦魏雙方的局面變得越來越嚴峻。

    而秦少君也正是明白這一點,因此拉了魏王趙元偲,作為“協力廠商”,使秦王囘與趙弘潤能夠順坡下驢,不至於繼續這場彼此都不情不願的戰爭。

    “魏王陛下已派遣杜宥大人說說我父王,我希望你……約束麾下的兵將。”直視著趙弘潤的眼睛,秦少君正色說道。

    『……』

    趙弘潤抬手揉了揉眉骨。

    平心而論,他對『魏秦結盟』一事沒有多少信心。

    要知道此戰打到眼下,秦方死了多少人?而他魏方又死了多少人?在這個時候停戰媾和?甚至還要結盟?

    當然,趙弘潤不至於高喊一聲『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然後下令繼續與秦國開戰,因為他根本不想與秦國開戰。

    理智使他明白,此時與秦國不死不休,對魏國那是百害而無一利的。

    暫且不提魏國本土的戰事,光是秦國這邊的戰事,趙弘潤就沒有多少把握。

    秦王囘與韓王然那個傀儡不同,前者在秦國的威望甚高,再加上秦國窮歸窮,但秦人的硬氣卻讓魏人都感到忌憚,因此,就連趙弘潤也無法把握這場戰爭的走向——倘若再打下去,可能到最後,秦國與他麾下的魏軍,或許真會走向同歸於盡的地步。

    而這,不符合魏國的利益,因為魏國的戰略初衷是逼退秦國,然後將『魏西戰場』的軍隊調往『河內戰場』或『宋地戰場』,因此,若能與秦國媾和,雙方言和甚至結盟,對魏國大大有利。

    關鍵是在於,秦人與魏人間,還存在彼此和睦的基礎麼?

    是的,秦少君的及時介入,避免了秦國與魏軍魚死網破的最終戰爭,讓騎虎難下的秦王囘與趙弘潤雙方,皆能順坡下驢,但即便如此,促成『秦魏聯盟』,仍然缺少一個契機,缺少一個關鍵的事件。

    『……』

    趙弘潤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那個坐在秦少君身邊的女人,也是他的皇姐,玉瓏公主——後者正好奇地打量著屋內的擺設。

    是的,這才是他從內心抵觸,並且從始至終面色陰沉的原因。

    “聯姻?”趙弘潤嘴裡冷冰冰地吐出一個詞來。

    “是的。”秦少君微微低了低頭,似乎略微有些羞澀。

    但是他臉紅的模樣,卻讓趙弘潤看得尤為刺眼,尤其是當此刻玉瓏公主仍然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的時候。

    趙弘潤必須承認,以秦魏兩國目前的狀況,只有聯姻才能轉變彼此間的仇視,拉近雙方國人的關係,但是,為了國家的利益,卻要犧牲一個弱女子,這是趙弘潤所深惡痛絕的。

    要知道,想當年他正是強烈反對玉瓏公主嫁到楚國,這才毅然在十四之齡掛帥出征,難道苦心經營了五年後,他仍然無法讓這位皇姐真正得到自由麼?

    “絕無可能!”

    看向秦少君的眼眸中露出幾許慍怒,趙弘潤冷冷說道:“我絕不會讓玉瓏出嫁秦國,來換取秦魏聯盟!”

    聽著趙弘潤斬釘截鐵且又不容反駁的話,秦少君起初面色有些發白,但聽到後半句,他臉上卻露出幾許驚愕之色。

    而就在這時,玉瓏公主亦用帶著幾分惱羞成怒的口吻,沒好氣地說道:“弘潤,你瞎說什麼呢?什麼時候說我要嫁給少君了?”

    “不是你?”趙弘潤聞言一愣,下意識問道:“那你來幹嘛?”

    玉瓏公主歪了歪腦袋,說道:“我來送信的呀,我身上帶著兩封信呢,看你的情況再給你。……順便嘛,來秦國散散心。”

    趙弘潤聞言又是一愣,詫異問道:“等會,倘若不是你……那聯姻對象是誰?”

    只見玉瓏公主臉上露出幾許狡黠的笑容,指了指趙弘潤,憋著笑說道:“你。”

    “……”

    趙弘潤呆若木雞地張著嘴。

    半響後,看了一眼仍有些羞澀的秦少君,面色有些發青,眼中亦露出幾許驚駭之色。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秦少君……”

    他不安地挪動著身體,仿佛是要盡可能地遠離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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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3 00:40:39
第1215章:關鍵的契點(二)

    『PS:聽書友有人說不喜歡秦少君,這給作者的打擊很大,本來作者想塑造一個女中豪傑的,也不知怎麼就變成這樣了。據說本書其他的女性角色也塑造失敗了,好傷心。其實看過《妻乃上將軍》的書友應該都知道,作者是描寫女性角色還可以的啊,難道說是作者退步了麼?還是說男角色女角色無法共存?唔,不管怎樣,事到如今也只能儘量補救了,請書友先別厭惡文中的女主,都是作者蠻喜歡的設定的說。』

    ————以下正文————

    “噗~哈哈哈哈哈——”

    見趙弘潤用近乎驚恐的表情看著秦少君,而秦少君起初茫然、繼而羞憤,回瞪著趙弘潤,玉瓏公主在旁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連儀容都顧不上了。

    笑了半響後,玉瓏公主抹了抹眼角的笑淚,這才捂著肚子,樂不可支地說道:“弘潤,你的眼神……哈哈哈,我知道,你是不是在想『龍陽之好』?我聽說齊國那邊挺盛行的……”

    見玉瓏公主笑得如此誇張,趙弘潤怎麼可能察覺不到其中的蹊蹺,皺了皺眉,他神色複雜地詢問秦少君道:“你是……女兒身?”

    秦少君遲疑了片刻,沒有開口,只是面龐微紅地輕輕點了點頭。

    見此,趙弘潤腦海中忽然泛起曾經與秦少君接觸時,感到有些違和的回憶。

    比如,在成皋合狩時,他曾捏了捏秦少君的手臂,本來嘛,男人捏捏男人的手臂這有什麼?然而當時秦少君卻露出了羞惱之色,要不是佩劍當時被趙弘潤所奪,仿佛恨不得拔劍砍了他。

    原來秦少君是女兒身,這就解釋地通了。

    『……可秦國的少君,怎麼會是女兒身呢?』

    趙弘潤皺著眉頭看著秦少君,要知道據他所知,秦國的少君,相當於儲君,就跟他魏國的太子一樣,哪有儲君是女兒身的道理?

    見趙弘潤神色複雜地看著自己,秦少君心中難免有些慌張,在定了定神後,解釋道:“我父王繼位時,一直沒有子嗣,這引起了國內臣子的不安,以及野心……”

    趙弘潤微微點頭。

    這個道理他也明白,事實上不止在秦國,在中原亦是如此:沒有後嗣的君王,多少是會讓臣子感到不安的。

    “……待等我出世時,上面只有一位長兄,長我四歲,但是這位長兄,六歲時爬山捉鳥時不慎摔落山崖……父王遂與母后商議,讓我女扮男裝,立為儲君,穩固國內的局勢……”秦少君微微歎息著說道。

    聽著秦少君的講述,趙弘潤逐漸也明白了秦王囘當時的打算:先讓王女假扮男兒,立其為儲君,這樣一來,就可以打消那些垂涎秦王之位的野心家的念頭;然後這邊秦王囘再跟他王后以及其他女人努力努力,再生個兒子出來。

    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秦少君相當於是他、不對,是她弟弟們繼承儲君之位前的“過度物”,是犧牲品,或者這才是秦王囘非常疼愛秦少君的真正原因。

    在秦少君之後,秦王囘不是沒有子嗣,但遺憾的是,秦國這邊的生活條件太惡劣,醫術也仍然停留在巫醫的步驟,倘若有人患病仍採取『驅邪』的方式來治癒,這就使得秦人的小孩,夭折率非常高,就像秦少君,她就有三個弟弟在年幼時機就不幸夭折。

    而這就導致秦少君明明是女兒身,卻不得不長年裝扮成男子,像尋常一國君王的子嗣那樣,學習身為儲君應該掌握的才學與本領。

    而最悲哀的是,她學習這些知識,只是為了掩人耳目,給弟弟們鋪路,事實上她並不能像一名真正的儲君那樣,長大成人後繼承王位。

    真正是儲君,將會是她的弟弟。

    對,記得五年前在成皋合狩時,趙弘潤曾聽秦少君提起過,她有一個小她九歲的弟弟——那時他倆聊話的契合點,就在於彼此都有一個弟弟。

    據趙弘潤所知,秦少君的弟弟,幼年時險些夭折但最終頑強地活了下來,但也因此,身體狀況有些虛弱。

    當時提起那個弟弟時,秦少君的表現就有些違和,隱隱透露出對弟弟的嫉妒、排斥與無可奈何,因此當時趙弘潤還以為是兄弟倆感情不和,因此提出了不少建議——可能在桓王趙弘宣看來,那只是他遭受兄長欺負的血淚史。

    那時的趙弘潤,還真沒想到秦少君與她弟弟竟會是這種複雜的關係。

    不過眼下,可不是深究秦少君與她弟弟關係如何的時候,當務之急,是促成『秦魏媾和』,甚至『秦魏結盟』。

    然而,要促成這件事,就無法繞開這一個契點:聯姻。

    以目前秦魏兩國的關係來說,只有通過聯姻,才能緩和兩個國家之間的種種矛盾與對立,重新建立起彼此的友誼。

    “聯姻……是你提出來的?”

    微微皺著眉頭,趙弘潤詢問秦少君道。

    秦少君起初稍稍有些臉紅,但見趙弘潤皺著眉頭,她眼眸中閃過幾絲不悅之色,微微搖了搖頭。

    見此,趙弘潤看了一眼玉瓏公主,心中已猜到了幾分。

    他伸出手給玉瓏公主說道:“玉瓏,把父皇托你轉交給我的信,給我吧。”

    “什麼玉瓏啊,你可比我小咧……”玉瓏公主嘟囔著抗議道,但還是順從地從身旁的行囊中翻出一隻木盒,從盒子內取出一封書信,遞給趙弘潤。

    可能在她心底,趙弘潤這個弟弟,或許早已變成了長兄,以至於她只敢小聲抗議,卻不敢不聽。

    從玉瓏公主手中接過書信,趙弘潤拆開觀瞧,僅僅看到第一行字,他的眼皮就跳了兩下,臉上露出幾許莫名的冷笑。

    原來,他父皇魏天子在第一行是這樣寫的:看到玉瓏是否嚇了一跳?

    怒!

    趙弘潤攥了攥信紙,只感覺心頭火起:這都什麼時候了,老頭子還閑著沒事來挑釁他。

    隨後,在幾句日常嘲諷與奚落之後,魏天子趙元偲在信中的用詞逐漸變得嚴肅起來,而話題也逐漸牽扯到了正事上。

    他在信中贊許了趙弘潤在『三川』與『秦國』兩地的功勳,也客觀地批評了『河東失陷』這件事,總的來說,趙弘潤算是“功大於過”。

    再然後,魏天子趙元偲在信中大致描繪了『河內戰場』與『宋地戰場』兩方的境況,總的來說,宋地戰場的戰況雖然看似是魏軍兵敗如山倒,但事實上,還並未脫離禹王趙元佲的預計。相比之下,負責河內戰場的南梁王趙元佐,那就真的是撐不住了,在幾路韓軍的步步緊逼下,且戰且退,以至於整個河內郡已失陷了大半。

    甚至於,韓軍已在嘗試跨河攻打衛國的蒲陽,使得衛人大為惶恐不安。

    再然後,就是魏天子趙元偲的一番長篇大論,意在使趙弘潤理解,以魏國目前的局勢而言,唯有拉攏秦國作為盟友,才能將韓、楚兩國的軍隊驅逐出去,盡可能地減少魏國國內的損失。

    然而當趙弘潤看到最後一段話時,他再一次心中火起,因為他老爹讓他自己選擇:要麼迎娶脫下男裝、換上女裝的秦少君,要麼讓玉瓏公主嫁給秦少君。

    反正無論如何,『魏秦之好』已經是註定的事,禮部尚書杜宥已將這件事寫入『魏秦結盟』的草擬協議當中。

    『又是這樣!』

    心頭火起的趙弘潤,怒不可遏地將他老爹的書信給撕成了碎片。

    首次看到趙弘潤暴躁的一面,秦少君嚇了一跳,而此時,玉瓏公主就在她耳邊低聲說道:“看到了吧,弘潤的脾氣遠沒有你說的那樣好,這次要不是我來送信,送信的人可能就要挨揍了……”

    聽聞此言,秦少君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趙弘潤。

    其實在大樑的時候,她已聽說過有關於趙弘潤的一些負面消息,就比如說,趙弘潤曾經將堂堂上將軍府的府正晁文棟一腳踹下河渠。

    以晁文棟在魏國的地位,換做在秦國,最起碼也是大上造的尊貴地位,很難想像這樣的權貴,會被趙弘潤當眾一腳踹下河渠,顏面大損。

    至少,秦少君是絕對做不出來這種事的。

    “弘潤,你怎麼想啊?別晾著人家呀。”玉瓏公主瞥了一眼趙弘潤,隨即,伸出手指放在秦少君的下頜處輕輕一抬,隨即笑嘻嘻地說道:“倘若你拒絕迎娶這位美人兒,我是不介意嫁給她當秦國的太子妃啦……”

    可能是沒料到會被玉瓏公主調戲,秦少君面色一僵、全身繃緊,表情說不出的尷尬。

    此時她看向玉瓏公主的目光,就跟方才趙弘潤看向她時那樣怪異。

    而見此,趙弘潤亦露出一副丟臉的神色。

    玉瓏,這位初相識時恬靜可愛的王女,真的是被六王叔(趙元俼)給教壞了……

    不經意間,趙弘潤想到了已故的六王叔趙元俼,以至於看向玉瓏公主與秦少君的互動後還有幾分苦笑的面色,頓時冷了下來。

    是的,在他心中,秦人亦是“逼死”他六王叔的兇手之一!

    想到這裡,他冷冰冰地說道:“秦國沒有太子妃,只有儲妃。”

    玉瓏公主聞言一愣,下意識看了一眼秦少君,卻見後者面無表情地低著眼瞼,不知究竟是何心情。

    不過對此她並不在意,事實上,自從『中陽之亂』後,她就萬般不願再呆在大樑,因為她總感覺會有人對她的身世指指點點——她自己都不明白,誰才是她的親生父親。

    因此,嫁給女兒身的秦少君,遠嫁到誰也不認識她的秦國,未嘗不是一個躲避風言風語的好辦法。

    『只是這樣的話,少君會很失望吧?』

    玉瓏公主輕輕拍了拍秦少君這位相識不久的朋友的後背,無聲地安慰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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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6章:咸陽相邀

   十二月初六,趙弘潤收到了來自咸陽的邀請——秦王囘邀請他到咸陽赴宴。

    這份邀請,意味著魏國使臣杜宥已說服了秦王,意味著秦魏兩國將摒棄前嫌成為同盟。

    總得來說是好的,但是也難以避免秦王囘與咸陽貴族會在這次筵席中給他一個下馬威,畢竟趙弘潤前段時間的確將秦國逼得有點慘。

    “宴無好宴吶……”

    在雀兒的服侍下,趙弘潤一邊更換著服飾,一邊發著牢騷。

    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麼,將侯在門外的宗衛長衛驕喚了進來,問道:“陽泉君贏镹還在囚牢內麼?”

    “是。”衛驕不明所以地看著自家殿下。

    原來,在渭陽君嬴華伏擊魏軍卻被魏軍反伏擊的那一日,死守藍田的陽泉君贏镹也遭到了牽連,此人在察覺到魏軍詭異的撤圍後,企圖伺機追擊魏軍,沒想到,卻被擊敗了渭陽君嬴華的魏軍反身一擊,就連他本人,最終也因為兵寡,被碭山軍的副將白方鳴擒獲。

    陽泉君贏镹被擒後,魏軍攻取藍田縣的最大阻礙已經被掃除,因此,碭山軍頗為悍勇的驍將龐猛就順勢拿下了藍田縣。

    雖然藍田縣內尚有藍田君贏謫,但這個廢材,與陽泉君贏镹完全不能相提並論,以至於在魏軍攻城時,不想著如何守城,居然想著逃跑。

    結果可想而知,魏軍不費吹灰之力就攻破了藍田,順帶著擒住了貪生怕死的藍田君贏謫。

    事後,龐猛派人將陽泉君贏镹以及藍田君贏謫二人押送至豐鎬,原本正要驅逐藍田縣內的秦國民眾,但由於秦少君的及時出現改變了整個秦魏之戰的走向,因此,龐猛坐鎮藍田,靜候著豐鎬這邊與咸陽的交涉。

    在秦王囘率領十幾萬大軍在進攻豐鎬前,陽泉君贏镹與藍田君贏謫二人被押送到了豐鎬。

    不同于滿臉恐懼、哆哆嗦嗦的藍田君贏謫,陽泉君贏镹的態度很坦然從容,也就是所謂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這份看淡生死的氣度,贏得了趙弘潤的尊敬,因此,趙弘潤便將此二人投入城內的監牢,準備等秦國願意服軟時,將其作為談判的籌碼。

    沒想到峰迴路轉,因為秦少君的及時出現,秦魏最後一仗並沒有打起來,因此,趙弘潤在思忖之後,決定讓秦少君去釋放陽泉君贏镹,讓陽泉君贏镹作為他們一行人前往咸陽赴宴的“嚮導”。

    其實說白了,這也是一種炫耀武力的方式,意在告訴咸陽的秦人:你們一國的名將,皆是我軍的手下敗將。

    “衛驕,你轉告玉瓏,再讓玉瓏轉告秦……秦少君,唔,就說陽泉君贏镹被關在城內的監牢,他……她會明白該怎麼做的。”趙弘潤一臉糾結地說道。

    “是。”衛驕抱拳而退,待等走出趙弘潤的臥室後,他卻忍不住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中暗暗說道:但願殿下的固執,莫要將原本好端端的事弄糟才好。

    大約一刻時後,在宗衛高括的帶領下,秦少君來到了關押陽泉君贏镹與藍田君贏謫二人的監牢。

    只見此時在監牢內,陽泉君贏镹在監牢內正襟危坐,閉目養神,而藍田君贏謫則縮在角落抱著腦袋,仿佛是在恐懼著什麼。

    聽到監牢外的動靜,陽泉君贏镹睜開了眼睛,而藍田君贏謫也抬起了頭。

    當看到秦少君的時候,二人臉上皆露出了震驚之色,想不通秦少君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難道我大秦勝了,擊敗了魏公子潤,奪回了豐鎬?』

    陽泉君贏镹與藍田君贏謫下意識地看向監牢外的守卒,心中不禁有些迷惑,因為那些守卒,仍然是他們所知的魏卒。

    “少君,難道您也被……”陽泉君贏镹吃驚地問道。

    秦少君搖了搖頭,說道:“兩位叔父,秦魏之戰已結束了,我秦人與魏人正在謀求聯盟。”

    『……』

    陽泉君贏镹與藍田君贏謫對視一眼,均有些摸不著頭腦。

    畢竟前幾日,秦魏雙方還是一副你死我活的局面,怎麼突然就結束戰爭了呢?甚至於,居然還要同盟?

    “真、當真?”藍田君贏謫驚喜地問道。

    秦少君沖著藍田君贏謫善意地點點頭。

    雖然在她心目中,藍田君贏謫這位親叔叔那可不是一般的廢柴,但不能否認,這位叔父以往待她很好,時常會從游商手中買一些中原的小玩意送給她,這也正是秦少君對中原抱持好奇的原因。

    因為對中原抱持好奇,她在五年前才會前往中原魏國,才會在途中,在成皋合狩時碰到魏國的公子姬潤。

    “太、太好了,我不會死了,我不會死了……”

    在秦少君無奈而尷尬的表情下,藍田君贏謫抱著她喜極而泣,這些日子,可是把他給嚇壞了。

    而看著他這幅模樣,縱使是陽泉君贏镹,在旁都看得頗為尷尬。

    畢竟高括等一干魏人都站在牢外呢。

    不得不說,就算是在民風彪悍的秦國,也並非個個都是不怕死的硬骨頭,像藍田君贏謫,就是一個貪生怕死,只懂得吃喝玩樂的廢柴。

    若非他是秦王囘的親弟弟,是上代秦王冊封為藍田君的小兒子,恐怕他早就被咸陽貴族趕出藍田了,要知道,藍田盛產玉石,是秦國為數不多的富饒縣城。

    在安撫罷藍田君贏謫後,秦少君將趙弘潤釋放二人的初衷一說,並在最後懇求這兩位叔父給予協助,畢竟她很清楚,無論她父王秦王囘,還是趙弘潤,都是那種非常要面子的人,生怕二人在會晤時發生什麼衝突。

    當然,這裡所說的『要面子』,並非指他們個人的面子,而是『本國人』的面子。

    “原來如此。”

    陽泉君贏镹與藍田君贏謫恍然大悟,紛紛表示願意充當和事老。

    畢竟誰都看得出來,當秦魏戰爭打到目前這種地步時,其實秦魏雙方都早已經不想打了,秦國是因為本土作戰,而魏國是因為本土遭到韓、楚兩國的進攻,但因為秦王囘與魏公子潤誰都不肯率先低頭服軟的關係,以至於這場仗打到最後,純粹變成了意氣之爭。

    這種意義之爭,根本沒有持續的必要。

    不過,陽泉君贏镹也提出了他的困惑:“這個時候媾和結盟,恐怕國人不能接受吧?”

    聽聞此言,秦少君抿了抿嘴唇,低聲說道:“因此魏王陛下才會建議兩國聯姻。”

    “聯姻?原來如此……”

    陽泉君贏镹恍然大悟,正要發表一下看法,卻發現秦少君不知為何神色低落,心中不禁啞然。

    隨後,秦少君將陽泉君贏镹與藍田君贏謫帶到城內一座宅邸,待二人沐浴更衣後,這才領著二人前往城守府,與趙弘潤相見。

    因為已經從秦少君口中得知秦魏即將結盟的消息,因此,陽泉君贏镹對待趙弘潤的態度也不再向之前那樣強硬冷淡,畢竟在刨除敵對關係後,他對這位魏公子潤的評價還是非常高的。

    而藍田君贏謫嘛,純粹就是希望討好趙弘潤,他著實是被魏軍給嚇壞了。

    當日下午,在陽泉君贏镹與藍田君贏謫的指引下,趙弘潤便帶著雀兒與諸宗衛,帶著秦少君與想去秦國王都參觀參觀的玉瓏公主,在千人將冉滕所率領的一千名商水軍的保護下,準備前往秦國新都咸陽。

    臨出發前,趙弘潤對前來相送的伍忌、南門遲、白方鳴等一干魏將下達命令:除非特殊情況,否則,魏軍一概暫停任何軍事行動;且,不允許主動挑釁秦軍。

    諸將當然不敢也不會違背這位肅王殿下的命令,只不過,他們對趙弘潤前往咸陽一事仍抱持擔憂態度,畢竟趙弘潤乃是魏西戰場上二十幾萬魏軍的主心骨,萬一秦人不要臉地設下圈套,這可如何是好?

    不過對此趙弘潤倒並不擔心,因為憑他對秦人的瞭解,秦人做不出來這種事。

    倘若果真有秦人敢在這個時候攻擊他,說不定不用他動手,秦王囘就會命人將其處死。

    對秦人的敵意歸敵意,在趙弘潤的評價中,秦人稱得上是光明磊落的,普遍都是那種『既然是敵人那就幹』的蠻幹性格,倒不至於會耍些卑鄙伎倆。

    而在趙弘潤叮囑諸將的同時,秦少君則在遠處叮囑一隊騎兵,請後者將『魏公子潤已離豐鎬趕赴咸陽』的消息帶到咸陽,讓咸陽方面做好接待的準備——趙弘潤的地位,相比較秦王囘低上一輩,因此按照禮數,應當由趙弘潤率先前往咸陽拜見秦王囘;但相應地,秦國咸陽也必須做好準備盛情接待這位魏公子,否則就是秦方失禮。

    “踏踏踏——”

    那隊秦軍騎兵帶著秦少君的囑託,即刻前往咸陽。

    “那些騎兵去幹嘛?”玉瓏公主在旁好奇地問道。

    秦少君微笑著解釋道:“我派他們通知咸陽,這樣,咸陽才能知道我們的動向,提前準備好酒水菜肴。”

    “哦哦。”玉瓏公主恍然地點點頭,隨即又問道:“豐鎬距離咸陽有多遠?咱們需要趕幾日的路程?”

    秦少君輕聲解釋道:“豐鎬距咸陽約四十餘裡,若在平時,一日內即可抵達,不過冬季大雪封路、道路不暢,可能到明日傍晚,我等才能抵達咸陽。”

    話音剛落,就聽身旁傳來趙弘潤一聲略帶輕蔑的冷哼:“明日?”

    『……一次又一次,你真當我不會生氣麼?!』

    秦少君轉過頭,怒視著趙弘潤,冷冷說道:“我說錯了麼?”

    “當然!”趙弘潤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今日即可抵達咸陽!”

    話音剛落,千人將冉滕率領著一千名駕馭著馬拉雪橇車的魏軍,從豐鎬城南繞了過來,停在了城西。

    『……他這根本就是故意的!』

    秦少君恨恨地攥了攥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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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7章:途中

   “哇——”

    “哇——”

    “喲呼——”

    在白茫茫的雪原上,玉瓏公主站在馬拉雪橇的車廂內,看著四周的雪景在雪橇車的速度下迅速被拋到身後,歡快地歡呼起來。

    而這,讓在前邊駕車的一名商水軍百人將壓力倍增,小心翼翼地駕馭著雪橇車,生怕雪橇車的突然顛簸,將這位玉瓏公主甩出去。

    而在玉瓏公主的身旁,與她同坐一輛雪橇車的秦少君,亦是滿臉的不安,一手死死抓著車欄,一手拉著玉瓏公主,一個勁地勸道:“坐下來,玉瓏,坐下來。”

    被秦少君打斷,玉瓏公主不禁有些失望,她有點懷念她的好夥伴烏娜,倘若那個草原女孩此刻也在這裡的話,肯定會像她一樣,高聲歡呼,因為乘坐雪橇車在雪原上飛馳的感覺實在是太美妙了。

    見玉瓏公主終於肯坐下來,秦少君著實松了口氣,此時她終於有精力去仔細打量這輛雪橇車。

    『他就是依靠此物,甩掉了武信侯公孫起大人……』

    輕輕拍了拍雪橇車的車板,秦少君的心情著實有些複雜。

    似這種雪橇車,看似構造簡單,但在桃林時,魏公子潤就是憑藉此物,使近十萬魏軍甩掉了武信侯公孫起率領的十幾萬秦軍,在十日內奔襲七百里攻入秦國本土,打了他秦國一個措手不及。

    據秦少君所知,這種雪橇車,就是她那個目前正處於冷戰階段的好友魏公子潤親手設計的。

    還有魏國大樑的冶造局,秦少君聽人說,魏國大樑冶造總署所設計、改良的戰爭兵器,十之八九都出自魏公子潤的手筆,後者改進了投石車,設計了連弩、龜甲車、武罡車,大力支持提高魏國的冶鐵與鍛造工藝,使得魏國的技術迅速提升。

    其中,武罡車據說也是在魏國與韓國打仗的戰爭時期設計出來的,擁有強大騎兵的韓國,因為魏國這種新型戰車,一度陷入被動,並最終被魏公子潤攻陷了王都邯鄲。

    『這次,他也是差點就能攻陷咸陽……』

    想到這件事,秦少君的心情有些複雜,雖然趙弘潤得到更高的成就令她感到高興,但倘若受害的對象是她的國家,她真心高興不起來。

    好在,秦魏之間的戰爭即將結束,兩國將迎來同盟的和平時期。

    “少君?少君?”

    “唔?”

    被打斷思緒的秦少君抬起頭來,看到了玉瓏公主關切的目光:“還在生弘潤的氣啊?”

    本來秦少君早已忘掉了這件事,但聽玉瓏公主提起之後,她忍不住又生起氣來。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她憤憤地說道:“既然決定要用這種雪橇車趕路,為何不事先告訴我?”

    想到這裡,秦少君心中就有氣,因為趙弘潤明擺著惡意滿滿,存心要讓這支隊伍與那隊前往咸陽送口訊的騎兵同時到達,既耍了她,同時也讓咸陽來不及準備,借此給咸陽一個下馬威。

    不難猜測,當咸陽得知趙弘潤的隊伍提早抵達城下,而咸陽那邊卻還未做好相關準備,可想而知她的父王,還有咸陽的貴族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可惡的是,這個責任最後還是得由她來背負,因為她沒有提早送信。

    想來想去,這完完全全就是那個傢伙的惡毒奸計!

    “別生氣了。”

    見秦少君氣地滿臉通紅,玉瓏公主眨了眨眼,小聲說道:“我給你報仇好不好?”

    “報仇?怎麼報?”秦少君不解地問道。

    只見玉瓏公主將手伸出雪橇車外,連續抓了好幾把雪,隨即將雪凝壓成雪球,嘿嘿一笑,沖著不遠處外趙弘潤乘坐的雪橇車努了努嘴。

    『原來如此!』

    秦少君心中了然,旋即遲疑地說道:“這……不太好吧?”

    “看我的。”玉瓏公主給了秦少君一個『放心』的神色,隨即將手中的雪球朝著趙弘潤丟了過去。

    但遺憾的是,玉瓏公主並沒有丟中。

    “你試試?”她對秦少君說道。

    “這……”秦少君猶豫了一下,可當回想起趙弘潤故意氣她的事後,她毅然地接過了玉瓏公主遞過來的雪球。

    而與此同時,在趙弘潤乘坐的那輛雪橇車內,他正與陽泉君贏镹、藍田君贏謫二人閒聊著,畢竟秦魏既然聯盟,那麼兩國的貿易自然不能拉下,他想聽聽一窮二白的秦國有沒有其他地方沒有的特產。

    還別說,藍田君贏謫提出的『藍田美玉』,就讓趙弘潤不禁有些心動。

    原因就在於,藍田玉種類頗多,雖然絕大多數色澤不佳,很少有晶瑩剔透的種類,但勝在色彩斑斕、手感溫潤、紋理細密,是非常好的玉雕材料。

    就比如藍田君贏謫遞給趙弘潤的一塊玉佩,就是用一種『彩玉』磨成,而藍田君贏謫的腰帶上,還佩有一塊『墨玉』,皆是其他地方很難看到的罕見玉石。

    趙弘潤對於金銀並不看重,但對於玉石卻頗為喜歡,尤其是像彩玉、墨玉這種在魏國基本上瞧不見的玉石,因此當藍田君贏謫為了討好他而將這兩塊玉石贈送給他時,他猶豫了半天,最終才戀戀不捨地送還回去:“無功不受祿……”

    藍田君贏謫是個喜歡吃喝玩樂的廢柴不佳,但這不代表他不懂人情世故,也就沒有再贈送。

    無論是他還是陽泉君贏镹,二人都看得出來,眼前這位魏公子潤,對他們仍然疏遠,不過這也難怪,畢竟前幾日秦魏雙方還在戰爭嘛。

    接下來,陽泉君贏镹又與趙弘潤聊了聊秦國的事,比如解釋一下秦國當年與隴西魏氏的矛盾什麼的。

    其實這些往事,趙弘潤多少也知道,純粹就是隴西魏氏自己作死,企圖挑起秦國與西羌的戰爭,耍了些陰謀詭計,想要坐收漁利,結果消息走漏,惹怒了秦人,從而爆發了長達二十幾年的秦國與隴西魏氏的戰爭——在當時更加窮困的秦人,眾志成城,上下一心,一邊偷學隴西魏氏的技術,一邊與後者開戰,生生幹翻了在最初工藝技術領先於他們的隴西魏氏。

    “軍功爵制就是在當時提出來的吧?”趙弘潤詢問陽泉君贏镹道。

    陽泉君贏镹點了點頭,毫不隱瞞地說道:“當時我大秦的處境十分艱難,魏人……不,隴西人的武器裝備比我大秦優良地多,若不是左庶長衛鞅大人提出的軍功爵制,可能我大秦已被隴西覆滅……”說著,他見趙弘潤露出狐疑之色,遂又補充道:“潤公子應該已見過臨洮君魏忌,那二十幾年,我秦人死在其父子手中的士卒,絕不在潤公子之下。”

    趙弘潤點了點頭,出於他的立場,他不能對當年秦國與隴西的戰爭過多表態,畢竟隴西魏氏已併入他魏國,不過他看得出來,隴西魏氏與秦人對彼此的恨意,皆不是一星半點。

    當然,似臨洮君魏忌、繇諸君趙勝、還有天水魏氏的魏罃,這些做事光明磊落的隴西人,秦人對他們還是頗為尊敬的——秦人憎恨的,是隴西魏氏中曾經那些教唆君父魏釐屠戳他們秦人村落嫁禍給西羌,企圖挑起西羌與秦國戰爭的無恥小人。

    “陽泉君與魏忌大人交過……”

    趙弘潤本想向陽泉君詢問一下是否與臨洮君魏忌交過手,就感覺後腦勺砰的一下,隨即,雪花四濺,濺得陽泉君贏镹滿臉都是。

    “……”

    摸了摸脖子後的雪,趙弘潤四下打量,最終將目光投向秦少君與玉瓏公主所在的那輛雪橇車。

    在他看來,在這支隊伍的一千多人當中,就只有這兩個人敢用雪球丟他。

    而此時,秦少君與玉瓏公主早已老老實實坐在雪橇車內,目不斜視,不過二人的心卻砰砰直跳。

    玉瓏公主是因為感覺刺激,而秦少君則是因為完全沒想到會命中趙弘潤,被嚇的。

    “別回頭、別回頭,他還在盯著咱們……”

    用眼角余光瞥向趙弘潤,玉瓏公主壓低聲音對秦少君說到,嚇的秦少君一動都不敢動。

    良久,見趙弘潤收回了目光,玉瓏公主吐了口氣,低聲說道:“沒事了。”

    聽聞此言,秦少君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隨即,二人對視一眼,忍不住低聲竊笑起來。

    在雪橇車的尾部,秦少君的護衛長彭重大刺刺地坐在那,瞧著秦少君與玉瓏公主,無奈地搖了搖頭。

    而此時,陽泉君贏镹也瞧見了秦少君在遠處低頭竊笑的模樣,表情十分尷尬,因為他方才清清楚楚用餘光瞥見了秦少君丟雪球的動作,只不過他當時並不明白這位少君究竟在做什麼。

    眼下,看著面前這位魏公子面無表情地撣著一脖子的雪,他終於明白了。

    『這可真是……』

    縱使是久經沙場的陽泉君贏镹,此刻也有些不知所措,他無法想像,向來穩重的秦少君,居然會做出這種無禮的舉動,而且捉弄的物件還是面前這位元脾氣不好的魏公子潤。

    “潤公子……”

    他原打算代秦少君道歉,沒想到,趙弘潤在撣完雪後,卻伸手從雪橇車外抓了幾把雪,壓成兩個大個的雪球,隨即朝著秦少君以及玉瓏公主丟了過去。

    “砰砰”兩聲,秦少君與玉瓏公主一人一個,被雪球正中腦袋。

    而此時,趙弘潤這才抬頭看向有些傻眼的陽泉君贏镹,堆起幾分淡然的笑容:“陽泉君方才說什麼?”

    “……”陽泉君贏镹張了張嘴,竟不知該說什麼。

    “呀——!”

    “姬潤——!”

    在不遠處,一個女孩與一個女扮男裝的女孩尖叫起來,憤怒地將一個又一個的雪球丟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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