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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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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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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5 00:40:21
第1228章:山陽之戰!(四)

   『PS:「山陽之戰」是河內戰場的轉捩點,覺得這是水字數的書友,作者乾脆發大綱好了:趙潤趕到,然後韓軍敗北。唔,就這樣。』

    ————以下正文————

    “一、二……”

    “砰!”

    “一、二……”

    “砰!”

    在山陽城的東城門口,一隊韓兵用攻城車,一下一下撞擊著城門。

    而在城門內側,數十名山陽百姓死死抵著城門。

    『這樣下去……』

    燕王弘疆的宗衛、同時也是山陽軍的大將,李鳳皺著眉頭看著城門與城牆門柱介面處的鉚釘,臉上露出幾分擔憂之色。

    忽然,隨著城外韓軍攻城車的一次撞擊,城門發出不堪重負的一聲哢嚓。

    『……』

    大將李鳳緩緩地抽出了腰間的佩劍,而他身後的兩百余名山陽兵,以及提著各式各樣武器的山陽百姓們,亦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兵器。

    “砰!”

    又是一聲巨響,半扇城門不堪重負,直接倒了下來,將背後十幾名山陽百姓壓在底下。

    頃刻間,城外那些韓軍,如潮水般湧了進來。

    “殺!”

    大將李鳳大喊一聲,帶領著兩百余名山陽兵與千余山陽百姓,勇敢地堵上城門的缺口。

    然而,韓兵的數量實在太多了,以至於單憑李鳳手底下這麼點人,根本擋不住如潮水般的韓軍。

    僅僅只是片刻工夫,城門口的山陽軍民就已韓軍殺得節節敗退。

    儘管山陽縣的百姓們一個個拼死抵擋,但終究是擋不住韓軍,一個個死在韓軍的手中。

    『完了……』

    李鳳慘笑一聲。

    成千上萬的韓軍湧入了城內,殺得城內的民兵節節敗退。

    由於所剩無幾的山陽軍此刻皆在城牆上,以至於城內的山陽百姓雖然有心殺敵,卻因為欠缺指揮,仿佛一盤散沙,以至於被韓軍輕易擊退。

    得知此事後,城內那些正在養傷的山陽軍士卒以及南燕軍士卒們,拖著重傷的身軀,接管了民兵的指揮,指揮著山陽縣百姓退入街巷,企圖與韓兵打巷戰,拖延城池被攻陷的時間。

    遺憾的是,山陽縣百姓勇敢歸勇敢,但他們終歸不是經受過正規訓練的士卒,況且其中有七成又是婦孺老人,縱使退入街巷,又如何是韓兵的對手?

    由於韓將劇辛下達了『縱兵三日』的命令,因此,那些韓兵們,故意留著年輕貌美的山陽女人不殺,將其餘的山陽百姓殺掉。

    期間,不乏有年輕的山陽女人被韓兵們打落的武器,哭叫著韓兵們強行背起,踹開一間間民戶,獰笑著關上了門戶。

    不過更多的山陽女人,寧可死在韓兵們的手中,也不願被這些敵人侮辱,以至於哪怕明知送死,亦義無反顧地舉著武器沖上前去。

    “燒掉屋子!”

    一名身負重傷的山陽軍士卒拄著拐杖奮力喊著,催促附近的山陽百姓們在後退時,將附近的民居點燃燒掉。

    在這些老卒的提醒他,山陽百姓在被韓軍殺地節節敗退時,仍不忘點燃附近的屋子。

    這是千千萬萬山陽百姓的意志:縱使是城池被攻破,你們韓人,也休想得到山陽!

    見城內山陽百姓的反抗如此激烈,韓兵們惱羞成怒,舉起了屠刀。

    他們心中亦有怒火:這場山陽之戰,他們韓兵已犧牲了太多的同伴。而這一切,都歸罪於面前這些山陽人!

    “降不降?!降不降?!”

    將一個山陽老頭踹倒在地,一名韓兵舉著長劍,怒聲威脅道。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那個老頭就將一口唾沫吐在了他的臉上。

    見此,那名韓兵勃然大怒,手中的利劍奮力揮下,將老頭的腦袋砍了下來。

    而就在這時,只聽噗地一聲,一支利箭射中了他的身體。

    韓兵愕然地轉頭看去,只見在路邊幾具屍體中,有一名僅僅七八歲大的女童,正吃力舉著一柄弩具,憎恨地看著他。

    “小畜生……”韓兵罵了一句,隨即噗通一聲倒在地上。

    彌留之際,他看到那個女童被他的同伴砍翻在地,鮮血直流,但滲人的是,那名女童看著同樣倒在地上的他,臉上卻露出了笑容。

    “啊……”

    遠處,又有一名起色心的韓兵,被一名年輕貌美的山陽女人用短劍捅死。

    看著這一幕,不遠處一名韓軍將領臉上露出了凝重之色。

    其實近二十年來,韓國不止攻陷過一座魏城,但至今為止,還未有那座魏城的反抗,像山陽這般激烈。

    山陽縣的魏人,無論老人、小孩、男人、女人,仿佛皆有種寧死不屈的意志。

    『是因為魏公子疆麼?』

    這名韓軍將領,忽然想到了那位次次身先士卒的魏王之子姬疆。

    他覺得,山陽縣與其他魏城截然不同,可能是因為這座城池,有一位魏國的公子坐鎮,且這位魏公子疆,與山陽軍民並肩而戰,極大地鼓舞了山陽軍民的士氣。

    只要魏公子疆不死,則這座城的山陽百姓,縱使城破亦不會放棄反抗!

    “找到魏公子疆!”

    這名韓軍將領沉聲下令道。

    而與此同時,在東城門的城門樓上,燕王趙弘疆已卸掉了甲胄,袒露著身軀。

    身旁,燕王妃孫氏與兩名側室,正在為丈夫擦拭著身上的血跡。

    看著丈夫身上那幾處觸目驚心的箭傷,燕王妃孫氏與兩名側室心疼不已,眼眶含淚,為丈夫敷上止血藥,纏上傷布。

    “疼……麼?”輕輕撫摸著傷布,燕王妃孫氏忍不住問道。

    入眼處,是燕王趙弘疆那大大咧咧的笑容,他仿佛只會說那句話:區區小傷而已。

    可那真的只是區區小傷麼?

    燕王妃孫氏分明記得,方才幾名護衛為她們的丈夫拔箭時,這位燕王殿下額頭汗如漿湧,分明是疼到了極致。

    可即便如此,這位殿下依舊一聲不吭,甚至還露出笑容來安慰她們三女。

    “報!”

    一名渾身是血的山陽士卒疾步走入城樓內,悲憤地稟告道:“殿下,城門已被韓軍攻破,眼下韓軍已殺入城中,見人就殺……”

    “……”燕王趙弘疆聽罷默然不語。

    見此,附近有幾名護衛勸道:“殿下,此地已不可留守,請殿下與幾位夫人速速退至王府。”

    王府,即是燕王府,這座王府,是在山陽縣內城的基礎上改建的,占地僅一兩裡方圓。

    雖然也有城牆,但內城的城牆,終究沒有山陽縣的外城城牆高,韓軍既然可以攻破山陽縣的外城牆,又豈會攻不破這座內城?

    因此退到內城,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

    就在這時,城牆上傳來一陣疾呼,原來是闖入城內的韓兵,正企圖從內側殺上城牆。

    見此,城門樓內的燕王近衛,紛紛前往防守,只留下兩名近衛。

    “呼……”

    微微吐了口氣,燕王趙弘疆正準備站起身來,然而,燕王妃孫氏卻握住了他的手:“殿下……”

    拍了拍愛妻的手,趙弘疆罕見地用溫柔的口吻安慰道:“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然而,燕王妃卻搖了搖頭,眼眶含淚,從袖內取出一柄精緻的短劍。

    見此,燕王趙弘疆面色微變,他已預感到自己的髮妻想說什麼。

    而此時,燕王妃孫氏卻搶先一步,輕聲說道:“殿下,城門雖被韓軍攻破,但城內尚有我英勇的山陽軍民仍在奮力殺敵,殿下您應該與他們並肩而戰……”說罷,她將手中的短劍遞到丈夫手中,輕泣道:“然妾身等心怯,不敢……不敢……望殿下您……”

    說著,孫氏站起身來,走到丈夫身邊,偎依在趙弘疆懷中。

    燕王趙弘疆緩緩拔出那柄短劍,神色有些茫然。

    而此時,那趙弘疆的兩名側室,則起身火把點燃了城門樓內木質建築,隨即丟掉火把,來到了趙弘疆身邊。

    與二女對視一眼,燕王妃孫氏抹掉了淚水,一手反握住趙弘疆握著短劍的右手,輕輕抵住自己的胸口,一手撫摸著丈夫的臉龐,深情地說道:“殿下,妾身不會說讓殿下您逃走這樣煞風景的話,因為您是妾身等人心目中的英雄,縱使您戰死在這座城,亦無損您在妾身等人心中的形象……妾身三人,先去地下等著您,望來世,妾身三女尚有幸與殿下結成夫婦……”

    聽著孫氏那訣別的話,燕王趙弘疆心中既是悲苦,又有種莫名的感動。

    是的,他是魏國公子,燕王趙疆!

    他絕不會背棄山陽的軍民,獨自逃走,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右手顫抖地握住短劍,用利刃抵住燕王妃孫氏的胸口,燕王趙弘疆強撐著笑容說道:“或許我會讓你們久等,因為我會殺掉更多的韓兵陪葬……”

    燕王妃孫氏含笑不語,緩緩閉上眼睛,不忍再去看自己的丈夫。

    見此,燕王趙弘疆眼眸中閃過濃濃掙扎之色,隨即,眼眸中的掙扎被堅毅所取代。

    而就在他即將動手殺死自己的愛妃時,忽聽城牆上傳來一聲驚呼:“援軍!援軍!殿下!殿下!是援軍!”

    “什麼?”燕王趙弘疆與懷中的燕王妃孫氏對視一眼,夫婦二人連忙來到牆垛邊,眺望城外。

    只見在山陽縣的西側,有無數馬拉雪橇飛速而至,一面面『魏』字的軍旗,迎風招展。

    “那是……八弟弘潤的軍隊!”

    燕王趙弘疆睜大眼睛,望著遠處那面熟悉的『魏、肅王潤』的王旗,心中莫名的振奮。

    他下意識地摟緊了懷中的燕王妃孫氏,而此時,燕王妃孫氏已泣不成聲。

    而與此同時,那些豎起著『魏、肅王潤』王旗的雪橇車,緩緩駛上一處雪坡。

    在戰車的前端,肅王趙弘潤目視著火光迸現、黑煙滾滾的山陽城,臉上露出了驚怒、急躁之色。

    只見他揮手指向山陽縣,沉聲喝道:“魏秦兩軍聽令,全軍總攻,協守山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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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9章:千里馳援!從天而降的援軍!

   『PS:本來,把趙疆與孫氏塑造成霸王虞姬似的悲劇,就是打算賺書友們一點眼淚的,不過見書友們都不捨得這對配角,作者心想,現實社會已經夠鬱悶了,就留著點小說裡的感動吧。所以,就讓主角「及時」趕到了。話說,感覺我塑造女角色還可以啊,燕王妃孫氏就不錯,咋幾個女主不出彩呢?奇怪。』

    ————以下正文————

    半個時辰前,在韓將劇辛麾下曲陽軍即將攻破山陽的東城門時,在山陽縣的南城牆,蕩陰侯韓陽與原上黨守馮頲,亦率軍攻打山陽縣的南城牆。

    不得不說,當這路韓軍的主將劇辛許下了『破城後縱兵三日』的承諾後,五萬韓軍士氣大振,就算是蕩陰侯韓陽與韓將馮頲麾下的『邯鄲軍』,都發揮出了超過平日裡的水準——別看邯鄲軍是守衛韓國王郡邯鄲郡的兵力,可事實上,這支內地軍隊,並不如韓國的邊防軍勇悍。

    “破城了!”

    隨著轟隆一聲巨響,城下的邯鄲韓軍終於擊破了山陽的南城門,使得城外的韓軍像潮水一般湧入。

    『贏了!』

    蕩陰侯韓陽與韓將馮頲對視一眼,雖然聽上去可笑,但著實隱隱有種苦盡甘來般的喜悅。

    山陽縣實在是太難打了。

    誰能想像,這座僅僅只有兩丈餘外牆高度的城縣,且城內僅有一萬八千余山陽軍與四千余南燕軍駐守,然而面對著八萬韓軍的猛攻,山陽軍民卻足足守了二十幾日,並且讓韓軍付出了三萬人的巨大傷亡。

    贏下這場戰事,相信韓軍亦是身心疲憊。

    “想不到一個山陽,居然如此難纏。”蕩陰侯韓陽感慨道。

    記得前幾日,當他得知代郡守劇辛率領著曲陽軍,居然被阻擋在山陽城時,他簡直難以置信。

    直到後來他率領三萬援軍趕到『懷邑』,協助劇辛對山陽縣展開了幾日的猛攻,他這才意識到,山陽縣魏人的堅韌,著實超乎他的想像。

    山陽縣就這樣難打,那麼『沁陽』呢?

    要知道在去年、前年時,沁陽那可是魏國北二軍——現南梁王趙元佐麾下『鎮反軍』的駐守城池。

    聽了蕩陰侯韓陽的感慨,馮頲卻搖頭說道:“我倒是不認為沁陽會比山陽難打。”

    在馮頲看來,山陽縣之所以難打,那是因為這裡有魏公子疆親自坐鎮,與山陽縣的魏人並肩作戰,而沁陽,雖說曾經是魏國南梁王趙元佐駐軍的地方,但目前,南梁王趙元佐麾下主力軍已撤到了大河以南,這意味著沁陽已經被南梁王趙元佐給放棄了。

    在這種情況下,沁陽縣的魏人縱使會拼死守城,也絕不會像山陽縣這樣激烈。

    山陽縣,是獨一無二的,因為這座城池有魏公子疆!

    順著這個思路,馮頲對蕩陰侯韓陽說道:“這場仗過後,接下來的戰事,應該會好打許多了。……魏國的南梁王姬佐,已將主力撤回大河以南,因此河內郡一帶,應該沒有多少魏軍的精銳,頂多就是一些縣軍而已……”

    蕩陰侯韓陽聞言點了點頭,隨即好似想到了什麼,提醒道:“別忘了天門關的五千商水軍。”

    馮頲點了點頭,他絕不會小看商水軍,但話說回來,他頂多也就是重視而已,畢竟五千商水軍,實在不足以扭轉河內戰場的勝敗走向——就算是五千『商水游馬』,已無法挽回魏軍的劣勢。

    “除非魏公子潤從天而降。”

    見麾下的軍隊已殺入城內,蕩陰侯韓陽心情大好,忍不住開著玩笑說道。

    儘管明知蕩陰侯韓陽是在開玩笑,但馮頲仍然感覺後脊有些發涼。

    自從去年在上黨郡境內被魏公子潤的軍隊打得幾番丟盔棄甲後,魏公子潤仿佛就成了他心中的夢靨,讓他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徹夜難眠。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閉上眼睛就會想起那支可怕的游馬重騎,以及那位將暴鳶、靳黈、還有他馮頲玩弄於鼓掌之上的魏公子潤。

    想到這裡,他訕訕說道:“這種玩笑……還是莫開為妙。”

    見馮頲面色微變,蕩陰侯韓陽笑著調侃道:“馮頲,你可是被譽為『北原十豪』啊,竟對此子如此畏懼?”

    其實提到魏公子潤,蕩陰侯韓陽心底也有些發怵,畢竟在去年魏公子潤增援河內時,他也被這位魏公子打地毫無還手之力。

    但這並不妨礙他這會兒調侃馮頲。

    “怎麼可能。”馮頲咬死不承認。

    見此,蕩陰侯韓陽眼珠一轉,趁馮頲不注意,詐道:“不好!肅王軍!”

    “什麼?哪裡?”馮頲面色驟變,下意識轉頭看向蕩陰侯韓陽,卻見後者正指著他哈哈大笑。

    馮頲感覺又好氣又好笑,看著蕩陰侯韓陽無奈地說道:“韓陽大人,您可真是……”

    剛說到這,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好似白日見鬼般,駭然地睜大了眼睛,舉起右手指著蕩陰侯韓陽的左側,嘴唇微動,就連面色都微微有些發白。

    見此,蕩陰侯韓陽笑著說道:“馮頲,你莫要詐我……”

    話音未落,就見馮頲面色發青地說道:“魏……軍!”

    說罷,他竭聲大喊道:“敵襲!”

    『唔?』

    蕩陰侯韓陽見此一愣,畢竟馮頲就算開玩笑,不至於到謊報軍情的程度。

    他下意識地扭過頭瞧向西側,隨即駭然看到,在遠方的雪原上,出現了漫山遍野的魏軍。

    那些魏軍,駕馭著用馬拉乘的奇怪戰車,在難行的雪地上疾馳如飛,且數量之多,猶如破堤的洪水一般。

    更讓他感到驚駭的是,他在這支魏軍的諸多旗幟中,瞧見了一面『魏、肅王潤』的王旗。

    他絕不會遺忘這面旗幟!

    那是魏公子潤的王旗!

    『怎麼可能?!魏公子潤不是正在攻打秦國麼?!』

    蕩陰侯韓陽驚駭地說不出話來。

    下意識地,他環視四周,然而此時他麾下軍隊,有七成已殺入山陽城內,僅剩下數千人尚在城外。

    而遠方迅速逼近的魏軍,堪稱漫山遍野、接天連地。

    以目前他麾下軍隊所在的位置來說,鐵定會被這支魏軍包圍殲滅。

    單憑城外數千韓軍,抵擋數以萬計的魏軍?而且還是魏公子潤麾下的精銳?

    這種荒誕而不切實際的事,蕩陰侯韓陽也就是心裡想想而已。

    幾乎只是眨眼的工夫,魏軍便駕馭著馬拉雪橇戰車,沖入了山陽城外數千韓軍的隊伍。

    在這股浩大如潮洪般的魏軍軍勢面前,數千名韓軍仿佛是丟入江中的小石子,稍稍冒了氣泡,就消失無蹤。

    『完了……』

    在防線被魏軍擊潰之際,蕩陰侯韓陽萬念俱灰。

    望了一眼山陽,他撥馬就逃。

    他預感到,待等那位魏公子潤得知此時發生在山陽城內的慘事,絕對不會輕饒他。

    而見蕩陰侯韓陽撇下軍隊撥馬就逃,韓將馮頲下意識也想逃走,但遺憾的是,他終究是慢了一步,一名魏國弩手射中了他的肩膀,使他吃痛之餘不慎摔在雪地上。

    待等他回過神來之際,兩名魏兵已將兵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而與此同時,肅王趙弘潤乘坐在雪橇車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城南的戰場。

    不得不說,他出現的時機實在太巧了,正好在韓軍剛剛攻破山陽,將注意力投注在眼前這座魏城的空檔,以至於他麾下的軍隊,毫不費力地就擊潰了山陽南郊的數千韓軍。

    『韓軍是在進攻山陽的東、南兩面麼?』

    微微思忖過後,趙弘潤當機立斷地下令道:“來人,傳令陽泉君贏镹大人,請其沿南城門殺入山陽,少君……秦少君麾下秦軍,跟隨商水軍迂回襲向城東!”

    “遵命!”

    左右兩輛雪橇車迅速離去。

    片刻之後,肅王趙弘潤所率領的商水軍匯同秦少君所率領的秦軍,迂回繞過山陽的東南角,朝著城東而去。

    遠遠地,趙弘潤就發現山陽縣東城門的城門樓火光迸現,他心中暗道不妙。

    要知道,此次韓軍攻打魏國,是為了將他魏國的領土據為己有,因此,似城門樓這種防禦設施,韓軍按理來說是不會放火燒毀的。

    更何況,山陽的東城門樓附近,尚插著『魏』字旌旗,這意味著韓軍還未攻陷那裡。

    而在這種情況下,山陽的東城門樓卻出現了火光,這就只有一個解釋:山陽方自己放火燒毀了城門樓,準備與韓軍拼死一戰。

    『四王兄……』

    趙弘潤的心情頓時變得極為急躁。

    因為憑他對四王兄、燕王趙弘疆的瞭解,這位粗魯大大咧咧的四哥,絕對做得出來燒城死戰的事。

    想到這裡,他在雪橇車站起身來,手指前方,大聲喝道:“魏秦兩軍聽令,全軍總攻,協守山陽!……傳令伍忌,率軍進攻韓軍本陣,傳令翟璜與南門遲,隨同少君麾下秦軍,殺入山陽!”

    幾道命令下達,奔向城東的數萬秦魏聯軍一分為二,朝著各自的目標而去。

    而此時,在韓軍本陣觀望戰況的韓將劇辛,亦注意到了從山陽東南角繞過來的魏軍,臉上亦露出了極度震驚的表情。

    『為何山陽會出現魏公子潤的軍隊?魏公子潤不是在攻打秦國麼?難道秦國已經戰敗了?這也不對啊,魏公子潤分明是從河東而來……河東……難道樂成已敗?』

    劇辛的思緒出現了混亂。

    在他看來,魏公子潤就算要支援河內戰場,也必須經過河東郡。

    但是在河東,有他的同僚、太原守樂成的數萬人馬,魏公子潤怎麼可能帶著數萬人馬,悄無聲息地潛近山陽?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魏軍就已殺入了韓軍的隊伍中。

    在兩軍混戰之際,一名坐跨戰馬的魏將,揮舞著長柄戰刀殺到了劇辛跟前。

    “鏘!”

    一聲兵刃相擊之響,劇辛與那名魏將皆連人帶馬倒退兩步。

    震撼于面前那名魏將的臂力,劇辛沉聲喝道:“來將通名!”

    “商水軍,伍忌!”

    伴隨著一聲通名,那魏將雙持戰刀,朝著劇辛重重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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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5 00:41:06
第1230章:千里馳援!從天而降的援軍!(二)

    “鏘!”

    “鏘鏘!”

    在山陽東城郊外韓軍本陣,韓將劇辛與魏將伍忌各自揮舞著長柄兵刃,叮叮噹當打成一團。

    而此時在附近,諸多商水軍魏卒亦殺入了韓軍的隊伍中,與曲陽軍殺得難捨難分。

    不得不說,在之前進攻山陽的攻城戰中,曲陽兵的實力可見一斑,縱使是燕王趙弘疆麾下近大半年來一放光彩的山陽軍,對上曲陽兵亦感到十分吃力。

    然而如今在商水軍士卒面前,曲陽兵卻在短時間內就落入了下風,被前者殺得節節敗退。

    士氣跌落固然是一方面,畢竟韓軍上下誰也沒有想到魏公子潤麾下的軍隊會如此巧合地趕來支援,以至於此刻尚且留在城外的數千名韓軍,在面對數以萬計的魏軍援兵時,心中早已發怵,哪裡還有什麼鬥志。

    而另外一點,那就是裝備的差距了。

    即便商水軍士卒們身上的武器裝備已沿用了接近兩年,由於多番出征而磨損地極為厲害,即將面臨淘汰換裝,但即便如此,韓軍步兵手中的鋒利長劍,還是需要很吃力才能刺入魏兵身上的甲胄——可商水軍都不是傻子,難道他們不會扭身回避,不會用盾牌抵擋麼?

    作戰經驗豐富的商水軍,在長年的戰鬥中摸索出了一些殺敵保命的竅門,比如說,在敵人的利刃刺向自己身上甲胄的同時,猛然側身,然後用左手的盾牌給予敵人迎面一記沉重盾擊,然後順勢重創對方。

    至於敵人的劈斬,很遺憾,商水軍至今還未遇到過僅憑一次劈斬就能擊破他們身上甲胄的敵人。

    這就是裝備帶來的優勢。

    依靠著在使用兩年後仍然優秀可靠的武器甲胄,商水軍在曲陽軍面前,簡直就是壓倒性的優勢,哪怕比較士卒的硬實力,其實兩軍士卒相差並不遠。

    “噗——”

    “啊!”

    曲陽韓軍的慘叫聲,此起彼伏,這讓韓將劇辛分外震驚。

    無論是他,還是他麾下的曲陽兵,至今為止都沒有真正與商水軍交過手,他們只是聽暴鳶、靳黈、馮頲那些敗在魏公子潤手中的殘兵敗將提及過『肅王軍』的厲害——商水軍、鄢陵軍、(商水)游馬軍,暴鳶等人對這三支魏軍的評價非常高,以至於劇辛曾經懷疑這些人是不是打著主意,借抬高對手、使其逃脫戰敗的處罰。

    直到此時此刻,當親眼看到自己麾下曲陽軍在商水軍面前節節敗退,劇辛這才意識到,暴鳶、靳黈、馮頲當初的警告,實非信口開河。

    『該死的!居然被魏軍的援兵抓到了這樣的破綻……』

    一邊招架著伍忌的進攻,劇辛一邊在心中暗罵著。

    他感覺自己的運氣實在是太差了,沒想到魏公子潤率領的援軍居然會在他們韓軍攻破山陽、六七成士卒已經殺入城內的空檔從天而降,以至於他韓軍一方頓時陷入了被動。

    這簡直就是上蒼對魏公子潤的庇護!

    似這種巧合,自古以來也未曾發生過幾次!

    “喂,你看哪呢?”

    就在劇辛分神之際,他忽然聽到了面前那名魏將的警告。

    他心中一驚,立即回過神來,堪堪用手中的長刀擋下了那名魏將的迎面重劈。

    那沉重的力道,讓劇辛手中長柄戰刀的鐵質棍身,竟呈現駭人的彎曲。

    『他娘的!這個叫伍忌的混蛋,臂力居然這麼沉?!』

    劇辛正暗自咒駡著,忽然胯下戰馬抵受不住,屈膝向前一傾,竟將他掀了下來。

    不得不說劇辛不愧是北原十豪級別的猛將,在跌倒的同時,掄動長柄戰刀,竟將伍忌胯下戰馬的兩條前腿打折。

    只聽伍忌胯下戰馬一聲悲鳴,無法站穩,亦將背上的主人掀了下來。

    “將軍!”

    “將軍!”

    在附近韓、魏兩軍士卒的驚呼聲中,劇辛與伍忌迅速從雪地上爬起來,揮舞著長柄戰刀再次交鋒。

    說實話,此時的劇辛根本不想與伍忌廝打,因為他此刻十分擔憂麾下那些早已殺入山陽縣內的曲陽兵。

    畢竟就在方才,魏公子潤的援兵也已殺入了城內,這讓劇辛非常擔心自己的部下。

    但奈何,伍忌死死纏住了他,讓他分身乏術。

    而更讓劇辛感到憤懣的是,伍忌這名魏將的實力還相當厲害,哪怕比較魏公子疆都毫不遜色,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由於分心顧慮著山陽城內的部下,以至於劇辛此刻根本發揮不出平日裡的實力。

    反觀伍忌,卻因為毫無心理負擔,越打越順手,以至於逐漸壓制住了劇辛。

    漸漸地,劇辛有些支撐不住了,他忍不住說道:“伍忌,我知道你,你是商水軍的大將軍……堂堂商水軍主將,不去指揮士卒,竟逞匹夫之勇!你難道就不擔心你的部下成一盤散沙麼?”

    伍忌有些意外地看著劇辛,可手中的動作卻毫無減緩之意。

    也虧得伍忌不熟悉劇辛,否則要是換做瞭解劇辛事蹟的人,此刻怕是要出言嘲諷了,因為劇辛與廉駁一樣,都是非常崇尚個人武力的猛將,是那種『雖然我擅長指揮、但我就是喜歡獨自蠻幹』的武人。

    尤其是碰到像燕王趙弘疆這種個人實力極強的猛將時,廉駁也好、劇辛也罷,都會按耐不住心癢,不顧身邊士卒的勸阻,單騎前往討殺。

    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此刻劇辛說出了這樣的話,就代表他已經心虛了。

    然而伍忌並不瞭解劇辛的事蹟,他只是實話實說道:“擔心?有什麼好擔心的?我軍中比我擅長指揮的將帥比比皆是……”

    這確實是實話,肅王趙弘潤此番帶來山陽縣的魏秦聯軍中,根本不缺善於指揮的將帥,比如趙弘潤本人,再比如秦少君、陽泉君贏镹,還有商水軍的翟璜、南門遲,甚至於,三千人將級別的徐炯、陳庶,還有千人將級別的冉滕、項離、張鳴等等,皆是擅長指揮局部小規模戰爭的將才。

    有沒有伍忌這位商水軍的大將軍指揮戰事,說實話區別並不大。

    “可能我沒有指揮方面的才能吧……不過,我也有我能做的,比如說,留下你,北原十豪的劇辛!”伍忌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壓低聲音說道。

    “狂妄!”劇辛怒駡一聲,奮力揮舞戰刀朝著伍忌橫掃。

    然而,伍忌就跟早有預料似的,猛然下蹲,堪堪避過了這一擊。

    幾根髮絲飄落,伍忌左手迅速抽出腰間的佩劍,趁劇辛來不及收力之際,反手割破了他腹間的甲胄。

    『……』

    劇辛下意識退後兩步,驚疑不定地看著伍忌。

    “將軍!”

    不遠處劇辛的近衛瞧見,紛紛圍了上來,對劇辛說道:“此地不可久留,將軍速退!”

    『退?』

    劇辛暗暗苦笑一聲。

    是的,事到如今,他已經不奢望營救城內的韓軍了,能保住他自己的性命就已經不易。

    退?談何容易!

    他看了一眼四周,只見四周的商水軍士卒們,已隱隱將他們圍了起來,之所以暫時還未進攻,那只不過是尊重他劇辛與伍忌兩人之間的較量而已。

    但倘若他劇辛轉身逃走,相信那些魏軍定會用手中的弩矢招呼他——沒有一個魏人會拒絕殺死一名韓軍上將的功勳!

    “留下……”

    在劇辛凝重的目光下,伍忌右手握著長柄戰刀斜置於背後,左手反握利劍,橫在胸前,一雙虎目目不轉睛地盯著劇辛。

    “……你的首級!”

    “走開!”一把將自己的近衛推到旁邊,劇辛凝視著伍忌,深吸一口氣,雙持長柄戰刀,擺出了攻擊的架勢。

    他知道,除非他在這場公平的較量中殺掉面前這名魏軍的主將,使周圍魏軍的心神動搖,否則,他絕對無法活著離開這裡。

    “乳臭未乾的小子,妄想殺死老子?!”

    隨著一聲暴喝,劇辛率先進攻,然而伍忌的動作卻也不慢,兩柄長柄兵刃狠狠撞擊在一起,那迫人的氣浪,縱使是周圍的商水軍士卒亦露出了凝重、驚駭之色。

    而與此同時在山陽城內,跟韓將劇辛的境遇相似,曲陽軍與邯鄲軍的兩支韓軍亦面對著險峻的威脅,秦魏兩軍的援兵,分別從山陽南城門與東城門殺入,殺了韓軍一個措手不及。

    率先殺入山陽城的,乃是陽泉君贏镹率領的鐵鷹騎兵。

    當這支打著『秦』字旗號的秦國騎兵殺入城中時,仍在南城牆一帶奮戰、拼死阻擊韓軍的山陽軍民,已近乎絕望:韓軍還未殺退,秦軍又殺入山陽?

    畢竟自從『魏秦三川戰役大捷』傳遍全國之後,山陽人就將秦人判定了敵人。

    然而就在絕望之際,山陽縣軍民看到那支秦國騎兵的,竟然對韓軍展開了毫不留情的進攻。

    在敵我難辨的情況下,山陽縣的軍民們守在城牆附近,警惕地看著這支秦軍。

    而就在這時,他們發現秦軍的隊伍中,居然還舉著一面面『魏』字軍旗。

    這是什麼意思?是秦軍繳獲的我魏軍的旗幟?

    可繳獲的旗幟,也不是這麼用的啊。

    山陽縣軍民有些無法理解。

    而此時,以陽泉君贏镹為首的秦軍將領們,只見他對城上城下心存警惕的山陽縣軍民沉聲喊道:“山陽的魏人聽著,我大秦軍隊此番應魏公子潤之請,專程為協守山陽而來!……是友非敵,莫要誤傷!”

    魏公子潤?

    是肅王殿下?!

    城上城下的山陽軍民大感吃驚,或有一名山陽軍老卒驚聲問道:“貴國與我大魏,前段日子不是還在打仗麼?”

    “早已結束了。”陽泉君贏镹環視了一眼附近的魏人,高聲喊道:“眼下,秦魏兩國已結盟,貴國的公子潤殿下,將迎娶我大秦的公主,而我大秦的少君殿下,亦將迎娶貴國的公主,秦魏兩國,將結成聯姻之盟!”

    『這……』

    附近的山陽縣軍民面面相覷。

    想想也是,半年前還在打生打死的兩國,忽然相互聯姻締結了盟約,這簡直就是匪夷所思。

    可仔細想想,眼下山陽縣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際,秦軍實在沒有必要欺騙他們。

    於是在短暫的寂靜之後,附近這一帶的山陽縣居民爆發出一股震天動地的歡呼。

    見此,陽泉君贏镹暗暗松了口氣。

    他並不擔心山陽縣城內的韓軍,畢竟韓軍就算再厲害,也敵不過魏公子潤麾下的魏兵。

    他進城時唯一擔心的,就是山陽人誤將他秦軍視為韓軍的幫兇,若因此雙方由於誤會出現了不必要的傷亡,他可不好向那位魏公子潤交代。

    畢竟從某種意義上說,那位魏公子潤,如今可是他們秦人的姑爺。

    “這位將軍!”

    或有幾十名山陽軍老卒紛紛走了出來,其中,一名伯長抱拳說道:“請容許我等,暫時跟隨貴軍,免得出現誤傷。”

    陽泉君贏镹聞言點了點頭:“有勞!”

    此時,陽泉君贏镹麾下黥面軍,已殺潰了城牆上下的韓軍,將『秦』、『魏』兩類軍旗插遍城牆,並沿著城牆,順勢攻向西城牆與東城牆。

    期間,由於秦軍士卒高舉一面面『魏』字旗幟,並高喊『我等乃山陽援軍』之類的口號,使得沿途遇到的山陽軍士卒,紛紛加入到了秦軍當中。

    在率領秦軍追擊城內韓軍的期間,陽泉君贏镹注意到了城內大街小巷內的屍體。

    看著那一具具平民服飾的屍體,他眼中閃過幾絲困惑:魏國,難道也有類似黥面的軍隊?

    他詢問給他們秦軍開道的山陽軍老卒,後者憤恨地告訴他,那是韓軍在屠殺山陽城內的平民。

    聽聞此言,陽泉君贏镹深深皺起了眉頭。

    平心而論,其實回望二十幾年前,秦國在對外擴張時,也屢屢發生過搶掠敵國財物、女人,屠殺敵國平民等惡行,但陽泉君贏镹本人卻非常不喜這種醜惡的行為。

    話說回來,隨著左庶長衛鞅等人將中原文化習俗帶入秦國,秦國近二十幾年來已很少發生屠殺平民的惡行,頂多就是將敵國的平民貶為賤戶,沒收他們的財物,除非這些賤戶通過軍功獲得爵位。

    因此陽泉君贏镹十分驚訝,連他們身處西地、被蔑稱為蠻夷的秦人都已不再屠殺平民,崇尚中原文化的韓國,其軍隊居然還在延續這種醜惡的惡行。

    既然韓軍是這種貨色,那麼,他贏镹也就沒有必要手下留情了。

    想到這裡,陽泉君贏镹對麾下的秦軍下達了命令:但凡手持兵刃之韓卒,格殺勿論!

    秦軍的背後一擊,讓已殺入城內的韓軍們感覺腦袋發懵。

    他們萬萬也想不到,在他們攻陷山陽之際,身背後居然會殺出一支秦國的軍隊,而這支秦國的軍隊,居然還是為了援救山陽的魏人而來。

    為何?!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秦魏兩國不是正在打仗麼?!

    懷著諸般無法理解的困惑,韓軍士卒在秦軍鐵鷹騎兵與黥面軍的進攻下,死傷慘重。

    而在山陽的東城門處,秦少君亦領著一支秦軍以及半數的商水軍,殺入了城內。

    當看到遍地山陽百姓的屍體,尤其是婦孺的屍體時,秦少君的面色發青。

    雖然因為某些原因,她暫時還無法嫁給魏公子潤成為魏人的肅王妃,但這並不妨礙她將魏人視為自己的同胞。(本來想用「子民」,但感覺好彆扭。)

    秦魏兩國世代交好、從此不再發生衝突,這是她如今心中最大的夙願。

    然而韓軍,居然在屠殺山陽的魏人平民,居然連女人與小孩都不放過?!

    想到這裡,她手指前方遠處的韓軍士卒,沉聲喝道:“殺!……無需留情!”

    其實就算她不這麼下令,商水軍士卒們也不會對城內的韓軍手下留情。

    當入城後看到山陽城內那遍地的平民屍體後,商水軍的士卒們心中早就氣炸了。

    莫以為商水軍是楚人出身,就不會在意山陽縣平民的死傷,要知道,去年肅王趙弘潤率領他們攻打韓國的前後,商水軍皆曾路過山陽,在城外駐紮。

    尤其是在魏國贏得第二次北疆戰役勝利、商水軍凱旋回到山陽暫時駐紮的時候,山陽人為了感謝商水軍的士卒們,曾自發組織,將一些酒水、食物、瓜果送到商水軍的駐地,甚至於膽大一些的山陽縣的少女們,還偷偷向商水軍的士卒示愛。

    畢竟山陽縣乃是燕王趙弘疆駐守的縣城,而肅王軍則是肅王趙弘潤麾下的軍隊,這兩位殿下的交情,使得山陽人與肅王軍的關係極好。

    而眼下看到山陽縣的軍民被韓軍屠戳,商水軍的士卒們一個個氣憤填膺,恨不得將城內的韓軍皆千刀萬剮。

    “殺!”

    一隊隊商水軍怒吼著殺入大街小巷,將沿途遇到的韓軍士卒,盡數斬殺。

    “砰!”

    千人將冉滕一腳踹開了一間民戶的門扉。

    只見在屋內,兩名韓軍士卒抱著長劍,笑容僵在臉上。

    而在屋內的床榻上,還有一名赤裸的韓軍士卒,正在侮辱一名哭泣的山陽女子。

    “都該死!”

    怒駡一聲,冉滕邁步上前,與身後湧入屋內的幾名商水軍士卒,將那兩名韓軍士卒殺死,至於那個一臉惶恐從床榻上跳下來的韓卒,則被那幾名商水軍亂刀砍死,砍得血肉模糊。

    冉滕看了一眼那名山陽女子,見對方一臉恐懼地裹著被褥,滿臉淚水地縮在角落,他心中不由一痛。

    想當初他在暫駐山陽城外的時候,由於他長得粗獷強壯,還有好幾個山陽少女對他示愛咧,皆是似眼前這個少女這般年紀。

    走上前將那名女子輕輕摟在懷中,冉滕低聲安慰道:“不必再害怕,我商水軍已抵達山陽……”

    “商……水……”

    懷中的少女起初一臉恐懼地想要推開冉滕,然而在聽到『商水軍』後,她充滿驚懼的表情逐漸放鬆下來,趴在冉滕懷中無聲啜泣起來。

    冉滕拍著女人的後背,輕聲安慰著她,逐漸地,女人昏睡了過去。

    見此,冉滕將其放倒在床榻上,替她蓋上被褥,隨即走出了屋子。

    “留下兩個人,其餘人,跟老子走!”

    留下了兩名商水軍士卒,冉滕面色陰沉地走向大街深處。

    在經過一條小巷時,小巷倉皇地奔出三五名韓軍士卒。

    那五名韓軍士卒仿佛是在被別的商水軍士卒追趕,當看到冉滕這一行幾十人後,臉上露出絕望之色,當即丟掉手中的兵器,跪倒在地,口中說道:“我降,我降……”

    然而,還未等他說完,就見冉滕揮動手中的戰刀,刷刷兩下,就將最近的兩名韓軍士卒砍翻在地。

    其餘三名韓軍士卒見此大驚失色,連忙又去撿起丟在地上的兵刃,只可惜,冉滕的動作比他們更快,刷刷三刀,就將那三名韓軍士卒砍死在地。

    看著面色陰沉、滿身鮮血的冉滕,他身後幾十名商水軍士卒面面相覷。

    或有一名伍長有些遲疑地小聲說道:“冉滕千人將,他們,棄械投降了……”

    是的,降者不殺,這是肅王軍以往的規矩。

    “是麼?”冉滕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那名伍長,淡淡說道:“那就是我沒有聽清……”

    那名伍長愣了愣,似有察覺地看了一眼四周遍地的山陽百姓的屍體,隨即立刻糾正道:“不,是我看錯了,這五人是要襲擊千人將您!”

    聽聞此言,附近幾十名商水軍士卒紛紛出言附和。

    見此,冉滕冰冷的臉上露出幾分淡淡笑容,隨即,他壓低聲音說道:“若事後追究起來,我擔著,眼下,你們隨我殺光城內那幫畜生!”

    “是!”

    幾十名商水軍士卒應道。

    之後,冉滕率人繼續殺向城內深處,期間他們所遇到的韓軍,無論是否棄械投降,皆被冉滕隊殺死,無一活口。

    事實上,不止冉滕這一隊的商水軍在這麼幹,當看到了城內山陽平民屍橫遍地後,絕大多數的商水軍士卒,仿佛皆得了一種間歇性失聰、間歇性失明的怪症:他們對大叫著『我願投降』的韓軍士卒充耳不聞,一擁而上將其砍死;倘若不慎看到其他商水軍同澤正在屠戳已丟掉了兵刃的韓軍士卒,則視若無睹,若無其事地走過。

    久而久之,翟璜、南門遲、徐炯、陳庶這些將領也察覺到部下的反常舉動,但他們默契地誰都沒有提起。

    因為縱使是他們,心中亦有一股熊熊怒焰需要發洩。

    而與此同時,肅王趙弘潤帶著衛驕、雀兒以及一些魏兵,殺退了東城門一帶的韓軍,邁步登上了城牆。

    只見在城牆上,燕王趙弘疆領著燕王妃孫氏,側室李氏、孫氏,還有幾十名山陽軍士卒,仿佛迎賓般等候著趙弘潤的到來。

    在眾目睽睽之下,趙弘潤邁步走到燕王趙弘疆面前,望著這位或因失血過多而面色蒼白的四王兄,拱手抱拳:“四哥,讓你久等了。”

    燕王趙弘疆一把握住了趙弘潤的手,雖有千言萬語,此刻卻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哪怕趙弘潤的援軍在三月上旬抵達山陽,都稱得上是神速,可前者,卻在二月二十六日就率領數萬秦魏聯軍抵達了山陽,這已經不足以單單用神奇來形容。

    此戰山陽縣所有能活下來的人,都欠『肅王趙潤』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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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6 01:43:35
第1231章:感激

   “弘潤,我欠你三條命。”

    在山陽縣的東城門樓上,燕王趙弘疆與舉著酒盞,鄭重地感謝道。

    在他身旁,燕王妃孫氏與側室李氏、孫氏三女,亦與丈夫一同舉杯向趙弘潤敬酒,感謝這位小叔及時率軍趕來支援。

    別看她們之前已下定決心了與丈夫一同殉國于山陽,但那是因為她們作為燕王趙弘疆的女人,不希望使自己的丈夫蒙羞、使自己的娘家蒙羞,可倘若有一線生機,她們又豈會願意丟下兒女,在風華正茂的年紀死去呢?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當得知小叔子趙弘潤率領援軍及時趕來山陽支援時,燕王妃孫氏與兩位側室姐妹,才會失聲痛哭,喜極而泣。

    聽聞此言,趙弘潤心中很是感慨。

    在他的印象中,四嫂、燕王妃孫氏,以及側室李氏、孫氏二女,這三位女子作為燕王趙弘疆的王妃與側室,一直是非常低調的。

    他還聽說,當初燕王趙弘疆尚在已故的南燕大將軍衛穆手底下擔任副將時,提議在山陽組建一支新軍,分擔南燕軍的壓力。

    然而當時,朝廷的財政非常吃緊,在燕王趙弘疆的運作下,雖然『山陽軍』的番號是批准了,可軍餉卻需要這位元四王兄自行籌集。

    在這種情況下,燕王妃孫氏與側室李氏、孫氏三女,變賣了華服、首飾,拿出私房錢支持自己的男人,更多番說服娘家外黃孫氏,給丈夫提供幫助。

    可以說,燕王趙弘疆組建山陽軍,燕王妃孫氏與側室李氏、孫氏三女功不可沒。

    因為要養活一支軍隊,因此,燕王府的財政始終頗為吃緊,直到後來,因為『魏川貿易』的促成,朝廷的財力這才逐漸充盈起來,因此下撥了些糧餉給山陽軍。

    此後,燕王府的女人們,才總算有點閒錢給自己置備一些體面的華服與首飾,但也遠遠談不上闊綽。

    而今日出現在趙弘潤面前的燕王妃孫氏與側室李氏、孫氏三女,卻穿著體面的華服、穿戴著首飾,一看她們這打扮,聯想到方才此地城門樓處的火勢,趙弘潤頓時就明白了:倘若他率軍晚到片刻,這三位可敬的女子,多半就會殉死于山陽,不使自己成為其丈夫的負累。

    正因為這樣,燕王趙弘疆才會鄭重其事地感謝趙弘潤,並說出『我欠你三條命』的重諾——他不是因為自己得救而感謝趙弘潤,他感謝趙弘潤的,是後者救下了三位從始至終支持著他的夫人。

    事實上,不止燕王妃孫氏等三人有種死裡逃生的喜悅,燕王趙弘疆更是心有餘悸,因為就差那麼一點,他就將不得不親手殺死自己最愛的三位紅顏知己,然後夫婦幾人殉國于山陽城。

    “四哥你言重了。……三位嫂子也莫要如此。”趙弘潤苦笑著擺了擺手。

    喝下這杯酒,就意味著他默認了四哥四嫂欠下他重大恩情這件事,可趙弘潤覺得,四哥四嫂堅守在山陽,為整個『北疆戰場』做出了極大的貢獻。

    這可不是信口開河,要知道,正因為韓將劇辛沒能儘早攻陷山陽,才使得河內劇辛與河東樂成這兩股韓軍未能匯合。否則,倘若韓將樂成與劇辛各自攻陷了河東郡與河內郡,將麾下軍隊駐紮於兩郡的各處要道,秦魏聯軍可能再過幾個月,都沒辦法迅速抵達河內,支援魏國本土。

    毫不誇張地說,正是因為燕王趙弘疆率領山陽軍拼死守住了山陽縣,使河北的魏國領土不至於全部被韓軍攻克,趙弘潤率領的秦魏聯軍,才能順利通過。

    若日後趙弘潤率領秦魏聯軍,支援南梁王趙元佐擊退了韓軍,那麼整個『北疆戰事』,燕王趙弘疆當居首功。

    不是因為他的功勳最大,而是因為他做出了關鍵性的貢獻:沒有他,趙弘潤就無法最快速度支援南梁王趙元佐。而以目前的戰況來說,沒有趙弘潤的支援,南梁王趙元佐八九成要吃敗仗。而一旦他吃敗仗,韓軍就會攻破大河天險,攻打到魏國梁郡,嚴重威脅到魏國的王都。

    事實上,燕王趙弘疆此前也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才萬般不肯將麾下軍隊遷出,否則,憑藉他當時麾下兩萬兩千兵力,只要能狠心撇下山陽的百姓,根本不會有絲毫危險,甚至於,連他的女人也險些無奈殉死。

    因此,當燕王趙弘疆說出感激的話時,趙弘潤反而覺得,是國家、是朝廷、是梁郡千千萬萬的人,欠了這位四王兄一個天大的人情,這位四王兄,無愧於其當初立下的誓言,在國家最為難的時候,仍堅守著國門,使韓軍不至於占盡上風。

    但最終,由於燕王趙弘疆夫婦幾人的執意堅持,趙弘潤還是接受這杯飲酒。

    不過在接受了這杯敬酒後,他亦回敬了四哥四嫂一杯,借此表達心中的尊敬。

    雙方寒暄了幾句後,宗衛高括邁步從城牆上走入樓內,對趙弘潤拱手稟道:“殿下,呃……少君來了。”

    『少君?』

    燕王趙弘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正要開口詢問眼前這位八弟,卻看到八弟趙弘潤的表情有些古怪。

    約十幾息後,樓外就聽到一陣腳步聲與甲胄震動的聲響,隨即,秦少君領著一隊秦軍士卒來到了這裡。

    『……』

    燕王趙弘疆微微皺了皺眉。

    因為來人未經他與趙弘潤允許就擅自闖入了進來,可奇怪的是,城樓他八弟趙弘潤的宗衛們,卻絲毫沒有阻攔來人的意思,這讓他心中暗暗驚詫。

    作為山陽的主人,燕王趙弘疆站起身來,抱拳拱手說道:“敝人趙疆,不知閣下是……”

    瞥了一眼仍坐在席中好似視若無睹的趙弘潤,秦少君皺了皺眉,不過待目光投向趙弘疆時,她臉上卻已露出了微笑,拱手還禮道:“魏公子疆的勇名,餘素有耳聞,今日得見,果不愧是當世的豪傑!……余乃大秦少君,有禮了,公子疆。”

    『公子疆?秦人?』

    燕王趙弘疆有些轉不過彎來,完全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畢竟在他的印象中,秦國那可是他們魏國的敵人啊,記得前年,他八弟趙弘疆還在三川郡使二十萬秦軍全軍覆沒,而這次,據說八弟都率軍打到秦國本土去了,很難想像秦國的少君居然會如此客客氣氣地與他打招呼。

    因為從八弟趙弘潤的表情中看不出什麼頭緒,燕王趙弘疆轉頭看向前者的宗衛長衛驕,見其絲毫沒有流露敵意,便知這位『秦少君』並未是敵人,遂客氣地招呼秦少君入席就坐。

    他本意是叫人把案幾擺放的位置調整一下,沒想到秦少君卻毫不在意地徑直坐到了趙弘潤的右側,淡然說道:“不必麻煩了,餘坐這裡就可以了。”

    『可……』

    燕王趙弘疆看看秦少君、又看看趙弘潤,心中著實納悶:這位秦少君與他八弟趙弘潤的關係,好到可以同坐一張案幾?

    要知道,並不是什麼關係都能同席的,除非是親屬、摯友、夫妻等等。

    可趙弘疆旁觀趙弘潤與秦少君的關係,怎麼看也不像是至交啊。

    更要緊的是,同席是分主次的,以左為尊、右為次,秦少君作為秦國的少君,若坐在他八弟趙弘潤的右側,萬一引起秦人的誤會怎麼辦?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魏人不懂禮數,羞辱秦少君呢。

    “這不合適吧……”

    趙弘疆搖了搖頭,正要說些什麼,他身旁,燕王妃孫氏盯著秦少君,仿佛是看出了些什麼,暗地裡扯了扯丈夫的衣袖,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只可惜,燕王趙弘疆沒有領悟愛妻的提醒,皺皺眉說道:“什麼叫做「人家的事你別管」?你這女人,忒少見識!”

    『到底是誰少見識啊!』

    對於自己丈夫的遲鈍,燕王妃孫氏又羞又氣,只好在丈夫耳邊又低聲說了句。

    也不曉得究竟是聽到了什麼,燕王趙弘疆頓時露出了驚駭莫名的眼神,睜大眼睛匪夷所思地盯著秦少君,讓秦少君感覺頗為不適應。

    好在燕王妃孫氏發現了丈夫的無禮舉動,及時提醒了後者。

    “咳。”

    由於已從愛妻口中得知了一些猜測,燕王趙弘疆遂也不再糾結於坐席的問題,在咳嗽一聲後,主動解圍道:“敢問少君,貴國與我大魏,莫非已化解干戈?”

    “是的。”微微有些臉紅的秦少君,點點頭解釋道:“在貴國禮部尚書杜宥大人的促成下,我大秦與貴國已締結盟約,此番,我大秦出兵二十萬,協助貴國擊退韓、楚的進攻。……若貴國戰況持續不利,在糧草足夠的情況下,我大秦會持續增兵援助貴國!”

    “果真?!”

    燕王趙弘疆聞言大感驚喜,他知道自己不擅長政治、外交,也就不去過問結盟一事,僅單純為了二十萬秦軍的支援而欣喜,畢竟這著實是一股非常強大的兵力,或可扭轉他魏國目前不利的戰事。

    更別說,秦少君還說只要有足夠的糧食,秦國還將加大對魏國的出兵支援。

    這對於目前如履薄冰般的魏國而言,簡直就是雪中送炭。

    想到這裡,他嚴肅地對趙弘潤說道:“弘潤,你的援軍很及時,若再過些許日子,或韓軍就將跨河攻打梁郡了……”

    趙弘潤聞言一愣,皺眉問道:“南梁王……”

    仿佛是猜到了趙弘潤的心思,燕王趙弘疆搖了搖頭,無奈地說道:“南梁王麾下鎮反軍,已撤至原陽、南燕一帶,據消息稱,與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等人組建的私軍合兵一處,河內,除我山陽軍以外,已其餘我大魏軍隊……”

    說著,他將河內戰場的近況一五一十地告訴趙弘潤,只聽得趙弘潤頻頻皺眉。

    聽到燕王趙弘疆的講述,趙弘潤這才意識到,河內戰場,事實上他魏軍早已全線崩潰了,目前,韓軍已打算跨大河攻打魏國的梁郡。

    『這不對啊,姜鄙將軍的北二軍呢?……南梁王趙元佐,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趙弘潤無法理解。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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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6 01:44:04
第1232章:反擊的號角

   南梁王趙元佐究竟在想些什麼?

    事實上,想不通這件事的人,遠不止趙弘潤一人。

    記得當南梁王趙元佐下令麾下鎮反軍放棄『河內戰場』,南渡大河,撤退至『原陽』、『南燕一帶』時,在當地負責協守之事的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等人,就曾前往鎮反軍的軍營,面見南梁王趙元佐。

    當時在成陵王趙燊等人看來,南梁王趙元佐麾下鎮反軍雖然放棄了河內郡,使魏國幾乎要丟掉河北所有領土,但從整個戰略角度來說,這個決定亦不失是明智的選擇。

    畢竟在先前的『河內戰役』中,韓國的軍隊已充分證明了他們的強大,縱使是魏軍當時擁有城牆防守,也擋不住韓軍的進攻、屢戰屢敗,在這種情況下,收縮防線、將主力軍隊退至大河以南,借助大河天險阻擋韓軍,這不失是一樁妙計。

    雖然南梁王趙元佐麾下鎮反軍在『河內戰役』損失不少,但至今仍有三萬餘眾,再加上將軍姜鄙率領的五萬北三軍,再加上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等姬趙氏王族成員組建的私軍,魏國可以在原陽、南燕一帶,重新部署防線,借助大河天險,將韓軍阻隔于大河以北。

    在這種情況下,雖然魏國暫時失去了河東、河內、甚至可能連上黨都保不住,但至少能避免短時間被韓軍兵臨城下、圍攻王都大樑的尷尬與窘迫。

    至於之後,只要肅王趙弘潤的援軍抵達河東,魏國就能展開反擊,收復失地。

    這是很多人看來最穩妥的策略。

    但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萬萬也沒有想到,南梁王趙元佐在下令鎮反軍撤退時,竟然沒有知會薑鄙麾下的北三軍,也就是說,五萬北三軍目前仍駐紮在上黨郡。

    在得知這件事後,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萬般震驚。

    既然決定撤回原陽、南燕,為何不下令召回薑鄙的五萬北三軍?!

    要知道,將軍姜鄙雖然曾被韓國原太原守廉駁擊成重傷,但不可否認,這位將軍仍是一位非常出色的統帥,且麾下五萬北三軍,亦可稱得上是精銳軍隊。

    為何不將這支軍隊撤回原陽、南燕?!

    朝廷想不通,兵部想不通,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亦想不通,因此上門質問南梁王趙元佐。

    面對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的質問,南梁王趙元佐的反應很平靜。

    “……原陽、南燕兩地,有大河天險,五六萬軍隊就能守住河岸,為何要再召回薑鄙的北三軍?至於大樑的安危,大樑不還有六萬餘北一軍麼?”

    對於這種敷衍似的回答,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很不滿意。

    不可否認,五六萬魏軍借助大河天險,的確是能擋住韓軍,但問題是,韓軍正準備分兵攻打衛國。

    一旦衛國有危,魏國救是不救?唇亡齒寒的道理,相信明眼人都能明白。

    正因為這樣,朝廷非但從緊張的財政中撥出一批錢糧無償給予衛國,還號召本國貴族赴衛救援,在朝廷的號召下,似戶牖侯孫牟、萬隆侯趙建等等,已陸續率領著組建不久的私軍,進入衛國境內,幫助衛人防守。

    因為他們都清楚,倘若衛國淪陷,韓軍就能從衛國方向進攻魏國,到時候,魏軍將失去大河天險。

    可憑藉衛國的軍隊,哪怕再加上戶牖侯孫牟、萬隆侯趙建等一些魏國貴族組建的私軍,難道就能擋住韓軍?

    誰都知道柿子要挑軟的捏,一旦韓軍跨河攻打原陽、南燕兩地失利,那麼,韓軍勢必會改變策略猛攻衛國,從衛國打開局面。

    到時候,南梁王趙元佐或將軍姜鄙,或有一人就得率軍支援衛國。

    可誰能想到,薑鄙居然沒有撤回國內,這下怎麼辦?大樑還有能夠阻擋一面的將帥麼?

    難道要讓禹王趙元佲增援衛國?

    開什麼玩笑!禹王趙元佲也好,目前駐紮在大樑的六萬北一軍也好,那是應對『宋地戰場』一方的——楚國的壽陵君景舍,已率領著號稱百萬的楚軍,都打到魏國的雍丘了,離大樑也就只有咫尺之遙!

    “不是還有「魏罃」麼?”南梁王趙元佐淡笑著說道:“成陵王不妨向朝廷推薦此人駐援衛國。”

    “魏罃?天水魏氏的魏罃?”

    成陵王趙燊微微一愣。

    平心而論,魏罃、包括繇諸君趙勝,這幾位倒還真不失是賢才,問題是,這些人懂得帶兵打仗麼?

    隴西魏人,也並非個個都是臨洮君魏忌、將軍姜鄙啊!

    於是,南梁王趙元佐提及了一人:侯聃。

    對於侯聃,成陵王趙燊倒還不算陌生,畢竟侯聃在隴西魏人中的名望也不低,更有人將其與薑鄙作比較,只不過侯聃此人性格倨傲,因此得罪了不少魏國的貴族,以至於不太受大樑權貴的待見。

    “魏罃不擅征戰,但他有謀略,只要讓侯聃擔任其副手,韓軍短時間內,亦難攻破衛國。”

    對此,南梁王趙元佐倒並非信口開河,畢竟他也是心高氣傲的人,縱觀所有隴西魏人中,他看得起的,恐怕也就只有魏罃、魏忌、趙勝、薑鄙等寥寥幾人,除此之外哪怕就是侯聃,雖然趙元佐認可此人的勇武,但也不會太過於看重——莽夫耳,何足掛齒?

    成陵王趙燊想了想,覺得南梁王趙元佐說得還算有些道理,可轉念一想他又感覺不對:我明明是質問他為何不下令姜鄙撤回原陽、南燕,怎麼被他三言兩句幾句敷衍之詞就給說服了?

    當然,成陵王趙燊並不會懷疑南梁王趙元佐這是故意坑害薑鄙,畢竟大樑誰都知道,南梁王趙元佐與魏罃、薑鄙這些隴西魏人,是政治上的同盟,彼此都屬於是五皇子『慶王弘信』的派系,怎麼可能會坑害自己人?

    按照這個思路一想,成陵王趙燊就逐漸猜到了幾分端倪。

    “你不會是要薑鄙偷襲邯鄲吧?”他驚聲問道。

    這個猜測,倒也不失有幾分依據,因為此次韓軍總帥康公韓虎率領的軍隊,是由韓國『邯鄲』的中央軍與『雁門』、『北燕』、『代郡』等邊防軍組成的,雖然兵力眾多,但也幾乎傾盡了韓國可調用的兵馬——像剩下的『巨鹿軍』、『上穀軍』、『漁陽軍』等等,為確保韓國邊境的安全,幾乎是不能調動的。

    因此,倘若南梁王趙元佐故意放韓軍攻入衛國境內,拉長了韓軍的兵線,薑鄙麾下的北三軍,的確是有機會偷襲韓國王都邯鄲,像上次肅王趙弘潤那樣,攻破這座城池,迫使邯鄲的韓王與貴族簽訂城下協議,終止這場戰事。

    『不對……』

    成陵王趙燊皺了皺眉頭。

    據他所知,薑鄙的五萬北三軍,一部分駐紮在孟門關,而主力則駐紮在壺口關,隨時可以兵出太行山棧道,威脅邯鄲郡。

    只不過,韓人難道不會防著這一手麼?

    成陵王趙燊狐疑地看著南梁王趙元佐,他既不相信韓人會疏於對壺口關的防範,更不相信後者會認為姜鄙能夠成功威脅到韓國的王都。

    想到這裡,他低聲問道:“賢弟,你實話跟我說,薑鄙的五萬北三軍,主力真的駐紮在壺口關麼?……其實,不在壺口關,對不對?”

    南梁王趙元佐笑而不語。

    與此同時,在上黨郡境內的壺口關,北三軍將領魏陽正站在關上,眺望著前方的太行山棧道。

    儘管肉眼未曾看到,但魏陽可以感覺到,前方的太行山棧道附近,駐紮著不少韓軍。

    而隨著近段時間步入春季,冰雪逐漸消融,太行山棧道上亦陸續出現韓軍的蹤跡,那些韓軍士卒在道上設下障礙,嚴防著壺口關魏軍的偷襲。

    在得知這件事後,魏陽暗暗好笑,原因很簡單:讓中牟、毛城一帶兩三萬余韓軍如臨大敵的他壺口關的駐守魏軍,其實就只有五千人。

    但是駐守在壺口關的北三軍魏軍,通過漫山遍野插上北三軍的旌旗,使韓人誤以為五萬北三軍的主力皆駐守在此,並企圖隨時通過太行山棧道襲擊韓國的中牟,威脅韓國王都邯鄲。

    “最近幾日的天氣還真不錯啊……”

    喃喃自語的一句,魏陽召來一名部下,吩咐道:“從明日起,可逐漸對(太行山)棧道施壓,讓韓人誤以為我軍準備動手攻打中牟。”

    “遵命。”那名部將抱拳領命,隨即有些洩氣地說道:“倘若是當真攻打中牟就好了……”

    魏陽聞言笑著說道:“中牟、毛城一帶亦有韓軍重兵把守,你以為他們會讓我們順利通過棧道?韓人早就防著我軍偷襲了!”

    “這倒也是。”部將點點頭,隨即嘿嘿笑道:“話雖如此,想來韓人萬萬也想不到我軍姜鄙將軍此刻身在何處……”

    聽了這話,魏陽亦忍不住露出幾分笑容。

    而與此同時,在上黨郡北部的群山中,魏將薑鄙率領著北三軍主力,在積雪並未消融的山道中艱難地行走著。

    終於,薑鄙翻越了最後一座阻擋在前方的山嶺,站在寒風凜冽的山頂,眺望著西北方向的一片平原地帶。

    因為視野良好,薑鄙依稀可以看到那片平原上坐落著一座規模巨大的城池。

    那正是太原郡的治所,晉陽!

    『多虧了南梁王趙元佐大人的行軍圖,否則,無法想像我軍竟能穿越這片雪山……』

    看著手中的行軍圖,薑鄙回憶著途中的艱辛,感慨地想到。

    是的,在上次北疆戰役時,南梁王趙元佐因為與趙弘潤、趙弘宣兄弟二人發生矛盾,被激將前往攻打太原。

    當時,南梁王麾下的軍隊,就翻越了上黨郡北部的群山,抵達了太原郡境內,只可惜先是被『陽邑侯韓徐』擋在馬陵,後來又因為魏韓媾和罷戰,但使南梁王趙元佐無功而返。

    而如今的太原郡,原太原守廉駁逃亡,現太原守樂成與陽邑侯韓徐,皆在河東,這意味著,晉陽目前正處於最虛弱的時候。

    『太原、雁門、代郡……但願韓國承受得住這沉重且致命的一擊!』

    回憶著南梁王趙元佐在信中對他下達的命令,薑鄙舔了舔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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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6 01:44:17
第1233章:反擊的號角(二)

  一日後,魏將薑鄙率領北三軍主力悄然穿過馬陵,急襲『陽邑』,攻陷了『陽邑侯韓徐』的封邑。

    隨即,薑鄙繼續揮軍向西,攻克『榆次』,使太原郡的治所『晉陽』暴露於眼前。

    又複一日,薑鄙下令放火燒掉『陽邑』、『榆次』兩縣,驅趕兩縣韓人前往『晉陽』,而他則率數萬北三軍士卒,遠遠跟隨。

    兩縣數萬韓人在薑鄙麾下北三軍的驅趕下,被迫逃亡到晉陽。

    晉陽守將『方奮』聽聞城外有數萬逃亡至此的同胞,大為吃驚,在猶豫了一番後,終究因為於心不忍而下令開城收容。

    然而就在這時,魏將姜鄙恰時抵達城下,率軍攻城。

    見此,晉陽守將方奮大驚失色,當即下令關閉城門,可城外尚未逃入城內的陽邑、榆次難民又豈肯被關在城外?

    於是,難民與晉陽守軍發生了衝突,以至於姜鄙不費吹灰之力便拿下了這座城池。

    在此之後,魏將薑鄙以『晉陽』作為據點,對臨近縣城用兵,前後攻克『梗陽』、『箕縣』、『狼孟』等地,幾乎佔領了整個太原盆地。

    隨後薑鄙下達了幾道命令:

    首先,晉陽一帶韓軍中『伯長(百人將)』以上級別全部處死;

    其次,摧毀所占地域內,包括縣城城門在內的所有防禦設施與建築;

    再此,收繳韓軍俘虜的武器、甲胄,丟入火坑中摧毀。

    在魏軍完成這一切後,魏將姜鄙毅然放棄佔領的幾座城池,既不屠殺、也不搶掠,召集麾下軍隊,赴北直奔雁門郡。

    在前往雁門郡的沿途,魏軍襲擊並摧毀了太原郡用來抵禦林胡、匈奴等異族的崗哨、關隘、軍營等等,皆一把火燒了個精光,使大半個太原郡,幾乎呈現不設防的狀態。

    可想而知,倘林胡、匈奴等異族得知此刻的太原郡虛弱到守軍連作戰用的兵器、甲胄也沒有,勢必會組織兵馬聚眾前來搶掠、甚至侵佔韓國的城池。

    巧妙的是,哪怕林胡“看穿”了己方有被魏將姜鄙這支魏軍利用的嫌疑,相信他們也不會拒絕晉陽、榆次、陽邑等地的財富,畢竟薑鄙在離開時,並未搶掠當地韓人任何財物,這意味著林胡、匈奴可以一次席捲這幾個韓國城池的所有財富,得到一筆遠遠超過他們以往攻略韓國的龐大財富。

    在利益的驅使下,林胡、匈奴等異族,在瞭解了大致情況後,很有可能與魏將薑鄙率領的北三軍達成“默契”:縱許魏軍繼續攻略韓國城池,而他們則跟在魏軍身後撿便宜。

    甚至於,林胡、匈奴等異族,還會給魏軍提供一些幫助,畢竟魏軍攻略的韓國城池越多,他們此番能夠搶掠的韓國的財富也就越多。

    不得不說,南梁王趙元佐這招『群虎吞狼』,果真是萬般狠毒,隨便想想都知道,一旦林胡、匈奴等異族殺入幾乎沒有絲毫防守力量的太原郡,將會使太原郡承受何等的災難。

    說不定,整個太原郡從此將變成異族的放牧地,長年生活在此千千萬萬的韓人,將從此淪落為異族的奴隸,過上生不如死的日子。

    當然,對於這些預計,相信南梁王趙元佐不會放在心上,畢竟這也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為了取得這場戰爭的勝利,南梁王趙元佐可以毫不猶豫地放棄河北的國土與魏人,可以用『禍水東引』之計,故意引導幾十萬韓軍將進攻目標改為衛國,又豈會在意太原、雁門、代郡這三地的韓人的死活?

    縱觀整個魏國,相信絕沒有多少人能猜到,在這段時間內屢戰屢敗的南梁王趙元佐,其實早已展開了反擊,而且他的反擊,還是如此的狠毒,讓人不寒而慄。

    至少,趙弘潤就沒有猜到——他猜測魏將薑鄙的北三軍或會偷襲邯鄲,卻沒有想到,南梁王趙元佐反其道而行,會針對韓國的邊疆下手。

    不過既然沒想通,趙弘潤索性也不再浪費時間,畢竟在他看來,三伯、南梁王趙元佐,本來就是一個難以揣摩的人。

    如今當務之急,是設法聯絡大河以南的魏軍,或者乾脆點說,是聯絡南梁王趙元佐,與他合作,盡可能地設計重創韓軍。

    當即,趙弘潤便想出了一條計策:讓南梁王趙元佐故意放一部分韓軍渡河,隨後他率領秦魏聯軍攻打留守在河北的韓軍,來一招各個擊破。

    但聽了這話,秦少君卻提醒道:“我軍援護山陽時,陸續有不少韓軍四散潰逃,倘若韓軍的總帥得知了山陽這邊的戰況,韓軍還會渡河麼?”

    這話還真說得趙弘潤有些語塞。

    隨便怎麼想,河北的韓軍也會率先調轉矛頭再次攻打山陽,攻滅他趙弘潤所率領的秦魏聯軍吧?

    不過趙弘潤當然不會畏懼河北的韓軍,聞言淡淡說道:“那正好,本王不介意再讓韓軍吃一場慘敗!”

    見趙弘潤絲毫未曾將自己的提醒放在心上,秦少君有些不舒服,聞言冷哼道:“剛愎自用!”

    趙弘潤聞言皺了皺眉,一臉不爽地反問秦少君道:“那你有什麼好主意麼?說來聽聽?”

    “呃……”秦少君頓時語塞,張了張嘴,半響後這才有些心虛地說道:“不妨先加強防守,靜等時機。”

    “哈、哈。”趙弘潤誇張地笑了兩聲,笑聲中充滿了嘲諷的意味,氣得秦少君滿臉漲紅。

    畢竟秦少君方才的建議,其實說了跟沒說一樣。

    在他們對面,燕王趙弘疆與燕王妃孫氏等人,頗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這對小冤家,著實有些搞不懂他倆那複雜的關係。

    就在氣氛逐漸變糟時,宗衛高括再一次走入樓內,稟道:“殿下,陽泉君贏镹大人,與翟璜、南門遲等人求見。”

    “有請。”趙弘潤說道。

    當即,陽泉君贏镹,以及商水軍的翟璜、南門遲等將領,連袂走入城樓內。

    見此,趙弘潤站起身來,介紹道:“四哥,這位是秦國的陽泉君贏镹大人,贏镹大人,這位是我四哥,燕王姬疆……還有這三位,是我的四哥的夫人。”

    “久仰久仰。”

    “失敬失敬。”

    燕王趙弘疆與陽泉君贏镹客套了一番,雖然兩人此前根本不認得對方,但在秦魏結盟這個大趨勢下,再加上有趙弘潤從中引薦,二人還是很快就熟絡起來。

    “來人啊,為贏镹大人以及幾位商水軍的將軍設座。”

    在吩咐護衛設座的時候,燕王趙弘疆偷偷關注著陽泉君贏镹的表情,可能是想看看這位秦國王族對於秦少君坐在趙弘潤右手邊一事有何反應。

    而事實證明,陽泉君贏镹對此沒有任何反應,甚至於還笑容可掬與趙弘潤與秦少君說笑。

    此時,趙弘潤亦示意翟璜、南門遲等將領入席就坐。

    待他們各自入席後,趙弘潤詢問翟璜與南門遲等人道:“城內的情況眼下如何?”

    “不負重托,韓軍在我「聯軍」的猛攻下,已潰不成軍。”翟璜抱拳說道。

    說罷,他看了一眼趙弘潤,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見此,趙弘潤皺了皺眉,問道:“怎麼?有什麼變故麼?”

    “不不。”翟璜搖了搖頭,隨即,在與南門遲等將領對視了一眼後,吞吞吐吐地說道:“只是……呃……部卒們,嗯,做出了一些……有違軍紀的事……”

    趙弘潤聞言一愣,他心說,商水軍是跟了他五年多的精銳軍隊,軍紀嚴明,按理來說不至於會做出有違軍紀的事啊。

    “什麼有違軍紀的事?”他皺眉問道。

    只見翟璜偷偷打量了一眼趙弘潤,硬著頭皮說道:“殺俘……”

    話音剛落,從旁南門遲當即解釋道:“殿下,此事事出有因。”

    說著,他便將他所親眼目睹的韓軍屠殺山陽百姓、淩辱山陽女子的事陸續說了出來,惹得燕王趙弘疆勃然大怒,大聲說道:“殺得好!這幫畜生就該殺!”

    趙弘潤沉默不語,半響後問道:“此事屬實麼?”

    聽聞此言,翟璜連忙說道:“千真萬確,城內百姓皆可作證!”

    南門遲亦幫腔道:“殿下,據一些韓兵所言,其軍主將劇辛,曾下達了『攻陷山陽後縱兵三日』的命令。”

    “縱兵三日?”趙弘潤的面色變得極其難看,而此時的燕王趙弘疆,一臉憤怒之色,雙目幾欲噴火。

    他們怎麼可能不懂『縱兵』指代什麼。

    而就在這時,城樓上傳來一陣歡呼聲與吶喊聲,依稀可聽聞魏軍正在稱讚著什麼。

    『怎麼回事?』

    城樓內諸人不覺有些納悶。

    片刻之後,便有宗衛高括走入進來,拱手抱拳歡喜地說道:“賀喜殿下,伍忌將軍生擒韓將劇辛!”

    聽聞此言,城樓內眾人大感驚訝,尤其是燕王趙弘疆,因為他與韓將劇辛交過手,很清楚對方的實力。

    『就是此人下達了「縱兵三日」的命令麼?』

    燕王趙弘疆眼中露出幾分恨意,但在看了一眼趙弘潤後,他還是忍了下來:畢竟劇辛是他八弟趙弘潤麾下的伍忌將軍擒獲的,理當由他八弟發落。

    而就在這時,就聽趙弘潤冷冷說道:“傳令伍忌,殺了。”

    聽聞此言,燕王趙弘疆眼睛一亮,隨即眼眸中又閃過幾絲擔憂。

    畢竟那可是北原十豪的劇辛啊!

    『殺……殺了?』

    翟璜、南門遲面面相覷。

    仿佛是猜到了翟璜、南門遲等將領的心思,趙弘潤冷冷說道:“此戰,本王並未想過與韓媾和,留著那劇辛做什麼?既然他曾下令『陷城後縱兵三日』,那就死有餘辜!……對了,留幾個韓軍俘虜的性命,讓他們將劇辛的首級帶給韓虎。”

    “是!”

    翟璜、南門遲等諸將抱拳領命。

    隨即,他們感覺有點不對勁:什麼叫做『留幾個韓軍俘虜的性命』?

    難道說……

    不錯,『所有韓軍俘虜全部處死』,待等秦魏聯軍重新控制了山陽城,並俘虜了大批的韓軍士卒後,肅王趙弘潤下達了這道命令。

    聽說這個消息後,山陽城內倖存的百姓們喜極而泣。

    而商水軍的士卒們,在擁護這道命令之餘,心中亦稍稍有些不安。因為在他們看來,是肅王殿下為他們背負了『殺俘』的惡名。

    不得不說,趙弘潤的這個決定,讓許多人都感到震驚,就連燕王趙弘疆,亦忍不住勸說趙弘潤再考慮考慮,畢竟在山陽之戰中,秦魏聯軍俘虜了至少兩萬餘俘虜,一口氣處死這兩萬人,縱使是燕王趙弘疆都感覺頭皮發麻。

    不過最終,趙弘潤還是堅持了自己的決定。

    倘若劇辛不曾下達那『破城後縱兵三日』的命令,那趙弘潤倒是還能留他一條性命,暫時關押此人,待日後與韓國媾和時作為談判桌上的籌碼;那些韓軍俘虜也是一樣,倘若他們不曾濫殺山陽城內的百姓,不曾淩辱山陽女人,趙弘潤也可以留他們一命。

    但既然這些人都做了不可饒恕的事,那麼,趙弘潤又豈會留他們的性命?

    次日,在數萬秦魏聯軍的脅迫下,兩萬余韓軍俘虜被逼到城外挖土,挖出一個巨大的深坑。

    隨即,商水軍的士卒們,以刀劍逼迫,坑殺了這些韓軍俘虜。『注:由於起點相關條例的限制,這個情節一筆帶過。』

    值得一提的是,這兩萬軍韓軍俘虜當中,有一人是商水軍的老相識——原上黨守馮頲,此人在意識到魏軍將坑殺他們這些俘虜時,高喊著『我乃馮頲』、『我要求見姬潤公子』等話,引起了商水軍將領們的注意,因此被帶到肅王趙弘潤面前。

    馮頲的確不失是一個聰明人,在見到趙弘潤時,他就通過對天發誓,表明自己與韓軍屠殺山陽百姓一事無關,也不曾下令濫殺一名山陽百姓,希望得到寬恕。

    其實在被魏軍俘虜之前,馮頲就已經猜到,此番若被魏軍俘虜,絕無倖免的道理,誰讓劇辛下達了縱兵三日的命令呢?

    也正是這個原因,蕩陰侯韓陽在見機不妙的情況下,撇下軍隊倉皇逃離。

    當時馮頲也想逃離,只可惜慢了一步,被魏軍擒獲。

    但遺憾的是,對於馮頲的解釋,趙弘潤不為所動——他既然下令處死劇辛,坑殺兩萬余韓軍士卒,就不差再多殺馮頲這一個北原十豪。

    不過轉念一想,趙弘潤覺得這馮頲也不失是一個人才,遂提起了招降:若馮頲願意歸降魏國,則他可以做主留其一條性命。

    在生與死的抉擇間,馮頲咬了咬牙,最終還是無奈地選擇了歸降。

    至於被魏軍俘虜的另外一位北原十豪、代郡守劇辛,就沒有這個幸運了,被伍忌親自處死,斬下首級,讓幾名韓軍俘虜帶著首級前往汲縣一帶,交給韓軍總帥、康公韓虎。

    其實早在二月中旬,康公韓虎就已下令麾下軍隊跨河攻打魏國的『原陽』、『南燕』。

    但遺憾的是,原陽、南燕兩地有南梁王趙元佐的鎮反軍,以及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等王族貴族組建的新軍,這七八萬魏軍死守大河天險,讓韓軍屢屢無功而返。

    由於戰事不利,康公韓虎好幾次大發雷霆:“我二十幾萬大軍,難道連一條大河都跨不過去麼?!”

    然而面對著康公韓虎的雷霆之怒,帳內諸韓軍將領,似雁門守李睦、北燕守樂弈,還有暴鳶、靳黈、司馬尚等等,皆眼觀鼻、鼻觀心,沉默不語。

    平心而論,康公韓虎說得沒錯,這些韓軍將領的確有所懈怠。

    原因很簡單,比如雁門守李睦,還有暴鳶、靳黈等人,他們從一開始就反對這場不義之戰——即韓國撕毀與魏國的盟約、對魏國開戰。

    但他們也是敢怒不敢言,因為據小道消息稱,原太原守廉駁,就是因為公然反對這場戰事,並且當眾辱駡康公韓虎為『卑鄙老狗』,結果被擼掉了太原守的職位,聽說如今逃亡到了魏國。

    在廉駁這活生生的例子前,李睦、暴鳶、靳黈等將領皆選擇了暫時順從,但暫時順從並不代表他們會竭盡全力支持康公韓虎征伐魏國,所謂出工不出力嘛。

    而北燕守樂弈,他倒不是在意這場戰爭究竟是『大義』還是『不義』,他對這種東西並不看重,但是康公韓虎前一陣子讓劇辛取代他繼續攻打河內的做法,讓北燕守樂弈感到十分不悅,以至於近幾次渡河戰役,就只有司馬尚、公仲朋、田苓、帶佗、倪良、王廖等將領在出力,李睦也好、樂弈也罷,還有暴鳶、靳黈等人,皆是出工不出力。

    想來康公韓虎也是看出了這一點,因此大發雷霆。

    他恨不得像擼掉廉駁的職位一樣,也擼掉李睦、靳黈、暴鳶、樂弈這些桀驁不馴的將領的職務。

    但很遺憾,不同于在韓王宮沒有什麼人脈與支持者的廉駁,李睦、暴鳶,還有上谷守馬奢,這三人是王黨小團體,靳黈是釐侯韓武的心腹將領,樂弈更是莊公韓庚唯一也是最器重的大將,這幾人,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擼掉軍職、解除兵權的。

    “總之,三日之內,必須給我攻過這條大河!……樂弈將軍,這件事就交給你!”

    聽聞康公韓虎的命令,樂弈搖了搖頭,淡漠地說道:“魏國的南梁王姬佐,在大河南岸築造了防禦,崗樓、哨塔遍地都是,三日之內,實難攻至對岸……”

    聽聞此言,康公韓虎更要發怒,司馬尚遲疑說道:“韓虎大人,河對岸的魏軍防守森嚴,短時間內的確無法擊破,不如換條路,從衛國那邊入手。”說著,他見康公韓虎露出沉思之色,遂繼續說道:“衛國的軍隊,兵力與實力遠不如魏國,既然魏國將重兵駐守在原陽、南燕一帶,我們便改道攻打衛國,從衛國那邊渡河,只要我軍渡過大河,到時候,魏國部署在原陽、南燕這一帶的重兵,豈非形同虛設了?”

    聽了這話,康公韓虎連連點頭,大加讚賞。

    然而此時,李睦與樂弈卻莫名地對視了一眼。

    『看樣子樂弈是不會開口了……』

    仿佛是看懂了樂弈的眼神示意,李睦開口說道:“韓虎大人,轉攻衛國一事,還請慎重考慮。”

    “李睦將軍對此有異議?”康公韓虎皺眉說道,就連司馬尚亦不解地看向了李睦。

    只見李睦歉意地看了一眼司馬尚,表示自己是『對事不對人』,隨即,他正色說道:“韓虎大人,去年,我軍與魏國的南梁王姬佐,幾番交手,此人絕非善於之輩,相信此人的謀略,不在列位之下,試問,既然司馬尚將軍想到轉戰衛國,何以南梁王姬佐卻毫無作為地留在原陽、南燕一帶呢?……在我看來,這是誘敵之計,南梁王姬佐故意疏漏衛國那邊的防守,意在引誘我軍從衛國那邊渡河……”

    “荒謬!”康公韓虎冷笑說道:“那他為何不在原陽、南燕兩地誘敵呢?”

    “因為原陽、南燕兩地,距離魏都大樑太近了。”李睦正色說道:“若他在原陽、南燕兩地誘敵,則我軍當日便可抵達大樑,兵臨城下。但倘若我軍從衛國那邊渡河,加上衛軍的阻礙,我軍五六日未必能殺到大樑。……再者,倘若我軍到時候改變主意,決定先攻衛國的話,可能半月、一月,都無法抵達大樑。”

    “那又怎樣?”康公韓虎冷冷說道:“不過是讓魏人多苟延殘喘了幾日罷了。”說著,他環視在座的諸將,沉聲說道:“若三日之內無法渡過大河,就轉攻衛國!”

    聽聞此言,雁門守李睦與北燕守樂弈,不約而同地皺了皺眉。

    平心而論,他們並不看好司馬安提出的『先取衛國後取魏』的建議,在他們看來,南梁王趙元佐有意引誘他們韓軍進攻衛國,這絕非只是單純為了多苟延殘喘幾日而已。

    他們懷疑,南梁王趙元佐是在拖延時間,等待一個合適的『契機』。

    但是這個契機究竟是什麼,李睦與樂弈暫時也想不到——他們只是直覺地認為,南梁王趙元佐正在醞釀著什麼可怕的陰謀。

    遺憾的是,李睦與樂弈並沒有勸服康公韓虎謹慎從事,最終,康公韓虎還是決定分兵,命『司馬尚』率領八萬軍隊,赴大河狹隘處,搭橋渡河攻打衛國。

    而另外一面,康公韓虎又令李睦、暴鳶、靳黈、樂弈等人,繼續對原陽、南燕兩地施壓,使南梁王趙元佐無法抽身支援衛國。

    如此,一直到二月二十八日,僥倖在山陽逃過一劫的蕩陰侯韓陽,帶著寥寥幾名護衛,逃回了韓軍的駐地汲縣。

    “堂叔,我軍攻打山陽失利,魏公子潤,魏公子潤率領秦魏聯軍,回來了!”

    “什麼?!”

    在帥帳內單獨請見蕩陰侯韓陽的康公韓虎,聞言頓時色變。

    他心中暗暗說道:難道這就是南梁王姬佐在等待的?是魏公子潤的援軍?

    他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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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4章:三月,衛國遭難

   當日,康公韓虎將李睦、暴鳶、靳黈、樂弈四位大將召集到帥帳,儘管在他看來以上這些將領很是「桀驁不馴」,但目前的狀況,他必須借助這些人的力量。

    片刻後,李睦、暴鳶、靳黈、樂弈四將陸續而來,待等他們看到蕩陰侯韓陽坐在帳內時,心中不由一愣:蕩陰侯韓陽不是帶兵前往山陽支援劇辛了麼?怎麼會在這裡?

    不過因為與康公韓虎關係不善,四將也沒有開口詢問,各自入座,等著康公韓虎發話。

    然而,康公韓虎開口所說的第一句話,就讓李睦、暴鳶、靳黈、樂弈四將心中一驚:“山陽之戰,我軍敗了。”

    什麼?

    山陽之戰我軍戰敗?

    開什麼玩笑?劇辛與蕩陰侯韓陽兩人率領共計八萬人馬,居然攻不下一座山陽城?

    儘管仍然沒有開口,但李睦、暴鳶、靳黈、樂弈四人的神色已變得凝重起來,不約而同地看向康公韓虎,等著後者解釋這件事。

    “阿陽。”康公韓虎示意蕩陰侯韓陽。

    蕩陰侯韓陽會意,神色肅穆地解釋道:“是魏公子潤的援軍恰巧趕到山陽。”

    說著,他便將他與劇辛攻打山陽、且被魏公子潤援軍擊潰的大致過程向李睦、暴鳶、靳黈、樂弈四人簡單說了一遍,只聽得四將神色各異。

    『這場仗輸的冤枉啊……』

    雁門守李睦客觀地思索著山陽之戰戰敗的原因,雖然他有些看不慣劇辛用『破城後縱兵三日』來鼓舞其麾下韓軍,但總的來說,劇辛並未出現指揮上的失誤。

    只能說,魏公子潤的援軍來地太巧了,恰恰在韓軍攻入山陽的空檔出現,以至於韓軍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而在李睦思忖之時,暴鳶忍不住面色微變地詢問蕩陰侯韓陽:“魏公子潤此刻身在山陽?當真?”

    “千真萬確。”蕩陰侯韓陽嚴肅地回答道。

    聽到蕩陰侯韓陽的確認,暴鳶的表情變得愈發凝重,喃喃說道:“這下麻煩了……”

    話音未落,旁邊靳黈亦皺著眉頭嚴肅地問道:“韓陽大人,不知魏公子潤麾下有多少兵馬?”

    “暫時估測有六七萬。”說著,蕩陰侯韓陽好似想到了什麼,補充道:“還有一件事,我在魏公子潤支援山陽的援軍中,看到了打著『秦』字旗號的秦軍……”

    “什麼?!”暴鳶聞言面色頓變。

    魏軍中出現了秦軍,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秦魏兩國可能已經結盟!

    看了一眼帳內神色各異的四將,康公韓虎沉聲說道:“諸位,想必你等也聽到了,幾日前,魏公子潤領著他麾下的精銳,還有秦國的軍隊,抵達了山陽,殺了劇辛一個措手不及。……我軍的優勢已微乎其微,在這等險峻情況下,老夫希望能與四位摒棄前嫌,請四位將軍助老夫一臂之力……”

    說著,他環視了一眼帳內四將,正色說道:“相信明日,潰兵便會將山陽之戰的具體情況送回軍中,到時候老夫再與諸位商議。”

    由於暫未確定山陽一帶的具體情況,李睦、暴鳶、靳黈、樂弈四人並未急著表態,見此,康公韓虎也不催促,讓四將先下去歇息,仔細考慮清楚利害。

    畢竟康公韓虎也明白,李睦、暴鳶、靳黈、樂弈四人,皆是看重國家利益的將軍,一旦韓軍的情況危急,就算他韓虎與四將曾經有什麼齷蹉,相信四將也會暫時放棄成見,貢獻自己的才能。

    果然,待等到次日,就陸陸續續就有不少曲陽兵與邯鄲兵逃回『汲縣』,從這些殘兵敗將的口中,康公韓虎確認了『山陽戰敗』的消息。

    可就在他準備召集李睦、暴鳶、靳黈、樂弈四將商議對策的時候,他忽然聽聞一個噩耗:有幾名曲陽兵,帶著劇辛的首級逃亡而來。

    當親眼看到劇辛那顆死不瞑目的首級時,康公韓虎只感覺眼前一黑,險些當場暈厥。

    要知道,代郡守劇辛、漁陽守秦開,這是康公韓虎最倚重的兩員大將,他對劇辛、秦開二人的期待,遠遠在李睦、樂弈等人之上。

    然而萬萬沒有想到,劇辛竟然會死在山陽。

    “老夫誓與魏公子潤不共戴天!”

    當李睦、暴鳶、靳黈、樂弈四將接到傳召,來到帥帳時,就聽到在帥帳內,傳出了康公韓虎怒不可遏的吼聲。

    心下感到詫異的四將邁步走入帳內,當即就看到,在帥位前的案幾上,擺著一顆首級,代郡守劇辛的首級。

    見此,暴鳶與靳黈大驚失色,前者失聲詢問道:“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蕩陰侯韓陽早就在帳內,聞言沉重地說道:“如幾位將軍所見。……山陽之戰戰敗,劇辛將軍未能及時撤離,被魏軍的伍忌生擒,次日,魏公子潤親自下令處斬劇辛。”

    李睦、暴鳶、靳黈三人聞言表情各異,面色微微有些難看。

    事實上,在兩國征戰時,有幾條不成文的規定,比如說,若生擒敵國的大將甚至是敵國王族,按理來說是不會立即處死的,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會將其關押起來,等到日後兩國停戰媾和時,作為攀談的籌碼使用——畢竟尋常小卒死了就死了,將領那可也算是「稀有資源」。

    可眼下,魏公子潤下令處死了被魏將伍忌生擒的劇辛,並將劇辛的首級命幾名曲陽兵送到康公韓虎手中,這既是一種挑釁,也代表著了魏公子潤刻意帶給他們的訊息:此戰魏韓兩國,只能活一方,絕無言和之可能!

    而蕩陰侯韓陽隨後補充的一句話,充分證明了這個猜測:“除此之外,魏公子潤據說還下令坑殺了投降的兩萬餘我方士卒……”

    『殺俘?』

    李睦聞言皺了皺眉,面色有些不大好看。

    這也難怪,畢竟不殺俘虜這是各國戰爭時不成文的規定,再者,殺俘這個『不義』的行為,也容易引起天下人的聲討。

    更要緊的是,今日魏國殺死兩萬與韓軍俘虜,他日魏軍落到韓軍手中,又豈能善免?

    似這種無意義的殺戮,會引起生靈塗炭,因此,各國幾乎不會在戰後屠殺俘虜,頂多就是將其作為苦力。

    『想不到,魏公子潤竟然會做出這種醜惡之事!』

    李睦有些不快地想到。

    記得最初的時候,他對魏公子潤的印象還是蠻好的,認為對方是一位高明磊落的魏國少年英豪,無論是謀略還是統兵,皆稱得上是上乘。

    可轉念一想,李睦又感覺有些不對。

    畢竟上回魏韓之戰時,魏公子潤可是攻陷了他們韓國的王都邯鄲,可是那時候,那位魏公子潤可絲毫未曾侵擾邯鄲城內的百姓,期間被魏軍俘虜的韓軍士卒,也未曾加害,偏偏這次為何出現了殺俘的情況?

    仔細一想,李睦當即就聯想到了劇辛在進攻山陽時那道『破城後縱兵三日』命令,心中恍然大悟:必定是劇辛縱容曲陽韓兵在山陽城內燒殺搶掠、甚至做出了更醜惡的事,才惹來魏公子潤勃然大怒,無視『殺俘不詳』的默契,下令坑殺了兩萬余韓卒。

    『唉……自誤啊。』

    看了一眼劇辛的首級,李睦暗暗歎了口氣。

    李睦思考的問題,暴鳶、靳黈也想到了,畢竟他倆稱得上是魏公子潤的「老相識」了,怎麼可能會不清楚魏公子潤是一個什麼樣性格的人?既然魏公子潤毫不留情地處死劇辛,坑殺兩萬余韓卒,那麼無疑,必定是劇辛軍攻打山陽時,在這座魏城造了不少孽,因此惹得魏公子潤大開殺戒。

    相比較李睦與暴鳶、靳黈,樂弈考慮的問題則簡單地多,倒沒有什麼幸災樂禍,他只是好笑康公韓虎以及劇辛:此前韓虎徇私,讓劇辛取代他樂弈前往攻略河內,不曾想到,劇辛迎面撞見魏公子潤,因此丟了性命。

    天意莫測,莫過於此。

    此時,康公韓虎仍托著額頭一臉痛心地看著劇辛的首級,良久,他召入兩名護衛,讓二人好生保存劇辛的首級,待過些日從魏軍手中奪回劇辛的遺體,再好生安葬。

    吩咐罷兩名護衛,康公韓虎目視著帳內李睦、暴鳶、靳黈、樂弈、韓陽五人,面色陰沉地說道:“魏國的南梁王姬佐,駐軍原陽、南燕,拖延時機,老夫以為,多半就是在等待魏公子潤的援軍……如今魏公子潤率秦魏聯軍駐守山陽,掣肘我軍,諸位如何看待?”

    聽聞此言,李睦、暴鳶、靳黈、樂弈、韓陽等人皺著眉頭思忖著。

    不得不說,魏公子潤率領秦魏聯軍駐守山陽,這對於韓軍而言,的確是一大難題,這意味著韓軍將無法毫無顧慮地跨河攻打魏國,否則,若韓軍過了河,魏公子潤率軍截斷韓軍的歸路,韓軍幾十萬人,恐怕就都要死在魏國的梁郡。

    見康公韓虎詢問的目光看向自己,李睦沉聲說道:“康公,依李某之見,既然魏公子潤的援軍已抵達河內山陽,那麼相信,河東的樂成將軍,多半也吃了敗仗。……我軍已無優勢,不如就此撤軍。”

    聽聞此言,康公韓虎勃然大怒,斥道:“劇辛與兩萬餘士卒,皆被姬潤小兒處死于山陽,老夫豈能不為其報仇雪恨?!”

    『……魏公子姬潤的援軍都抵達山陽了,還要繼續征討魏國,再打下去,死的可不止劇辛與兩萬餘士卒了。』

    北燕守樂弈瞥了一眼康公韓虎,依舊抱著雙臂一言不發。

    說實話,對於魏公子潤及時趕到山陽支援,他心中十分驚訝。

    畢竟據去年入冬前一些細作送來的消息稱,魏公子潤在入冬前,因與秦軍在三川境內僵持不下,憤然提兵偷襲秦國本土,居然成功地攻陷了秦國數座城池。

    按理來說,秦魏雙方會因此不死不休,可不知怎麼的,只不過兩三個月,秦魏兩軍居然走到一塊去了,更不可思議的是,魏公子潤率領著秦魏聯軍,居然能在三月前,從西方的秦國出發抵達山陽。

    這個行軍速度,簡直神乎其神!

    思忖了一下,樂弈難得地開口道:“樂某簡單說兩句。”

    冷不防聽到這句話,帳內諸人皆露出了吃驚的表情,而康公韓虎,更是將斥責李睦的話都咽回了腹內。

    也難怪,畢竟樂弈是一個很少會主動發表自己看法的人,似這般主動開口,仿佛要為諸人分析戰況,簡直就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樂弈將軍請講。”康公韓虎按捺心中的憤怒,抬手示意道。

    只見樂弈點了點頭,用他那副一如既往的冷淡口吻,徐徐說道:“首先,觀魏公子潤支援山陽的援軍中,竟有秦國的軍隊,由此可見,秦魏兩國已締結盟約。當初據我方細作得到的消息,魏公子潤麾下,曾聚集二十萬人馬,與他對峙的秦軍主帥,武信侯公孫起,亦有近二十萬人馬,去掉一些秦魏兩軍因戰折損的兵力,保守估計,魏公子潤一方,目前可能有超過三十萬的秦魏聯軍,而並非僅僅六七萬。”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蕩陰侯韓陽,畢竟後者曾估測魏公子潤支援山陽的兵力在六七萬左右。

    『三十萬……』

    聽到這個數字,就連康公韓虎亦難免有些失神,畢竟目前在汲縣一帶的韓軍,也不過是這個數量而已。

    而這意味著,若加上魏國南梁王趙元佐等人的兵力,魏國北疆這邊的魏軍,可能要超過四十萬,甚至更多。

    單論兵力,這已經超過了韓軍。

    “其次,魏國的南梁王姬佐,其有意拖延戰機的目的,絕無可能是在等待魏公子潤的援兵。”豎起第二根手指,樂弈正色分析道:“記得去年入冬時,魏公子潤率軍偷襲秦國本土,以十幾二十萬兵力敵秦國一國之兵,縱使是樂某,亦無把握使秦國屈服,南梁王姬佐又如何能斷定魏公子姬潤此行的勝敗?……然而,南梁王姬佐在去年冬季,就有種種跡象表明他將撤回大河以南,駐守原陽、南燕一帶,由此可見,南梁王姬佐有他自己的策略,與魏公子潤率軍回援無關。”頓了頓,他沉聲說道:“樂某以為,南梁王姬佐倚重的關鍵,應該還是魏將薑鄙的五萬軍隊。……康公,樂某建議你派人前往中牟,讓中牟派一支兵前往壺口關試探一番,看看魏將薑鄙是否還在壺口關。”

    聽聞此言,李睦不由地轉頭瞧了一眼樂弈,因為樂弈與他猜測的一模一樣。

    他也覺得,南梁王趙元佐的陰謀,十有八九是魏將薑鄙的北三軍,而不是魏公子潤的援軍——後者,或許只是恰逢其會而已。

    “老夫會派人前往中牟的。”康公韓虎點了點頭。

    終歸他也是戎馬一生的老將,自然聽得明白樂弈的分析句句在理,至少在大局觀上,樂弈遠在他之上。

    “對於當前的戰況,樂弈將軍有何建議?”康公韓虎問道。

    樂弈聞言看了一眼李睦,當即就瞧見李睦微不可察地沖他稍稍點了點頭。

    他坦然說道:“康公,其實樂某與李睦將軍的意見相同,自魏公子潤率領秦魏聯軍抵達山陽起,我軍就已經失去了攻滅魏國的可能了……倘若康公執意要繼續進攻,我等自會遵從,但我軍已無可能取勝。”

    聽聞此言,康公韓虎當即瞪圓了眼睛,但半響之後,他臉上的怒容卻逐漸褪去。

    事實上他自己也明白,只不過,他痛心於愛將劇辛被魏公子潤處死,不肯正視這件事而已。

    “我軍……當真已無半點取勝的可能麼?”康公韓虎有些疲倦地問道。

    樂弈想了想,沉聲說道:“此次,恐怕已難有取勝機會。”

    不同於聽了這話後神色黯然的康公韓虎,蕩陰侯韓陽聞言問道:“『此次』?”

    “唔。”樂弈點點頭,神色冷淡地說道:“雖此戰我軍已難覆亡魏國,但在撤兵之前,不妨借機離間魏、衛兩國。既然魏國的南梁王姬佐企圖『禍水東引』,讓我軍轉攻衛國,不妨因勢利導,將其的陰謀讓衛人得知,相信衛人在得知姬佐的陰謀後必定大怒,到時候我大韓派人拉攏,許下重利,難保衛王不會憤而與魏決裂,投向我大韓。……如此一來,下次我軍便可從衛國借道攻魏,魏國不復有大河天險。”

    這一番話,說得康公韓虎眼睛一亮。

    的確,雖然此戰未能覆亡魏國,但倘若能離間魏、衛兩國,將衛國拉攏到他們韓國一方,這亦不失是一項重大勝利。

    當日,康公韓虎派人聯絡攻打衛國的主將司馬尚,命其加緊進攻衛國——只要此戰中衛國的損失越嚴重,待日後他們揭破南梁王趙元佐那『禍水東引』的詭計時,衛人對魏國就越憤恨。

    兩日後,韓將司馬尚收到了康公韓虎的命令。

    此時,司馬尚麾下八萬韓軍,早已至『宿胥口』一帶,他派人聯絡『巨鹿守燕縐』,請後者率領巨鹿水軍相助。

    巨鹿守燕縐麾下的巨鹿水軍,是專門為齊國水軍而設的,畢竟齊國也有一支由田驁、田武父子統率的巨鹿水軍,不過目前齊國仍在內亂,而韓國又一門心思進攻魏國,不想節外生枝,因此,巨鹿守燕縐麾下的水軍駐紮在大河上,每日除了看看齊國那邊有何動靜,其餘也沒啥事可做。

    因此,當得到司馬尚的請援後,巨鹿守燕縐當即率領十艘樓船與數十艘艨艟,浩浩蕩蕩趕來相助。

    而此時,魏國的戶牖侯孫牟、萬隆侯趙建等貴族,在魏國朝廷的號召下,已率領各自組建的私軍,北上『平陽』,協助『平陽衛軍』抵擋司馬尚的進攻。

    沒想到,韓將司馬尚虛晃一招,並未從『平陽』一帶登陸,而是在燕縐的協助下,從衛國王都濮陽北邊的『頓丘』登陸,一鼓作氣攻克了『觀澤』。

    隨後數日內,司馬尚與公仲朋、田苓、帶佗、倪良、王廖等將領,分兵而戰,勢如破竹地攻入衛國腹地,導致衛國東部國土被韓軍攻陷。

    得知此事,衛王大驚失色,但又不敢調走鎮守濮陽的衛軍,只能一邊向協守平陽的(魏)戶牖侯孫牟等人求援,一邊再派使者前往魏國王都大樑,請求援助。

    遺憾的是,協守平陽的(魏)戶牖侯孫牟等貴族,其麾下私兵也就五六千,這點兵力能守住平陽就已經不易,又何來餘力支援衛國東部地區?

    而魏國王都大樑在收到了衛國的求援書信後也很尷尬,雖然說大樑的確駐紮著六萬北一軍,但問題是這六萬北一軍已經準備啟程前往雍丘,與楚國壽陵君景舍的百萬楚軍交戰,怎麼可能增援衛國?

    眼下魏國唯一有餘力增援衛國的,就只有兩方人馬:一方是駐紮在原陽、南燕一帶,以南梁王趙元佐為首的魏軍,還有一方,則是駐紮在山陽一帶,以肅王趙弘潤為首的魏軍。

    三月初七,大樑派人送急信至原陽,詢問南梁王趙元佐是否有餘力增援衛國,但被後者以『原陽、南燕河對岸的汲縣仍有十余萬韓軍駐紮,不敢輕離』作為理由而否決。

    不可否認這是正當而合理的理由,但歸根到底,南梁王趙元佐不願支援衛國才是主要原因。

    想想也是,南梁王趙元佐,他此時正等著韓軍得知『魏將薑鄙偷襲太原、雁門、代郡』的消息,準備著在韓軍撤退時揮軍掩殺,發洩此前屢戰屢敗的惡氣,怎麼可能分兵去救援衛國——衛人的死活,與他何干?

    別忘記,這可是一個為了擊潰韓軍,毫不猶豫就「放棄」了山陽以及燕王趙弘疆這個侄子的人。

    最終,南梁王趙元佐向使者「推薦」了駐守山陽的肅王趙弘潤,使得在兩日後,大樑的使者渡河來到山陽,向肅王趙弘潤轉達『衛國求援』這件事,讓趙弘潤感到十分困擾。

    因為就在三月初的時候,韓將雁門守李睦與北燕守樂弈,各自率領麾下軍隊入駐了『寧邑』,以至於趙弘潤在順勢收復了山陽南邊的『懷邑』後,被迫止步于『寧邑』。

    此時,秦魏聯軍的絕大多數兵力仍在河東郡,比如武信侯公孫起、長信侯王戩、碭山軍大將軍司馬安等等,這些秦魏聯軍的上將仍在致力於收復河東郡被韓將樂成、韓徐等人攻陷的魏國城池,並按照趙弘潤此前的戰術安排,揮軍往北反攻太原郡,以至於趙弘潤這邊,並沒有足夠的兵力主動出擊。

    這也難怪,畢竟趙弘潤起初打算的是在韓軍渡河後截斷其歸路,除此以外並不打算主動出擊,因此,他也沒有帶來足夠的兵力。

    洪德二十三年的三月,山陽、原陽、南燕三地的魏軍,幾乎沒有戰事,只是每日與寧邑、汲縣兩地的韓軍對峙,然而在衛國,韓將司馬尚卻率領八萬韓軍,攻城拔寨,一口氣攻陷了衛國大半的國土,揮軍濮陽。

    國難當頭,衛王之子、公子衛瑜,招募濮陽軍民兩萬人,毅然率軍出擊,駐紮於『昌意(南樂)』,與韓將司馬尚的大軍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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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5章:衛國的消息

    三月初八,大樑朝廷遣繇諸君趙勝,為了『援衛』之事,先抵原陽面見南梁王趙元佐。

    在南梁王趙元佐的確鑿理由下,繇諸君趙勝無法說服前者,遂在二十幾名宗衛的保護下,渡河前往山陽、懷邑。

    此時,懷邑早已被肅王趙弘潤統率的秦魏聯軍收復,目前駐守懷邑的,正是秦國的陽泉君贏镹。

    三月初十,繇諸君趙勝入懷邑城後,面見了陽泉君贏镹,代表朝廷感謝秦軍的義助。隨即,他馬不停蹄地奔往山陽,求見肅王趙弘潤。

    十一日的上午,繇諸君趙勝抵達了山陽,見到了肅王趙弘潤、燕王趙弘疆以及秦軍中地位最高的人——秦少君,再次將這三位提出『援衛』之事。

    當從繇諸君趙勝口中得知衛國的大半領土皆被韓將司馬尚攻陷時,趙弘潤與趙弘疆皆面色凝重。

    雖然他們早就猜測軍力薄弱的衛國軍隊恐難以抵擋韓將司馬尚的進攻,卻也沒有想到,衛國竟然敗得這麼慘,在韓軍面前簡直就是不堪一擊。

    “怎麼會這樣?”

    聽了繇諸君趙勝的話後,趙弘潤吃驚地問道:“衛國的軍隊都敗了?『濮陽軍』、『檀淵軍』、『乘丘軍』,這幾支軍隊都戰敗了?”

    由於魏國歷年來也向衛國出售軍器,因此,執掌冶造局的趙弘潤當然知道,衛國亦有幾支「不錯」的軍隊——這裡所說的「不錯」,指的是兵甲齊全、有一定戰鬥力的軍隊。

    繇諸君趙勝搖了搖頭,解釋道:“據我所知,『檀淵軍』前一陣子調往了『平陽』,以防(韓)司馬尚從平陽渡河,『乘丘軍』未敢輕動,可能是衛人擔心叛將南宮垚的軍隊……殿下想必也聽說了,南宮垚正在攻打『定陶』。”

    趙弘潤聞言皺了皺眉。

    定陶,這是魏國覆滅宋國後,為數不多由魏國朝廷直轄的城池之一,原因在於這座城池的富饒。

    因此,趙弘潤倒也不奇怪叛將南宮垚會攻打定陶。

    可能是注意到了趙弘潤皺眉的舉動,繇諸君趙勝當即又說道:“殿下放心,浚水軍大將軍百里跋,早已率軍入駐了定陶,叛將南宮想攻陷定陶,沒有那麼簡單。”

    趙弘潤聞言點了點頭。

    對於浚水軍大將軍百里跋,他並不陌生,畢竟當初他趙弘潤迎擊犯勁楚軍的出征,就是百里跋在旁輔佐,為他查漏補缺。

    雖然百里跋的才能並不如司馬安,但趙弘潤相信,僅憑南宮垚的睢陽叛軍,是很難擊敗浚水軍的——除非有楚軍幫襯。

    “濮陽軍呢?”趙弘潤問起了據說是衛國最精銳的軍隊的下落。

    “趙某來時,聽說濮陽軍仍未有所動靜,大概衛王是想在濮陽迎擊韓軍。”繇諸君趙勝苦笑著說道。

    “簡直愚蠢!”趙弘潤皺了皺眉頭。

    他可以理解衛王這樣做的原因,無非就是畏懼韓軍攻陷濮陽而已,因此讓濮陽軍留守王城。

    可這樣一來,豈不等同于放棄了衛國東部的衛人百姓?

    作為一國之君,衛王都消極作戰,衛國的軍隊何來鬥志應戰韓軍?

    “咳,當代衛王,乃守成之主,魄力不足,退守蒲陽也是難免。”燕王趙弘疆咳嗽一聲,提醒八弟趙弘潤說話注意分寸,畢竟後者誹議的,亦是一國的國君。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在心底,燕王趙弘疆對當代衛王亦是很不屑,畢竟他和趙弘潤一樣,都無比看重魏國百姓的安危,是故在山陽遭到進攻時,寧可豁出性命戰死沙場,也絕不肯拋下山陽百姓逃到大河以南。

    “衛國完了。”趙弘潤遺憾地搖了搖頭,心中不禁有些惋惜。

    畢竟他的生母衛姬就是衛人,因此他對衛國,或多或少也存在著幾分感情。

    而聽聞此言,繇諸君趙勝笑著說道:“那倒未見得。……雖然衛王畏懼而不敢派離濮陽軍,不過衛王之子,倒是勇敢非常,聽說他在濮陽、鄄(juan)城一帶,徵募了兩萬餘人,親自率領迎擊司馬尚。據說,他還得到了一些『豪俠』的幫助……”

    衛國的豪俠,與一般國家的遊俠並無多大區別,都是些自己不事生產,受雇于商人、豪紳,要麼是給人當保鏢,要麼就是幹拿錢殺人的買賣。

    不過與魏國絕大多數遊俠不同的是,衛國『仁俠之風』盛行,因此那些豪俠大多數都講究仁信、義氣,有時候為了道義、誠信、知遇之恩,衛國豪俠不惜拋棄妻子、家破人亡也要報答恩主。

    趙弘潤曾經就聽說過一則軼事:

    曾有一名衛國豪俠因家貧不能養活妻兒,亦無錢為病重的母親醫治,恰逢有一位恩主聽說此事,給了此人一袋錢。

    後來這位恩主被一戶家大勢大的惡紳所害,這名豪俠在為母親送終後,讓妻子帶著兒子改嫁,而他自己則提著一柄劍殺到那戶惡紳家中,怒殺幾十人,最終將那名惡紳殺死。

    當然,這名豪俠最後自己也被那戶惡紳的家僕亂刀砍死。

    似這等讓人尊敬的「蠢丈夫』,衛國豪俠中比比皆是。

    “呵,衛王還不及他兒子又魄力。……對了,那位衛公子叫什麼名字?”趙弘潤好奇問道。

    “瑜,衛公子瑜。”繇諸君趙勝回答道。

    “衛瑜?”趙弘潤聞言一愣,臉上露出幾許古怪的表情。

    因為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應該是他生母的姐姐的兒子,也就是他的表兄。

    『于公於私,我都應當支援衛國啊……』

    趙弘潤在心中微微歎了口氣。

    與南梁王趙元佐那種『我只管魏國、管衛人死活?』的想法不同,趙弘潤是傾向于支援衛國的,但麻煩的是,前一陣子,韓將李睦、樂弈、暴鳶三位韓軍上將率兵入駐『寧邑』,擋住了趙弘潤的去路。

    除非趙弘潤派遣一支軍隊橫渡大河,繼而穿過原陽、南燕,支援衛國,否則,他很難突破甯邑韓軍的阻遏。

    可問題是他此刻麾下的秦魏聯軍,其實也只有六七萬,更多的軍隊仍然河東郡一帶,倘若他分兵渡河、設法援助衛國,他就沒有把握守住山陽,更別說牽制寧邑、汲縣一帶的韓軍。

    想了想,趙弘潤問繇諸君趙勝道:“趙勝大人,北一軍還在大樑麼?”

    繇諸君趙勝搖了搖頭,說道:“月初的時候,禹王趙佲大人,便領著北一軍前赴雍丘了,您也知道,開春之後,楚壽陵君景舍麾下的楚軍,就將進攻梁郡了……”

    說著,他好似想到了什麼,又說道:“話說回來,趙某來時,兵部曾推薦『陽武軍』支援魏國,由『魏罃』大人擔任主帥、『侯聃』擔任副將……”

    “陽武軍?”皺了皺眉,趙弘潤的面色有些不好看。

    原因很簡單,因為『陽武軍』正是被蕭氏餘孽的首領蕭鸞利用,于中陽行宮皇狩期間發動叛亂,亦是間接造成六王叔趙元俼引咎自盡的幫兇之一。

    在這一點上,趙弘潤對『陽武軍』的反感,猶在秦人之上——因為若沒有陽武軍那幫被利用的蠢材發動叛亂,六王叔趙元俼當日的逼宮,事實上並不會造成太大的負面影響。

    可能事後魏天子就是發佈一道禁口令,再關趙元俼一陣子,然後該怎樣還是怎樣。

    想到這裡,趙弘潤面色陰沉地說道:“我以為『陽武軍』已經被撤掉軍隊番號了……”

    “呃,本來是這樣。”見趙弘潤表情有異,繇諸君趙勝小心翼翼地解釋道:“但兵部尚書徐貫、徐大人認為,國難當頭,正是用人之際,因此決定暫留『陽武軍』番號,令其整改,以待不時之需。”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殿下放心,兵部已撤銷了陽武軍全部將領的職務,從我宗府抽調宗衛出任將尉,底層士將亦重新篩選,斷然不會複有中陽之禍。”

    “……”趙弘潤沉默了片刻,最終興意闌珊地點了點頭。

    半響後,他沉聲說道:“趙勝大人的來意我瞭解了,我會儘量……設法儘早擊敗韓軍,增援衛國。”

    話是這麼說,可擊敗韓軍談何容易?

    想想駐紮在甯邑的韓將究竟是誰,那可是雁門守李睦與北燕守樂弈,韓國唯二至今仍有一場敗績的名將,雖說雙方兵力相差無幾,且趙弘潤這邊亦有陽泉君贏镹幫襯,但平心而論,趙弘潤並沒有太大把握。

    主要是他這邊的戰前準備太不充分了,既沒有連弩車、龜甲車這種征戰利器,也沒有足夠的水泥能夠重演當初『百里平原戰場時的魏軍攻勢』,這意味著,他麾下秦魏聯軍,必須與李睦、樂弈的軍隊正面交鋒,無法投機取巧。

    秦魏聯軍是猛虎不假,可李睦與樂弈麾下的韓軍亦非庸手,所謂兩虎相爭,很多時候並非是『必有一傷』,而是『兩敗俱傷』,為了增援衛國,貿然進兵與李睦、樂弈交手,這真的是明智的選擇麼?

    當晚,趙弘潤雙手枕著腦袋躺在臥室的床榻上沉思著,見他這幅模樣,雀兒都沒敢吹滅燭火。

    話說回來,這幾日來,有件事趙弘潤總感覺很奇怪,那就是李睦、樂弈二人駐軍寧邑,卻並未派兵攻打山陽、懷邑的這件事。

    這兩位韓軍上將駐守甯邑,這不難理解,畢竟他『魏公子潤』在韓國也算是名聲赫赫,得知他率軍抵達山陽,韓軍總帥康公韓虎自然會派出麾下最擅戰的兩位上將。

    但是,李睦與樂弈為何不出兵呢?

    『……難道,李睦與樂弈二人,是有意拖延我軍,讓我軍無法及時支援衛國,方便司馬尚攻滅衛國?』

    “不太對勁,唔,不太對勁……”

    翻身坐了起來,趙弘潤喃喃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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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7 00:41:12
第1236章:首戰:零敗績vs零敗績

    在目前這種境況,為何韓軍仍執意于猛攻衛國?

    趙弘潤始終想不通這個原因。

    或許有很多人會想當然地以為,韓軍猛攻衛國,要麼是為了打開進攻魏國的道路,要麼就是為了佔領衛國的土地,甚至於乾脆覆滅衛國。

    但事實上,這個猜測是站不住腳的。

    先說韓軍攻打衛國,為什麼不可能會是想要佔領衛國的目的。

    原因很簡單,即便韓軍能夠打下衛國,韓國也守不住:首先衛人不會臣服于韓人,其次,魏國絕不會容許相鄰的衛國被韓國吞併。

    在趙弘潤看來,從山陽之戰逃走的韓軍士卒,想必已經將『秦軍的存在』稟告了康公韓虎,因此,後者不難推斷出秦魏聯軍的兵力。

    趙弘潤前幾日並未進攻寧邑,那是因為兵力不足,相信這一點,韓將李睦、樂弈二人也猜得出來。

    至少三十萬兵力!

    倘若趙弘潤站在韓軍的角度,他自己就能推測出來。

    既然他能推測出來,相信李睦、樂弈二人心中也是清楚。

    因此,李睦、樂弈二人順勢也就能推測出秦魏聯軍的大股兵力目前正在做什麼——在收復河東。

    減去趙弘潤率軍趕至山陽的六七萬秦魏聯軍,秦魏聯軍仍有最起碼二十幾萬在河東,而河東郡的韓軍,太原守樂成與陽邑侯韓徐的兵力,加在一起也不過四、五萬人,如何打得過至少二十幾萬秦魏聯軍?

    武信侯公孫起、長信侯王戩、魏將司馬安、臨洮君魏忌,這些秦魏兩國知名的將領又不是吃乾飯的。

    換而言之,河東郡最終將以『韓將樂成、韓徐等人的兵敗』收場,這已經板上釘釘的事了。

    而一旦河東郡的韓軍戰敗,哪怕武信侯公孫起、長信侯王戩等人會率軍順勢攻打太原,而魏將司馬安、鄢陵軍的屈塍、羯角軍的博西勒,顯然會支援河內郡。

    待等這些援軍趕到,韓軍將毫無優勢。

    當然,並不是說秦魏聯軍就可以打敗韓軍,倘若真打起來,保守估計雙方應該兩敗俱傷。

    但在這兩敗俱傷的情況下,縱使韓將司馬尚攻陷了衛國,也不可能守住這片土地——甚至於到時候根本不需要魏國出兵,衛人自己就會看到韓軍虛弱的情況下奮力反擊,奪回國土。

    倘若韓軍的將領們連這點都看不到,那就不值得趙弘潤對他們忌憚幾分了。

    同理,韓軍攻打衛國,也不可能為了開闢攻打魏國的道路。

    因為在趙弘潤看來,哪怕衛國被韓將司馬尚攻陷了,魏國也能迅速從原陽、南燕,徵調南梁王趙元佐的軍隊前往魏、衛邊境駐防。

    是的,不可否認這樣一來,原陽、南燕兩地的防守就因此空虛了,汲縣的韓軍就能從這片區域渡河,直達大樑。

    但關鍵的問題在於,有秦魏聯軍在河內山陽一帶虎視眈眈,韓軍敢渡河麼?

    倘若韓軍當真渡河,那麼趙弘潤就敢截斷韓軍的歸路,看看到時候究竟是大樑先被韓軍攻破,還是這支韓軍先因為糧道被截斷而潰敗。

    大樑,終歸是魏國的王都,豈是那麼輕易就會被攻陷的?

    因此,韓軍攻打衛國的目的,也並非是為了開闢攻打魏國的道路。

    那麼問題就來了,韓軍為何打衛國?而且還打地那麼凶?

    難道是為了在撤退前從衛國掠奪一些財富,彌補此次出兵的損耗?還是說,韓軍總帥、康公韓虎想在最後搏一搏?

    想了半天,趙弘潤也沒有想出頭緒。

    次日晌午,他前幾日派往寧邑、汲縣一帶打探韓軍情報的青鴉眾們,有一隊返回了山陽。

    那些青鴉眾告訴趙弘潤,寧邑、汲縣兩地的韓軍,似乎根本沒有伐木搭建浮橋的意思,近日裡就是老老實實呆在城內或者軍營裡,沒有任何異動。

    聽到這個情報後,趙弘潤簡直難以置信。

    汲縣的韓軍竟然沒有搭橋浮橋?難道康公韓虎不打算渡河?那這些韓軍留在汲縣、寧邑做什麼?難道是閑國內的糧食太多,準備消耗掉一批?

    『不對不對不對……』

    當秦少君過來找趙弘潤商議軍情時,就看到趙弘潤坐在屋內主位上喃喃自語。

    在秦少君詫然的目光下,趙弘潤幾步走到擺放著地圖的桌案旁,目不轉睛地盯著桌上的地圖。

    汲縣韓軍沒有再打造任何渡河的工具,因此,康公韓虎想在最後搏一搏的猜測,就不可能屬實了。

    除非韓軍士卒準備到時候一個個跳入河中,遊到河對岸。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呢?

    看著行軍地圖,趙弘潤喃喃自語道。

    從旁,秦少君聽到了趙弘潤的喃喃自語,見他眉頭緊皺,遂在旁說道:“想不通就別想了,待等河東的援軍趕到,就可對韓軍發動總攻……”

    “『想不通就別想了?』,咸陽宮的宮廷學士,就是這麼教你的?”趙弘潤斜睨了一眼秦少君,不耐煩地說道。

    “你!”秦少君氣地面色緋紅,憤慨地說道:“我好心相勸,你居然惡言相向?!”

    “……”看了一眼面色漲紅的秦少君,趙弘潤亦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話有點過分,遂歉意說道:“抱歉,是我有些急躁了。”

    見趙弘潤向自己道歉,秦少君驚訝之餘,臉上的怒色逐漸消退。

    其實在隨同趙弘潤趕來河東的途中,秦少君已經從衛驕等宗衛口中得知了『怡王趙元俼引咎自盡』的事,當時她終於明白,這位友人此番征討三川、應戰她秦軍時為何性情大變,甚至對她的態度也是充滿敵意。

    暗自歎了口氣,秦少君正色說道:“我來是想告訴你,聯軍的糧食不多了。……雖然公子疆殿下給我們提供了一筆糧草,但也無法堅持過久。”

    趙弘潤聞言皺了皺眉,隨即目光瞥向地圖上代表著甯邑的城池,半響後失笑說道:“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先試探試探甯邑的韓軍,或許能得到什麼有用的東西。”

    秦少君聞言一愣,隨即眼眸中閃過幾絲笑意:“我即刻派人通知贏镹大人。”

    三月十二日,趙弘潤率領五萬商水軍出征,同日,駐守懷邑的陽泉君贏镹得到消息,留下三千士卒留守懷邑,率領兩萬秦軍,在半途與商水軍匯合,浩浩蕩蕩殺向寧邑。

    此時,李睦麾下的雁門騎兵正遊蕩于山陽、懷邑、寧邑一帶,在察覺到秦魏聯軍的異動後,當即回稟李睦、樂弈、暴鳶三人。

    半日後,得知魏公子潤引兵前來,李睦、樂弈、暴鳶三人聚在帥所商議對策。

    由於此次會議沒有康公韓虎,因此,李睦、樂弈、暴鳶三人的氣氛要好得多。

    李睦率先開口說道:“魏公子潤開始懷疑了……想想也是,他處死了劇辛、坑殺了我兩萬餘士卒,而我軍卻駐守寧邑不出,也難怪會讓他心生懷疑。”

    聽聞此言,樂弈神色淡漠地說道:“我早說過,前幾日就應當出兵打山陽,山陽城被劇辛圍攻了將近一個月,城防必有漏洞……”

    說罷,他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暴鳶,因為正是當時正是暴鳶強烈反對。

    可能是看出了暴鳶臉上的尷尬,李睦微笑著替其解圍道:“其實暴鳶說得也對,這場仗,我軍橫豎都要撤兵了,沒必要與魏公子潤的軍隊死磕……無謂的廝殺,徒耗士卒的性命,沒有任何意義。”

    “可這回對方打上門來了……要拒戰麼?”樂弈淡淡問道。

    只見李睦沉思了片刻,微笑說道:“出城迎戰吧,事實上,李某亦希望能與那位魏公子潤交手,若是有機會的話,設法將其擒殺……此人的威脅,甚大,若姑息之,必將成為我大韓心腹之患。”

    說罷,他轉頭看向暴鳶,詢問後者的意思。

    暴鳶仔細思忖了一下,覺得若拒不出戰有損己方軍隊的士氣,遂點了點頭。

    雖然他很忌憚那位魏公子潤,但一想到己方有李睦與樂弈這兩位從無敗績的名將在,他亦心安了許多。

    大約一個時辰後,李睦、暴鳶、樂弈三人各自率領麾下軍隊,出了城池,在城西的空曠之地上,排兵佈陣,等待著秦魏聯軍的到來。

    而此時,趙弘潤亦率領著秦魏聯軍抵達了寧邑城西,當遠遠看到寧邑城外那接天連地的韓軍軍勢時,他心中不禁有些驚訝。

    他沒想到,李睦、暴鳶、樂弈三人,居然捨棄了寧邑的城防優勢,出城與他交戰。

    『不愧是從無敗績的兩位韓軍上將……』

    在心中暗暗稱讚了一句,趙弘潤在兩軍相隔甚遠的情況下,就下令了全軍停止前進。

    他仔細地觀察韓軍的兵陣,只見這支韓軍由三支打著不同旗號的軍隊組成:『雁門軍』、『北燕軍』、『邯鄲軍』。

    其中,北燕軍居中,排列成『?』字狀的數個方陣,後隊有少量的騎兵;左翼(南)為雁門軍,呈『吅』字狀,靠近中央的乃步兵方陣,外側則是騎兵方陣;邯鄲軍居右翼(北),呈『呂』字狀的前後兩排,每排約有數個步兵方陣。

    看到這陣型,憑藉著自己對這幾支韓軍的大致瞭解,趙弘潤心下暗暗思考起來。

    『北燕韓軍的步兵,其主將樂弈對麾下士卒相當有自信吶,居然還考慮著隨時支援兩翼麼?……北側的雁門軍,那些騎兵多半是打算迂回包抄了……感覺,還是邯鄲軍最弱啊。』

    想到這裡,趙弘潤沉聲下令道:“贏镹大人,你率鐵鷹騎為左翼(北),伍忌,你暫時協助贏镹大人。……翟璜、南門遲,你二人率商水軍居中。……王陵將軍,你率戈盾兵與黥面軍居右翼(南)。”

    “明白!”諸將領命而去。

    遠遠望著魏軍在極遠處調整陣型,李睦與樂弈鎮定從容,眯著眼睛看著魏軍的變陣,而暴鳶臉上,卻露出了幾絲苦笑。

    『被盯上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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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7章:首戰:零敗績vs零敗績(二)

    約一刻時之後,秦魏聯軍逐漸擺列好陣型,緩緩朝著韓軍壓進,最終,在離韓軍陣列約兩裡的距離下,停止了前進。

    『……唔,相當危險的距離。』

    由於此時已與暴鳶、李睦二人分別,北燕守樂弈獨自一人佇馬站在中央軍的後陣,神色凝重地眺望著遠方的魏軍。

    兩裡,這個距離非常危險。

    別看兩裡的距離好似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事實上,倘若魏軍中路的商水軍發動突然襲擊,樂弈這邊根本沒辦法及時將指令傳遞到他麾下的北燕軍當中。

    因此,當看到兩軍的間距時,樂弈就斷定那位魏公子潤,將會採取『偷襲』的戰術。

    但樂弈毫無畏懼之意,畢竟兩軍的間距這是一柄雙刃劍,在兩裡間距下,商水軍可以偷襲韓軍,北燕軍同樣可以偷襲秦魏聯軍,結局如何,全看他與魏公子潤,誰能洞察全域,提前把握住戰場上戰況的演變。

    『先看右翼吧……』

    樂弈將目光投向己方韓軍的右翼,即暴鳶率領的兩萬邯鄲軍。

    其實在樂弈看來,『邯鄲軍』的臨敵狀態還是可以的,因此他也搞不懂魏公子潤為何一上來就將暴鳶麾下的邯鄲軍視為韓軍的破綻,迎面部署了一支騎兵。

    難道是因為暴鳶與邯鄲軍皆是那位魏公子潤的手下敗將麼?

    想到這裡,樂弈的目光又移向邯鄲軍的對面,也就是秦魏聯軍的左翼(北),在那裡,一支豎立有許多『鐵鷹』旗號的秦軍騎兵,仿佛正醞釀著什麼大的行動,摩拳擦掌,氣勢洶洶。

    『應該是這支秦軍騎兵首先發動進攻……』

    樂弈暗暗猜測道。

    與此同時,在秦魏聯軍的左翼,秦國的陽泉君贏镹正與肅王趙弘潤的宗衛周樸低聲交談著。

    半響後,陽泉君贏镹點了點頭,對周樸說道:“姬潤公子的意思,贏某明白了,請周宗衛回稟公子,請他放心。”

    聽聞此言,周樸抱拳說道:“祝君侯馬到功成!”

    說罷,他駕馭著戰馬離開了。

    此時,提前被陽泉君贏镹召集過來的、他麾下的庶長(將軍)們,紛紛圍上前來,包括趙弘潤派來協助前者的魏軍猛將伍忌。

    只見陽泉君贏镹在遙望著遠方的韓軍陣列沉思了片刻後,沉聲說道:“烏釗、孟悅,由你二人作為先鋒。”說罷,他低聲對二人交代戰術。

    “遵令!”在確認了自己的任務後,烏釗、孟悅兩位鐵鷹軍庶長撥馬離去。

    此時,陽泉君贏镹好似是注意到了欲言又止的伍忌,微笑著寬慰道:“伍忌將軍請稍安勿躁,待會贏某還得仰仗伍忌將軍的勇武。”

    見此,伍忌遂不再著急,安心跟在陽泉君贏镹身邊,畢竟據他瞭解,陽泉君贏镹亦是久經沙場、指揮經驗豐富的將軍,若能得到他的指導,想來伍忌在指揮方面必能大有長進。

    大約過了小一刻時,陽泉君贏镹抬手下令道:“鳴號!”

    話音剛落,他身邊的護衛,取出一隻號角,嗚嗚吹響。

    當時就注意到,在他左翼的前方,即烏釗、孟悅二將率領的鐵鷹騎兵,緩緩出陣,朝著對面的邯鄲軍沖了過去。

    別看只是三千名鐵鷹騎兵的衝鋒,但由於這些鐵鷹騎兵皆是身披青銅甲的胸甲騎兵,使得這支騎兵邁開速度衝刺開來時,那聲勢遠超一般騎兵。

    這邊鐵鷹騎兵剛剛行動,對過的韓將暴鳶看得清清楚楚。

    『果然是對我軍下手麼?苦也!』

    暴鳶心中暗暗叫苦。

    倘若換做在其他時候,想必他此刻必定勃然大怒:憑什麼我麾下軍隊會是韓軍的破綻?憑什麼敢小瞧我暴鳶?

    但是對面秦魏聯軍的主帥乃是那位魏公子潤,暴鳶非但沒有被小瞧的氣憤,反而暗暗叫苦。

    他多麼希望那位魏公子潤別如此「重視」他。

    不過既然敵軍已殺上前來,那麼,他亦當全力以赴。

    “右翼注意!準備迎敵!”

    隨著暴鳶一聲令下,邯鄲軍的後陣亦吹響了應戰的號角。

    此時在韓軍右翼的邯鄲軍中,暴鳶的副將李邯正座跨戰馬,神色肅穆地看著迎面而來的秦國鐵鷹騎兵,心中不禁有種茫然。

    記得前年時,他們『邯鄲軍暴部』的軍隊是何等的強大,光騎兵就有三萬,更有數萬步兵,虎踞天門關、遏阻魏國的南梁王趙元佐。

    然而在這兩年的戰爭中,華昌、華燦、彰武、林信等『暴部』的將領紛紛戰亡,以至於老將中,竟只剩下呂援與他李邯,麾下將士更是因為陣亡、更替,讓李邯感覺越來越陌生。

    李邯感覺,如今他率領的這支邯鄲軍,早已沒有當初『暴部』的那種熟悉感,變得很是陌生。

    『華昌、華燦、彰武、林信……』

    李邯的腦海中閃過曾經那些位同僚的容貌,隨即眼神逐漸變得堅定起來。

    只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迎面而來的鐵鷹騎兵,在心中怒吼道:來啊!殺個痛快!

    仿佛是聽到了李邯的心聲,鐵鷹騎兵衝刺的速度越來越快。

    待等這支騎兵即將進入弩矢的射擊範圍時,李邯厲聲吼道:“放箭!”

    話音剛落,右翼中陣那些早已準備就緒的邯鄲軍弩兵們,朝著前方扣下弩具的扳機,只見一瞬間,密密麻麻數千支箭矢騰空而起,覆蓋了鐵鷹騎兵必將經過的一片區域。

    只聽一陣叮叮噹當的亂響,箭雨在鐵鷹騎兵的頭頂宣洩而下。

    但驚人的人,對面的鐵鷹騎兵,在面對弩矢的洗禮時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反而沖得越快,給人一種一往無前、有進無退的感覺。

    “嘩……”

    邯鄲軍中出現了一陣騷動。

    『怎麼回事?』

    在後軍本陣關注著右翼的樂弈,此時忽然驚訝地發現,邯鄲軍的軍勢出現了混亂。

    明明秦軍騎兵還未殺到,為何邯鄲軍會出現這種情況?

    要知道,邯鄲軍此前完全沒有與秦國的鐵鷹騎兵交過手啊!

    樂弈無法理解。

    而與此同時,在邯鄲軍中負責指揮的韓將李邯,卻是面色微變,因為他在這支秦國騎兵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另一支曾帶給他們無盡恐懼的騎兵的影子——魏國商水游馬。

    不得不說,這其實是一個巧合。

    秦國的鐵鷹騎兵,是青銅甲的胸甲騎兵,若用趙弘潤的話來說,也稱得上是低配的重騎兵,只不過相比較魏國的游馬重騎,鐵鷹騎兵一來士卒的甲胄沒有魏騎厚實,二來也沒有所謂的馬鎧。

    但也因此,鐵鷹騎兵的速度比游馬重騎要快得多,以至於根本等不到韓軍發動第二波弩矢,鐵鷹騎兵就已殺到了邯鄲軍的前隊步兵面前。

    “殺——!”

    隨著烏釗、孟悅兩位秦將一聲咆哮似的戰吼,三千鐵鷹騎兵正面撞上嚴正以待的邯鄲軍步兵。

    驚人的事情發生了,原以為會有一場血戰的烏釗與孟悅,他們驚愕地發現,對面的韓軍簡直不堪一擊——這些韓軍士卒似乎無比恐懼他們,畏畏縮縮,根本無法發動有效的阻擊。

    頃刻間,猶如利矛般的鐵鷹騎兵,一口氣鑿進了百餘丈距離,殺入了邯鄲軍的腹地。

    這一幕,讓暴鳶面色發青,讓樂弈深深皺眉,亦讓對面的陽泉君贏镹感覺有點難以置信。

    雖然說,陽泉君贏镹對麾下鐵鷹騎兵頗有自信,畢竟那是他們秦國最精銳的騎兵之一,可話說回來,韓軍也不至於弱到這種地步吧?

    會不會有什麼詭計?

    陽泉君贏镹想了想,還是派了個護衛前往後陣請示趙弘潤,畢竟這場仗的勝負至關重要,他不敢有絲毫懈怠。

    而與此同時,秦少君亦看到了他們秦國鐵鷹騎兵勢如破竹的一幕,心下不感覺驚喜,反而露出幾許狐疑,轉頭詢問趙弘潤道:“對面的邯鄲軍是故意示弱麼?”

    趙弘潤搖了搖頭,正色說道:“不,在這種時候示弱毫無意義。”說著,他召來一名肅王衛,吩咐他道:“傳令給陽泉君,讓他不必驚疑,遵照原定戰術!”

    “是!”

    那名肅王衛撥馬而去,不久後便來到了左翼的陽泉君贏镹身邊,傳達了趙弘潤的意思。

    陽泉君贏镹聽罷趙弘潤托人傳達的命令後,心下大感詫異,他本能地感覺,對面的邯鄲軍必定有什麼他所不瞭解的變故,否則,三萬嚴正以待的邯鄲軍方陣,即便擋不住三千騎兵的突擊,但也不至於在初回合就崩潰吧?

    由於太過於順利,反而讓陽泉君贏镹懷疑韓軍有什麼陰謀。

    但既然魏公子潤命他不必驚疑,按照原定戰術實施,他也就不去猜想什麼,抬手下令道:“吹軍號!令『田猛』出擊!”

    “嗚嗚——嗚嗚——”

    秦魏聯軍的左翼,再次響起一陣號角,伴隨著這陣號角聲,秦將田猛率領兩千鐵鷹騎兵,再次發動進攻,朝著對過的邯鄲軍緩緩奔跑。

    然而就在這時,陽泉君贏镹忽然面色微變,皺著眉頭看著遠方的戰場,因為他發現,幾乎就在他下令部將田猛率領兩千騎兵展開第二波攻勢的同時,在韓軍的中路,有一支北燕軍詭異地向北移動。

    按照其移動的方向,恰巧就擋在『田猛部』的必經之路上。

    『北燕守樂弈……』

    陽泉君贏镹皺皺眉,暗自默念著這個名字,將這位韓國名將記在心中。

    原來,在片刻之前,當樂弈皺著眉頭看到戰場上己方右翼的混亂時,就猜到敵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提前下令道:“傳令『騎劫』,擋下秦軍第二波騎兵!”

    當樂弈的這個命令傳到了其麾下將領騎劫耳中時,騎劫是心存疑慮的。

    因為這時候,陽泉君贏镹還未下令發動第二波攻勢,也就是說,秦將田猛的兩千騎兵根本還未有所行動,何來的『第二波騎兵』?

    但礙於命令,騎劫還是率領著三個千人北燕軍步兵方陣,朝著右翼靠攏,準備抵擋那所謂的第二波騎兵攻勢。

    可沒有想到的是,他剛剛下令移動麾下的步兵陣型,對面秦魏聯軍的左翼,就殺出了一支兩千人的騎兵,這讓騎劫目瞪口呆之餘,心中不禁有些羞惱。

    畢竟他剛剛還在暗地裡埋汰樂弈眼瞎。

    沒想到不是樂弈眼瞎,而是他愚蠢。

    而此時,發動第二波攻勢的秦將田猛,亦注意到了從中路支援左翼邯鄲軍的騎劫部數千步兵,心下暗暗皺眉。

    『贏镹大人命我殺入邯鄲軍,而非是與這支北燕軍混戰……』

    想到這裡,秦將田猛下令道:“繞過去!”

    聽聞此令,田猛麾下兩千秦國鐵鷹騎兵加快了衝刺的速度。

    由於韓將騎劫起初困惑于樂弈的命令,使得他麾下的步兵方陣,未能及時擋在秦將田猛那兩千秦軍的必經之路上,這就導致秦將田猛看准空隙,硬生生從騎劫軍的北側繞了過去,徑直殺向邯鄲軍。

    『壞了……』

    見自己麾下的步兵沒能及時擋住這支韓軍,騎劫面色微變。

    畢竟他的上司、北燕守樂弈那可是一個非常嚴厲的人,倘若被樂弈得知他騎劫是因為懷疑前者的判斷而延誤了戰機,事後被樂弈處斬都是輕的。

    想到這裡,騎劫眼珠一轉,慌忙採取補救,大聲喊道:“殺!與邯鄲軍夾擊這股敵軍騎兵!”

    他麾下的士卒不疑有他,見騎劫下達此令,當即調整方向,追趕秦將田猛的兩千秦兵。

    瞧見這一幕,樂弈在後陣面色鐵青,右手憤怒地攥緊了韁繩。

    半響後,他嘴裡才冷冰冰地迸出兩個詞:“蠢材!”

    隨即,他下次下令道:“傳令『李滄』,令其移軍右翼,勢必要擋下魏軍左翼第三波攻勢!……再傳令『紀括』,魏軍中央商水軍即將發動攻勢,令他謹慎應戰!”

    “是!”兩名傳令兵當即前往傳令。

    而與此同時,在秦魏聯軍的左翼,陽泉君贏镹正一臉猶豫地看著對面韓軍右翼。

    混亂,實在是太混亂了,這是陽泉君贏镹對對面韓軍的唯一評價。

    他原以為,韓軍從中央調到其右翼的數千韓軍(騎劫部),是為了阻擊他麾下將領田猛的兩千鐵鷹騎兵。

    沒想到,對方居然輕易地就讓田猛那兩千騎兵繞了出去。

    更不可思議的是,那數千韓軍(騎劫部),居然調轉方向追擊田猛兩千鐵鷹騎兵,以至於韓軍的右翼一片混亂——反正陽泉君贏镹是想不通,那數千韓軍(騎劫部)的出擊,意義何在。

    “這是進兵的好機會啊……”

    握著韁繩,陽泉君贏镹喃喃自語道。

    聽聞此言,他身後的親衛看了一眼贏镹旁邊的伍忌,對贏镹小聲說道:“君侯大人,遵照姬潤公子的戰術安排,還未是發動總攻的時候啊……”

    聽聞此言,陽泉君贏镹皺了皺眉,斥道:“為將者,臨陣指揮,當見機行事,豈可事事等候本陣的命令?戰機稍縱即逝,錯過機會,豈不遺憾?”說罷,他忽然意識到這名親衛提醒他的真正意義,轉頭看了一眼伍忌,見伍忌也正好看著他,遂猶豫著問道:“伍忌將軍,意下如何?”

    豈料伍忌擺擺手說道:“殿下信任君侯,是故委任君侯為左翼主將。……再者君侯所言,亦是殿下曾經教導我等的道理,戰場時機變幻莫測,理當適機做出自己的判斷。”說著,他抱了抱拳,正色說道:“伍某只求君侯用我為利刃!”

    “善!”陽泉君贏镹聞言大喜,當即下令道:“傳令下去,左翼準備總攻!”

    話音剛落,就聽遠處有幾名肅王衛騎著戰馬匆匆而來,還未靠近陽泉君贏镹就大聲喊道:“肅王殿下有令,命陽泉君贏镹大人即刻出擊!即刻出擊!……後續中路商水軍會立刻跟進!”

    『英雄所見略同!……似這等雄才,幸虧是我大秦之婿,否則,若不除此人,我大秦未來至少幾十年無緣踏足中原。』

    陽泉君贏镹在心中暗暗稱讚某位魏公子潤的高瞻遠矚與果斷。

    “嗚嗚——嗚嗚——”

    第三陣號角聲響起,陽泉君贏镹親自上陣,只見他拔出腰間佩劍,高聲喊道:“諸君!勝負就在此時!”

    “喔喔!”

    左翼數千鐵鷹騎兵與一般秦國長槍兵的混合軍團,高聲呼應。

    “殺!”

    隨著陽泉君贏镹手中利劍指向前方,秦魏聯軍的左翼傾巢而動,聲勢浩大地殺向了對過的韓軍。

    而與此同時,在邯鄲軍的腹地,邯鄲軍正被兩波合計五千名鐵鷹騎兵兩面夾擊,殺地節節敗退。

    何以五千名鐵鷹騎兵竟能對邯鄲軍兩面夾擊?

    原來,在秦將田猛率領兩千名鐵鷹騎兵出動時,當時在邯鄲軍陣型腹地內大殺特殺的秦將烏釗與孟悅二人,他們也聽到了來自本陣的第二陣號角聲。

    由於陽泉君贏镹早有囑咐,二將心中會意,果斷放棄優勢局面,率領著麾下的鐵鷹騎兵,一邊攪亂邯鄲軍的陣型,一邊朝著北方殺出。

    當時,暴鳶的副將李邯雖然納悶於這三千秦國鐵鷹騎兵為何放棄優勢局面,脫離戰場,但也沒有追擊的意思,想抓緊時間重組陣型。

    沒想到,秦將烏釗、孟悅二將的三千名鐵鷹騎兵剛剛從北側殺出去,迎面又殺來了秦將田猛的兩千鐵鷹騎兵,讓邯鄲軍根本沒有時間重組陣型。

    更糟糕的是,脫離戰場後的烏釗、孟悅兩位秦軍將領,在邯鄲軍北側重組陣型後,再次返殺回來,與秦將田猛的兩千鐵鷹騎兵一同,對邯鄲軍形成了夾擊之勢。

    面對著五千鐵鷹軍的夾擊,三萬邯鄲軍首尾難顧,被殺地節節敗退,哪裡還有什麼餘力與騎劫部的步兵對秦軍騎兵發動夾擊?

    只見鐵鷹騎兵策馬掠過之處,邯鄲軍士卒就像是麥田裡的麥子般,紛紛倒地,人頭翻滾,殘肢斷臂亂飛,鮮血四濺,無數邯鄲軍哭嚎慘叫。

    而待等騎劫領著那數千北燕軍趕來支援時,邯鄲軍已幾近崩潰。

    看著面前那悲慘的戰場,騎劫面色漲紅,心中萬分慌亂。

    他已意識到了自己的過失,由於他盲目地懷疑上將樂弈的判斷,沒能及時擋下秦將田猛的第二波騎兵衝鋒,這才使得邯鄲軍落到這種地步。

    否則,倘若他相信樂弈的判斷,擋住了秦將田猛的那兩千騎兵,邯鄲軍就能在秦將烏釗、孟悅二人率領三千鐵鷹騎兵殺出戰場的那個空檔,抓緊時間重組陣型,不是沒有機會擋下這些秦軍騎兵。

    『難道這些真的皆是我的過錯?我跟那樂弈的差距,真的有這麼大麼?不不……不!』

    騎劫一臉難以置信地想到。

    曾經在樂弈麾下時,騎劫曾打敗了許多敵人,無論是樓煩還是東胡,亦或是增援巨鹿郡時與齊軍交手,他北燕軍從未打過敗仗。

    但一直以來,騎劫都不認為那是主將樂弈的功勞,在他看來,他北燕軍之所以百戰百勝,那是因為軍中有像他騎劫這樣的猛將。

    『對、對……我北燕軍之所以戰無不勝,那是因為我騎劫,而非樂弈……他那軟趴趴的武藝,如何能讓北燕軍所向無敵?……即便此時,我亦能力挽狂瀾!』

    想到這裡,騎劫揮舞著戰矛,身先士卒,殺向遠處的秦國鐵鷹騎兵。

    “給我死!”

    隨著騎劫輪動戰矛的一擊重掃,迎面而來的兩名鐵鷹騎兵,竟被他砸落馬下,掙扎不起。

    “援護邯鄲軍!”騎劫暴喝道。

    聽到騎劫的鼓舞,他麾下北燕軍士氣大振,竟在三萬邯鄲軍在五千鐵鷹騎兵面前節節敗退的檔口,對五千鐵鷹騎兵發動了進攻,居然還被他率隊殺了一陣,讓秦將烏釗、孟悅、田猛大吃一驚:哪裡冒出來的猛夫?

    『……』

    在韓軍的本陣,樂弈面無表情對看著右翼戰場騎劫部對秦國鐵鷹騎兵的反攻。

    不可否認,騎劫還是相當勇武的,在他的奮勇殺敵下,邯鄲軍的士氣也逐漸被鼓舞,漸漸對秦軍騎兵展開了有效的反擊。

    當然,要不是騎劫方才出現了過失,邯鄲軍也不至於落到如今這種地步。

    『……之後再問罪於他吧。』

    在心中暗暗說了句,樂弈將目光投向秦魏聯軍的左翼。

    正如他所料,秦魏聯軍的左翼主將(陽泉君贏镹),抓住了千載難逢的機會,已發動了左翼的總攻。

    『……商水軍,不動麼?魏公子潤?』

    瞥了一眼秦魏聯軍的中路,樂弈暗暗說道。

    而與此同時,趙弘潤亦關注著戰場的局勢,目不轉睛地看著對面中路的北燕軍。

    “還不是時候……”

    他喃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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