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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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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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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7 00:42:03
第1238章:首戰:零敗績vs零敗績(三)

    “快!重組陣型!重組陣型!”

    在韓方右翼的『邯鄲軍』腹地內,副將李邯聲嘶力竭地吼喊著,希望喝醒附近一帶懵懂茫然的麾下士卒。

    邯鄲軍的韓卒們,被秦軍的鐵鷹騎兵殺懵了。

    尤其是那些曾經在上黨戰場、在魏國游馬重騎的鐵蹄僥倖逃地性命的韓卒們,此刻更是滿臉的驚恐,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恐懼的回憶中。

    不少韓軍士卒都覺得,秦國的鐵鷹騎兵,與魏國游馬重騎相比真的很相似,這種相似,讓他們在面對鐵鷹騎兵時,心底有種莫名的恐懼。

    說到底還是心理上的恐懼,至少在暴鳶的副將李邯看來,秦國的鐵鷹騎兵是不如魏國的游馬重騎的。

    魏國的商水游馬重騎,那才叫人絕望:無論是人或者戰馬,皆披負著厚實的鎧甲,弓弩無法穿透、刀槍難以使其損傷,只需一輪衝鋒,數千乃至數萬的己方軍勢,便徹底化作灰灰——這才是『絕望級』的鐵騎!

    而相比較魏國的商水游馬重騎,秦國的鐵鷹騎兵雖然也披負著一定程度上的厚甲,但鎧甲的覆蓋程度終究不如游馬重騎,以至於在鐵鷹騎兵向前推進的同時,其實這些秦國騎兵也陸續出現傷亡,只不過邯鄲軍這邊反擊的力度不夠,導致這些秦國騎兵的傷亡並不明顯而已。

    但不管怎麼說,這支秦國騎兵是可以力敵的,並非是像魏國游馬重騎那樣不可戰勝的絕望強敵。

    “不許後退!不許後退!……後退者格殺勿論!”

    韓將李邯與他的護衛們,臨時客串了一把督戰隊,將一名又一名企圖背身逃離的韓軍士卒就地格殺,企圖用肅殺來遏制己方潰敗的勢頭。

    但是效果,微乎其微。

    僅僅只是片刻工夫,鐵鷹騎兵便再次向前推進了兩百餘丈,擊潰了一層又一層的防線,仿佛是一艘在汪洋中乘風破浪的巨船,勢不可擋。

    看著己方軍隊節節敗退,李邯焦心不已。

    忽然,他好似察覺到了什麼,雙目一眯,眼眸中流露出幾許痛心之色。

    原來在遠處,秦將田猛奮力擊殺了李邯的同僚呂援,將後者的頭顱挑在刀尖上,正朝著四周的韓卒大聲呵斥著什麼。

    “報!……呂援將軍戰死!”

    傳令兵姍姍來遲,向李邯稟告了這個噩耗。

    事實上,在秦將烏釗、孟悅、田猛三人對邯鄲軍發動兩面夾擊的期間,戰死的邯鄲軍將領又豈是只有呂援一人?只不過,呂援是除了他李邯外,當初就跟在暴鳶身邊的老人,這位同僚的戰死,讓李邯感到分外心痛而已。

    『擋不住……擋不住了……』

    李邯下意識地捏緊了韁繩,仿佛置身於炭火當中,讓他感覺莫名的心焦。

    秦將烏釗的進攻實在是太兇猛了,這個身高九尺、好似熊羆般壯實的秦人,別說讓一般士卒感到驚恐,就連李邯都感到壓力巨大。

    尤其是當親眼看到那烏釗掄動手中一杆粗如孩童手臂的鐵矛,一記橫掃就將四五名韓卒擊飛出去的時候,李邯險些嚇得停止了呼吸:這莽夫究竟是吃什麼長的?為何力氣如此之大?

    『可惡!』

    看著秦將烏釗在己方軍中大殺特殺,李邯恨不得躍馬上前,親手斬殺此獠!

    因為他知道,秦軍鐵鷹騎兵之所以士氣如虹、越戰越勇,絕大多數原因就在於烏釗的勇武——這個秦人的莽夫,已經殺了他們邯鄲軍好幾名將軍。

    但李邯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那烏釗的對手,若他殺上前去,充其量是讓那烏釗再添一份功勳而已。

    『無論是誰都好,擋住他……擋住那個烏釗!』

    李邯死死咬著嘴唇,齜目欲裂地盯著那個魁梧的秦軍將領。

    而就在這時,就聽到右側的邯鄲軍方陣中,傳來一陣歡呼。

    『那是……』

    李邯眯著眼睛,遠遠看到有一位己方的將軍提著戰刀,策馬上前,朝著那秦將烏釗而去。

    『是暴鳶大人!』

    李邯既驚喜、又擔憂。

    只見在李邯與眾多邯鄲軍士卒的關注下,暴鳶提著戰刀,從後陣一路殺到前線,一路上,他手中的戰刀奮力揮舞,連續將十幾名鐵鷹騎兵斬落戰馬,惹地他身後的邯鄲軍士卒們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歡呼。

    原來,邯鄲軍的潰敗之勢,讓在後陣觀望戰況的暴鳶坐不住了。

    在無數邯鄲軍士卒崇拜的目光下,暴鳶左手牽著馬韁,右手單手握著長柄戰刀,面帶微笑、神色從容,駕馭著胯下戰馬小幅度奔跑,好似信步閒庭。

    “諸君,莫叫北燕軍與雁門軍的同澤們,看我邯鄲軍的笑話啊。”暴鳶笑著說道。

    不得不說,暴鳶作為韓國的上將軍,又是『北原十豪』之一,人格魅力非同一般,在他那溫潤的鼓舞下,他附近一帶的邯鄲軍士氣大振,堅定地跟隨在暴鳶身上,對鐵鷹騎兵展開反擊。

    並沒有人知道,其實暴鳶的心中,遠遠沒有他所表現的那樣從容。

    並非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他右腿的傷勢。

    記得前年秋季,當魏公子潤率軍攻打韓國時,暴鳶曾率數百騎兵偷襲魏軍的本陣,企圖對那位魏公子潤來個『擒賊先擒王』,沒想到,商水軍副將翟璜非常狡猾,故意露出破綻,引暴鳶偷襲,並且在最後關頭,祭出了魏軍最大殺器——連弩車。

    那時,暴鳶就非常不幸地被一支連弩射穿了右腿,連腿骨都被震斷。

    當然,相比較那時候被連弩直接擊斃的那數百騎兵,暴鳶這點「輕傷」,算是非常走運了。

    但不管怎麼樣,暴鳶後來還是靠拐杖行走了大半年,更糟糕的是,在腿傷逐漸痊癒後,他隱隱感覺右腿使不上勁。

    起初暴鳶還以為是傷勢並未痊癒所致,但後來他才逐漸明白,是他的右腿廢了。

    從那時起,暴鳶就逐漸放權給副將李邯,而自己則逐漸退居幕後,因為他知道,他的右腿已無法支撐他繼續向曾經那樣馳騁沙場。

    但是此時此刻,在邯鄲軍陷入絕境的時候,暴鳶覺得自己必須站出來,否則,這三萬邯鄲軍就會被五千鐵鷹騎兵徹底擊垮,繼而拖累樂弈的北燕軍與李睦的雁門軍。

    『堅持住……堅持住……』

    暴鳶在心中卻一個勁地鼓勵著自己的右腿,因為由於方才他力斬十幾名鐵鷹騎兵的舉動,使得他的右腿開始出現陣陣抽搐,好似萬蟻噬骨,痛苦不堪。

    可即便如此,他臉上依舊掛著從容鎮定的笑容,仿佛面前數千名鐵鷹騎兵,在他看來不值一提。

    “謔?”

    暴鳶那仿佛披靡天下的氣勢,引起了秦將烏釗的主意。

    與武信侯公孫起那種以計策、謀略制敵的方式不同,絕大多數秦人都傾向於以力服人,簡單而粗暴。

    烏釗亦是如此,他作為秦人中被喻為『大力士』的勇士之一,碰到暴鳶這等仿佛媲美天下的猛將,見獵心喜,當即提著戰矛殺上前來。

    “砰!”

    在無數秦、韓兩軍士卒的注視下,秦將烏釗手中戰矛與暴鳶手中的戰刀狠狠撞擊在一處,在火星四濺之間,二將交錯而過。

    “哈哈!痛快!”

    撥轉了馬頭,秦將烏釗手指同樣已調整了方向的暴鳶,喝問道:“我乃烏釗,你是何人?”

    秦國的方言,與魏國有一定相似,在加上此時這個場合,因此暴鳶也不難猜到對方那番話的意思,從容不迫地說道:“我乃上將暴鳶!”

    “再戰?”

    “好!”

    看似二人仿佛形成來到對話,可實際上,兩人純粹就是雞對鴨講,根本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

    只能說,彼此作為沙場宿將,有些東西還是共通的,哪怕聽不懂對方的話,也能明白對方想要表達的含義。

    “砰!”

    “砰!”

    “鏘!”

    在短短幾個眨眼工夫內,烏釗與暴鳶力戰十幾回合,隱隱有種平分秋色的架勢。

    但暴鳶心底卻明白,對方越戰越勇,可他自己呢,力氣卻越來越弱。

    他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腿。

    倘若右腿還能使力的話,他暴鳶方才就能將這員秦軍猛將斬落馬下,畢竟單論武力,他在北原十豪當中可是能位列前三的,雖不敵曾經的廉駁與已故的劇辛,但也並非尋常將領能夠招架。

    曾經用七八分力就能擒殺的敵將,如今使出全力竟只能看看招架,這種落差,讓暴鳶很不是滋味。

    但這種失落,暴鳶卻絲毫不能表現出來,哪怕此刻右腿抽搐到令他難以忍受的地步,他也必須裝作從容鎮定,仿佛下一招就能將那秦將烏釗斬于馬下。

    好在秦將烏釗的勇武,暴鳶身後的邯鄲軍士卒也早已親眼目睹,因此,倒也沒有多少韓軍士卒因此失望,反而在暴鳶與那秦將單打獨鬥的鼓舞中,逐漸振作士氣,展開反擊。

    『暴鳶大人……』

    遠遠看到暴鳶與秦將烏釗的打鬥,李邯眼中露出幾許擔憂之色。

    作為暴鳶的心腹,他當然清楚暴鳶此刻的狀態。

    『暴鳶大人不會有事的,剩下的……』

    李邯將目光投向他所認為的鐵鷹騎兵「第二猛將」,即那個叫做田猛的秦將。

    不可否認,田猛亦是一名相當勇武的秦將,但相比較烏釗,稍稍遜色。

    眼瞅著那秦將田猛逐漸朝著他所在的位置殺來,李邯深吸一口氣,靜候著與對方即將交手。

    忽然,李邯心中一愣,因為他看到鐵鷹騎兵的身背後,忽然殺來一支步兵,為首一員大將,揮舞著兵刃就迎上了那田猛。

    『那是……北燕軍的騎劫將軍?』

    在李邯吃驚的注視下,韓將騎劫揮舞著長兵器將十幾名鐵鷹騎兵斬落馬下,隨即側面迎上了秦將田猛,若非那田猛也算機警,很有可能就被騎劫給偷襲了。

    『北燕軍?北燕軍來支援了?』

    看著騎劫身背後那些嗷嗷叫著殺入戰場的北燕軍步兵,李邯心中大喜,當即鼓舞附近的士卒道:“邯鄲軍聽令,配合北燕軍,對敵騎前後夾擊!”

    無論何時,聽到有援軍趕來支援,總是能令人士氣振奮,這不,在北燕軍這支援兵的鼓舞下,邯鄲軍士卒們迅速重整防線,展開了反擊。

    不得不說,此時韓軍的右翼,當真是混亂不堪:兩支鐵鷹騎兵夾擊邯鄲軍,竭力製造混亂;而李邯又率領一部分邯鄲軍,與騎劫率領的五千北燕軍士卒對秦將田猛的兩千鐵鷹騎兵前後夾擊。

    這使得無論是韓軍,還是秦軍,陣型都變得異常淩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毫無秩序可言。

    遠遠回望著右翼的混亂局面,北燕軍將領李滄深深皺起了眉頭。

    李滄部,方才就坐落於騎劫部的後方,因此,他很清楚地看到騎劫曾率領其麾下士卒阻截秦將田猛的那一幕,也隱隱猜測到,己方右翼出現如今這等混亂,很有可能就是騎劫的失誤所引起的。

    雖然目前右翼的潰勢讓李滄感到十分憂心,但他卻不敢率軍前往支援,因為他的上司、北燕守樂弈命他遏阻秦魏聯軍左翼的第三波攻勢。

    『……魏公子潤,當真會令其左翼傾巢而動麼?』

    李滄皺著眉頭想著。

    而就在這時,對面秦魏聯軍的左翼,響起了第三陣號角聲,隨即,秦魏聯軍傾巢而動,以接天連地的兇猛攻勢,朝著這邊壓進。

    “全軍應戰!”

    隨著李滄一聲令下,五千北燕軍步兵手持盾牌,構築成防線,在他們身後,三千名北燕軍弩兵弩矢上弦,隨時準備攻擊。

    『居然當真下令左翼傾巢而動?那位魏公子潤在想什麼?難道打算在這裡,與我軍決戰?』

    神色矚目地盯著遠方即將來到的秦軍,李滄抽暇看了一眼秦魏聯軍的後陣。

    他感覺這場戰爭的轉變有些突兀:本來只是雙方試探彼此實力,可突然間,就仿佛變成了決戰。

    不過此時此刻,李滄已顧不得再思考這些問題,因為當務之急,只擋住迎面而來的秦軍。

    眼瞅著迎面而來的秦軍騎兵即將進攻弩矢攻擊範圍,李滄抬起右手,高聲喊道:“弩兵預備……”

    聽聞此言,後陣三千名北燕軍弩兵,高舉軍弩,準備越過前陣的步兵方陣,對秦軍展開射擊。

    “放箭!”

    李滄厲聲吼道。

    話音剛落,後陣三千北燕弩兵當即扣下扳機,發動了一波齊射。

    而就在這時,李滄猛然發現對面的秦國騎兵忽然調整了方向,折道朝著北方而去,以至於弩兵的預判射擊,全盤落空。

    “什麼?!”

    李滄齜目欲裂,臉上露出幾許駭然大聲,連忙下令:“上弩矢!上弩矢!”

    原來,在片刻之前,當陽泉君贏镹率領著左翼已為數不多的秦軍,準備對韓軍右翼發動第三波攻勢時,他猛然發現韓軍中央的『北燕軍』,又有兩個方陣整體向北移動,擋在他秦軍的必經之路上。

    『北燕守樂弈……這是要援護邯鄲軍麼?』

    陽泉君贏镹知道,自己想要乘勝追擊、進一步擴大優勢的企圖,被對方察覺到了。

    不可否認,這是一次非常好的機會,畢竟此刻,韓軍的右翼已一片混亂,只要他贏镹再率領一支軍隊殺到,增添烏釗、孟悅、田猛三人,那麼,韓軍右翼的邯鄲軍必定潰敗。

    搞不好,他陽泉君贏镹的左翼軍團,可以一口氣吞掉韓軍的右翼。

    如此一來,他秦魏聯軍的優勢將大大提升。

    沒想到,韓將、北燕守樂弈,早早就看出了這一點,提前增派援軍,擋在他秦軍的必經之路上,讓他贏镹無法率軍進攻右翼的邯鄲軍。

    『這個數目……約是五千人的方陣啊,後面的,是弩兵麼?數量約有……兩三千人吧?』

    在策馬飛奔的途中,陽泉君贏镹估測著前方阻敵的數目,心下暗自盤算著。

    由於他連續兩次派出了總共五千名鐵鷹騎兵,此時他麾下的鐵鷹騎兵,數量已不足一千,其餘更多的是長戈兵。

    在秦國的軍隊中,長戈兵的地位介乎于戈盾兵與黥面軍之間,雖然也屬於正規軍,但說得難聽點,純粹就是衝鋒陷陣時的炮灰——當年在『魏秦三川戰役』中,除了黥面軍外,死的最多的就是這種長戈兵。

    不到一千人的鐵鷹騎兵,再加上七八千長戈兵,真的可以擊破韓國北燕軍五千步兵方陣與三千弩兵方陣的組合麼?

    要知道,鐵鷹騎兵終究不是魏國的游馬重騎,若是遭到三千名韓軍弩兵的覆蓋射擊,可能還未靠近韓軍的步兵方陣,就要折損一半人馬,到時候,憑藉寥寥數百騎兵,能對這支前來阻截的韓軍造成什麼威脅?

    想到這裡,陽泉君贏镹當機立斷改變了原先的戰術,策馬奔至隊伍前方,一邊策馬飛奔一邊舉起左手。

    這個動作,仿佛是準備下令猛攻的手勢,但實際上,卻是提醒身後騎兵『隨時向左迂回』的訊號。

    然而,韓將李滄卻不知其中究竟,認為時機合適,下令麾下弩兵射擊,卻因為陽泉君贏镹提前率領一千名鐵鷹騎兵向北迂回到功虧一簣。

    當然,雖然一波齊射落空,但說到底只是浪費了一些弩矢而已,只是這種齊射落空的失落感,對北燕軍弩兵的影響還是蠻大的。

    因此,北燕軍將領李滄一邊下令弩兵們裝填弩矢,一邊穩定士氣。

    還別說,陽泉君贏镹使其麾下千名鐵鷹騎兵突然折道往北,仿佛要脫離戰場,這還真令李滄感到有些意外。

    雖然李滄有些擔心這近千秦國騎兵會不會無視他們的阻擊,迂回繞過去進攻右翼的邯鄲軍。

    當然,倘若這近千秦國騎兵敢這麼做的話,李滄有自信可以全殲迎面而來的那數千秦國步兵。

    如此一來,秦魏聯軍左翼的威脅就解除了,後續他只需返軍支援邯鄲軍,就能讓秦魏聯軍左翼的攻勢全盤瓦解。

    說實話,對於迎面而來的那些手持長戈、身披甲胄的步兵,李滄粗略掃了兩眼,就對其做出了『幾無威脅』的評價。

    要知道,他們北燕軍至今為止,還未遇到過能與他們平分秋色的敵國步兵嘞!

    倘若是魏公子潤麾下商水軍那種堪稱武裝到牙齒的重步兵,倒值得北燕軍提高警惕,可秦國的長戈兵這種幾乎沒有什麼對矢防禦的步兵,實在很難讓李滄提高戒備。

    在他看來,只需兩輪齊射,這目測七八千秦國長戈兵,恐怕就剩不下多少人了。

    因此,李滄最顧忌的,還是陽泉君贏镹親自率領的那近千名鐵鷹騎兵——這支騎兵的去向,將決定他採取不同的應對戰術。

    但讓李滄目瞪口呆的是,陽泉君贏镹麾下那近千騎兵,在脫離戰場後,竟然沒有迂回進攻邯鄲軍,而是駐足在遠處,仿佛等待著什麼。

    『這……不好!』

    看了眼距離他們越來越近的那數千秦國長戈兵,又看了眼側面遠處虎視眈眈的近千騎兵,李滄當即就猜到了陽泉君贏镹的打算。

    對方是想讓他左右難以兼顧:到底是選擇用弩矢對付騎兵,還是對付迎面而來的長戈兵。

    果然,待等八千長戈兵,即將衝鋒至距離韓將李滄麾下步兵方陣約只有一箭之地,在李滄五千步兵方陣的側面,陽泉君贏镹亦率領著近千騎兵,再次發動了衝鋒。

    如何選擇齊射的物件?

    到底是針對那近千騎兵,還是針對那數千長戈兵?

    縱使是身經百戰的李滄,此時此刻亦不禁有些慌亂,額頭冷汗直冒。

    思考再三,他做出了一個中庸的選擇:各派一半弩兵,分別壓制側翼的近千秦騎,以及正面的數千步兵。

    然而待等這個命令下達之後,李滄卻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

    因為中庸的選擇,同樣也是最愚蠢的選擇!

    僅一千五百名弩兵,既壓制不住近千名秦國騎兵,同樣也壓制不住數千名秦國長戈兵。

    在這種時候,他應該集中弩兵盡可能地打擊其中一方,而不是分散齊射的威力。

    然而此時,他就算後悔也晚了,在秦人的嗷嗷聲戰吼當中,八千名秦國長戈兵悍不畏死地沖向李滄部五千步兵方陣,而與此同時,陽泉君贏镹、魏將伍忌,亦率領著近千鐵鷹騎兵,從側面殺入。

    遠遠觀望著李滄部的情況,北燕軍南邊數個步兵方陣中,將軍『紀括』皺著眉頭看著那一幕。

    在他身旁,他的副將歎息說道:“李滄將軍,做出了錯誤的判斷……不過,魏軍左翼的主將,亦不簡單吶!將軍,要不要去打探一下魏軍左翼的主將?”

    紀括聞言搖了搖頭,沉聲說道:“沒有工夫去做這些事……『他們』動了!”

    聽聞此言,那副將轉頭望向秦魏聯軍的中路,只見一隊隊魏軍,正踏著整齊的步伐向前壓進。

    那是魏國的商水軍!

    這支魏公子潤的直屬精銳,秦魏聯軍的絕對核心之一,終於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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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7 00:42:29
第1239章:首戰:零敗績vs零敗績(四)

   “柳吉、岱瑁,防守側翼秦騎!”

    在中路戰場上,北燕軍將領李滄奮力大吼著,命令麾下兩名曲侯率領兩千士卒抵擋側翼,抵擋秦陽泉君贏镹親自率領的近千名鐵鷹騎兵。

    隨著李滄的命令,他麾下五千北燕軍步兵速度變陣,(朝西的)前隊不動,而後隊則迅速向北移動,加厚了陣對側翼的防線。

    看著遠處那些迅速變陣的北燕軍士卒,縱使是陽泉君贏镹亦忍不住在心中讚歎幾句。

    要知道,在即將迎敵的前一刻變陣,這可是兵家大忌,倘若士卒們平日裡操練不足,對各自的站位印象不深,那麼很容易就會引起混亂,自亂陣腳。

    可那些北燕軍的士卒們,卻不慌不忙,整齊有序地領敵變陣,這說明什麼?這說明這支軍隊平日裡的操練極其嚴格、頻繁,使得士卒們早已將如何變幻陣型牢牢記在心中。

    『真是意外,韓軍竟也有可匹敵魏軍(指商水軍、鄢陵軍)的步兵麼?』

    眯了眯眼睛,陽泉君贏镹一邊策馬飛奔,一邊大聲喊道:“伍忌將軍!”

    聽到陽泉君贏镹的呼喊,伍忌會意,左手牽著韁繩,右手手持長柄戰刀,整個人逐漸伏在馬背上,雙腿一夾馬腹,準備衝刺。

    而與此同時,陽泉君贏镹與其麾下那近千名鐵鷹騎兵,亦紛紛擺出準備衝刺的架勢。

    “放箭!放箭!”

    在北燕軍李滄部的北翼,曲侯柳吉、岱瑁二人各率一個千人步兵方陣,一左一右。

    待等那迎面而來的近千鐵鷹騎兵即將進入射擊範圍時,韓將柳吉當即命令攻擊。

    “唰唰”

    約一千五百名北燕軍弩手朝著近千鐵鷹騎兵扣下了手弩的扳機。

    霎時間,陽泉君贏镹所率近千鐵鷹騎兵面前的必經之路上,隱隱被一股箭雨所籠罩。

    這一次,陽泉君贏镹並沒有耍什麼花招,畢竟他已算好時機,要讓麾下近千騎兵與正面戰場的八千名長戈兵同時對這五千北燕軍步兵方陣發動攻擊。

    只見在箭雨下,陽泉君贏镹、魏將伍忌,還有他們身後近千鐵鷹騎兵們,紛紛用固定在左手手臂上的一枚小盾擋在面部上沿,身體前傾、雙腿夾緊馬腹,催促戰馬再次加快速度。

    不得不說,騎兵的對矢防禦力非常糟糕,尤其是面對弓弩平射的時候,戰馬衝刺的速度會反向增強敵方弓弩的威力,除非是像魏國的游馬重騎那種不懼飛矢的重甲騎兵,否則,以騎兵隊進攻弩兵兵,先天弱勢,很多時候往往還未靠近對方就已傷亡大半當然,一旦被騎兵近身,那就輪到騎兵對弩兵展開一面倒的屠殺了。

    而鐵鷹騎兵,雖說配備著青銅質地的厚甲,但從本質上來說,它仍然屬於輕騎兵,這就導致在北燕軍弩手的齊射下,陽泉君贏镹麾下近千騎兵開始出現傷亡。

    在一陣“噗噗噗噗”的亂響中,許多鐵鷹騎兵左臂上的小盾被輕易擊碎,威力不遜色魏弩幾分的強勁韓弩,其射出的弩矢射穿了許多秦國騎兵們的手臂,然而,這卻並非不幸。

    真正不幸的鐵鷹騎兵,那是直接被北燕軍的強弩射穿身上甲胄,當場翻身落馬。

    在一陣陣馬兒嘶吠聲中,一名又一名的鐵鷹騎兵在策馬飛奔途中被弩矢命中,一頭栽倒在地;有的甚至還會連累到身背後的同澤,將其胯下戰馬絆倒。

    然而,即便陸續出現傷亡,但這近千鐵鷹騎兵衝刺的速度卻絲毫不減,只見他們一個個幾乎將身體平貼在馬背上,死死夾緊馬腹,企圖利用胯下戰馬作為擋箭的掩護這仿佛是對坐騎同伴的漠視,但事實上,卻是騎兵防禦弓弩齊射的標準姿勢。

    在一千五百名北燕軍弩兵的齊射下,衝鋒在前隊的鐵鷹騎兵,約七成的戰馬皆被弩矢射中胸腹,或獸性大發,馬目泛紅死命向前沖,或哀鳴著栽倒在地,連馬背上的主人掀落在地。

    終於,這近千鐵鷹騎兵沖過了箭雨。

    而待等陽泉君贏镹直起身,回頭看向身背後時,他發現,方才那一波齊射,使他背後的鐵鷹騎兵少了將近一半。

    『傷亡四百騎……麼?』

    陽泉君贏镹眼眸中一閃而逝的悲哀當即就被堅定之色所取代。

    當然,這『四百騎』的傷亡數字,只是大致估測,畢竟『傷亡』人員中,也有戰馬被擊斃、而騎士卻僥倖逃過一劫的秦國騎兵,只要給他們一匹馬,這些掉隊的鐵鷹騎兵就能再次上陣殺敵。

    不過暫時,那些掉隊的鐵鷹騎兵,就跟不上陽泉君贏镹這隊騎兵的腳步了。

    近了,更近了。

    由於間距的迅速拉近,陽泉君贏镹已看到了對面北燕軍士卒那仿佛刺蝟般的長槍陣。

    是的,北燕軍,作為常年在北燕與東胡交戰的韓國步兵軍團,他們所採用的『步卒對騎兵器』,那是長達一丈餘的長槍。

    這種北燕軍的長槍,皆是用優質的竹材作為槍桿,套上尖銳的精鐵槍頭,既具有強大的殺傷力,但分量亦不會過於沉重。

    北燕軍『槍壁方陣』這是東胡騎兵至今都沒有突破的兵陣!

    同樣,也是柳吉、岱瑁等北燕軍將士心中的底氣!

    『……來啊,秦騎!』

    曲侯柳吉拔出利劍,劍鋒指向迎面而來的鐵鷹騎兵,奮力吼道:“準備應對!……「伏」!”

    話音剛落,前排韓軍士卒側身紮穩腳步,後隊的北燕軍士卒則邁前一步,使長槍陣密集了一倍有餘。

    那些層次不齊的明晃晃的槍頭,縱使是陽泉君贏镹都感覺心底泛起幾絲恐懼。

    他從來沒有遇到過給他帶來如此壓迫力的步兵。

    “君侯請就此止步!”

    鐵鷹騎兵中,陽泉君贏镹的親衛伸手拉住了其主上的韁繩,而另外一名親衛,則高喊著代替陽泉君贏镹衝鋒陷陣:“擊破他們!”

    瞬息之間,前隊上百騎的鐵鷹騎兵,速度絲毫不減,一頭撞入北燕軍的長槍陣當中,只聽人喊馬嘶,那上百騎鐵鷹騎兵,有大半竟被那些一丈長的長槍刺穿身體。

    『華鴩(die)……』

    陽泉君贏镹睜大了眼睛,齜目欲裂。

    因為被那些長槍當場刺穿了身體的鐵鷹騎兵中,就有方才代替他衝鋒的那位親衛。

    “憑你們……亦想擋住……贏镹大人?!”

    只見在附近眾北燕軍士卒驚愕的目光下,那名叫做華鴩的高大秦人,睜著讓人驚駭的眼睛,不退反進,任由幾杆長槍的槍桿穿過他的胸膛,揮劍向其中一名呆若木雞的北燕軍士卒斬了下去。

    下意識地,那名北燕軍士卒抬高手中的長槍企圖抵擋,卻被華鴩一劍斬斷長槍的竹質槍桿,順勢砍下其半邊腦袋。

    “噗通。”

    屍體倒地,紅白穢物流了一地。

    再複一劍,華鴩又劈死一名驚駭莫名的韓卒。

    看著這個胸膛被貫穿、似牛一般喘著粗氣,仿佛隨時都會栽倒在地的秦國士卒,附近的北燕軍士卒們,只感覺頭皮發麻秦國的士卒,遠比他們想像的更可怕!

    “他已是強弩之末,殺了他!”

    不遠處,北燕軍曲侯柳吉沉聲喝道。

    話音剛落,一名北燕軍伯長棄了手中已折斷的長槍,拔出利劍,斬向華鴩的腦袋,準備將這名悍勇的秦人的首級砍下來。

    就在這時,只見一匹駿馬撞死在北燕軍士卒們的長槍陣上,馬背上,一名魏將墊腳越過人牆,手中的長柄戰刀唰地一聲橫掃而過,將那名北燕軍伯長攔腰斬斷。

    “可不能眼睜睜看你等以眾淩寡。”

    甩了甩戰刀上的鮮血,魏將、商水軍大將軍伍忌淡淡著說道。

    『什麼?!』

    附近的北燕軍士卒們大驚失色,他們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有人越過了他們的長槍壁陣。

    當即,後隊的北燕軍士卒們,便將手中的長槍刺向了伍忌,然而,只見伍忌左閃右避,揮動著手中長柄戰刀,輪圈揮舞了一圈,周身的北燕軍紛紛受創,竟憑一己之力,就撕開了一道縫隙。

    雖然僅僅只是一絲縫隙,但對於槍壁陣外的鐵鷹騎兵來說已經足夠,只見陽泉君贏镹奮力掙脫了親衛,手中利劍,隨同著一名名鐵鷹騎兵沖入了這道縫隙,將這道原本微不足道的縫隙越拉越大。

    『可惡!』

    北燕軍曲侯柳吉咬牙切齒,怒視著在遠處大殺特殺的伍忌,舉手指向伍忌,喝道:“圍殺此人!”

    話音剛落,伍忌仿佛是聽到了柳吉的呼喊,轉頭看了過來,那種仿佛凶獸看到獵物般的眼神,讓柳吉不寒而慄。

    而此時,一名陽泉君贏镹的親衛來到伍忌身邊,翻身下馬急喊道:“伍忌將軍請上馬!”

    “多謝!”

    伍忌翻身上馬,揮舞著手中的長柄戰刀,徑直朝著那曲侯柳吉殺去。

    見此,幾十騎鐵鷹騎兵紛紛跟上前去,畢竟戰前他們就得到過陽泉君贏镹的叮囑,知道這位伍忌將軍乃是魏公子潤麾下頭號猛將。

    不得不說,這位商水軍頭號猛將,果真悍勇,單人單騎殺向那曲侯柳吉,沿途竟無人能夠阻擋,但見戰刀掄飛間,血光迸閃,眾北燕軍士卒紛紛敗退,有的被削斷了手臂,有的被擊碎了頭顱,好不淒慘。

    遠遠看到這名猛將沖著自己徑直而來,曲侯柳吉心中大叫不妙,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但又不能拋下士卒逃跑,只能咬著牙命令麾下士卒抵擋伍忌。

    然而,不過短短盞茶工夫,伍忌率領著上百騎鐵鷹騎兵,依舊還是殺到了柳吉面前。

    見此,曲侯柳吉退無可退,從親衛手中奪過一杆長槍,等待著伍忌殺到。

    十步、五步、兩步……

    兩匹戰馬交錯而過,只見曲侯柳吉腹部呈現詭異的凹陷,噗通一聲栽落馬下。

    『可惡!這傢伙,絕非尋常將……』

    彌留之際,曲侯柳吉使出最後的力氣,掙扎著看向那個擊殺了他的敵將,卻見對方隨意地甩了甩手中長柄戰刀上的鮮血,環視四周,仿佛在尋找著下一個獵物。

    指揮將領被擊殺,按理來說這一千名北燕軍步兵會當場崩潰,但事實證明,曲侯柳吉的戰死,只不過是給這一千名北燕軍士卒造成了士氣上的打擊,很快地,便有曲侯柳吉麾下的一名督伯,接手了指揮,繼續圍阻這數百騎鐵鷹騎兵。

    而另外一名叫做岱瑁的曲侯,此時亦率領著麾下千名北燕軍,從側面殺向這邊。

    登時,陽泉君贏镹麾下數百鐵鷹騎兵,仿佛感覺自己置身於泥潭沼澤,一步步下沉。

    連東胡騎兵都未能突破的槍壁陣,果然不是這麼輕易就能突破的。

    『必須突襲,不可戀戰!』

    陽泉君贏镹當機立斷,令左右親衛高舉將旗,聚集鐵鷹騎兵,朝著三千北燕軍弩手的方向突襲。

    他已領略到北燕軍步兵的強悍,若繼續與其糾纏,搞不好他與他麾下四五百騎鐵鷹騎兵,將徹底被這些韓卒淹沒。

    “某來開路!”

    伍忌回到了陽泉君贏镹身邊,成為這支騎兵的利矛。

    然而遺憾的是,北燕軍可比邯鄲軍精銳地多,儘管槍壁防線被突破,但後續的士卒,很快就再次構起防線,讓本以為可以輕鬆屠殺的鐵鷹騎兵,感到異常難受。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揮劍斬殺一名企圖偷襲自己的北燕軍士卒,陽泉君贏镹環顧四周,忽然指著正面戰場說道:“伍忌將軍,去那裡!”

    他所說的『那裡』,即是北燕軍將領李滄親自率領兩千北燕軍步兵,抵擋八千秦國長戈兵的正面戰場。

    不得不說,當看到那片戰場的境況後,就連陽泉君贏镹都感到莫名震撼:僅兩千余北燕軍士卒,竟然擋住了他秦軍八千名長戈兵!

    雖然說長戈兵在秦國正規軍中,只能算是最末流的炮灰,可也不至於弱到這種地步吧?

    還是說,是這支北燕軍太過於強悍?

    是的,北燕軍的步兵非常強悍,哪怕稱其為『韓國第一步軍』恐怕亦不為過。

    就在片刻之前,北燕軍將領李滄,率領兩千餘步兵,以區區兩個千人步兵方陣,就擋住了八千名秦國長戈兵。

    更不可思議的是,以兩千擊八千,北燕軍李滄部正面戰場的士卒們,居然還能佔據上風。

    “「伏」!”

    一名名北燕軍士卒抽回長槍。

    “「起」!”

    一名名北疆軍士卒再度將手中的長槍朝前刺出。

    “「伏」!”

    “「起」!”

    “「伏」!”

    “「起」!”

    只見在北燕軍將軍李滄麾下,曲侯『勾湏(hui)』厲聲高喊著一聲聲口號,指揮著麾下北燕軍士卒,有條不絮地屠殺著秦國長戈兵。

    每當北燕軍前隊的士卒出現傷亡,匍匐栽倒,後隊的士卒便會迅速插上,彌補空缺。

    似這種緊密的防線,讓秦國的長戈兵節節敗退。

    而遠遠望見北燕軍士卒的廝殺姿態,伍忌眼中露出幾許疑惑。

    因為這種作戰方式讓他感到莫名的熟悉,他商水軍……不,他魏國的步兵,就是採取這種緊密相扣戰術的,成百上千名士卒動作一致,同攻同守,讓敵軍士卒抓不到反擊的機會。

    『居然偷學我大魏操練士卒之法……』

    伍忌不禁感到的氣憤。

    當然,這種氣憤事實上沒有必要,畢竟,魏國的步兵威震天下,又豈是只有韓國在偷偷效仿?更何況,魏國不也在偷偷地效仿韓國騎兵的訓練方式,企圖組建一支騎兵隊麼。

    各國間相互偷師、相互借鑒,這本來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事實上,注意到這一情況的也不止伍忌,在魏軍的本陣,秦魏聯軍主帥趙弘潤亦注意到了北燕軍李滄部的強悍,為此深深皺起了眉頭。

    “太像了……”他喃喃自語。

    他原以為,八千名秦國長戈兵,不說輕易擊潰北燕軍將領李滄親自統帥的兩千名北燕軍士卒,至少也能讓後者傷亡慘重,可沒想到,八千名秦國長戈兵,居然被兩千北燕軍士卒打地節節敗退。

    韓國何時練出了如此強大的步兵?

    而更讓趙弘潤感到驚詫的是,北燕軍的戰鬥方式,與他們魏國步兵實在是太像了,這已經不是偷學一星半點可以形容,仿佛是學到了神韻。

    “馮頲!”

    趙弘潤沉聲喚道。

    話音剛落,他身後的騎從中,韓國降將、原上黨守馮頲駕馭著戰馬上得前來,拱手抱拳恭恭敬敬地問道:“肅王殿下,有何吩咐?”

    只見趙弘潤抬手指向北面戰場,皺眉問道:“韓國的北燕軍,乃是北燕守樂弈所訓練的步軍,本王沒記錯吧?”

    “確實。”馮頲點了點頭。

    聽聞此言,趙弘潤皺著眉頭問道:“樂弈,懂得我大魏操練步軍之法?”

    馮頲聞言哂笑一聲,隨即意識到這樣對眼前這位肅王殿下不恭而立馬收斂笑容,恭敬地說道:“肅王殿下,北燕守樂弈,其祖上本來就是魏人,據說,還是魏國……呃,我大魏的將軍,因此自然懂得我大魏操練步兵之法。”

    趙弘潤聞言一愣,吃驚地看著馮頲問道:“當真?樂弈祖上,竟是我大魏的將領?”

    “千真萬確。”馮頲點點頭說道。

    “怪不得……”

    趙弘潤喃喃自語道,他方才感覺北燕守樂弈麾下的北燕軍,與他魏國的步軍十分神似,沒想到對方用的本來就是他們魏國操練步軍的方法,如此當然神似。

    想了想,趙弘潤困惑地問道:“既然樂弈懂得我大魏操練步軍之法,為何邯鄲軍卻那般羸弱?莫非樂弈藏私?”

    “呵呵。”馮頲乾笑了兩聲,解釋道:“肅王殿下,據在下所知,樂弈先祖,曾出任上黨郡的城守,死後亦葬於上黨,從那此後,樂氏便在那一帶安居,後來韓、魏交兵,樂弈一族所居住的城池,就歸為了韓國之地……據我所知,樂氏一族起初被迫降韓後,並未收到重視,反而被一些韓人所針對,因此,樂氏一族便向北遷移,待等到樂弈生父『樂舒』那一代時,樂氏一族已族人凋零,只有樂舒在莊公韓庚麾下聽用……後來樂舒為東胡人所殺,樂弈一戶幸得莊公韓庚接濟,提拔為都尉,因此,樂弈視莊公為恩主……”

    聽了馮頲的解釋,趙弘潤若有所悟:原來樂弈效忠的只是莊公韓庚,韓國的興旺衰敗,或許那位北原十豪並不是很在意。

    “沒想到在韓軍當中,竟然還藏著一支「魏軍」……”

    開了句玩笑,趙弘潤放眼望向中路戰場。

    只見在中路戰場上,他麾下四萬商水軍,分為四個萬人方陣,步兵在前、弩兵在後,呈『田』字形,踏著整齊的步伐,徐徐向對面的北燕軍(紀括部)壓進。

    不得不說,這四萬商水軍的徐徐推進,讓韓軍壓力倍增,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這支仿佛潮水洪流般的軍隊。

    別看商水軍的推進的速度很慢,這是為了對韓軍施壓,畢竟恐懼源於對註定命運的等待當一件糟糕的事即將發生時,在等待它發生的那段時間,才是最最折磨人的。

    就好比此刻對面的北燕軍(紀括部),明知道商水軍即將對他們發動進攻,但看著商水軍有條不紊、徐徐靠近,他們心底的壓力,何止成倍劇增。

    忽然,秦少君抬手指向韓軍的左翼(南),低聲說道:“姬潤,韓軍的騎兵行動了……”

    “終於按耐不住了啊……雁門守李睦。”

    趙弘潤放眼望向遙遠的南方,只見在南邊,伴隨著轟隆隆仿佛雷鳴般的巨響,雁門騎兵終於行動了,迂回向南繞了過來。

    “傳令右翼王陵將軍,命其出擊,抵擋雁門騎兵。”趙弘潤淡淡說道。

    看著傳令兵策馬而去,秦少君微皺著眉頭說道:“單憑王陵大人四千戈盾兵與近萬黥面,恐怕擋不住從南邊迂回而來的韓國騎兵……嘖,那支騎兵怕不是有七八千吧?”

    “……”瞥了一眼南邊極遠處的雁門騎兵,趙弘潤一言不發。

    而就在此時,中央戰場四萬商水軍突然加快的速度,原本整齊有序的方陣,忽然化作兩股洪流,化作兩支利矛,一左一右向中路戰場上的北燕軍(紀括部)殺去。

    四萬商水軍的揮軍壓進,那種強大的壓迫力簡直讓人窒息。

    縱使是同樣從未遭逢敗仗的北燕軍將領紀括,此時亦不由地屏住了呼吸,滿臉凝重。

    他原以為那四萬商水軍會分批殺上前來,沒想到,對方卻傾巢而動,仿佛是要化作洪流,徹底將他們中路的北燕軍吞沒。

    突然間,四萬商水軍一分為二,分別攻向韓軍左右兩翼,以至於中路戰場上,北燕軍將領紀括看著空曠的中央戰場,目瞪口呆。

    『該……有所行動麼?』

    紀括看看左右兩翼,茫然失措。

    『什麼?!居然是對兩翼下手?』

    縱使是北燕守樂弈,看到這突然變故亦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此時韓軍右翼,邯鄲軍尚未擊退五千鐵鷹騎兵,而在左翼,雁門守李睦剛剛派出數千騎兵,守備力大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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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7 00:42:51
第1240章:首戰:零敗績vs零敗績(五)

  原以為中路推進的四萬商水軍,是將北燕軍紀括部作為進攻目標,誰曾想到,那四萬商水軍突然分兵兩路,分別進攻韓軍的左翼與右翼,而對中路的北燕軍視若無物。

    這就導致戰場上出現了很詭異的一幕:南北兩側戰場上人滿為患、廝殺不斷,可中路卻異常空曠,中門大開。

    這是什麼戰術?縱使是北燕軍將領紀括,此時亦是一臉呆懵,感覺自己的思維跟不上戰場的變化。

    “這……這太胡來了!”

    在韓軍本陣,樂弈身旁的親衛在看到戰場上的局勢後,忍不住驚聲叫道。

    兩翼紮堆、中門大開,打仗還有這麼打的?

    “胡來麼?”

    北燕守樂弈喃喃自語著,一雙虎目目不轉睛地遙望對面遠方的秦魏聯軍本陣。

    在他看來,戰術並不分什麼胡來不胡來,只要能有效克制敵軍,那就是好的戰術。

    而魏公子潤眼下這看似胡來的一招,在北燕守樂弈看來,著實高明。

    『原來如此……「他」從一開始進攻我軍右翼的邯鄲軍,就猜到我會派兵援護……而方才商水軍緩緩進兵,則是為了引誘李睦出動騎兵迂回襲其側翼……』

    樂弈不得不承認,縱使是他也被那位魏公子潤給騙了。

    因為就在方才,他以為四萬商水軍向前推進的目的,是為了趁他中路北燕軍抽調了過萬的軍隊前往援護邯鄲軍,導致中路防禦力大減,因此想趁虛進攻。

    卻沒想到,對方的算計更為高明,不取中路,反而取兩翼。

    『這下麻煩了……』

    皺了皺眉,樂弈瞥了一眼他麾下大將紀括所在的位置。

    在商水軍分兵進攻兩翼之後,紀括所在的北燕軍方陣毫無動靜,仿佛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對此,樂弈並不怪罪紀括,畢竟縱使是他,此刻也不禁有些茫然。

    中路的北燕軍,仍有將領紀括率領的三個五千人方陣,可這支兵力此刻究竟該做什麼呢?

    分兵支援兩翼這是最愚蠢的做法。

    面對著兩股兩萬人的商水軍的攻勢,紀括部只有集中力量,才能抵擋住其中一股商水軍,畢竟那是商水軍,是魏國最知名的、百戰百勝的精銳勁旅。

    怎麼辦?

    援護右翼邯鄲軍?

    援護左翼雁門軍?

    還是趁機中央突破殺向秦魏聯軍的本陣?

    亦或是原地待命、靜觀局勢?

    樂弈的腦海中登時浮現四個選擇。

    第四個選擇,即原地待命的那個選擇,無疑是非常愚蠢的,那只會錯失戰機。

    而第三個選擇,趁機中央突破殺向秦魏聯軍的本陣,這看似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可實際上這也是一個陷阱——因為在北燕軍紀括軍於此刻趁機殺向魏公子潤所在的本陣前,搞不好兩翼的邯鄲軍、雁門軍就會被商水軍先行擊破。

    別看到時候北燕軍紀括部配合那支迂回襲向秦魏聯軍側面的雁門騎兵或能將魏公子所在的那寥寥四五千人包圍,但事實上,那時韓軍的兩翼被秦魏聯軍吞噬,這場仗韓軍就已經敗了。

    “真是大膽的戰術啊……傳令,令紀括軍援護左翼!”

    樂弈當機立斷地下令道。

    “是!”傳令兵抱拳而去,片刻之後,就騎馬來到了大將紀括身邊,抱拳傳令道:“上將軍有令,命紀括將軍援護左翼!”

    『援護左翼雁門軍?』

    紀括聞言微微有些吃驚,畢竟從此刻戰場上的局勢來看,明顯就是右翼那邊問題更大。

    首先是李滄率領的八千北燕軍遭到了陽泉君贏镹與商水軍將領翟璜的兩面夾擊,防線被幾度擊潰。隨後,突破了北燕軍李滄部的商水軍翟璜部,繼續推進,乘勝追擊進攻邯鄲軍,這使得北面戰場上,韓軍的局勢呈現幾乎一面倒的絕對劣勢。

    而相比之下,左翼的雁門軍,雖然雁門守李睦派出了數千騎兵迂回襲擊秦魏聯軍的右翼,但那裡仍有萬餘雁門步兵,憑藉雁門軍那屢屢擊敗匈奴的強勁勢力,短時間內,縱使是商水軍應該也無法擊破雁門軍的陣線。

    可即便如此,樂弈仍然下令援護左翼雁門軍。

    “……紀括接令!”

    紀括點了點頭,當即下令麾下三個步兵方陣向左翼靠攏,使得中路戰場更為空曠。

    由於沒有了阻礙,趙弘潤與樂弈甚至已隱隱能夠瞧見對方——至少可以瞧見對方的旗幟。

    “中路的北燕軍,居然向南移動?”

    遠遠瞧見了北燕軍紀括部的行動,秦少君大感驚訝。

    而此時,趙弘潤卻微吐一口氣,微微露出幾許惋惜之色:“果然不該奢望那樂弈會做出錯誤的判斷……”

    聽聞此言,秦少君不禁有些驚訝,因為從趙弘潤的語氣中,後者仿佛是在稱讚那樂弈的判斷。

    可能是猜到了秦少君心中的困惑,趙弘潤正色解釋道:“韓軍右翼的邯鄲軍,敗局已經無法挽回了,就算將剩下三個方陣的北燕軍派往右翼,也不過是暫時與翟璜部的那兩萬商水軍打個平手而已……可韓軍的左翼,雁門軍的步兵方陣,剛剛與南門遲的兩萬商水軍接觸,勝負仍在六四之數,我軍六,雁門軍四,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我,也會果斷將有生兵力投入左翼,協助雁門軍取得優勢。這樣一來,兩翼戰場我軍與韓軍各占一方優勢,這場仗還有的打;可若是樂弈選擇援護了敗局已定的右翼邯鄲軍,那麼,待等左翼的雁門軍亦露出敗跡時,這場仗,韓軍就幾乎沒有挽回的可能了。……這是明智的判斷!”

    說到這裡,趙弘潤面帶遺憾地補充了一句:“真可惜啊,倘若樂弈猶豫片刻,南門遲的兩萬商水軍很有可能在韓軍左翼取得優勢,哎,只要片刻……”

    說著,他抬頭眺望了一眼遠方的韓軍本陣,心中暗自惋惜:樂弈太果斷了,絲毫機會也不留給他魏軍。

    秦少君看了一眼身邊的趙弘潤,她必須承認,趙弘潤在指揮作戰方面還是很有一套的,但話說回來,今日的戰術實在是太胡來了。

    比如說眼下本陣這邊,除了右翼以外,就只有四五千軍隊,其餘左翼、中路的軍隊,皆深入敵軍腹地,萬一這時候冒出一支騎兵呢?

    『對了!騎兵!』

    好似想到了什麼,秦少君下意識地轉頭方向己方右翼,確切地說,是右翼的南側。

    在那個方向,有一支雁門騎兵繞過南邊的幾座土坡,正偷偷向他們靠近。

    『右翼有王陵大人……應該不會有事的。』

    想到右翼的主將,秦少君稍稍心安。

    秦魏聯軍右翼的主將王陵,亦是秦人出身,為人謹慎、穩重,當年陽泉君贏镹征討八百里秦嶺範圍內的反秦勢力時,王陵就擔任前者的協軍副將;後來秦國進攻隴西時,王陵亦曾率軍協助戰事,立下了不少功勳。

    但因為為人低調,又很少在大規模的戰役中取得『第一功臣』、『第二功臣』那樣的美譽,因此,名聲始終不如武信侯公孫起、長信侯王戩、渭陽君嬴華、陽泉君贏镹等人。

    但不可否認,王陵亦是非常可靠的帥才——所謂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可能指的就是這類將軍。

    前來偷襲的雁門騎兵,並未讓趙弘潤、秦少君、王陵等人久等,就在韓軍左右兩翼爆發迄今為止最大規模廝殺的同時,那支雁門騎兵從兩座土坡的中間殺了出來,仿佛是要殺秦魏聯軍一個措手不及。

    但遺憾的是,趙弘潤、秦少君以及王陵,早已注意上這支騎兵,怎麼可能會叫後者得逞?

    “準備應戰!”

    隨著秦魏聯軍右翼主將王陵一聲令下,他麾下的秦兵頓時激動地嗷嗷大叫起來。

    也難怪,畢竟王陵麾下的軍隊,由五六千秦國戈盾兵與過萬黥面軍組成,而黥面軍的軍紀,無疑是秦魏聯軍中最差的。

    “終於等到了!”

    “該老子上陣了!”

    “那他娘的魏公子潤,讓咱們等了那麼許久……”

    過萬的黥面軍鬧鬧騰騰,那喧嘩的場面,甚至讓遠處的秦少君看了都有些臉紅:實在是紀律太差!

    但話說回來,儘管看似毫無軍紀可言,但黥面軍的勇悍,在秦軍中絕對可以列入前三,哪怕是相比較鐵鷹騎兵亦毫不遜色,畢竟黥面軍的士卒,皆是那些迫切希望在戰場上取得功勳、提高社會地位的賤戶,他們對勝利以及功勳的執著與追求,非同尋常。

    也正是這個原因,趙弘潤才會安排黥面軍正面對抗雁門騎兵這支據說是韓國首屈一指的騎軍。

    對此,在開戰之前,就連秦少君也以為趙弘潤是玩了一手『以己上駟、對彼中駟;以己中駟、對彼下駟;以己下駟、對彼上駟』的戲碼,將最具威脅的鐵鷹騎兵,安排對付對方最弱的邯鄲軍,又讓己方最弱的黥面軍,去迎戰韓軍軍勢中最具威脅的雁門騎兵,但事實上,趙弘潤並沒有犧牲黥面軍的打算,他非常看好這支軍隊。

    在他看來,黥面軍這支軍隊,搞不好能夠掀翻韓國首屈一指的雁門騎兵,畢竟敢加入黥面軍這支炮灰軍隊的秦人賤戶,那可是豁出性命去搏取前程的亡命之徒——連死都不怕,何懼雁門騎兵?

    “開始了。”

    隨著秦少君輕聲的提醒,趙弘潤轉頭望向右翼戰場。

    只見在右翼主將王齡的指揮下,五千名戈盾兵呈『品』字狀方陣,等待著雁門騎兵的到來。

    至於黥面軍,似乎是被安排在五千戈盾兵的後陣。

    『居然犧牲戈盾之士……』

    趙弘潤有些驚訝于秦將王陵的排兵佈陣,但在細細思忖之後,他不得不承認,這個陣型恰恰是最適合戈盾兵與黥面軍這個組合的。

    “舉盾!”

    隨著戈盾軍中一名尉官的命令,戈盾兵們紛紛高舉盾牌,緊密地靠攏——同一排的士卒,緊緊挨在一起,用厚實的盾牌組成一道盾牆;而後排的士卒,居然用盾牌抵著前面士卒的後背,整個兵陣的密集程度,簡直不可思議。

    當年在華陰平原時,作為秦軍中堅力量的戈盾兵,就是依靠這種緊密陣型,抵住了羷部落的進攻,將後者殺地丟盔棄甲。

    只是,當年抵住了羷部落騎兵的這套戰術,如今面對雁門騎兵,行得通麼?

    在趙弘潤的注視下,朝著戈盾兵方陣衝鋒的雁門騎兵,在半途中忽然分作三隊,左右兩翼齊頭並進,像是一柄鋒利的三叉戟。

    忽然間,趙弘潤面色微變,驚呼一聲:“不好!”

    話音剛落,只見那三隊齊頭並進的雁門騎兵,左右兩隊騎兵居然舉起了騎弩,朝著前方的戈盾兵方陣展開了連綿不絕的激射。

    『雁門騎兵,居然是弩騎兵?!』

    趙弘潤在心中驚呼道。

    所謂的弩騎兵,這只是趙弘潤個人的兵種分類,其本質與弓騎兵是相似的,即是憑藉強大機動力,依靠弓弩等長距離兵器擊殺敵軍、逐步消耗敵軍人數的輕騎兵。

    這是一支戰略兵種,可能他們在一場戰爭中的統治能力遠不如重騎兵、重步兵,但是在戰略角度,這支騎兵卻可以輕易摧毀任何遠端兵種與近戰兵種。

    就好比此時,欠缺弩兵保護的戈盾兵,在雁門騎兵的漫射在完全處於被動挨打局面,強力的韓弩射出一支支威脅巨大的利矢,奪走一個又一個戈盾兵的性命。

    不知有多少戈盾兵,被雁門騎兵射出的弩矢當場射死。

    “噗、噗……”

    伴隨著一聲聲屍體倒地的聲音陸續響起,戈盾兵原本緊密的陣型當即變得千瘡百孔,而就在這時,作為「三叉戟」中間那支利刃的一隊雁門騎兵,舉起戰矛,硬生生正面沖入了戈盾兵的防線。

    依稀間,仿佛轟隆一聲巨響,戈盾兵的方陣被雁門騎兵的「三叉戟」撕碎了防線。

    隨即,雁門騎兵的「三叉戟」變動了陣型,兩翼騎兵繞過『品』字形前隊的戈盾兵,一邊策馬飛奔,一邊持續朝著戈盾兵的中央射擊,導致越來越多的戈盾兵被當場射死。

    而就在這些戈盾兵紛紛斃命倒地時,作為「三叉戟」中間那支利刃的一隊雁門騎兵,奮力殺進,幾乎是絲毫不費摧灰之力,就擊潰了戈盾兵的防線。

    『這簡直……簡直一面倒的屠殺。』

    趙弘潤深深皺起了眉頭。

    他原本還在猜測,曾經靠這種密集盾牆戰術戰勝了羷部落的戈盾兵,此番是否能夠抵擋住雁門騎兵的進攻,沒想到事實恰恰與他猜測的相反,戈盾兵的緊密陣型,在雁門騎兵面前形同虛設。

    『……要被擊穿了。』

    趙弘潤暗暗想道。

    正如他所料,戈盾兵『品』字防線的前隊,被雁門騎兵輕易撕碎,導致戈盾兵的陣型大亂。

    而在局面大優的情況下,作為「三叉戟」兩側利刃的那兩隊雁門騎兵,此刻已收起了騎弩,一個個抽出長劍,協助中央那隊槍騎兵,企圖徹底鑿穿戈盾兵的防線。

    僅僅只是一盞茶工夫,戈盾兵的防線就被雁門騎兵殺穿了,這等殺傷力,簡直超乎想像。

    “姬潤,撤離此地。”

    秦少君面色難看地說道。

    她原本就很擔心右翼主將王陵麾下的五千名戈盾兵與過萬黥面軍,擋不住那六七千雁門騎兵,卻怎麼也沒想到,五千名戈盾兵組成的防線,居然如此輕易就被雁門騎兵殺穿。

    一想到這支可怕的騎兵在殺穿黥面軍後,便可直達此地的本陣,秦少君心中就不禁有些驚慌。

    她倒不是擔心自己,畢竟只要她自報『秦國少君』的身份,按理來說韓人是不敢加害他的,否則,秦國勢必與韓國不死不休。

    她是擔心身邊的趙弘潤,畢竟在前一陣子,趙弘潤絲毫不顧及兩國交戰的不成文規定,處斬了被韓人尊崇為『北原十豪』之一的代郡守劇辛,又下令坑殺了兩萬韓卒,這位『魏公子』,早就因此與韓人不死不休了。

    可想而知,一旦趙弘潤落到韓人手中,將會是什麼下場。

    而相比較秦少君的驚慌,趙弘潤卻逐漸鎮定下來,因為他發現,看似被殺崩的戈盾兵,事實上在被雁門騎兵突破後,就變為了彎月陣,隱隱罩住了其中的雁門騎兵。

    “再等等。……王陵將軍,似乎有什麼戰術。”

    趙弘潤出言安撫著秦少君。

    他不相信,被陽泉君贏镹竭力推薦的王陵,僅僅這樣就會被雁門騎兵擊潰,儘管這支雁門騎兵的攻勢,在趙弘潤見過的所有騎兵中,都堪稱是最迅捷、最具爆發力。

    “姬潤!”

    秦少君氣惱地看著趙弘潤,心中暗想:你以為我在擔心誰啊?!

    趙弘潤並沒有理會秦少君,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右翼戰場,他隱隱發現,在面對戈盾兵方陣時勢如破竹的雁門騎兵,此刻在殺到黥面軍腹內時,仿佛馬蹄陷入了泥潭、沼澤,攻勢為之一緩。

    沒辦法,因為黥面軍那種豁出性命的廝殺方式,讓雁門騎兵極其不適。

    誰能想像,當一名騎兵策馬賓士而過,迎面撞死一名黥面軍的同時,兩側最起碼有四五名黥面軍奮不顧身地撲上來,將那名雁門騎士直接從馬背上撲到地上。

    更有甚至,一名名黥面軍乾脆直接用牙齒咬斷身下的雁門騎兵的咽喉。

    “唏律律——”

    “唏律律——”

    伴隨著一陣陣馬嘶聲,何止數百名雁門騎士被黥面軍那種不要命的進攻方式撲倒,亂刀砍死。

    而讓那些雁門騎士感到驚駭的是,他們每一名陣亡的同伴,皆會立刻被人砍下首級,掛在一名名黥面軍的腰間。

    “這支軍隊怎麼回事?!”

    一名雁門騎兵的隊率驚駭地失聲道。

    他無法理解,明明是一群民兵般的烏合之眾,卻讓他們感到一種極其恐懼的壓力,仿佛這些人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頭頭饑餓的野獸。

    “該死的!被拖住了!”

    “突圍!突圍!”

    明明是在對陣戈盾兵時勢如破竹的雁門騎兵,此刻面對著秦國黥面軍,卻一個個露出了慌亂的模樣。

    說來也奇怪,事實上黥面軍的陣亡數字至少是雁門騎兵的兩倍,但不知為何,黥面軍越殺越勇,氣勢逐漸壓倒雁門騎兵;反觀雁門騎兵,在黥面軍那種以命換命似的進攻方式下,畏畏縮縮,仿佛是人陷入了泥潭,怎麼也掙脫不出。

    而此時,方才被擊潰的戈盾兵已經圍了上來,進一步壓縮雁門騎兵的生存空間。

    看到這裡,趙弘潤忍不住點點頭,心中暗道:果然,黥面軍,才是王陵「寄以厚望」的、對付雁門騎兵的殺手鐧。

    在他看來,王齡可能從一開始就打算「放」雁門騎兵殺入腹內,讓黥面軍拖住這支機動力極強的騎兵,只不過,雁門騎兵的進攻能力超乎他的想像,以至於假戲真演,讓戈盾兵在一開始險些被雁門騎兵真的殺崩。

    但是,雁門騎兵也太輕視黥面軍了,居然在這支亡命之軍面前決定正面突破。

    “……贏了!”

    握了握拳頭,趙弘潤難掩心中的喜悅,臉上忍不住露出幾許笑容。

    可就在這時,忽然身後傳來一聲疾呼:“敵——襲——!”

    趙弘潤愣了愣,下意識轉頭一瞧,卻愕然看到另一支雁門騎兵,正朝著他所在的本陣急沖而來。

    距離此地的魏軍,僅不到一裡。

    『什麼?!』

    縱使是趙弘潤,此刻亦不禁露出驚駭之色,難以置信地看著那支高舉著『雁門軍』旗幟的騎兵。

    『什麼時候?……這支雁門騎兵哪冒出來的?!』

    趙弘潤目瞪口呆,驚地思維都為之一頓。

    而此時,他身邊不遠處的降將馮頲亦是渾身一震,指著那支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騎兵,驚駭莫名地叫道:“肅王殿下,那即是雁門守李睦!”

    “什麼?”趙弘潤順著馮頲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見在那支雁門騎兵的為首,有一員氣勢非凡的韓軍將領,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殺!”

    在趙弘潤震撼的目光注視下,遠方那位韓將抬手一指秦魏聯軍的本陣,沉聲下令道:“生擒魏公子潤,余者皆殺之!”

    頃刻間,雁門騎兵便跨越了那僅一裡的距離,殺到了留守本陣的數千商水軍士卒面前。

    可憐有許多商水軍士卒,關注著正面戰場以及右翼戰場的戰況,完全沒有料到斜後方居然會殺出一支騎兵,在幾乎防備的情況下,就被雁門騎兵砍下了首級。

    “防守!防守!”

    “保護殿下!”

    在商水軍將士一陣陣慌亂的驚呼下,趙弘潤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支突然殺到的雁門騎兵。

    縱使是他,此刻亦無比緊張。

    被一支軍隊逼近本陣,他還從未遇到過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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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7 00:43:14
第1241章:首戰:零敗績vs零敗績(六)

   “轟隆隆”

    在一陣仿佛地震般的轟鳴聲中,韓將、雁門守李睦率領著三千騎兵,殺入秦魏聯軍本陣。

    儘管本陣這邊,仍有四五千商水軍留守,但由於這些商水軍士卒此前皆將注意力投在正面戰場與右翼戰場,根本未曾料到斜後方竟會遭到偷襲,以至於當雁門守李睦率領騎兵發動進攻時,這些商水軍士卒根本無法做出有效的防禦。

    撕拉,商水軍那倉促而就的防線,好似薄紙般被那三千雁門騎兵輕易撕碎。

    此時此刻,雁門騎兵離開趙弘潤所在的地方,竟只剩下一百丈間距離。

    這幾乎已經是箭矢都能觸碰到的距離。

    “嗖嗖嗖”

    一陣箭雨朝著趙弘潤所在的位置射來。

    “保護殿下!”

    隨著宗衛高括一聲急呼,數十名肅王衛,當即將趙弘潤與秦少君二人團團圍住,保護在其中。

    隨著叮叮噹當一陣亂響,肅王衛當即出現七八人傷亡,但所幸趙弘潤與秦少君皆安然無恙。

    “休想傷害殿下!”

    隨著一聲咆哮,宗衛褚亨齜目欲裂地策馬沖了出去。

    此時,附近的商水軍士卒亦如潮水般紛湧而來,前赴後繼地用肉體身軀正面硬撼李睦率領的雁門騎兵,憑藉他們悍不畏死的鬥志,硬生生擋住了雁門騎兵的攻勢。

    『不愧是魏公子潤麾下的「百勝之軍」!』

    感受到商水軍士卒前赴後繼、視死如歸的意志,縱使是李睦,亦在心中忍不住稱讚。

    『「你」,有著相當不錯的部下啊……』

    由於已相隔不遠,李睦已經能看到那位傳聞中的魏公子潤。

    『但……你麾下的部卒,在我雁門鐵騎面前,能擋幾時呢?』

    李睦認可這些魏兵的意志,但他並不認為,麾下三千餘雁門騎兵,會拿不下這四千余名商水魏兵。

    別看論兵力反而是李睦這邊人少,但誰都知道,騎兵對步兵是具有相當大優勢的,更何況,李睦麾下的騎兵,還是非常擅長遠距離射擊的弩騎兵。

    而此時,趙弘潤亦看到了李睦的模樣,看到了這位傳聞中韓國最擅長使用騎兵的名將。

    直到此時,他還是想不通,想不通李睦這三千騎兵,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他轉頭看向南邊。

    在戰場南邊的遠處,有連綿幾座目測十幾丈、二十幾丈高度的土坡,趙弘潤自忖倘若猜得沒錯,李睦率領的這三千騎兵,就是從這些土坡背後繞過來的。

    但問題是,那幾座土坡並非連成一片,中間有一塊極大的空缺,倘若李睦果真是走那裡繞過來的,為何他沒有瞧見?

    為何此地四千余商水軍,竟無一人發覺?

    難道說,那李睦懂得什麼縮地成寸的妖術?

    趙弘潤自嘲般搖了搖頭:怎麼可能!

    肯定是自己忽略了什麼。

    『等等!』

    好似突然間想到什麼,趙弘潤眯著眼睛看向遠方兩片土坡間的那個空缺一片平坦的平地。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襲向我軍右翼的那約六千雁門騎兵,就是從那個「空缺」裡殺出來的……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在仔細回憶之後,趙弘潤終於想到了原因,頓時念頭通達。

    他必須承認,那位雁門守李睦實在是太狡猾、太機智了,此人早就猜到他趙弘潤會提防著雁門騎兵的偷襲,因此故意叫六千雁門騎兵從兩片土坡間的缺口處殺出來,可背地裡呢,此人卻率領著三千雁門騎兵,繼續前進,繞到前面一座土坡的背後。

    由於那塊「缺口」與秦魏聯軍的本陣較遠,趙弘潤等人受到視線的限制,誤以為如潮水般的雁門騎兵皆從兩座土坡間殺出,卻萬萬沒有想到,在那片騎兵洪流中,有一部分魚目混珠,趁機越過了那塊缺口,繞到了靠西那片土坡的背後。

    換而言之,那六千餘雁門騎兵,只不過是雁門守李睦放出來吸引秦魏聯軍注意、用來迷惑趙弘潤判斷的誘餌,真正的殺手鐧,是李睦親自率領的三千雁門騎兵。

    『精彩!精彩!』

    縱使是趙弘潤亦不得不承認,李睦耍的這個花招,他完全沒有看出破綻。

    “被擺了一道啊,不愧是『北原十豪』。”

    趙弘潤喃喃說道。

    聽聞此言,身旁秦少君看了一眼趙弘潤,臉上露出『怒其不爭』般的怒容,急斥道:“事到如今你竟還笑得出來?!”

    與趙弘潤面帶複雜笑容的模樣截然相反,此時的秦少君,急得額頭都滲出了一層汗珠。

    她無法想像,趙弘潤倘若落到韓人手中,會受到怎樣的對待。

    出於心中的恐慌,她一把抓住了趙弘潤的手中,正色說道:“姬潤,你必須撤離了!……那李睦分明就是沖著你來的!”

    趙弘潤聞言轉頭瞧了一眼秦少君,表情有些微妙。

    見趙弘潤看著自己不說話,知道前者固執脾氣的秦少君,壓低聲音用帶著幾分懇求般的口吻說道:“讓我的親衛騎保護你撤離。”

    她指的,是本陣處暫時還未有任何行動的兩百名鐵鷹騎兵。

    這兩百名鐵騎騎兵,可並非是一般的鐵鷹騎兵,那皆是被稱之為『銳士』的精銳騎卒。

    聽聞此言,趙弘潤終於有所反應。

    只見他微微搖了搖頭,抬起手指向西南方向仍在拼死與李睦三千鐵騎搏殺的商水軍士卒,平靜地說道:“你是說,讓我拋下這些為我犧牲性命、拼死保護著我的士卒?”

    秦少君聞言面色一僵,咬咬牙說道:“這絕非是拋棄,而是「接受」這些士卒的心意。……他們拼死都在保護你,只要你活著,這就是對他們最好的安慰!”

    “盡說些漂亮話。”看了一眼秦少君,趙弘潤轉頭望向正面戰場,淡淡說道:“我若就此退縮,前方將士們奮力搏殺取得的優勢,非但頃刻間就蕩然無存了,可能還會被韓軍反殺一陣……勝敗,往往僅存乎一線。”說到這裡,他搖了搖頭,沉聲說道:“我不會給李睦扭轉局面、擊敗我軍的機會!”

    “你!”

    秦少君氣地滿臉漲紅,咬了咬貝齒,堅定地說道:“既然你不放心,我留下來,替你坐鎮本陣!”

    “……”趙弘潤神色複雜地看著秦少君,一言不發。

    良久,他搖頭說道:“不!你不行。”

    “為什麼?”秦少君皺著眉頭問道。

    “沒有為什麼,不行就是不行。”趙弘潤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

    見趙弘潤毫無理由地拒絕,秦少君氣地雙目幾近要噴火,咬咬牙怒聲叫道:“彭重!衛驕!”

    彭重,即是秦少君的護衛長,而衛驕,則是趙弘潤的宗衛長,他二人在聽到秦少君的點名後,當即便明白了後者的意思。

    『殿下,對不住了……』

    宗衛長衛驕看了一眼趙弘潤,隨即與彭重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他倆都認可秦少君的意見:殿下(姑爺),決不能落在韓人手中!

    就在他們正要有所行動時,忽見趙弘潤轉頭瞥了他倆一眼,那看似平靜的眼神,讓衛驕、彭重二人心中一震,不敢冒犯。

    見此,秦少君心中焦急,正要開口再次催促衛驕、彭重,忽然,她好似感受到了什麼,俏臉微紅,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原來,片刻前她情急之下拉住趙弘潤的手,就在方才,被後者輕輕反握住了,一股異樣的觸感,讓秦少君芳心砰砰直跳。

    “那晚我對你說的話,請別放在心上。”直視著秦少君,趙弘潤誠懇地說道。

    『「那晚」……』

    秦少君愣了愣,隨即臉上泛起幾許羞紅。

    趙弘潤所說的『那晚』,即是在咸陽宮舉辦的兩人的婚事。

    雖然對外告稱是秦少君與魏國公主玉瓏的婚事,但實際上,卻是換回了女兒裝扮的秦少君,與趙弘潤的婚事。

    這是秦王囘的意思。

    由於秦少君的弟弟尚且年幼、而且身體狀況不佳,因此,秦王囘雖然非常滿意趙弘潤這個女婿,但卻提出了一個要求,或者說請求。

    即讓玉瓏公主名義上嫁給秦少君,以此達成這次秦魏聯姻。

    畢竟,秦少君暫時還無法卸下『少君』這個身份倘若她卸下了少君的身份,由她年幼的弟弟接任,萬一那個一向身體狀況不佳的弟弟出現什麼意外,秦國就會陷入沒有繼承者的尷尬。

    王無子嗣,這可是非常容易引起國人恐慌,惹來某些野心家垂涎之心的大事。

    因此,秦王囘希望秦少君再肩負幾年『少君』的身份,待幼弟長大成人,或者秦王囘又生下了健康的子嗣後,再脫掉男裝,換回女兒身嫁給趙弘潤。

    至於如何操作,這件事非常簡單,只需對外公佈『秦少君不幸病故』即可。

    反正秦國的國人只會關注秦王有幾個兒子,不會去關注秦王有幾個女兒,哪怕出現冒出來一位公主,也不會引起國人的驚訝。

    似這般操作,就可以避免『長幼』問題,唯一的尷尬在於,這件事無法逆轉,一旦秦少君「確認亡故」,就無法再後悔。

    為了此事,當時秦王囘親自拜託了玉瓏公主,而玉瓏公主因為『中陽行宮叛亂』一事,得知了她母親蕭氏與魏天子、六王叔,還有早已過世的前太子之前的感情糾葛生母被她一直以來喚作父親的男人所殺,而一直以來喚作父親的男人,還說不準是否究竟是她的親生父親,再加上六王叔趙元俼引咎自盡、舅舅蕭鸞統領蕭氏餘黨企圖顛覆整個魏國,在得知這一切後,玉瓏公主還有什麼心情繼續留在魏國?

    出於這個心態,玉瓏公主就答應了秦王囘,暫時作為秦少君名義上的正室,打算在秦國住一段時間,淡忘那些煩心事。

    而對此,趙弘潤也沒有什麼辦法,畢竟他也能理解,玉瓏皇姐的某些遭遇,簡直就是一團糟。

    當然,這是在對外公佈方面,至於真正的聯姻,秦王囘自然希望秦國贏氏,能與『姬潤』這位強勢的魏公子結成姻緣,更何況,秦少君與趙弘潤還是相識多年的友人,親上加親,豈不是更好?

    因此,秦王囘與秦國王族真正認可的聯姻,還是趙弘潤與秦少君的婚事。

    為了儘快與秦國取得結盟、儘快率領援軍趕回魏國本土,趙弘潤按下心中的種種不滿,勉強答應了這場聯姻之婚。

    但正因為心中不滿,因此在那所謂的洞房之夜,趙弘潤也沒有給秦少君好臉色看。

    二人只是在一些秦國王族與魏國禮部尚書杜宥的見證下,仿佛例行公事般完成了婚禮,然後各自睡各自的房間。

    確切地說,是趙弘潤拋下當時婚裝的秦少君,獨自踢開另外一個屋子的門歇息去了,讓秦少君,不,是讓長久以來裝扮成秦少君的秦國公主『贏瓔』,獨自在婚房坐了一宿。

    雖然結局並不完美,但通過這次聯姻,魏國得到秦國這個強力的盟友,才會有武信侯公孫起、長信侯王戩、陽泉君贏镹以及其餘諸多秦國將領率領二十萬軍隊對魏國的支援。

    所有這一切來自秦國的援助,皆是趙弘潤的妻室、化名秦少君的秦國公主贏瓔帶來的。

    “這一段日子你我之間彼此的冷戰,就到此為止吧。”反握著秦少君的手,趙弘潤平靜地說道。

    聽聞此言,秦少君仿佛淡忘了眼下的險峻處境,只感覺心中暖洋洋地,讓人沉醉。

    她輕輕地眨了眨眼睛,帶著幾分俏皮,問道:“你是要向我道歉麼?”

    趙弘潤聞言張了張嘴,顧左言他般說道:“事實上,你那晚說的話也很氣人,比如那句「殿下誤會了,並非是魏王陛下選擇了余,而是余選擇了殿下。」……原來你是那樣驕傲的人。”

    秦少君嘴角含笑,再次眨了眨眼睛問道:“這算是變相的道歉?”

    “並沒有。”趙弘潤板著臉說道:“我可不是一個會輕易退讓的人,我的意思是……”

    “道歉?”

    “……”被打斷了話的趙弘潤,有些無語地看了一眼秦少君,有些招架不住後者有時候的俏皮。

    半響後,他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目視著秦少君,微微加大了幾分握著後者的手的力氣。

    好似意會了什麼,秦少君無奈地歎了口氣,低下頭再也不提讓趙弘潤撤退的事。

    見此,趙弘潤深吸一口氣,朝著遠處雁門守李睦所在的區域,高聲喊道:“李睦!”

    『……』

    可能是聽到了趙弘潤的高呼,韓將李睦勒住戰馬,轉頭看去,卻見趙弘潤跨坐在坐騎上,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指了指地面,高聲喊道:“本王就在這裡!哪裡也不會去!且一步也不會退!……劍來!”

    處在左右的彭重與衛驕面面相覷,只感覺頭皮發麻:這是對李睦的挑釁?!

    而出乎二人意料的是,秦少君解下了自己的佩劍,遞到了趙弘潤手中。

    “少君?你……”

    彭重與衛驕吃驚得看著秦少君,要知道片刻之前,秦少君還準備不擇手段讓趙弘潤撤離此地呢。

    怎麼這會兒……

    面對著彭重與衛驕吃驚的表情,秦少君微微有些羞澀、尷尬,以及無奈。

    但她心底知道,她並沒有做錯趙弘潤認可了她妻子的身份,那麼,她必須毫無保留地支持夫婿的任何決定,這才是作為一名女子的矜持。

    而與此同時,李睦亦聽到了趙弘潤的高喊,不由地面色動容,臉上露出既震驚又佩服的神色。

    要知道,眼下商水軍雖說仍然在頑強抵抗,但李睦相信,憑藉麾下三千雁門騎兵,生擒那位魏公子潤只是時間問題前提是對方不會逃跑。

    當然,倘若那位魏公子潤逃跑,也沒問題,他李睦亦可以趁機斬斷那面『魏、肅王』的王旗,借此舉振奮正面戰場上的韓軍士卒的士氣。

    只是他沒有想到,即便是在眼下最危急的時刻,那位魏公子潤仍寸步不讓。

    『看樣子是沒那麼輕鬆生擒那位魏公子了……』

    李睦苦笑了一聲。

    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在聽到趙弘潤那句高喊後,本陣的四千商水軍頓時士氣大振,更加悍不畏死。

    看著這些為了保護魏公子潤而豁出性命的商水軍士卒,縱使是方才勝券在握的李睦,此刻都不禁稍稍有些躊躇:能贏麼?

    若能贏,當然是沒有問題,可若是此地的四千商水軍擋住了他三千雁門騎兵,那可就麻煩了。

    到時候,他韓軍將全線潰敗。

    『約有七成的贏面……要賭麼?』

    明明是自忖約有七成的贏面,但看著趙弘潤那堅定的表情,看著此地那眾多商水軍悍不畏死的鬥志,李睦猶豫了。

    勝了固然好說,可若是失敗……

    李睦心中亦壓力劇增。

    在思忖了片刻後,李睦抬手下令,制止了麾下雁門騎兵對此地商水軍的進攻,騎兵們紛紛撤離,在百余丈外重新彙聚。

    趁此機會,商水軍士卒們亦迅速加固防守。

    “他想做什麼?”秦少君吃驚地問道。

    她也沒想到李睦會突然麾下騎兵撤後,明明可以打贏啊。

    趙弘潤微微搖了搖頭,說實話他也有些意外。

    而就在這時,李睦單騎緩緩來到商水軍陣前,沉聲說道:“潤公子,不如今日就到此為止吧。……你鳴金收兵,我就此撤退。”

    『原來是打著這個主意!』

    趙弘潤心中恍然,哂笑說道:“李睦,你倒是打的好主意。……你軍敗跡已現,你居然厚顏勸兩軍休戰?”

    “未見得!”李睦搖了搖頭,不亢不卑地說道:“李某麾下三千雁門騎兵,未見得不能將公子你請到我軍軍營做客……”

    “李睦,你這是在威脅本王麼?”趙弘潤打斷了李睦的話,冷冷說道:“你太小瞧此地我四千余商水軍兒郎了!只要我四千商水兒郎能夠擋住你區區三千騎兵,貴軍必敗無疑!……商水軍,可願與本王戰到最後?!”

    “願為殿下效死!”四千余商水軍士卒齊聲高喝,且用仿佛看待死仇般的眼神怒視著李睦。

    畢竟李睦方才那番話,實在是太不將他們放在眼裡了。

    “潤公子切莫激動。”李睦環視了一眼士氣爆棚的商水軍,沉聲喊道:“李某只是希望彼此停止這場已無意義的廝殺。潤公子,你大可回頭看看戰場之上,雖貴軍壓制了邯鄲軍,但在我軍左翼,貴軍毫無優勢,再打下去,不過是徒兩敗俱傷……素聞潤公子愛兵如手足,難道忍心讓麾下將士做無謂的犧牲麼?”

    趙弘潤聞言回頭看了一眼正面戰場,發現果然如李睦所言,韓軍左翼的雁門軍,在得到了北燕軍紀括部的及時支援後,反過來隱隱壓制住了魏將南門遲所率兩萬商水軍的兇猛攻勢。

    倘若繼續打下去,雖說固然可以重創邯鄲軍、北燕軍、雁門軍,但相信趙弘潤麾下這六七萬秦魏聯軍,恐怕亦所剩無幾了。

    雖然心中認可李睦的說法,但趙弘潤臉上卻不能表現出來,他沉聲說道:“豈是無謂的犧牲?雁門軍、北燕軍,皆是貴國的軍隊,若能擊敗兩軍,便可挫敗貴國侵略我大魏的不義之戰!”

    聽聞此言,李睦搖搖頭說道:“潤公子率大軍至此,這場戰爭就已經步向結局了。”

    『什麼意思?韓虎打算撤兵了?』

    趙弘潤聞言一愣,細細琢磨著李睦的話。

    而此時,李睦一邊抬手下令麾下雁門騎兵做好再次進攻的準備,一邊繼續勸說趙弘潤道:“所謂將將之帥,不爭一城一地之得失,但求勝勢;不能克敵制勝,即是意氣之爭……此戰打到當下,貴我雙方膠著不下,此徒耗士卒性命,誠不可取。……望潤公子做出明智抉擇。”

    “……”

    趙弘潤看看遠處的李睦,又皺皺眉回頭看看正面戰場,他必須承認,這場仗秦魏聯軍的勝面的確不大就算沒有李睦這支奇襲的騎兵,秦魏聯軍亦要付出慘重的代價,才能重創對面的韓軍。

    當然這並非是最關鍵的問題,最關鍵的在於,倘若康公韓虎已決定撤兵,那麼,趙弘潤率領秦魏聯軍與樂弈、李睦的軍隊死磕,是否還有意義?

    畢竟戰爭只是手段,迫使韓軍退兵,這才是目的。

    沉思了片刻,趙弘潤深深看了一眼李睦,正色說道:“從來沒有人,能將本王逼到這種地步……雁門守李睦,本王記住你了。”說罷,他轉頭吩咐衛驕道:“衛驕,鳴金收兵。”

    聽聞趙弘潤那句仿佛留狠話般的發言,縱使是不怎麼在乎名利的李睦,臉上亦不由地露出幾許笑容。

    畢竟趙弘潤那番話中並無恨意,而是充斥著惺惺相惜的認同:能被魏公子潤牢記且認可,這可是非一般的榮譽。

    不過在心底,李睦亦深深牢記了『魏公子潤』這個名字,畢竟,那也是險些將他李睦與樂弈二人逼到絕境的強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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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2章:首戰告終

   『PS:主角逼得秦國結盟、讓李睦與樂弈合力都沒能戰勝,夠出彩了。河內戰場,本來就是安排南梁王趙元佐這個配角揚名的戰場。這可是個重要劇情配角,配角強力點,日後才能反襯主角不是麼?所以眾書友不必著急,我大肅王怎麼可能會受委屈。另外,這場平局怎麼就沒意義了?趙潤、樂弈、李睦不是彼此都捧了一下麼?首次交手,這樣就可以了。歷史文,哪怕架空歷史,多少還是要點跌宕起伏。』

    ————以下正文————

    “叮叮叮——,叮叮叮——”

    片刻後,秦魏聯軍本陣,響起了代表收兵的鳴金聲。

    聽到來自本陣方向的鳴金聲後,戰場上的秦魏兩軍將士無不大感吃驚,不明白本陣為何無緣無故地下令收兵。

    直到他們看到本陣附近的一支雁門騎兵後,似陽泉君贏镹、似魏將翟璜等人,滿臉震驚:什麼時候?居然被襲擊了本陣?

    “贏镹大人。”

    一名秦將策馬來到陽泉君贏镹身邊,詢問後者的意思,畢竟陽泉君贏镹乃是左翼戰場(北)的主將。

    陽泉君贏镹看了一眼左翼戰場。

    不得不說,此時在左翼戰場上,韓方的三萬邯鄲軍、八千北燕軍,已徹底崩潰。

    韓將暴鳶被秦將烏釗擊傷,北燕軍將領李滄被商水軍大將伍忌擊殺,只剩下一個騎劫還在頑強支持,但也支持不了多久。

    毫不誇張地說,在左翼戰場,魏軍已取得了壓倒性的優勢。

    但是在南邊戰場,魏將南門遲的兩萬商水軍,面對北燕軍紀括部與雁門軍步兵方陣,卻始終無法取得優勢局面,反而一度被後者壓制。

    『再有一個時辰就好了……』

    陽泉君贏镹暗自感到惋惜。

    在他看來,只要再給他一個時辰,他就能徹底殲滅北邊戰場上的邯鄲軍,繼而南移,支援南邊戰場的魏將南門遲。

    到時候,秦魏聯軍就能夠摘取這場戰爭的勝利。

    當然,這也只是他的樂觀想法,畢竟在南邊戰場處於劣勢、本陣又被雁門騎兵偷襲的情況,何來再給他一個時辰?

    “收兵吧,這場仗,我軍已取得很大優勢了。”

    說著,陽泉君贏镹揮手喝道:“傳我令,收兵後撤!……諸營部徐徐而退,謹防韓軍追擊。”

    而與此同時,在在韓軍的本陣,北燕守樂弈正聚精會神眺望著遠方秦魏聯軍的本陣。

    『……是李睦麼?』

    看了一眼戰況糜爛的右翼戰場,又看了一眼仍僵持不下的左翼戰場,樂弈如釋重負般長吐一口氣,吩咐左右道:“鳴金,收兵!”

    聽聞此言,身邊一名侍將吃驚地勸道:“收兵?上將軍,這可是乘勝追擊的好機會啊……”

    北燕守樂弈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名侍將,沒有解釋什麼,只是淡淡說道:“這場仗,已經夠久了。……鳴金吧。”

    “……是!”

    片刻之後,韓軍本陣亦響起“叮叮叮”的鳴金聲。

    這兩軍本地響起的鳴金聲,讓正面戰場上仍在廝殺的秦魏聯軍與韓軍們,逐漸停止了廝殺,在各自將領的約束下,開始打掃戰場——主要就是將己方戰死的士卒屍體帶走。

    見此,韓將雁門守李睦提起的心,逐漸也放了下來。

    他還真怕有些韓軍兵將不識大體,趁機進攻撤退中的魏軍,好在北燕守樂弈及時也鳴金收兵,宣佈了這場戰事的就此終結。

    “那麼,李某就此告辭了!”

    相隔著數十丈商水軍士卒的緊密兵陣,雁門守李睦朝著趙弘潤所在的方向拱手抱了抱拳。

    平心而論,李睦的笑容還是很有親和力的,但不知為何趙弘潤看到對方臉上的笑容,就忍不住恨得牙癢癢。

    原因很簡單,因為趙弘潤下令收兵,雖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像李睦所說說的那樣,不想再繼續無謂的消耗戰,但不可否認,李睦親率三千雁門騎兵的近逼威脅,亦是相當關鍵的因素。

    “哼!不送!”

    趙弘潤面色怏怏地回道。

    李睦微微一笑,也不在意,招呼著麾下兩千餘雁門騎兵迅速撤離,畢竟正面戰場上的秦魏聯軍正在迅速撤退,萬一被其堵上,節外生枝那就不好了。

    在撤離的時候,李睦回頭看了一眼趙弘潤所在的方向,心下暗暗歎息。

    這一次,他耍了一個花招,率奇兵殺到秦魏聯軍本陣,通過威脅、說服,這才迫使那位魏公子潤就此撤兵,那麼下次呢?

    下次交兵,那位魏公子潤勢必會提高警惕,到時候再想故技重施,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魏國的興旺,怕是已阻遏不住了……』

    李睦暗自感慨道。

    待他回到韓軍本陣時,秦魏聯軍已紛紛從兩翼戰場上後撤,而韓軍這邊,邯鄲軍、北燕軍、雁門軍,亦各自舔舐傷口。

    “這是你首次失手麼?”

    在見到北燕守樂弈的時候,樂弈淡淡詢問李睦道。

    李睦聞言淡然一笑,說道:“不是成功了麼?順利地逼退了那位魏公子。”

    樂弈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眺望著遙遠處的秦魏聯軍本陣,平淡地說道:“是什麼讓你改變了主意?……我以為你會將那位魏公子帶回來。”

    “……大概,是對方的魄力吧。”

    李睦回憶了一下,腦海中浮現出趙弘潤那手持利劍、寸步不退的身影,以及其麾下四千商水軍悍不畏死的戰鬥姿態。

    他並不後悔當時做出那樣的決定,因為他確實沒有必勝的把握,當時魏公子潤身邊那四千余商水軍的氣勢,實在是太強大,強大到讓李睦忍不住一陣激靈。

    “也好。”北燕守樂弈點了點頭說道:“魚死網破,亦非我願。”

    話音剛落,就聽到身旁竄來幾匹快馬,樂弈與李睦轉頭一看,這才發現是幾名傳令兵。

    “報!騎劫將軍欲追擊秦軍,被暴鳶大人喝止。”

    “……”樂弈的眉頭挑了挑,神色莫名。

    而他身旁的李睦,在聽到後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但最終,李睦什麼都沒有說。

    儘管李睦沒有開口,但樂弈還是能猜到他想說些什麼,無非就是追究騎劫的責任而已。

    要知道今日這場仗,乃是秦魏聯軍與韓軍的首次交鋒,按理來說,應該先彼此試探一番,而不是一上來就展開這種決戰似的惡戰。

    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使得這場原本只是彼此試探的戰事變成了決戰呢?

    原因就在於騎劫的那次失誤——因為不信任樂弈的判斷,騎劫沒能及時擋住秦魏聯軍左翼、由秦將田猛發動的第二波攻勢,使得五千名鐵鷹騎兵,順利地對韓軍右翼的邯鄲軍形成了夾擊之勢,讓魏公子潤、讓陽泉君贏镹看到了取勝的機會。

    而倘若在那時援護中,騎劫及時擋下了秦將田猛的兩千鐵鷹騎兵,邯鄲軍就不至於暴露潰敗之勢,而那位魏公子潤,也不會一口氣就壓上四萬商水軍。

    可能到時候就是彼此雙方各派幾千人意思意思,看看對方軍隊的虛實,就會立刻結束初戰。

    半個時刻後,秦魏聯軍帶走了戰場己方士卒的屍體以及武器裝備,繼而撤離了戰場,而韓軍這邊,亦在隨後收斂了己方士卒的屍體,在秦魏聯軍與韓軍雙方將領的約束下,兩軍士卒保持了克制。

    戰後,雙方清點損失。

    在這場仗中,秦魏聯軍投入商水軍四萬五千人、鐵鷹秦騎六千、長戈兵八千、戈盾兵五千、黥面軍一萬,合計約七萬四千兵力。

    其中,商水軍傷亡相近八千人,鐵鷹秦騎傷亡三千,長戈兵傷亡五千余,戈盾兵傷亡近三千,黥面軍傷亡近四千人,合計傷亡人數超過兩萬三千人。

    而韓軍這邊,此戰投入邯鄲軍三萬、北燕軍三萬、雁門軍騎卒一萬、步卒兩萬,合計九萬人。

    其中,邯鄲軍傷亡近兩萬人,北燕軍傷亡八千人,雁門軍傷亡步卒五千、騎卒三千餘,合計傷亡人數達到三萬六千人。

    而這場戰事,即是即將震驚魏韓兩國國民的『甯邑之戰』,是整個『魏韓第三次北疆戰役』開戰以來,兩國軍隊規模最龐大、戰況最慘烈的一場戰事。

    一日之間,雙方傷亡人數將近六萬人。

    而這,還是在韓將李睦勸退了魏公子潤的情況下,如若不然,兩軍的傷亡數字,顯然還會有所增加。

    儘管這場仗以平局收場,但無論是秦魏聯軍,還是甯邑韓軍,皆是傷亡慘重,著實堪稱是兩敗俱傷。

    相對而言,秦魏聯軍的損失較輕,畢竟秦國的長戈兵也好、黥面軍也罷,實際上都是正規軍與非正規軍當中的炮灰,雖然這樣說不近人情,但不可否認,這兩支軍隊的損失,對於秦魏聯軍的影響並不大。

    真正令趙弘潤、秦少君、陽泉君贏镹等人心疼的,還是商水軍、鐵鷹騎兵、以及戈盾兵的傷亡,畢竟這三者才是秦魏聯軍的中堅力量。

    相比較之下,韓軍方面的情況更慘,首先邯鄲軍幾乎被殺潰,幾乎名存實亡,而北燕軍、雁門軍這兩支韓國堪稱數一數二的精銳,傷亡人數亦達到一萬三千人。

    正應了那句話,兩虎相爭、兩敗俱傷,經過此戰後,秦魏聯軍退至山陽、韓軍據守寧邑,此後接連數日,都再沒有發生戰爭,仿佛兩頭受傷的猛獸,各自回巢穴舔舐傷口,再不言戰。

    值得一提的是,在爆發『甯邑之戰』的當晚,北燕守樂弈與副將騎劫在寧邑城的帥所當眾反目。

    本來,樂弈也沒打算重懲副將騎劫,畢竟騎劫的勇武,他還是頗為欣賞的。

    更何況,在白晝間那場大戰中,若非騎劫,邯鄲軍恐怕早就覆滅了。

    可沒想到的是,被問罪的騎劫,情緒激動,拒不承認是自己的過失,反而指責是樂弈的指揮存在問題。

    於是,被激怒的樂弈當場革去了騎劫的軍職,命人將其關押起來。

    當晚,騎劫的心腹近衛偷偷將其放了出來,冷靜下來的騎劫意識到自己已無法再呆在北燕軍,便連夜逃離寧邑,前往汲縣投奔康公韓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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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3章:韓軍思退

   待等騎劫來到汲縣時,康公韓虎已經收到了『甯邑之戰』的戰報,大感震驚。

    雖然在此之前,韓虎同意暴鳶、李睦、樂弈三人,將三萬邯鄲軍、三萬雁門軍、三萬北燕軍移調寧邑,心中期望著這三位北原十豪能與駐守在山陽的魏公子潤交手,畢竟,暴鳶、李睦、樂弈與其麾下的軍隊皆非他韓虎一系,哪怕折損了一些,韓虎也不會感到心疼。

    當然,這只是一個想法,畢竟前幾日樂弈剛剛給他獻了一招妙策,康公韓虎也不好翻臉坑害對方。

    可沒想到的是,暴鳶、李睦、樂弈三人,還真的與那位魏公子潤交上手了,甚至,這場戰事的規模之大、戰況之慘烈,就連康公韓虎都暗暗吃驚。

    由於想瞭解戰況,康公韓虎得知騎劫前來投奔後,遂命人將其喚到面前,讓騎劫講述『甯邑之戰』的經過。

    出於某些原因,騎劫在講述中貶低了北燕守樂弈,說其『指揮失當、以至讓魏公子潤所乘』,又說自己『力挽狂瀾援護邯鄲軍』,只說得繪聲繪色,讓康公韓虎將信將疑。

    康公韓虎倒不是懷疑騎劫,畢竟騎劫本來就是北燕軍的猛將,甚至被譽為『先鋒之矛』,與另外一位叫做『紀括』的將軍,並稱為北燕軍兩大豪將。韓虎只是覺得,北燕守樂弈不至於像騎劫所說的那樣不堪。

    考慮到騎劫已被樂弈罷免了軍職,康公韓虎也就心中有數了:肯定是騎劫懷恨在心,因此故意抹黑樂弈。

    但不管怎麼說,對於騎劫前來投奔,康公韓虎還是很高興的,畢竟他的心腹愛將劇辛,在不久前被魏軍生擒處死,而憑騎劫的勇武,只要得到他韓虎的支持,未嘗不能取代已故的劇辛的位置。

    然而隨後,當騎劫添油加醋地描述『甯邑之戰』兩軍休戰的具體過程時,康公韓虎心中有些不舒服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雁門守李睦是通過與魏公子潤“交涉”的方式,這才提前結束了甯邑之戰,而北燕守樂弈,居然也認可李睦的做法。

    這簡直……豈有此理!

    魏公子姬潤,那可是下令處死了劇辛、坑殺了兩萬韓卒的“兇手”啊!

    康公韓虎氣得眼中冒火。

    這也難怪,畢竟當初攻打山陽的韓軍,無論是代郡守劇辛麾下的曲陽兵,亦或是蕩陰侯韓陽率領的邯鄲軍,皆是康公韓虎一系的人馬。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康公韓虎對魏公子潤恨地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啖其肉。

    因為這層關係,康公韓虎連帶著將李睦與樂弈也恨上了。

    數日後,『甯邑之戰』的戰報分別傳到魏國與韓國。

    對此,魏人大感震驚。

    雖然說甯邑之戰,最終以平局收場,但秦魏聯軍的傷亡,卻多達兩萬餘——自從他們魏人的八皇子趙潤出征以來,有幾次出現如此慘重的傷亡?

    而韓國那邊,韓人亦是大驚失色。

    要知道,此戰可是暴鳶、李睦、樂弈三位『北原十豪』攜手聯合,況且其中的李睦與樂弈,皆是出征至今仍無敗績的名將,可即便如此,居然還是無法戰勝那位魏公子潤?

    當得知這件事後,韓國王都邯鄲大為恐慌,國人的反戰情緒逐漸高漲——既然連雁門守李睦、北燕守樂弈兩位十豪名將出馬都無法戰勝那位魏公子潤,只能打個平手,那這場仗還打什麼?不過是徒然消耗兵力罷了。

    不得不說,倘若說『山陽之戰』是『魏韓第三次北疆戰役』的重大轉捩點,那麼『甯邑之戰』過後,韓國國內就幾乎沒有什麼支持繼續戰爭的聲音了。

    而在寧邑、汲縣一帶的韓軍前線,十幾萬韓軍亦是士氣大跌,一股思念家鄉、厭棄戰爭的氣氛逐漸在軍中蔓延。

    按理來說,這是秦魏兩軍趁勝追擊的大好時機,但遺憾的是,經過了寧邑之戰後,趙弘潤麾下秦魏聯軍,暫時也無力進兵了。儘管那場戰事是以平局收場,己方並未戰敗,但多達兩萬三千人的傷亡數字,亦難免讓秦魏聯軍士氣大減。

    在這種情況下,趙弘潤只能發書聯繫南梁王趙元佐,讓其趁機進兵。

    沒想到幾日後,南梁王趙元佐很乾脆地讓青鴉眾傳話給他:你只管駐守山陽,少管閒事。

    雖然原話並非如此,但仔細琢磨話中的意思,就是這樣。

    儘管趙弘潤也明白,南梁王趙元佐這是在跟禹王趙元佲較勁,不希望他參合,但亦忍不住破口大駡——想來,南梁王趙元佐也不會在乎他的怒駡,畢竟他們叔侄二人的關係本來就十分惡劣,若非此番事關國家利益,趙弘潤也不會去管趙元佐的死活。

    當日,趙弘潤與秦少君合計了一番,秦少君對南梁王趙元佐的態度感到十分意外。

    “聽你三伯的話,似乎就算沒有我方軍隊,他亦能擊退韓軍?”

    “你就直呼他南梁王……唔?”

    經秦少君這麼一提醒,趙弘潤心中有些驚訝:屢戰屢敗的南梁王趙元佐,何來的底氣不屑於他的援助?

    難道是因為甯邑之戰?

    想了想,趙弘潤將這個猜測拋之腦後。

    雖然他與南梁王趙元佐的關係極其惡劣,但是他也知道,南梁王趙元佐是一個自尊心非常強的人,倘若真是因為『甯邑之戰』給予了魏軍反擊的機會,那麼,南梁王趙元佐在回覆趙弘潤時的語氣,絕不會那樣高傲而不屑。

    “我在想……韓軍此前不攻且又不退,似乎是顧忌重重,有沒有可能,韓軍是在忌憚你三……唔,忌憚南梁王?”秦少君看了一眼趙弘潤,說道:“會不會南梁王有什麼奇策?”

    “他能有什麼奇策?”趙弘潤撇了撇嘴,隨即忽然一愣。

    因為他忽然想起,薑鄙的北三軍,至今仍未與韓軍接觸。

    皺了皺眉,趙弘潤命宗衛衛驕將一張描繪魏韓兩國大致疆域的地圖取了出來,對照著地圖,猜測著薑鄙所率北三軍的蹤跡。

    偷襲邯鄲,這是不切實際的,趙弘潤早已排除。

    可問題是,如果不是偷襲邯鄲,還有哪裡能逼韓國就此退兵呢?

    在沉思了半響後,趙弘潤的目光,逐漸從地圖上的『上黨郡』,逐漸移向『太原郡』、『雁門郡』、『代郡』。

    “薑鄙去了太原!”

    驚呼一聲,縱使是趙弘潤亦感覺頭皮發麻。

    因為若是他所料不差,那麼,南梁王趙元佐這招奇策,實在是太狠毒了,狠毒到很有可能令韓國陷入一場因為異族入侵引起的禍亂。

    待等到三月下旬,『魏將薑鄙率數萬軍隊偷襲太原、雁門』的消息,終於傳到了韓國王都邯鄲。

    得知此事後,釐侯韓武大驚失色,當即火速派人將這個緊急軍情告知身在前線的康公韓虎。

    兩日後,身在汲縣的康公韓虎收到了來自邯鄲的十萬火急急信,在看到信中內容後嚇得額頭冷汗直冒。

    儘管這些年來,康公韓虎的私心與日俱增,但有一點是無法否認的,那就是國家在他心中的分量。

    如今韓國的太原、雁門等地遭到魏軍的偷襲,種種跡象表明數萬林胡、匈奴企圖趁火打劫,康公韓虎哪裡還坐得下去。

    “速將這份消息送到寧邑!”

    在康公韓虎的強制要求下,當日傍晚,信使便將這份消息送到了寧邑的暴鳶、李睦、樂弈三人手中。

    而得知太原郡已被魏將薑鄙攻陷,且薑鄙正在攻打雁門郡,縱使是李睦亦驟然色變。

    要知道,雁門郡乃是雁門軍的地盤,雁門軍士卒的妻兒老小,基本都住在雁門郡境內,倘若雁門郡當真遭到林胡、匈奴的襲掠,後果不堪設想。

    “南梁王姬佐!”

    平日裡大多面帶親和微笑的李睦,此刻罕見地露出了震怒的表情,他從來沒有如此痛恨過一個人——哪怕前幾日甯邑之戰,他與樂弈合力仍無法擊敗那位魏公子潤,導致他與樂弈的名望在國內大跌,李睦依然是渾不在意,仍舊致力於鼓勵麾下的士卒。

    但是此時此刻,觀李睦臉上的神色,卻仿佛恨不得將魏國的南梁王趙元佐大卸八塊。

    “好陰毒的計策。”

    暴鳶亦是倒吸一口涼氣。

    直到如今,他們哪裡還會不明白魏國南梁王趙元佐的陰謀。

    “我必須儘快率軍返回雁門郡!”

    李睦罕見地用不容反駁的語氣對暴鳶與樂弈說道。

    暴鳶聞言,想了想說道:“此前南梁王姬佐在原陽、南燕按兵不動,多半就是在等待這個時機。……我軍若退,彼勢必率軍渡河,追擊我軍。若南梁王姬佐與魏公子潤合兵……”

    提到魏公子潤,縱使是李睦與樂弈二人亦不由有些忌憚,畢竟那是他們在正面交鋒時都未能戰勝的強敵,威脅程度遠遠在耍弄陰謀詭計的南梁王姬佐之上。

    “魏公子潤,不見得會追擊……”

    在沉思了片刻後,樂弈正色說道:“前幾日甯邑之戰,魏公子潤麾下軍隊亦是元氣大傷……”說到這裡,可能覺得這個理由沒有什麼說服力,他又補充道:“既然如此,樂某留下斷後。”

    心憂雁門郡的李睦此時也不與樂弈客氣,點頭說道:“有勞了!”

    次日,寧邑、汲縣兩地的韓軍,迅速向東撤退韓國。

    在打探到這個消息後,南梁王趙元佐前一陣子留在這一帶的細作們,紛紛將消息傳到大河以南,送到南梁王趙元佐手中。

    當得知此事後,南梁王趙元佐臉上露出了陰冷的笑容,他等這一日實在是等得太久了。

    “傳令龐煥、楊彧、蒙濼,率軍渡河,追擊韓軍!”

    期間,或有左右侍將問道:“王爺,是否向山陽轉個口訊,邀燕王、肅王兩位殿下共同追擊韓軍?”

    南梁王趙元佐臉上露出似笑非笑之色,點點頭說道:“他倆不會來的……不過你說得沒錯,姑且就送個口訊過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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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7 00:44:21
第1244章:難分高下:老輩的雄才

   三月下旬時,有青鴉眾來報,說寧邑、汲縣一帶的韓軍,突然毫無預兆地大批撤退,急速撤回韓國。

    而與此同時,在大河以南原陽、南燕一帶,南梁王趙元佐麾下的鎮反軍,亦迅速渡河,擺出一副欲追擊韓軍的架勢。

    當時趙弘潤就斷定,魏將薑鄙率領的北三軍,十有八九是偷襲了太原郡、雁門郡等地,逼得韓國不得不立即撤兵。

    對此,趙弘潤心中很不是滋味。

    原因很簡單,因為南梁王趙元佐暗中使魏將薑鄙偷襲太原、雁門一事,足以令韓國撤兵,這就意味著,前幾日的『甯邑之戰』,其實完全沒有必要——就算沒有這場戰爭,韓軍該退還是要退。

    不可否認,『甯邑之戰』讓趙弘潤在韓國的名氣劇增,使『魏公子潤』這個名號在韓人心中更加響亮,愈發使韓人畏懼、忌憚,但事實上,南梁王趙元佐其實早已經掌控了局面,完全不需要他趙弘潤率領秦魏聯軍趕來援助。

    也難怪南梁王趙元佐會毫不客氣地回覆:少管閒事!

    相比之下,他趙弘潤,還有韓將李睦、樂弈,像是個傻瓜一樣,為了一場早已經註定勝敗的戰爭,彼此都付出了慘重的傷亡。

    說不定,南梁王趙元佐在背地裡還在暗笑他們愚蠢。

    當然,這並不是說趙弘潤、還有韓將李睦、樂弈三人加在一起都不如南梁王趙元佐,畢竟有備算計無備,趙弘潤、李睦、樂弈怎麼知道魏將薑鄙竟會橫穿上黨北部的群山,偷襲防備空虛的太原郡、雁門郡等地呢?

    而相比較趙弘潤,燕王趙弘疆對南梁王趙元佐,亦產生了強烈的厭惡——當然不會是出於嫉妒,而是因為通過這件事,趙弘疆亦看清了南梁王趙元佐的無情。

    不可否認,南梁王趙元佐自己退守大河以南的原陽與南燕,讓政治同盟、魏將薑鄙率領北三軍偷襲韓國的太原郡、雁門郡,這的確是一招妙計。

    但相對地,南梁王趙元佐也拋棄了山陽,將燕王趙弘疆、燕王妃孫氏,還有山陽的數萬百姓,都當成了達到戰略制勝的棄子。

    要不是趙弘潤當時率領秦魏聯軍及時趕到山陽,燕王趙弘疆與山陽軍民在那座城池內的頑強抵抗,將沒有任何意義。

    山陽軍也好、山陽軍民也罷,亦或是燕王趙弘疆與他心愛的女人們,皆是南梁王趙元佐棋盤上可任意捨棄的棋子。

    燕王趙弘疆雖然性格莽撞,但人又不傻,當事情真相擺在眼前時,他哪裡還會不明白。

    “豈有此理!”

    當終於明白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後,燕王趙弘疆氣地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案幾,過於動作幅度過大,險些撕裂傷口。

    一日後,南梁王趙元佐率領麾下鎮反軍渡過大河,此時,韓軍總帥康公韓虎已下令全軍撤退,因此,鎮反軍不費摧灰之力,就收復了『汲縣』。

    而與此同時,南梁王趙元佐派往山陽的信使,亦拜見了燕王趙弘疆與肅王趙弘疆,口稱:“王爺邀請兩位殿下共同追擊潰敗的韓軍。”

    這算是什麼?

    挑釁?奚落?還是嘲諷?

    當時,惱羞成怒的燕王趙弘疆,不顧從旁眾人的勸阻,抬腿一腳將那名信使踹翻在地,怒駡道:“滾!”

    當時,在旁眾人的面色也很難看——南梁王趙元佐這是什麼意思?施捨功勞?

    當日,那名信使狼狽地回到汲縣,回稟南梁王趙元佐。

    對於燕王趙弘疆、肅王趙弘疆憤然拒絕出兵協從,南梁王趙元佐毫不意外。

    事實上,他也根本就不是真心實意邀請趙弘疆、趙弘潤兄弟二人——韓軍的潰敗已無可挽回,南梁王趙元佐怎麼可能會讓這兩個侄子與他爭功?

    於是,他來了一招『以退為進』,用言語擠兌趙弘疆、趙弘潤兄弟二人,果然,年輕氣盛的趙弘疆、趙弘潤兄弟二人拉不下這個臉,當場回絕了他的“好意”。

    由於沒有趙弘疆、趙弘潤兄弟二人搶功,南梁王趙元佐率領鎮反軍,一路高奏凱歌,順勢收復『汲縣』、『共地』、『臨慮』,堪稱是勢如破竹。

    不過期間也有意外,南梁王趙元佐麾下先鋒大將『蒙濼』在率軍繞過臨慮山,正準備進攻淇縣時,被韓將北燕守樂弈埋伏了一陣,損失約三四千兵力,導致鎮反軍趁勝追擊的勢頭,亦被樂弈打斷。

    此時,趙弘潤與秦少君還有陽泉君贏镹,正率領近四萬商水軍、三千鐵鷹騎兵、五千餘黥面軍,在寧邑一帶渡河。

    得知鎮反軍先鋒大將蒙濼被北燕守樂弈伏擊了一陣後,儘管心中清楚利害得失,但仍忍不住暗罵一句:活該!

    在隨後的幾日裡,由於魏將『蒙濼』遭到伏擊的前車之鑒,南梁王趙元佐麾下鎮反軍一改之前焦躁的反攻之勢,改由大將『龐煥』出任先鋒,穩紮穩打,逐步攻取『淇縣』、『蕩陰』,擺出一副欲反攻至韓國本土的強勢。

    忍辱負重數個月的南梁王趙元佐以及他麾下鎮反軍,終於可以揚眉吐氣,力壓韓軍。

    不難預料,待這場『魏韓第三次北疆戰役』結束之後,南梁王趙元佐與魏將薑鄙,勢必將揚名立萬,成為了北疆戰場的最大功臣。

    只不過,南梁王趙元佐那陰狠的手段與心計,註定不會有多少人去恭賀他就是去了。

    三月二十六日時,趙弘潤率軍抵達了原陽、南燕一帶,會見了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

    這兩位王侯,早已是『肅王黨』的一員,因此在得知趙弘潤率軍返回魏國本土後,當即前來相迎。

    當晚,在成陵王趙燊等人為趙弘潤等人所設的接風宴中,成陵王趙燊不解地詢問趙弘潤:“韓軍不知何故大批撤離,肅王殿下為何不率軍協從南梁王,趁勝追擊?”

    趙弘潤見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等人面帶困惑,遂問道:“兩位難道不知南梁王的算計?”

    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等人面面相覷。

    見此,趙弘潤便將南梁王趙元佐的策略,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只聽得二人面露怒色。

    原來,南梁王趙元佐在揮軍反擊時,根本沒有通知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以至於這兩位王侯生怕『韓軍突然撤退』那是詭計,於是就打斷按兵不動,繼續守衛原陽、南燕一帶,不曾想,竟錯失了白撿功勳的機會。

    “趙元佐太不厚道了!”

    在明白了究竟後,成陵王趙燊等人心中大怒。

    想當初,在南梁王趙元佐狼狽退回原陽、南燕一帶後,似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可是給予了其不少幫助,尤其是後來康公韓虎令麾下軍隊跨河進攻原陽、南燕一帶時,他們亦是與鎮反軍同進同退。

    不曾想,南梁王趙元佐竟如此對待他們。

    不過想想也是,南梁王趙元佐乃是『慶王弘信』一系,而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乃是『肅王弘潤』一系,雖說兩者在面對韓國的進攻時理當攜手一致,但在危機渡過之後,雙方怎麼可能會是一路人?

    眾所周知,肅王趙弘潤與慶王趙弘信、南梁王趙元佐,關係是非常差的。

    隨後,當聽說南梁王趙元佐將山陽視為棄子後,安平侯趙郯亦氣憤地表示:多行不義必自斃!趙元佐日後終歸不能善終。

    次日,趙弘潤告別了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等人,與秦少君、陽泉君贏镹等人率軍直達大樑,準備去援護宋地戰場的五叔,禹王趙元佲。

    然而沒想到的是,待等趙弘潤率軍臨近大樑時,便有留守大樑的青鴉眾,將有關於宋地戰場的戰報,送到了趙弘潤手中。

    當日,由於憂心于宋地戰場的戰況,趙弘潤急不可耐地接過戰報,仔細觀瞧。

    沒想到在粗略看了一通後,他臉上卻露出了詭譎的表情。

    見此,秦少君皺眉問道:“莫非『宋地戰場』戰況不利?”

    聽聞此言,宗衛、肅王衛、以及商水軍的將領們,皆露出了心驚之色,畢竟,宋地戰場上,有楚壽陵君景舍率領的號稱百萬的大軍,論威脅程度,絲毫不會比韓國的軍隊低多少。

    倘若禹王趙元佲戰敗,後果不堪設想。

    然而在眾人心驚膽戰的注視下,趙弘潤卻什麼也沒有透露,依舊仔細地翻閱著手中的戰報。

    據戰報記載,在三月初,禹王趙元佲便率領六萬北一軍,前往雍丘,仿佛準備與楚壽陵君那號稱百萬的楚國大軍交戰。

    隨後,在三月上旬與中旬這段時間內,禹王趙元佲採取了『群狼戰術』,率『六萬北一軍』駐守雍丘,按兵不動,同時讓『韶虎』、『龍季』、『羿孤』、『趙豹』四名宗衛出身的將軍,各率軍隊偷襲、騷擾『百萬楚軍』。

    楚壽陵君景舍麾下百萬楚軍,太過於龐大了,就像是一個體型臃腫的巨人,雖然每次揮出的拳頭力道十足,但打不中人依舊是白搭;反觀禹王趙元佲麾下的「群狼」,每次出動卻皆能從這個巨人身上撕下一塊血肉來。

    不得不說,禹王趙元佲的戰略眼光,毫不遜色南梁王趙元佐,他清楚看出百萬楚軍在經過一整個冬季後,正處於軍糧不繼的尷尬處境,因此,拒不與楚軍正面交鋒,而是引導發動一場場局部戰,摧毀一個個楚軍的糧道中轉據點,讓壽陵君景舍苦不堪言。

    三月十六日時,壽陵君景舍當機立斷,打算對雍丘發動進攻。

    不曾想,禹王趙元佲再次讓出雍丘,讓壽陵君景舍這一記重拳再次打在了空處。

    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壽陵君景舍為儘快使魏國臣服,唯有統領幾十萬大軍,踏足入『雍丘』這片丘陵平原地帶,踏入了禹王趙元佲為這幾十萬楚軍精心策劃的陷阱。

    而此時,禹王趙元佲終於下令宋地戰場上所有魏軍,包括前來支援的商水遊馬重騎,從四面八方圍聚到雍丘,對幾十萬楚軍發動圍殲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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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5章:雍丘戰役之始

    洪德三月十八日,在禹王趙元佲的拱手相讓下,楚壽陵君景舍率領號稱百萬的楚軍,輕易就佔據了雍丘這一帶的丘陵與平原地形。

    與上次一樣,禹王趙元佲在撤退時,下令放火焚燒雍丘一帶的山林,留給楚軍幾座光禿禿、毫無生機的丘陵。

    『且戰且退、豎壁清野……誘敵之策!』

    在臨時搭建的帥帳中,楚壽陵君景舍滿心憂慮地思考著對策。

    別看在世人眼中,這場仗從打響起,仿佛是楚軍勢如破竹地攻略魏國,但作為當事人,壽陵君景舍卻知道,楚軍,實則是被那位魏軍主帥牽著鼻子走。

    帳幕一撩,楚國公子、溧陽君熊盛邁步走了進來,拱手施禮:“景舍大人,遵照你的命令,已命人在附近幾座丘陵上安劄了小營,部署了警戒。”

    “唔。”壽陵君景舍點點頭,給予溧陽君熊盛足夠的尊重:“有勞公子。”

    “不敢。”

    溧陽君熊盛謙遜地擺了擺手,隨即,見壽陵君景舍正在繪製『雍丘』一帶的地貌圖,心中大感困惑,遂出言詢問道:“景舍大人,魏軍已退離雍丘一帶,景舍大人何故還要繪製此地的地貌圖?”

    壽陵君景舍手中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在思忖了一番說道:“雍丘再往前,即是魏國的梁郡,相信那位魏軍的主帥,斷然不會讓我軍攻至梁郡,照這樣想,雍丘,恐怕就是那位魏軍主帥最後的「讓步」了……”

    “讓步?”溧陽君熊盛皺了皺眉,問道:“景舍大人的意思時,我軍此前的勝勢,果然是魏軍有意想讓麼?”

    “唔!”壽陵君景舍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公子,你見過狼群狩獵牛群麼?”

    溧陽君熊盛搖了搖頭。

    見此,壽陵君景舍遂笑著說道:“公子莫以為牛食草就輕視它,團結的牛群,縱使是猛虎都不敢冒犯,我嘗聽說有虎豹被牛角頂死。……可即便如此,牛群碰到群狼,仍難免成為後者腹中食。公子可知為何?”

    “請景舍大人賜教。”溧陽君熊盛恭敬地說道。

    捋了捋鬍鬚,壽陵君景舍正色說道:“我嘗聽老人言及,狼群狩獵獵物時,往往會跟隨獵物跋涉,在沿途不斷地攻擊缺乏警惕的獵物,儘管碰到如牛群般團結的獵物,一時不能得手,群狼就會想辦法咬傷其中一隻獵物,一旦得手,立即撤退……暫時撤退。

    受傷的獵物跟隨其同伴,企圖逃離狼群的狩獵,但傷勢過重的它,終究會因為拖累同伴,而被拋棄。這並非是殘忍是否的問題,而是它已經活不成了,與其讓它拖累其餘的同伴,倒不如將其捨棄。

    被同伴拋棄的野獸,固然是活不成的,註定成為群狼的腹內之食。”

    “咦?”

    溧陽君熊盛聽到這裡大感驚訝。

    因為,開春後他楚國大軍的處境就是這樣,不斷地被魏軍偷襲,魏軍就像是故事裡的群狼那樣,東咬一口、西咬一口,咬地楚國軍隊遍體鱗傷,傷患與日俱增。

    而最終,這些傷患也就像是故事裡的受傷野獸那樣,被繼續深入魏國境內的楚國大軍拋棄,默默地在一個帳篷內死去。

    而此時,壽陵君景舍又說道:“我又嘗聽聞,狼群當中,會有一隻號令群狼的狼王。狼王比一般的狼更狡猾,它會在你正面出現,吸引你的注意,待等你以為它將發動攻擊時,在你身側或者背後,幾隻狼王麾下的健壯雄狼,會一擁而上將你撲倒,咬傷你的腳踝,而這個時候,那只狡猾的狼王才會率領余狼一同撲上來……”

    溧陽君熊盛聽得連連點頭,看似壽陵君景舍是在向他解釋狼群狩獵的故事,可實際上呢,講的卻是魏軍的行動。

    魏國的禹王姬佲、以及『北一軍』,即是故事裡的狼王,而韶虎、龍季、羿孤、趙豹,包括浚水軍的百里跋,這幾名魏將即是故事裡狼王手底下的健壯雄狼;反觀他楚軍,就像是故事裡的牛群,雖有蠻力,但終究是抵不住狼群一次又一次的騷擾偷襲,以至於傷痕累累。

    不過,就像壽陵君所說的,從雍丘再往前,即是魏國的梁郡,那只狼王再狡猾,但在被逼近巢穴的情況下,相信終究也會露面了吧?

    思索著這件事,溧陽君熊盛告別了壽陵君景舍,前往軍營中視察。

    畢竟壽陵君景舍已幾乎明確告訴他,魏軍很有可能會在這一帶對他楚軍發動進攻,因此,他楚軍當提起十二分精神,杜絕一切會被魏軍利用的疏漏。

    可一想到楚軍那完全暴露的營地,溧陽君熊盛就感到一陣無力。

    『豎壁、清野』,兵法中簡單兩字的「清野」,在實戰當中,確實會讓一支軍隊感到束手束腳。

    這不,魏軍在撤離雍丘一帶時,放火焚燒了這一帶的山林,以至於楚軍連像樣的營寨都建造不出來,密密麻麻的兵帳完全暴露在平原上,若是魏軍發動火攻,後果當真是不堪設想。

    溧陽君熊盛正思忖著,忽聽遠處傳來一陣喧嘩。

    皺了皺眉,熊盛吩咐身後的護衛道:“去看看怎麼回事?”

    片刻後,那名護衛便回來了,抱拳說道:“公子,是睢陽軍的士卒與我軍士卒因口糧一事發生了口角。”

    『睢陽軍啊……』

    溧陽君熊盛微微皺了皺眉。

    睢陽軍,曾經名義上魏國駐軍六營的精銳,但事實上嘛,這支軍隊卻等同於是叛將南宮垚的私兵。

    對於南宮垚此人,溧陽君熊盛也沒有什麼好印象,畢竟南宮垚為了權利與利益,先是反宋、隨後反魏,似這等兩面三刀之人,豈值得深交?

    話說回來,南宮垚的睢陽軍不是在攻打定陶麼?怎麼會與壽陵君景舍的大軍一起行動?

    原因很簡單,因為南宮垚在定陶吃了敗仗。

    不,並非只是吃了敗仗那麼簡單,因為在南宮垚攻打定陶的期間,宋地叛軍的首領宋雲,趁機收復了好幾座城池。

    雖然同樣被稱為「叛將」、「叛軍」,但宋雲在宋地,那可是非常受到宋人支持的,不像南宮垚,由於先反宋、又反魏,導致宋人厭惡他,魏人亦憎恨他。

    隨後在三月初的時候,宋地叛軍首領宋雲,也不曉得是不是與魏國秘密簽署了約定,率軍抵達定陶,在睢陽軍的後方狠狠來了一下。

    當時,駐守定陶的魏將百里跋,率領浚水軍果斷出擊,與宋雲的宋地叛軍聯手夾擊睢陽軍,讓南宮垚損兵折將。

    見打不下定陶,地盤又被宋地叛軍首領宋雲所占,南宮垚一怒之下就投奔了楚壽陵君。

    對於南宮垚率軍來投,壽陵君景舍還是蠻大度的,畢竟不提南宮垚的為人,其麾下的睢陽軍,卻是難得的精銳之師,至少比楚國最起碼七成以上的軍隊來得精銳。

    在一番交涉後,壽陵君景舍將南宮垚與其麾下的睢陽軍編入了大軍,雖然他是很歡喜得到了這麼一支精銳的「原魏軍精銳」,但楚軍的兵將,就不怎麼高興了。

    原因就在於南宮垚的睢陽軍被宋雲、百里跋擊敗後,糧草輜重什麼都丟了,以至於目前全靠楚軍養活,這讓一些楚軍將士很不樂意:憑什麼?憑什麼要從本來就不寬裕的軍糧中,再分一份給你睢陽軍?

    “不許生事!”

    在明白了前因後果後,溧陽君熊盛當即出面制止了楚軍士卒與睢陽軍士卒之間的口角。

    在這位楚公子的約束下,一場口角之爭被制止。

    而此時,在不遠處的一輛手拉車前,有兩名身披著『睢陽軍』將軍式甲胄的男人,正咀嚼吞咽著剛剛從楚軍軍需官處得到的口糧,神色淡漠地看著引起那場口角的十幾名楚兵與睢陽兵。

    “我怎麼感覺,這支聲勢浩大的百萬大軍,其實已走向末路了呢?”其中一個男人,抹了抹嘴,表情詭譎地喃喃說道。

    倘若趙弘潤身在此地,那麼,他對這個男人絕不會陌生,這個男人,即是當初膽大包天到率領數百馬賊就敢襲擊商水軍的惡黨,桓虎。

    而桓虎身旁的那名男子,亦非尋常之輩,那正是當初導致趙弘潤原宗衛長沈彧手筋受損的男人,如今早已化名陳狩的陳宵。

    “當真?這可是百萬大軍呢。”聽了桓虎的喃喃自語,陳狩皺眉說道。

    只見桓虎摸了摸鬍鬚,神色詭譎地說道:“兵再多又怎麼樣,近幾日我叫金勾暗中打探,楚軍的糧草已近乎殆盡……連飯都吃不上,如何與魏軍廝殺?”

    忽然,他調侃般詢問陳狩道:“魏楚兩軍,哪方得勝合乎你心意?”

    陳狩瞥了一眼桓虎,表情冷漠。

    作為召陵縣英烈、已故的縣令陳炳之子,原中陽『陽武軍』的伯長,作為一名魏人,陳狩當然希望魏國取勝——別看他此刻身在楚軍,但這並不代表他會全力協助楚軍進攻魏國。

    只不過是出於某些原因,他與桓虎此刻才會身在楚營罷了。

    見陳狩毫無反應,桓虎也不在意,摸著鬍鬚喃喃說道:“我覺得,楚軍恐怕要敗。……魏軍那個至今尚未露面的主帥,讓我感覺……唔,不簡單,不簡單。”

    “那不是正好麼?你正好可以對南宮垚取而代之,竊取睢陽軍。”陳狩淡淡說道。

    “哪有像你說的那麼輕鬆。”桓虎哂笑了一陣,摸著鬍鬚若有所思。

    『……楚壽陵君景舍率領的百萬楚軍,難道當真要在雍丘折戟沉沙?倘若果真如此的話,那我也得儘早安排退路……』

    一雙虎目掃視著楚營內的種種,桓虎暗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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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6章:雍丘之役:禹王趙元佲vs壽陵君景舍

    兩日後,出乎楚壽陵君景舍的意料,魏軍方面遲遲沒有對他駐紮在雍丘一帶的楚軍發動攻勢。

    “真沉得住氣啊,禹王姬佲(趙元佲)……”

    不得不說,壽陵君景舍最近這段時間的壓力劇增,因為他百萬楚軍的後勤糧道路線出現了來自魏軍的嚴重威脅。

    他很清楚魏國的禹王趙元佲心中究竟在謀劃著什麼,但卻沒有什麼好辦法——難道軍中糧草不足,他就能立刻下令全軍撤回楚國麼?

    為了這場侵略魏國的戰爭,楚東貴族前提投入了多麼巨大的資金、錢糧,倘若他如此輕易就決定撤退,縱使是他壽陵君景舍,回國後恐怕也會遭到楚東貴族們的攻訐。

    因此,哪怕明知道前方的路「坎坷」到或許會令他幾十萬楚軍折戟沉沙,他亦不得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繼續前進,竭力爭取擊敗魏國的機會。

    只能說,由於通信不便,壽陵君景舍暫時還未得知韓軍撤退、魏國南梁王趙元佐率軍追擊韓軍,以及魏國肅王趙弘潤即將率領秦魏聯軍抵達大樑的種種消息,否則,相信他定會選擇立刻撤退。

    “景舍大人有令,命邸陽君熊商大人率兵先取留地!”

    三月二十日,壽陵君景舍的正是催促命令送達了邸陽君熊商手中。

    邸陽君熊商,乃是楚國楚東貴族中的佼佼者,是一個標榜『大楚國』的好戰分子。

    他與那些腐朽的楚東貴族的區別,在於他崇尚楚國軍力的發展與軍事擴張、奴役外邦臣民——同樣被吳越之民視為光復越國的攔路巨石,但吳越對上將軍項末、項孌兄弟二人,更多的是敬重,但對於邸陽君熊商,卻唯有憎恨。

    還記得前兩年『齊魯魏越』四國伐楚時,越地(國)東甌軍將領吳起打下邸陽君熊商的封邑邸陽邑,從當地的礦山、農田、作坊、造械房等設施中釋放了多達十幾萬的越民奴隸,可想而知,這些年來,邸陽君熊商每每借助「鎮壓」吳越之事,究竟擄掠了多少吳越之民。

    此次進攻魏國的途中亦是如此,邸陽君熊商下令沿途抓捕魏人作為苦工,搶掠魏民的財富,這正是楚東貴族的一貫作風。

    但不管品性如何,邸陽君熊商的確是楚國數一數二的將才,想當年若非他抽調邸陽兵援護壽郢,東甌軍的吳起想要攻下邸陽,絕對沒有那麼輕鬆。

    在得到壽陵君景舍的授權任命後,邸陽君熊商歡喜不已,甚至他還對左右表示:這道命令來地太遲!

    的確,其實早在半個月前,邸陽君熊商就曾向壽陵君景舍建議:擇取軍中精銳,迅攻魏國大樑。

    只是當時壽陵君景舍考慮到這樣做會使百萬大軍平鋪散開,更難阻擋魏軍一次次的威脅,於是就沒有採用。

    當日,早已準備充分的楚邸陽君熊商,率領十二萬軍隊,率先攻打『留地(陳留)』,準備打響楚軍逼近魏國梁郡後的第一仗。

    陳留,這已經是非常逼近魏國王都大樑的魏城,若能攻克這座城池,楚軍就近乎能兵臨大樑城下。

    意外的是,這次不知怎麼的,魏軍並未放火焚燒城外的山林。

    雖然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但邸陽君熊商還是心中大喜,下令麾下軍砍伐林木,打造攻城器械準備攻城。

    然而,他萬萬想不到的是,看似緊閉城門、防守森嚴的陳留,實際上早已只是一座空城,城內就只有寥寥數千北一軍留守,故意擺出一副欲死守城池的架勢罷了。

    那麼,六萬北一軍去哪了呢?

    很簡單,六萬北一軍,在邸陽君熊商率領十二萬大軍前往陳留的同時,向西迂回,繞到了雍丘的西側,且在當日對雍丘的楚軍發動了圍攻。

    是的,圍攻,同時參與進攻的,還有禹王趙元佲麾下『韶虎』、『龍季』、『羿孤』、『趙豹』四位大將,還有浚水軍大將軍百里跋。

    再加上桓王趙弘宣的北一軍,總共六支魏軍從四面八方對雍丘楚軍發動了總攻。

    魏武軍、北一軍、浚水軍,以及為了這次對楚作戰而「復活」的禹水軍,還有魏軍在不斷後退的途中,不斷吸取的魏國縣兵,相近二十萬魏軍,將所有對楚軍的仇恨,都灌注在這場戰事上,對雍丘一帶數十萬楚軍發動了突然襲擊。

    由於當初禹王趙元佲在撤退時燒毀了雍丘一帶所有的山林,使得雍丘一帶楚軍無法得到足夠的木料建造營壘,以至於缺少防禦設施的楚營,被魏軍輕易就攻破了。

    “放火燒掉楚軍的兵帳!”

    魏武軍大將軍韶虎的目的性十分明確:縱使這次的圍攻最終不能盡全功,也要讓摧毀楚軍絕大多數的輜重、兵帳。

    “殺——!”

    六支魏國的步兵怒喊著保家衛國、報仇雪恨的口號,奮不顧身地殺入楚營腹地。

    在這些魏卒的進攻下,楚軍節節敗退。

    看到這一幕,魏將羿孤的副將一臉歡喜地對主將說道:“將軍,這次圍攻看似相當順利啊!”

    然而,羿孤臉上卻無幾分歡喜之色,因為他很清楚,壽陵君景舍麾下這幾十萬楚軍的營壘,實在是太龐大了,仿佛是一個巨人,魏軍看似勢如破竹地攻入楚營腹地,可實際上,魏軍仍然處於整個楚營的週邊,所面對的,也不過是楚國的『糧募兵』而已。

    什麼是楚國的『糧募兵』?

    那即是楚國一些因貧窮吃不上飯,只能投奔軍隊的平民,既沒有經過系統的訓練,也沒有像樣的兵器、甲胄,純粹就是在戰場上消耗魏軍士卒體力的炮灰或犧牲。

    這些糧募兵在戰場上有著非常鮮明的對比性:順風戰時,這些士卒一個個如狼似虎,為了搶掠魏民的財物而爭先恐後;可若是逆風時,這些純粹就是不堪一用的烏合之眾。

    倘若面對這種糧募兵,魏軍都無法做到『勢如破竹』,那這場仗,還有打的必要麼?

    “不得輕敵!……片刻之後,相信楚國的壽陵君景舍就會有所行動!”

    與魏將羿孤一樣,韶虎、龍季、百里跋等魏將,亦警告著因為戰況順利而有些飄飄然的麾下將士們。

    正如魏將羿孤所猜測的那樣,大概在魏軍發動總攻後的半個時辰後,就有傳令兵將營壘週邊遭到魏軍圍攻的消息,傳到了營壘深處的帥帳。

    在聽到這個消息後,壽陵君景舍召集麾下的部將,準備向他們分派任務。

    看得出來,此刻身在帥帳內的楚軍將領們,對於週邊遭到魏軍進攻一事,其實也並沒有驚慌失措的意思:死一些糧募兵而已,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反正那些糧募兵就算上了戰場,也只不過是用來消耗魏軍體力的犧牲品而已——疆域遼闊的楚國,最不缺的就是人口。

    在一陣寂靜之後,壽陵君景舍將營壘遭到魏軍進攻的方向,皆在地圖上逐一標注出來。

    期間,溧陽君熊盛笑著說道:“北一軍這頭狼王,總算是有所行動了。”

    在帳內眾人困惑的表情中,壽陵君景舍微微一笑。

    記得在兩日前他與溧陽君熊盛講述的那幾則故事中,他就將禹王趙元佲親自指揮的六萬北一軍,比喻為群狼的狼王,同時也即是他即將發動反擊的主要進攻對象。

    其餘似韶虎、龍季、羿孤、趙豹、百里跋等魏將,在壽陵君景舍看來並不要緊,正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集中力量擊敗禹王趙元佲這頭狼王,才是當務之急——至於其餘幾路魏軍的圍攻,只要能抵擋一陣即可,擁有數十萬兵力的雍丘楚軍,負擔地起這個損失。

    不過眼下,壽陵君景舍認為還並非反擊的時候——畢竟狼王只有在看到勝利的時候,才會毫無保留地沖上來。

    “把「正軍」安排在中營的西側,暫時按兵不動,放由魏軍殺入我軍腹地。”壽陵君景舍冷靜地下令道。

    看得出來,他這是故意藏起軍中的精銳,以免驚動到魏國的禹王趙元佲。

    這也難怪,畢竟壽陵君景舍也想著一口氣吞掉這相近二十萬的魏軍,為日後率軍直達魏國王都大樑肅清阻礙。

    由於楚軍的暗中放水,暫且不說其他西路,從西側攻打楚軍營壘的北一軍,絕對稱得上是勢如破竹,仿佛天兵天將般勢不可擋,輕易就奪下了西側的丘陵。

    在前軍高歌凱進的同時,禹王趙元佲領著侄子桓王趙弘宣登上西邊的丘陵,登高眺望整座楚軍營壘。

    “看到了麼?弘宣。”

    只見禹王趙元佲抬手指向楚營,細心誘導道:“楚軍一方面加固了中軍的防衛,有意削弱的週邊抵抗,……依你之見,這是為何?”

    桓王趙弘宣聞言沉思了片刻,說道:“莫非此乃誘敵之計,為引誘我『北一軍』深入其腹內。”

    聽聞此言,趙弘宣身邊的幕僚周昪,臉上亦露出了笑容。

    因為這位桓王殿下猜地確實沒錯。

    然而,這個回答似乎並未能使禹王趙元佲滿意,後者又問道:“那麼在你看來,那位壽陵君為何要這樣做呢?”

    “因為王叔此刻身在北一軍!”趙弘宣指著身旁一面『魏、禹王佲』的王旗,正色回答道:“通過前一陣子的接觸,壽陵君景舍斷定五叔您是一位謹慎(膽怯)之人,他之所以不立即派兵阻截,就是怕五叔您見機不妙,抽身撤兵。……他想要一鼓作氣,在此地反圍殺我幾路魏軍!”

    說到這裡,趙弘宣臉上露出了幾許笑容,壓低聲音說道:“想來壽陵君景舍萬萬也想不到,五叔您完全不是謹慎膽怯之人……”

    說到這裡,趙弘宣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這位五叔,心下暗暗為壽陵君景舍感到惋惜。

    被人稱作『暴躁的禹王』的五叔趙元佲,怎麼可能會是謹慎(膽怯)之人呢?

    禹王趙元佲聞言點點頭說道:“我從你王兄趙潤的戰績中,早已得知壽陵君景舍的本事,而彼卻不知我,合該被我所敗!……弘宣,你要引以為戒。”

    趙弘宣點頭稱是。

    不知過了多久,戰場上的勝勢逐漸偏向魏軍。

    見此,趙弘宣驚訝地詢問禹王趙元佲道:“五叔,為何楚軍的景舍還不下令反擊?難道他就不怕假戲真做,果真被我軍擊敗麼?”

    “假戲真做?”禹王趙元佲看了一眼趙弘宣,拄著拐杖說道:“你太高估我軍將士們的體力了。”說著,他抬手指向楚軍營壘的一個局部區域,說道:“你是那支魏軍由何人統率麼?”

    趙弘宣眯著眼睛觀望了一陣,不甚自信地說道:“倘若我不曾看錯,應該是『趙豹』將軍率領的軍隊。”

    “對!”禹王趙元佲點了點頭,沉聲說道:“韶虎、龍季、羿孤、趙豹四人,韶虎強于大局,龍季善於練兵,羿孤善用奇襲,唯獨趙豹,這傢伙只有勇悍而已……但你也看到了,縱使是趙豹,他進攻楚軍的速度,也逐漸慢下來了,這是為何呢?”

    “體力麼?”趙弘宣恍然大悟地說道。

    “不錯,正是體力。”禹王趙元佲點了點頭,說道:“是故,壽陵君景舍完全不用擔心會假戲真做,因為他麾下的「正軍」精銳,目前幾乎還尚未投入戰場,而我軍士卒們,卻在連番與楚國糧募兵的廝殺中,消耗了太多了體力……只要時機來臨,待他下令反擊,我軍將士體力消耗巨大,如何招架得住?……不低估敵人,不高估自己,這才稱得上是知己知彼。”

    趙弘宣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麼,驚訝問道:“五叔,您說壽陵君景舍在等待一個「時機」?不知這「時機」是……”

    話音未落,忽然有幾名魏軍斥候連走帶爬登上這座丘陵,急聲稟告道:“總帥,西北方向發現『邸陽君熊商』的軍隊!他正率領大軍直奔此地!”

    聽聞此言,禹王趙元佲神色淡然,桓王趙弘宣卻露出了震撼之色,下意識地看向楚軍營壘。

    只見此時,他麾下六萬北一軍已深入楚軍營壘,都快攻到了楚軍的中營了。

    『……倘若此時邸陽君熊商率領大軍尾襲我軍背後,這豈不是……』

    頃刻間,趙弘宣額頭便滲出了冷汗。

    畢竟若這個時候,邸陽君熊商率領的大軍從背後進攻北一軍,而此時,壽陵君景舍亦下令楚軍「正軍」發動反擊,兩支軍隊前後夾擊,六萬北一軍豈有倖免之理。

    『等等!』

    好似忽然想到了什麼,趙弘宣低聲驚呼道:“邸陽君熊商率軍襲陳留,莫非只是一個幌子?”

    此時,禹王趙元佲已揮揮手遣散了那幾名斥候,聞言笑著說道:“不錯,那是壽陵君景舍在對我軍施壓,他借此告訴我等:「倘若你們還不來,那我就去大樑了」。”

    “也就是說,其實壽陵君景舍知道我軍會襲他營壘?”趙弘宣越想越感覺腦門冒汗。

    要知道,片刻之前他還在為己方軍隊勢不可擋的攻勢感到沾沾自喜呢,卻不曾想,其實楚軍方面早就知道他們魏軍會來偷襲,只不過,對方的胃口很大,希望一口氣吞掉此地的魏軍,因此採取了示敵以弱、伺機圍殺的戰術而已。

    看著趙弘宣一腦門熱汗、且滿臉不安的模樣,禹王趙元佲笑著調侃道:“弘宣,我軍即將攻至楚軍的中營,勢不可擋,何故你滿臉惶恐不安?”

    趙弘宣聽得臉上羞紅,畢竟他方才確實因為北一軍的勢不可擋而沾沾自喜,還說出了『壽陵君景舍就不怕假戲真做麼?』這樣的話,說到底,無非就是戰場上太過於順利的戰況,讓他難免心生了『能不能一鼓作氣擊敗楚軍』這樣的奢望。

    但事實上,無論是壽陵君景舍還是禹王趙元佲,對此非常清楚:並不能!

    “……你要感謝對面的壽陵君景舍,他給你上了一課。”瞥了一眼趙弘宣,禹王趙元佲正色說道:“有時候,順風順水的戰事往往只是錯覺,仿佛你看到勝利就在眼前,但下一息,敵軍突然在你的軟肋殺出一支伏兵,讓你不得不將即將到手的勝利拱手相讓……戰場上瞬息萬變,哪怕到最後,都決不允許有絲毫鬆懈。……就如你方才,只顧著北一軍即將殺入楚軍中營,卻忽略了來自後方的威脅……”

    聽著禹王趙元佲的教導,趙弘宣虛心接受,點頭稱是。

    隨即,趙弘宣小聲問道:“五叔,看您鎮定自若,其實您早已猜到了邸陽君熊商那支去而複返的精兵……對不對?”

    禹王趙元佲似笑非笑,似漫不經心般說道:“既然壽陵君景舍給你講述了一個戰場上的道理,那麼,五叔我就用同樣的道理,交給那位邸陽君……此刻的他,相信滿腦子都是深入楚軍營壘的北一軍吧?呵呵。”

    而與此同時,在雍丘的西北上,邸陽君熊商率領著十萬大軍去而複返,趕來支援——確切地說,是趕來參與對魏軍的圍剿。

    儘管距離戰場還隔著一片大丘陵,但此世,邸陽君熊商已聽到了來自前方那震天的喊殺聲。

    待越過那座丘陵,邸陽君熊商登高眺望,果然看到在他楚軍營壘的西營,無數打著『北疆遠征第一軍』旗號的魏軍,正勢如破竹地,將楚營內的楚兵殺得節節敗退。

    瞧見這一幕,邸陽君熊商不怒反喜,因為他知道,只要他按照計畫,與壽陵君景舍合力,前後夾擊這支魏軍,將其全軍殲滅,那麼他們楚軍,就能肅清直達魏都大樑的最後阻礙。

    “目標,魏國北一軍,全軍總攻!”

    拔出了腰間的佩劍,邸陽君熊商高聲下令道。

    一聲令下,十萬楚軍傾巢而動,猶如潮水般,湧向楚軍營壘內魏國北一軍的後方,準備對其發動致命一擊。

    滿腦子都是北一軍,滿腦子都是取得勝利的邸陽君熊商,完全忽略了派人搜查臨近幾座山丘之間的山坳。

    “那是邸陽君熊商的援軍吧?……果然不出禹王爺的預料!”

    在一座丘陵的頂部,兩名穿戴魏軍甲胄的男人,神色自然地看著遠處企圖背襲北一軍的楚軍。

    其中,那名身披赤紅戰袍的男人淡淡說道。

    此人,正是原肅王趙弘潤身邊宗衛長、現『商水戰場』主帥,沈彧。

    而在聽了沈彧的話後,他身旁那名將軍打扮的男子亦笑著說道:“看來輪到我軍出場了。”

    “有勞了,馬游將軍。”沈彧抱了抱拳,沉聲說道:“我會率領商水軍(預備役),尾隨將軍作為保護。”

    『保護?』

    將軍馬游笑笑沒有說話,只是轉頭看向在臨近兩座山丘的山坳裡,只見兩個時辰前尚空無一人的山坳,此時,早已有數千全副武裝的重甲騎兵,整裝待發。

    看著那一面面隨風飄揚的『商水游馬』軍旗,馬遊心中豪情萬丈,拔劍指向邸陽君熊商麾下十萬楚軍,沉聲下令道:“游馬軍,出擊!”

    一聲令下,五千商水游馬重騎傾巢而動,邁開馬蹄從山坳間竄了出來。

    而此時,戰場上幾乎大部分的楚軍兵將,都將注意力投在北一軍身上,竟未曾發現,遠處的山坳間還藏著魏國一支重甲騎兵。

    直到游馬重騎開始衝鋒,直到游馬重騎愈發接近邸陽君熊商麾下的軍隊時,那些楚軍士卒這才注意到身背後那仿佛地震山搖般的撼動,神情困惑地回過頭來。

    僅僅只是掃了一眼,這些楚軍兵將們便被震撼住了,目瞪口呆地看著五千仿佛鋼鐵猛獸般的怪物,漫山遍野地淹向他們。

    “那是什麼?!”

    “那究竟是什麼鬼東西?!”

    從未看到過重騎兵的楚軍兵將,被那五千騎全身上下、就連戰馬都包裹著鐵甲的怪物給驚呆了。

    “轟——”

    冥冥中仿佛有一聲轟響,邸陽君熊商麾下十萬楚軍的進攻之勢,頃刻間就被五千商水游馬騎兵撕開一個大口子。

    但見五千商水游馬重騎疾馳而過,僥倖倖存的楚兵們震撼地發下,附近方才還人滿為患的戰場,此刻只剩下遍地的屍體——僅僅一個照面,附近兩萬餘士卒,就被那五千鋼鐵怪物給擊潰了。

    遠遠看著商水游馬重騎的可怕威力,縱使是禹王趙元佲亦駭然色變,喃喃直呼『神器』。

    想來就算是他,也沒想到游馬重騎在面對以輕甲步兵居多的楚國軍隊時,殺傷力竟然如此巨大,兩三萬人,頃刻間就變成了一地屍體,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要「假戲真做」的呢,楚國的壽陵君景舍……”

    看了一眼楚軍營壘的中軍方向,禹王趙元佲壓低聲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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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8 01:34:44
第1247章:雍丘之役:禹王趙元佲vs壽陵君景舍(二)

   “報!西北方向疑似有我軍援兵趕至!”

    在邸陽君熊商率軍加入戰場之後,美國多久,在楚軍營壘帥帳內的壽陵君景舍,便收到了這則情報。

    在固陵君熊吾、溧陽君熊盛,還有帳內許多楚軍將領吃驚的目光中,壽陵君景舍臉上露出幾許笑容,笑道:“諸君,該是「收網」的時候了!”

    帳內諸人面面相覷,待回過神來後,莫名驚喜。

    他們終於意識到,原來眼前這位壽陵君景舍,一直就把握著整個戰場的勝敗走向。

    此時,壽陵君景舍已站起身來,揮手下令道:“傳令「正軍」,即刻出擊,圍殲魏國北一軍!”

    “遵令!”

    帳內諸人抱拳應道。

    片刻之後,待壽陵君景舍的命令傳到楚軍營壘中軍附近的幾支正軍這邊,按兵不動長達數個時辰的三十幾萬楚國正軍,終於開始行動,對深入他們楚軍腹地的北一軍展開了反擊。

    楚國正軍的正式參戰,讓北一軍兵將們向前推進的勢頭一下子就遭到了阻遏。

    這也難怪,畢竟「正軍」乃是楚國的正規軍,戰鬥力豈是「糧募兵」可以相提並論的?

    『……』

    北一軍的大將李蒙、張驁二人,當即就察覺到了戰況突變。

    畢竟這場仗截止於目前為止,與魏軍的楚軍,實際上只是連『大旗』——包括王旗、將旗、軍旗——都沒有的雜牌軍,既沒有經過系統的訓練,也沒有像樣的武器裝備,仿佛就像是一群起義的暴民。

    可眼下,楚軍營壘深處那些具有『大旗』的軍隊陸續開始有所行動,一時間,似『壽陵軍』、『竟陵軍』、『西陵軍』、『鄣陽軍』、『彭蠡軍』、『松陽軍』等一面面軍旗,似『固陵君』、『溧陽君』、『鄣陽君』、『新陽君』、『彭蠡君』等等將旗,皆陸陸續續出現在遠處。

    這讓北一軍將軍李蒙、張驁等人大為緊張。

    畢竟他北一軍說多不多、說少不說,六萬人的數目雖然放在其他時候相信會是一支舉足輕重的兵力,可此刻放在動輒幾十萬楚軍的面前,卻仍顯勢單力薄。

    然而,噩耗似乎並不僅僅只有如此,沒過多久,便有軍中的傳令兵前來向主將李蒙稟告:“李蒙將軍,我軍背後出現一路楚軍,好似是邸陽君熊商的軍隊!”

    『什麼?』

    李蒙聞言面色微變,忍著心中的驚駭回頭眺望,果然瞧見在他北一軍的身背後,隱約有一片好似「黑潮」般的人海正迅速湧向他們。

    『前後夾擊,將我軍盡數圍殲在此……原來壽陵君景舍是打的這個主意。』

    李蒙終於恍然之前他北一軍的推進為何如此順利,原來是楚軍有意放水。

    “李蒙!”

    同為桓王趙弘宣的宗衛,北一軍將軍公良毅策馬來到了李蒙身邊,急聲說道:“我軍背後遭到邸陽君熊商的進攻……”

    李蒙抬手打斷了公良毅的話,沉聲說道:“還記得禹王爺的叮囑麼?叫我等只顧向前突擊,休管背後……想來禹王爺指的,就是休要理睬此刻身背後的邸陽君熊商。”

    “可……”

    公良毅面色微變,心中暗暗說道:不顧身背後的邸陽君熊商,這豈不是會被前者擊潰?

    好似猜到了公良毅的心思,李蒙正色說道:“我認為,禹王爺相信早已猜到邸陽君熊商會去而複返,尾擊我軍,既然如此,相信禹王爺也早已想好了相應的對策,眼下,我等唯有相信禹王爺,繼續向楚營的中軍突擊……”

    公良毅聞言沉思了片刻,最終只能點點頭,率隊與李蒙分別。

    “北一軍——,向前突擊——!”

    隨著李蒙的命令聲,六萬北一軍重新振作精神,繼續向楚軍營壘的中軍推進,仿佛是在得知腹背受敵的情況下,做出的仿佛是自暴自棄的決定。

    “魏軍勇而無謀,合該被我軍所敗!”

    許多楚軍將領于此刻紛紛表示,陷入包圍的魏國北一軍,已不過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一時間,不少人為了搶功,紛紛殺上前去。

    其中,就屬固陵君熊吾沖在最前。

    平心而論,在過於幾場有魏國參與的戰事中,這位楚國公子的戰後結局當真是狼狽。

    記得在第一次『楚魏戰爭』時,另外一位楚國公子、暘城君熊拓固然是被魏公子姬潤打地異常淒慘,封邑城池被攻陷十幾座,只剩下寥寥三座城池;但事實上,那場戰爭中,因為『楚魏正陽和約』而被迫送還半片宋地領土的固陵君熊吾,其實也好不到哪裡去,花費了諸多錢糧人力,最終啥也沒有撈到。

    而在『齊魯魏越四國伐楚戰役』中,固陵君熊吾更是狼狽,他的封邑,即固陵邑,被五千魏國商水游馬與五萬博西勒的川北騎兵——現『羯角軍』騎兵掃蕩,將包括封邑內的楚國百姓在內的所有資源,全部被卷帶到商水,只留給固陵君熊吾一片荒蕪之地。

    而那片荒蕪之地,後來就連固陵君熊吾本人都看不上,先是由楚王出面割讓給魏國作為戰敗的賠禮,隨後,又被看不上那片土地的魏國朝廷還給楚國,目前作為「流放」羋姓屈氏一族的邑地。

    更要命的是,固陵君熊吾麾下八萬軍隊,當時也被商水軍擊潰,堪稱是當時最慘的一位楚國公子。

    然而,固陵君熊吾並沒有因此一蹶不振,因為他乃是楚王后的兒子,是楚王的嫡子,這個尊貴的身份,是暘城君熊拓、溧陽君熊盛等楚國公子萬萬也比不上的。

    在楚王后以及舅舅的暗中相助下,固陵君熊吾在『齊魯魏越四國伐楚戰役』之後,得到了天大的便宜——他在巨陽君熊鯉被楚王熊胥問罪的期間,傾吞了巨陽邑,搖身一變再次成為財力、人力最龐大的楚國公子。

    要知道,當初貪生怕死的巨陽君熊鯉,可是讓十萬巨陽軍死守著巨陽縣,保護著他那讓魏公子潤都有些眼紅的財富,而這些財富,最終都便宜了固陵君熊吾。

    當然,這件事暫時還未對外公佈,但相信只要固陵君熊吾在這場仗中取得耀目的戰績,相信楚東貴族也會默許這位楚國公子取代巨陽君熊鯉的位置,畢竟,固陵君熊吾與楚東貴族的關係還是相當不錯的。

    正因為這樣,如今在看到魏國的北一軍即將被圍殺後,固陵君熊吾興奮地驅使麾下『巨陽軍』向北一軍發動進攻,這讓北一軍繼續向前推進的行動遭到了嚴重的阻礙。

    這也難怪,畢竟巨陽軍可不是什麼弱旅,別忘了,如今魏國鄢陵軍第三營營將『孫叔軻』,以及他麾下的士卒,就是楚國的『巨陽軍』出身。

    在危難關頭,似李蒙、張驁等將軍,唯有身先士卒鼓舞士氣,激勵麾下的將士奮勇殺敵。

    “殺——”

    隨著一聲聲仿佛咆哮的怒吼響起,北一軍與楚國正軍『巨陽軍』進入了白刃混戰,北一軍士卒那驚人的耐力,讓眾多楚國兵將都感到驚詫:明明已奮戰廝殺了好幾個時辰,可為何這支魏軍仍然有著如此強大的氣勢與進攻力?

    不得不說,這多虧了魏將龍季對北一軍那堪稱殘酷的洗腦式操練。

    儘管在那數個月的操練中,龍季使北一軍淘汰掉了將近兩萬人,但剩下的六萬人,龍季自認為可以與韶虎的魏武軍一戰。

    這不,即便是在力氣逐漸不支的當下,可北一軍的士卒們依舊是義無反顧地衝鋒殺敵,前赴後繼,仿佛腦袋裡除了服從命令與殺敵外,再無其他的雜念。

    漸漸地,令人驚駭的一幕發生了,精力充沛的巨陽軍,面對體力逐漸不支的北一軍,居然非但沒有擋住,反而被逐漸壓制。

    見此,固陵君熊吾的面色變得極其難看,暴跳如雷地罵道:“這幫廢物!都在幹什麼?給我壓上去!壓上去!”

    儘管固陵君熊吾的辱駡讓巨陽軍的兵將們感到羞辱,並且一定程度上刺激了後者的士氣,但面對著那些悍不畏死的北一軍士卒,巨陽軍的兵將們仍舊是逐漸壓制不住魏軍的攻勢,一步步地被逼退。

    『不愧是「狼王」啊……』

    在遠遠瞧見巨陽軍的劣勢後,溧陽君熊盛在心中忍不住感慨道。

    雖然固陵君熊吾也是他登上楚王位置的絆腳石,但此時此刻,溧陽君熊盛還是決定給予前者支援,畢竟,凡事以大局為重嘛。

    “傳令下去,我軍迂回繞過去,從側翼夾擊北一軍!”

    他揮手下令道。

    而與此同時,似新陽君項培、鄣陽君熊整,這些位率領各自楚國正軍的邑君們,亦做出了類似溧陽君熊盛的決定,從兩面迂回包抄,企圖將北一軍包圍在其中。

    這,使得北一軍的處境變得更加危機,一旦邸陽君熊商率軍的軍隊堵上後路,六萬北一軍將全數陷入楚國的包圍網。

    果然,邸陽君熊商來了,遠遠瞧見已陷入三面包圍的魏國北一軍,邸陽君熊商激動地面龐有些泛紅。

    要知道,自從這場仗打響至今,魏軍的損失加起來,也遠遠不到六萬人,倘若能將這六萬北一軍全數殲滅,相信定能重重打擊魏國的士氣。

    更何況,『北疆遠征第一軍(北一軍)』這支在新年年後才出現在雍丘一帶的魏軍,乃是魏軍主帥、禹王趙元佲最後的仰仗,只要能擊破這支軍隊,此番圍攻他楚軍營壘的其餘十幾萬魏軍,都將潰敗崩離,他楚軍的前方,將再無阻礙。

    “破敵立功,就在此刻!”

    心中激動的邸陽君熊商,忍不住高呼道。

    話音剛落,他身後的邸陽軍,亦高聲歡呼吶喊,相應自家主將。

    可是這陣歡呼,卻讓邸陽君熊商感到莫名詫異:怎麼就只有這點聲音?

    出於心中的困惑,他下意識地回頭瞧了一眼。

    僅僅只是瞧了一眼,他的臉上便露出了難以置信的驚駭。

    因為他發現,他麾下十萬之眾,不知何時竟損失了將近六七成,甚至於,此刻仍然還有一群可怕的怪物,正在大肆屠殺他麾下處於後隊的士卒。

    『那是什麼怪物?』

    下意識勒住了韁繩,邸陽君熊商目瞪口呆地望著身後方。

    “轟隆——”

    在邸陽君熊商瞠目結舌的眺望下,五千騎全副武裝的商水游馬重騎,仿佛五千頭鋼鐵怪獸,在一片邸陽軍士卒的人潮中勢如破竹地前進,將一切阻擋在前方的敵人踐踏、碾碎。

    此時的邸陽軍,明顯呈現兩極分化的局面:前陣的兵將,正戰意濃濃地沖向北一軍,企圖殺後者一個措手不及;而後陣的兵將,察覺到了來自身背後的強大威脅,在驚駭之餘,倉促間殿后,企圖阻擊那些可怕的鋼鐵怪物,但最終,卻被那些鋼鐵怪物無情的碾碎。

    『那是……魏國的騎兵?』

    望著商水游馬軍那面『魏、游馬』的軍旗,邸陽君熊商仔細地辨認著,心下不禁有些茫然。

    他當然是見過騎兵的,但是,他從未碰到過如此強大……不,是如此恐怖的騎兵。

    “……”他瞠目結舌地看著游馬重騎馳騁之後那遍地的楚兵屍體。

    那皆是邸陽軍士卒的屍體,漫山遍野都是。

    在他只顧著前方的北一軍的同時,這支可怕的魏國騎兵,悄無聲息地殺到了他邸陽軍的身背後,輕而易舉地擊潰了五六萬人。

    五六萬人……這才多久?

    有一炷香的工夫麼?

    僅僅只是一炷香的工夫,五六萬步卒就這麼沒了?那可是我邸陽軍(正軍)啊,而不是糧募兵那些烏合之眾!

    邸陽君熊商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更情願認為自己是在做夢。

    五六萬步卒,這麼可能會在短短一炷香工夫內,就被數千騎兵徹底擊潰呢?

    就在他恍惚之際,忽聽身旁有人驚呼:“君侯,小心來敵!”

    邸陽君熊商聞言一驚,終於回過神來,此時他才驚駭地發現,方才明明距離他還有幾百丈的那些可怕的騎兵怪物,不知何時已殺到了咫尺距離。

    由於彼此已相距極近,因此,邸陽君熊商清晰地看到了那些「怪物」的本質——其實就是騎士與戰馬皆套著厚重甲胄的騎兵而已。

    “哼!裝神弄鬼!”

    邸陽君熊商冷哼一聲,不顧身邊親兵的勸阻,揮舞著手中的利刃斬向一名朝他沖來的游馬騎兵。

    而此時,那名游馬騎兵也舉起了馬刀。

    『區區一名小卒!』

    邸陽君熊商心中冷哼一聲,在電光火石之間避開迎面而來的一擊揮砍,手中的利刃狠狠斬向對方的胸膛。

    只聽噹啷一聲,他手中的利刃居然當場崩斷。

    『什麼?!』

    看了眼手中的斷刃,邸陽君熊商下意識地扭回頭,驚愕地看到那名被他斬中胸膛的「騎兵怪物」,沖勢絲毫不減,仿佛他那一刀對對方來說沒有絲毫作用。

    暫態間,邸陽君熊商只感覺毛骨悚然。

    而就在這時,忽聽不遠處的親衛急聲呼道:“君侯!小心前方!”

    『前方?』

    邸陽君熊商下意識地轉過頭,就看到一名「騎兵怪物」朝著他徑直沖來。

    “砰!”

    邸陽君熊商的坐騎,被那名「騎兵怪物」胯下那披著鐵甲的戰馬擦碰了一下,驚駭的人,對方沖勢不變,而他的坐騎,卻便撞得連連後退,發生一聲聲悲慘的嘶叫。

    “砰!”

    又是一下,邸陽君熊商的坐騎再次被「刮」一下。

    而這次,他與他胯下的坐騎終於抵不住衝擊力,被撞地人仰馬翻,邸陽君熊商整個人都撞飛在半空。

    然而,還沒等他從半空中落地,他就看到,又有一名「騎兵怪物」,高速朝著他撞過來。

    “砰——!”

    天旋地轉,邸陽君熊商根本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憑著最後一絲意識,他只看到了一具無頭的屍體,鮮豔的衣甲讓他感到莫名的熟悉……

    “啪!”

    一顆淩空飛起的頭顱,被一名游馬重騎伸手抓住,高高舉起。

    “敵將『邸陽君熊商』,已被我『石進』擊殺!”

    一名游馬重騎的百人將,高呼著這句話,將邸陽君熊商的首級,高高舉起。

    協助他擊殺邸陽君熊商的騎兵,亦反復高舉手中的兵器,振臂歡呼。

    沿途,不少游馬重騎的同伴皆向他們投來羨慕的目光。

    要知道,作為游馬重騎的一員,一場仗下來殺敵過十,其實是一件非常輕鬆的事,但想要取得貴重的敵將首級,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畢竟游馬重騎在衝鋒時,是不允許停下收割敵將頭顱的,這就導致游馬騎兵馳騁過後,雖敵軍將領死傷許多,但這些功勳往往無法認證,最終只能算在整個游馬軍身上。

    倘若偶爾得到幾個敵將的頭顱,那絕對是運氣使然。

    “楚將『邸陽君熊商』,已被我游馬軍『石進』擊殺!”

    “楚將『邸陽君熊商』,已被我游馬軍『石進』擊殺!”

    陸續高喊著這些口號,游馬軍繼續向前衝鋒,沿途遇到的邸陽軍士卒,在聽到這一聲聲叫喊後,驚地目瞪口呆。

    要知道,邸陽君熊商亦是楚國屈指可數的猛將,曾與壽陵君景舍、西陵君屈平名列『三天柱』,此番竟然戰死在這個戰場上?

    待等那些邸陽軍士卒瞧見被游馬軍百人將石進高高舉起的那個頭顱,確實是邸陽君熊商的首級時,邸陽軍士卒當即崩潰。

    連熊商大人那等猛將都死在這些「騎兵怪物」手中,我等如何擋得住?

    抱著這樣的心思,邸陽軍士卒再無絲毫鬥志,四散逃離戰場。

    邸陽軍的崩潰逃離,使得游馬軍與北一軍之間,再無楚軍隔離。

    遠遠瞧見被三麵包夾的北一軍,此刻仍能頑強支撐,縱使是游馬軍的主將馬游,亦忍不住暗暗稱讚,大有士別三日刮目相待的意思。

    畢竟曾經的北一軍,肅王軍系的將領們一直是心存輕蔑的,哪怕是桓王趙弘宣執掌北一軍後,肅王軍一系的將領們也只是看在那位桓王殿下乃是肅王趙弘潤的兄弟的份上,對他們另眼相看罷了。

    沒想到,這番北一軍居然成為了魏軍的中堅力量,頑強抵禦數倍的楚軍,這著實讓人感到敬佩。

    「分散!」

    將利劍放回劍鞘,游馬軍主將馬游揮舞雙手,向身後方的游馬騎兵下達了兩翼分散的命令。

    頃刻間,五千游馬重騎一分為三,分別朝著北一軍的中央以及兩翼沖去。

    隨著轟隆隆的馬蹄聲逐漸由遠及近地傳來,北一軍主將李蒙亦注意到身背後的這支騎兵。

    『游馬?是肅王殿下麾下的商水游馬?』

    心中又驚又喜的李蒙,遠遠瞧見游馬騎兵一分為三,且其中一支朝自己沖來,心中頓時會意,當即大聲喊道:“讓道!讓道!為友軍騎兵讓道!向兩翼退讓!”

    在奮戰中的北一軍士卒聽聞,轉頭瞧見游馬重騎,紛紛向兩翼退讓。

    不需要多大的空間,畢竟由馬遊親自率領的那支游馬重騎,其實也不過千餘騎而已,更何況是排成了一字長蛇陣。

    因此,只需北一軍為他們讓出一條通道,馬游率領的游馬軍便可順利通過。

    “轟隆——”

    三支游馬軍,分別襲向各自迎面的楚軍。

    不得不說,在幾乎都只是輕甲步卒的楚軍面前,游馬重騎幾乎就是無法戰勝的強敵。

    只需一輪衝鋒,糧募兵也好、楚國正軍也罷,皆被游馬重騎擊潰,兩者幾乎不存在有什麼區別。

    “那是什麼?!”

    “是魏國的騎兵?”

    “那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啊……”

    在一陣陣楚軍的驚慌失措聲中,游馬重騎高歌凱進,而北一軍則尾隨游馬軍,乘勝追擊。

    “轟隆——”

    北翼的鄣陽軍、南翼的彭蠡軍,這兩支楚國正軍率先遭殃,被游馬重騎整個鑿穿。

    面對著仿佛無堅不摧的游馬重騎,原本協從正軍作戰的糧募兵,終於失去了最後的一絲鬥志,四散而逃。

    他們斷定,沒有人能夠戰勝那支可怕的騎兵怪物。

    一時間,幾萬、十幾萬糧募兵背身而逃,迫切想要逃離這個戰場。

    看著這些糧募兵的舉動,其實尚有一戰之力的楚國正軍,士氣迅速大跌,因為他們搞不懂,究竟是什麼原因,才會讓這幾萬、十幾萬糧募兵寧願當一名逃兵——要知道在楚國,逃兵一旦被發現,只有死路一條。

    此時在楚軍營壘的中軍,壽陵君景舍站在一座臨時搭建的高臺上,眺望著戰場的局勢。

    當看到游馬重騎擊潰邸陽軍,又看到北一軍驅趕著數以萬計的楚國潰兵,反沖營壘時,壽陵君景舍皺起了眉頭,面色不禁有些難看。

    『……中計了。』

    壽陵君景舍忽然意識到,他錯估了那位魏軍主帥的性格。

    那位魏軍的主帥、禹王趙元佲,絕非是一個謹慎膽怯的人,對方遠比他想像的更加激進、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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