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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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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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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2 00:27:38
第1278章:肅王府的家宴(三)

    一炷香之後,府上的侍女們逐漸將菜肴端了上來。

    可能這些府上的侍女們也察覺到了此刻偏廳內的詭異氣氛,生怕受到牽連,待碗碟擺放就緒後,就趕緊撤離了偏廳。

    作為肅王府家令的綠兒,本來還想在偏廳暫留片刻,可她仔細想想,反正「肅王妃」橫豎都已經沒有她家小姐蘇姑娘的份,還留在偏廳做什麼?於是她也很乾脆地離開了,只剩下趙弘潤與幾位女眷坐在偏廳內大眼瞪小眼。

    此時在偏廳內,趙弘潤坐在長桌窄那一端,身邊坐著仿佛事不關己的雀兒。

    而在他面前,秦少君與羋薑面對面坐著,一個似笑非笑,一個面無表情,嚇得蘇姑娘與羊舌杏二女都不敢靠近她們,隔著一個座位坐在長桌的另外一端。

    儘管酒菜擺上桌已有幾十個呼吸,可在座的幾人,別說動筷子,似乎就連開口說話的興趣也沒有,使得氣氛格外冷場。

    趙弘潤:『這是何等尷尬的氣氛……』

    羊舌杏:『哇,好嚇人啊。羋姜姐姐是,那位來自秦國的姐姐也是,我都不敢開口說話。』

    烏娜:『唔,這個看起來好好吃,那個看起來也好好吃。婆婆教導要懂得禮數,不能什麼好吃的東西都往自己碗裡端,那……待會先吃哪個呢?』

    蘇姑娘:『唉,明明是我最先來的,可今日卻要在這裡看這兩個妹妹爭……』

    雀兒:『……』

    在僵持了好一會兒,趙弘潤咳嗽一聲,打破僵局道:“那個……要不先喝一杯吧?”

    他的話,頓時得到了蘇姑娘、羊舌杏、烏娜三女的認同,畢竟她們也覺得目前偏廳內的氣氛怪彆扭的,讓她們如坐針氈。

    在趙弘潤的目光示意下,雀兒坐直身體,在為趙弘潤將酒斟滿後,就為秦少君與羋薑各自斟了一杯,至於蘇姑娘、羊舌杏、烏娜三女,她們面前自有酒壺,早已自己斟滿了。

    在中原,素來有敬酒辭令的習俗,簡單說就是在召開筵席的時候,由主人或者一家之主端酒致辭,簡單解釋一下今日這場筵席的意義。

    比如說,魏天子會說「使國泰民安」,而一些家族的家主會說「使家族興旺」,其實意義不大,無非就是一些對美好事物的期待而已。

    但因為這個習俗,使得此刻偏廳內的眾女皆目不轉睛地看著趙弘潤,包括秦少君與羋姜——畢竟趙弘潤是肅王府的一家之主,按照中原的習俗,在他還未敬酒詞之前,旁人是不允許動筷的。

    可這會兒瞧著秦少君與羋薑劍拔弩張的樣子,趙弘潤哪裡有什麼心情來敬酒詞,縱使聰慧如他,此刻端著酒盞,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說希望魏國日漸富強?還是說希望王府日漸興旺?感覺都不對啊。

    想來想去,趙弘潤最後說道:“願齊家和睦,毋使分離。……來,本王敬你們一杯。”

    眾女自然不會不給趙弘潤面子,紛紛舉起酒盞抿了一口。

    待放下酒盞後,蘇姑娘、羊舌杏、烏娜三女的目光,便不約而同地投向秦少君與羋薑。

    她們不傻,當然猜得到趙弘潤這是在暗示秦少君與羋薑二人。

    看了一眼趙弘潤,又看了一眼羋姜,秦少君繃緊的臉龐逐漸緩和下來,露出幾許笑容,舉著酒盞說道:“我是後來的,在此敬幾位姐姐一杯。”

    羋薑亦瞥了一眼趙弘潤,用她那一貫的冷淡口吻,面無表情地說道:“這事,並沒有先來後到的說法。”

    說著,她也回敬了秦少君一下,最終,她與秦少君互飲了一口,讓在旁觀瞧的趙弘潤、蘇姑娘、羊舌杏幾人暗自松了口氣。

    “彼此熟絡了就好嘛。”可能是見在場的氣氛仍頗為尷尬,趙弘潤打著圓場說道:“方才我已介紹過贏瓔,眼下,贏瓔啊,我來向你介紹一下。”

    說著,他抬手指向蘇姑娘,略有些含糊其辭地說道:“苒兒是最早跟隨本王的,年紀也比你大,日後你可以稱呼她姐姐。”

    『不介紹身世……麼?』

    秦少君看了一眼蘇姑娘,心中暗暗想道:此女最早跟隨姬潤,也就是說,她是姬潤第一個女人,可是,此女至今卻還未撈到肅王妃的名分,很顯然,這是因為此女的出身不夠格。

    似這類的女子,註定是妾室的命,秦少君自然沒有理由去得罪她——畢竟她從趙弘潤的口風中聽得出,後者似乎是頗為寵愛這位較眾人年長的女子。

    想到這裡,秦少君和藹地稱呼道:“蘇姐姐。”

    見秦少君果真稱呼自己為姐姐,蘇姑娘不禁有些受寵若驚,誠惶誠恐般連連擺手推辭,畢竟稱呼她為姐姐的,那可是秦國的公主。

    “她叫你你就認,你們當中確實是你最年長呀,她們稱呼你為姐姐也沒錯。”趙弘潤微笑著安撫著蘇姑娘。

    聽聞此言,秦少君與羋薑心中皆微微一動。

    相信在場的諸女中,除了烏娜性格大大咧咧仍惦記著桌上的菜肴外,相信其餘幾位心思縝密的女人,皆聽出了趙弘潤的弦外之音。

    是的,這也是趙弘潤故意說這番話的目的——作為他的第一個女人,蘇姑娘的出身並不好,因此出於種種原因,趙弘潤無法給她正室的名分,但是他可以提前立下規矩,讓秦少君與羋薑這兩位日後或將成為肅王妃的正室,改口稱呼蘇姑娘為姐姐,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顯然,蘇姑娘也是猜到了這層意思,芳手扶胸,神采奕奕地看著趙弘潤,眼眸中透露出濃濃的感動與情誼:潤郎終究是沒有忘卻奴家。

    而對此,秦少君與羋薑沒有絲毫異議,因為蘇姑娘怎麼看都不像是具有威脅的女人,根本威脅不到她們——待等她們日後瞭解蘇姑娘的性格,相信就更加不會在意了。

    此時,趙弘潤已抬手指向羊舌杏,介紹道:“杏兒,商水羊舌氏的女兒,十幾歲時就跟了本王的「小夫人」,如今王府裡的家計,都是杏兒在操持……不過杏兒年紀小,你就叫她妹妹即可。”

    等趙弘潤的話說完,因為被前者稱呼「小夫人」而滿臉羞澀的羊舌杏,搶先稱呼秦少君:“贏姐姐,我是杏兒。”

    深深看了一眼羊舌杏,秦少君心中斷定:雖然此女掌管著肅王府的家計,但很顯然,此女不會是威脅。

    “杏兒妹妹,日後請多多指教。”秦少君親和地回了一聲。

    在此之後,趙弘潤又介紹了烏娜:“烏娜,是三川羱族青羊部落族長的女兒……”

    還沒等趙弘潤介紹完,烏娜便笑嘻嘻地說道:“少君姐姐日後叫我烏娜就好了。”

    『此女也不會是威脅……』

    秦少君一眼就看穿了烏娜的直爽性格,亦笑著回應。

    最終,趙弘潤的手指指向了羋薑,斟酌著語氣介紹道:“羋姜,楚王熊胥之弟、汝南君熊灝大人的長女,暘城君熊拓的堂妹……”

    『……』

    秦少君的面色微微一變,她早就感覺羋薑的身世絕不簡單,沒想到居然楚王的侄女。

    不過心驚之餘,她心中稍稍也松了口氣:楚王的侄女,與秦王的女兒相比,終究還是弱了一分吧?

    也難怪秦少君會有這樣的想法,因為她遠在秦國,幾乎不太清楚楚國那邊的事。

    要知道,趙弘潤方才那番對羋薑的介紹,其重點根本不在『羋姜乃楚王熊胥的侄女』這點,而是在於羋薑乃『汝南君熊灝長女、暘城君熊拓的妹妹』這一點。

    汝南君熊灝是誰?

    那曾是楚國與『壽陵君景舍』、『西陵君屈平』平起平坐的『三天柱』之首,是統領偌大楚西之地的「王下之君」,在那個年代,汝南君熊灝的賢名,比楚王熊胥還要響亮,以至於到最後,楚王熊胥不得不默許對汝南君熊灝那提高平民地位的政策極其不滿的楚東貴族,聯合一致剷除了這位楚國大賢——汝南君熊灝,一度威脅到楚王熊胥的存在。

    而暘城君熊拓又是何人?

    那是目前楚國極有可能成為下一任楚王的楚國公子,一旦此人成為楚王,他重視的妹妹羋姜,立馬搖身一變成為楚國的長公主,這個地位,是絲毫不會遜色于秦少君的。

    不過趙弘潤沒有解釋過多,因為這樣只因為愈發引起秦少君與羋薑二人之間的對峙。

    “今日我設下此宴呢,主要是想要你們彼此先認識一下。是這樣的,今日我有些事入宮,碰到母妃,母妃有意邀請你們明日到凝香宮用飯……”

    話剛說完,就感覺氣氛稍稍回暖的偏廳,仿佛一下子又冷凝了下來,無論是秦少君還是羋薑,此時皆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眾女不傻,哪裡會猜不到,此時沈淑妃邀請她們眾女到凝香宮去,那只有可能是為了一件事。

    即「肅王妃」的歸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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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9章:夜

   當晚的家宴,在陣陣揮之不去的尷尬與冷場中結束了,雖然不至於鬧到不歡而散,但明顯能夠感覺到秦少君與羋薑二人格格不入。

    在整整一頓家宴的工夫裡,秦少君與羋薑直接會話的次數不超過一隻手,這讓趙弘潤與其餘幾女就算有心調和,亦無計可施。

    在準備辭行的時候,趙弘潤喚來宗衛,卻發現,儘管有秦少君的叮囑,但她的護衛長彭重還是被他那一幫宗衛們給灌倒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宗衛們這邊,加上最近暫時住在肅王府的原宗衛長沈彧,有十個人,而彭重卻只有單獨一人,一人如何抵得住十人?

    可問題是,彭重已喝到爛醉如泥,這可如何事好?

    想了想,秦少君對趙弘潤說道:“不如我先回驛館,你將彭重安置在府上,明日再叫他回到驛館。”

    趙弘潤搖了搖頭說道:“不用那麼麻煩,你今日就在府上住下吧。”

    聽了這話,縱使是方才直面羋薑都沒有絲毫畏縮的秦少君,不禁俏臉泛紅,吞吞吐吐地小聲說道:“你……你要做什麼?”

    她忍不住偷偷拿眼觀瞧趙弘潤的表情。

    雖然他倆在秦國時,已在秦王囘等高陽贏氏王族的見證下成了婚,簡單地說,秦國已經認可了趙弘潤這位女婿。

    在這種情況下,秦少君倒也不是很抵觸趙弘潤對她做這樣那樣的事,但說到底,他們在魏國這邊終究還未完婚,魏國的姬趙氏王族,還未認可她這個的媳婦,因此秦少君多少有些顧慮。

    注意到秦少君臉龐緋紅的模樣,趙弘潤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說道:“想什麼呢?讓你在府裡住下,只是方便我明日帶你們入宮去見母妃,省得你來回跑。……別胡思亂想!”

    “我……我哪有胡思亂想。”秦少君只感覺臉龐發燙,強撐著辯解道。

    見她已近乎要惱羞成怒,趙弘潤也不再過多刺激,領著秦少君便來到了北院的小苑,找到其中一間小閣樓,推門走了進去。

    起初秦少君感覺有些心慌,因為她誤以為這座閣樓是趙弘潤的寢閣,因而羞地滿臉緋紅。

    結果待走到閣樓內,瞧見閣樓內的裝飾與擺設,她這才驚訝地發現,這座閣樓的裝飾與屋內擺設偏向女性化,不像是趙弘潤的住處。

    “這裡是……”秦少君困惑地瞧著趙弘潤,在她看來,趙弘潤應該不會隨隨便便將她領到某個女人的住處,這樣無論是對她,亦或是對那名女子,都不是什麼很禮貌的事。

    仿佛是看穿了秦少君的心思,趙弘潤調侃道:“這座閣樓,是你夫人的住處。”

    秦少君愣了愣,隨即這才反應過來,在有些羞惱地白了一眼趙弘潤後,一邊四下打量,一邊喃喃說道:“原來這裡是「阿玦」的住處……”

    聽到秦少君的喃喃自語,趙弘潤也是愣了愣,他當然能猜到秦少君口中的「阿玦」,正是玉瓏公主的閨名——「趙玦」,這即是玉瓏公主的本名,就連趙弘潤都不知道。

    『玉瓏的閨名,居然是「玦」?』

    趙弘潤微微有些失神,忍不住再次對玉瓏公主的身世感到悲傷。

    何為「玦」?

    在魏國,貴重的玉石一般雕刻成環形,其中,完整且無瑕疵的稱作「環」,而有殘缺的稱作「玦」——在魏國,贈人「玦玉」代表著決絕。

    很顯然,這個名字肯定是由魏天子取的,代表著魏天子與蕭淑嬡、與北燕蕭氏的決絕。

    此時趙弘潤終於明白,為何玉瓏公主當初與他那般親近,也始終不肯對他透露她的閨名,沒有任何一名女孩子,樂意被人叫做「代表決絕的殘缺之玉」。

    想到玉瓏公主,想到六王叔,趙弘潤忍不住黯然歎了口氣。

    “姬潤,你怎麼了?”回頭瞧見趙弘潤面色有異,秦少君詫異地問道。

    趙弘潤搖了搖頭:“沒什麼,就是感覺有點驚訝,沒想到你跟玉瓏的關係,好到她願意將閨名告訴你。”

    秦少君愣了愣,隨即略帶苦澀地說道:“或許是因為,我倆皆身不由己吧。……要不然怎麼會湊到一起成為夫婦呢?”

    從她的語氣可以看出,她多半也已從玉瓏公主口中得知了「玦」的含義。

    『這話還真不好接……』

    趙弘潤暗自嘀咕了一句,岔開話題說道:“既然如此,想必你也不介意在玉瓏的寢居暫住一宿。”

    秦少君點了點頭,倘若是其他女人的住處,她很介意,但如果是玉瓏公主的住處,那她還真不介意,畢竟她倆對外是夫婦的關係,私底下亦引為閨蜜,早已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

    就比如,連趙弘潤都不知道的玉瓏公主的閨名,玉瓏公主卻告訴了秦少君。

    “既然如此,那你也早點歇息吧,雀兒,今晚你就不用陪我了,替我照顧一下少君,她有什麼需要的,你就吩咐府裡的人。”趙弘潤轉頭對雀兒說道。

    “是,公子。”雀兒恭順地回覆道。

    對此,秦少君也沒有意見,因為她也希望能留下個人陪她聊聊,雀兒雖然話不多,但總好過一個人吧?

    “早點歇息。”留下一句話,趙弘潤邁步離開了閣樓。

    瞧著趙弘潤離去的背影,秦少君抿了抿嘴唇,有些吃味地說道:“肯定是去找府裡那幾個女人了……”

    對此,雀兒仿佛跟沒聽到似的,自顧自在櫃子裡尋找被褥。

    見此,秦少君有些無奈地說道:“雀兒,你好歹說句話呀。”

    雀兒停下手中的動作,看著秦少君,淡淡說道:“在今年九月之前,公子不會與任何一個女人圓房,你放心吧。”

    “……”秦少君被這句話堵地啞口無言,滿臉羞紅。

    良久,她好似忽然想到了什麼,輕聲問道:“是因為那位六王叔麼?”

    “嗯。”雀兒默默地點了點頭,從櫃子裡取出被褥,抱著它上了閣樓。

    見雀兒拋下自己,自顧自上了閣樓,秦少君亦有些無奈,只好跟了上去。

    她已不再奢求晚上雀兒能陪她聊天解悶。

    果不其然,待她倆上了床榻後,雀兒果然一言不發,若不是依稀能到聽到幾聲呼吸,秦少君十分懷疑是不是獨自一人睡在這座閣樓內。

    也不知過了多久,秦少君實在忍不住了,問道:“雀兒,你睡了麼?”

    “有事嗎?”雀兒語氣冷淡地回道。

    『這語氣,跟那個羋薑還真像啊……』

    暗自嘀咕了一句,秦少君好奇問道:“你是怎麼會成為他貼身侍女的?”

    “因為義父的命令。”雀兒回答道。

    “咦?”秦少君聞言吃驚地問道:“那倘若不是出自你義父的命令,你其實並不願意呆在他身邊?”

    雀兒沉默了,在足足沉默了半響後,她這才冷淡地說道:“早點睡吧。”

    “別啊,再聊會啊。”秦少君苦悶地說道。

    這麼早就讓她睡,她根本就睡不著啊。

    雀兒在昏暗的燭火下皺了皺眉,語氣冷淡地問道:“少君你想聊什麼?”

    “唔……你說,姬潤會不會去找那個羋薑?”

    想來想去,秦少君還是問起了她最想知道的疑問。

    “不會,公子會去找蘇姑娘。”簡潔地說完,雀兒便翻了個身。

    “為什麼會是那位蘇姑娘?雀兒?雀兒?”

    連問幾聲不見雀兒回應,秦少君忍不住推了推雀兒,卻被雀兒一把扣住了手腕。

    “我要睡了。”在昏暗的燭火下,雀兒的眼眸隱隱閃著冰冷的眸光,語氣也是冷冰冰的。

    “哦……”

    秦少君訕訕地縮回了手,暗自揉了揉有些疼痛的手腕。

    她終於親身驗證了衛驕的那番話:當趙弘潤不在身邊的時候,這位叫做雀兒的侍女,脾氣遠遠沒有在趙弘潤身邊時那樣無害。

    『為什麼是那位蘇姑娘呢?是因為她是他第一個女人麼?』

    躺在睡榻上,秦少君百無聊賴地想道。

    而與此同時,在蘇姑娘的閣樓閨房內,蘇姑娘亦向躺在榻上的男人詢問著類似的問題:“為何今夜會在奴家這邊歇息?……不是說潤郎你要為六王叔守孝一年,不得親近女色的麼?”

    “所以我只是躺在這裡,並沒有撲到你身上呀。”

    躺在床榻上的趙弘潤微笑著解釋道。

    其實他是看出了今晚家宴時蘇姑娘的眼眸中的失落,當她看到秦少君與羋薑為了「肅王妃」這個名分對峙時的失落,是故前來安慰,終歸,她是她第一個女人。

    既感動又感到哀傷,蘇姑娘怯怯地問道:“潤郎,抱一抱奴,會違了守孝的規矩麼?”

    “呃……”看燭火中看著蘇姑娘期待的目光,趙弘潤苦笑說道:“六叔生前禦女無數,想來也不會計較這麼點事吧?”說著,他伸手輕輕將蘇姑娘攬到懷中。

    靠在趙弘潤的胸膛上,蘇姑娘微歎一口氣,黯然神傷。

    “這樣也好,正室的名分早日確定下來,奴家這邊……終究,奴家也已經不再年輕了……”

    曾經她最擔心的事,終於降臨了:當初他十四,她二十一,如今他二十一,可她卻已二十八歲。

    對於當代的女子而言,二十八歲著實不再年輕,因為三十幾歲就當上祖母的都大有人在。

    仿佛正應了那句話: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蘇姑娘略帶哽咽地低聲輕吟著。

    “還不算晚,不算晚。”

    輕輕拍著蘇姑娘的背脊,趙弘潤輕聲安慰道。

    此時他腦海中,不由開始預測明日眾女彙聚凝香宮時的景象。

    那兩位,可比懷中的麗人難哄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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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2 00:28:16
第1280章:次日

  次日巳時三刻前後,待趙弘潤睜開朦朧的雙眼時,就看到蘇姑娘正手托香腮側躺在身邊,恬然地看著他。

    “怎麼了?”趙弘潤有些憂心地問道,此時他仍記得,昨晚蘇姑娘趴在他胸膛上,無聲啜泣、淚水染濕了他的單衣。

    蘇姑娘搖了搖頭,語氣輕柔地感慨道:“只是想到了過去,那時候,奴家亦是這般看著你……”

    忽然,她噗嗤一笑,打趣道:“那麼多年過去了,「姜公子」的睡相還是那樣差。”

    趙弘潤愣了愣,著實有些意外。

    沒想到一晚上過去,蘇姑娘的心情似乎改善了許多,居然還有閒情逸致與他開玩笑。

    嘿嘿一笑,趙弘潤一把將蘇姑娘攬到懷中,調笑道:“那是當時的睡相更差,還是昨晚的睡相更差呢?”

    被趙弘潤摟在懷中無法動彈,蘇姑娘羞澀不已。

    當年的年少公子,在經過七年光景長大成人後,在某些方面變得愈發霸道,明明她年長他許多,可在他面前,她卻毫無招架之力。

    “不回答?唔?難道還惦記著那什麼「姜公子」麼?”趙弘潤故作吃味地假意質問道。

    蘇姑娘抿嘴嗤笑了一聲,也不回答。

    事實上,她的確很懷念曾經的那位「姜公子」,畢竟姜公子是屬於她一人的姜公子,而肅王趙潤,卻並非只屬於她一人。

    更何況,姜公子是平日裡空閒無事、能時常陪伴著她的富家紈絝,可肅王趙潤呢,卻是身系著整個魏國的王族棟樑,有時候,蘇姑娘實在很難將這兩者聯繫到一起。

    “怎麼不說話了?”

    趙弘潤用手指輕柔地刮著蘇姑娘的細長挺直的鼻樑,這親昵的舉動,讓後者不禁呼吸略顯急促。

    她下意識地抓住了愛郎的手,懇求道:“不要,潤郎,你還在守孝期內……”

    “放心。”趙弘潤笑呵呵地說道:“我把持得住。”

    “可是……奴家會動情的……”蘇姑娘面色紅撲撲的,弱不可聞地說道。

    她那幽怨的眼神,仿佛在無聲地控訴:撩起人家的心火,又不負責到底,怎麼能這麼可惡?

    仿佛是看懂了蘇姑娘那幽怨眸光的蘊意,趙弘潤亦不禁有些尷尬,咳嗽一聲岔開話題道:“那……時辰也不早了,索性就起來吧,母妃那邊還等著咱們呢。”

    蘇姑娘聞言眸光一黯,不過並未多說什麼,強撐笑容道:“嗯,不可讓淑妃娘娘久等了……”

    說著,她下了床榻,去拿趙弘潤昨晚脫下的外衫。

    然而她那一瞬間的黯然,並未逃過趙弘潤的眼睛,只不過目前暫時為止,他也沒有什麼能哄其開心的好法子。

    忽然,趙弘潤心中微微一動,暗自責怪道:誒,我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

    “怎麼了,潤郎?”取來了趙弘潤的外衫,見愛郎坐在床榻旁若有所思,蘇姑娘好奇地問道。

    “不,沒什麼。”趙弘潤微笑著,起身接過蘇姑娘遞來的外衫披上,然後看著她細心地為扣系著衣帶。

    待等到二人走下閣樓時,趙弘潤頗感意外地看到雀兒正坐在閣樓外庭院內的石凳上,似乎已等候了許久的樣子。

    “少君呢?”趙弘潤詢問雀兒道。

    “已去主屋了。”雀兒簡潔地回答道。

    趙弘潤隨口應了一聲,也沒多問什麼,遂帶著蘇姑娘與雀兒前往主屋側廳。

    待等趙弘潤與蘇姑娘、雀兒三人來到主屋正殿時,趙弘潤看到宗衛高括、周朴、穆青等人正圍在一起,也不知在做什麼。

    忽然,宗衛種招瞥見了趙弘潤一行人,急呼一聲“殿下來了”,驚地眾宗衛們連忙站成一排。

    “幹嘛呢?”趙弘潤好奇地詢問道,但宗衛們卻沒有一人回答,只是尷尬地笑著。

    這時,趙弘潤瞥見穆青好似故意將手放在背後,遂走上前去,將他刻意藏在背後的手拽了出來。

    這時趙弘潤這才發現,穆青手上攥著一張紙,紙張兩端各寫著兩個字,一個「贏」、一個「羋」,在集合眾宗衛們那尷尬的表情,趙弘潤頓時就明白了,沒好氣地罵道:“就這麼閑是吧?啊?既然這麼閑,你們幾個去給我把府上的馬棚打掃一遍!”

    於是乎,待等片刻後宗衛長衛驕與前宗衛長沈彧說說笑笑地走向主屋時,他倆驚愕地看到高括、周朴、穆青等人一臉尷尬、急急匆匆地離開,問他們去做什麼也不說。

    “不是說好今日一同去凝香宮麼?”不解地嘀咕著,衛驕與沈彧二人邁步走到主屋內,就看到自家殿下正一臉憤慨地將一張紙撕成碎片,口中仍不解恨地咒駡:“這幫混蛋,不想著替我分憂,居然私底下拿這事賭錢,果然是對這幫混蛋太客氣了!”

    『原來如此……』

    衛驕與沈彧對視一眼,皆有些哭笑不得。

    “殿下,卑職已在府外備好了馬車,隨時可以出發前往皇宮。”向趙弘潤抱了抱拳,衛驕正色說道。

    趙弘潤點點頭,隨即轉頭看向沈彧,方才還有些氣憤的臉上露出幾許微笑,問道:“你是來向本王辭行的麼,沈彧?”

    原來,『雍丘之戰』之後,沈彧雖然已回到了趙弘潤麾下,但是並未回到宗衛的行列中,畢竟沈彧在肅王趙元佲身邊學習兵法,深得禹王趙元佲的讚賞,只要經過磨礪就能成為坐鎮一方的大將——把這等將才拴在身邊,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因此,趙弘潤決定將沈彧放到商水去,讓他統領商水軍預備役。

    至於磨礪的機會,待今年秋收之後,相信朝廷就會發動對叛將南宮垚的征討,若到時候朝廷將『出兵征討』委任於他,他便會將這件事交給沈彧,讓沈彧帶著商水軍或鄢陵軍中的其中一支,前往宋地,征討南宮垚,順便正式將宋郡收歸朝廷。

    這件事趙弘潤在戰爭結束時就跟沈彧商量過,當時沈彧因為不想讓衛驕為難,決定嘗試去成為一位統領軍隊的將軍,向百里跋、司馬安等宗衛前輩的榜樣邁進。

    “容卑職再在府上多留幾日吧。”聽了趙弘潤的話,沈彧有些留戀地說道:“待過幾日,卑職再前往商水。……今日前來,是我想與跟淑妃娘娘告別。”

    “嗯,理當。”趙弘潤點了點頭。

    也是,眾宗衛們跟了他十幾年,雖然對於沈彧、衛驕等年長的幾人來說,沈淑妃其實比他們大不了十幾歲,但長久以來,宗衛們在沈淑妃面前也跟半子無異,該訓斥的時候,沈彧、衛驕等人那是絕不敢頂嘴的。

    帶著沈彧、衛驕、蘇姑娘、雀兒幾人,趙弘潤走入了側廳。

    如他所料,此時偏廳內仿佛彌漫著一股緊張、拘束的氣氛,其原因就在於屋內默不作聲的秦少君與羋薑二人。

    看著這兩位自顧自地想著自己心事的姐姐,在旁,羊舌杏與烏娜亦不好貿然插嘴,畢竟,就算是與她們生活了許久的羋姜都談不上太過於熟絡,更何況是僅僅只吃了一頓飯的秦少君?

    “都起來了?既然這樣,咱們就直接到凝香宮去用飯吧。”趙弘潤招呼道。

    眾女當然不會有什麼意見,畢竟就算是刨除秦少君與羋薑這兩位,其餘幾女得知今日要前往凝香宮,那也是早早就起來,畢竟沈淑妃可是她們的婆婆,一句話或能決定她們的命運,豈可不謹慎對待?

    在準備出發的空檔,趙弘潤不動聲色地將雀兒拉到了角落,詢問她道:“雀兒,你姐姐還在大樑麼?”

    雀兒的姐姐,即是那位狐媚可人、富於心計的鶯兒,趙鶯,如今「夜鶯」的首領,在趙弘潤的默許下,奪占了怡王趙元俼在自刎謝罪前留贈于趙弘潤的龐大家業「一方水榭」,目前正通過她自己的方式,竭盡全力搜查著蕭氏餘黨首領蕭鸞的蹤跡,希望有朝一日殺掉蕭鸞,為她們的義父怡王趙元俼報仇。

    可能是沒想到趙弘潤會問起她姐姐,雀兒愣了愣,搖頭說道:“奴婢不知,「夜鶯」與奴婢許久以前就已斷了聯繫了。”

    “這樣啊……那如果我想找她,你有辦法聯繫到她麼?”趙弘潤問道。

    聽聞此言,雀兒不解地問道:“青鴉眾聯繫不到鶯兒姐?”

    “鶯兒一心想要證明她的才能不遜色於我,若派青鴉眾去聯絡夜鶯,鶯兒肯定不會露面的……最好由你出面。”趙弘潤搖了搖頭解釋道。

    “奴婢明白了。”雀兒點點頭,說道:“那今日奴婢就到一方水榭試試,我想王都這邊肯定會有「夜鶯」的聯絡人,至於鶯兒姐會不會赴約,奴婢不敢保證。”

    “無妨,你只要放出消息即可。”趙弘潤笑著說道。

    “嗯。”雀兒點了點頭。

    對於趙鶯在收到消息後會不會親自赴約,趙弘潤毫不擔心,畢竟二人終歸是有過一段夫妻關係,更何況,他倆之間的矛盾,根本不在於什麼蕭鸞,更不在於一方水榭那龐大的家產,而是在於六王叔趙元俼曾將她們姐妹像貨物一般送給了趙弘潤,而趙鶯、趙雀姐妹倆礙于養父的恩情,又不敢違背,正是這讓心高氣傲的趙鶯引以為恥,以至於當怡王趙元俼過世後,她對趙弘潤的複雜恨意一下子就爆發了出來。

    但這不是問題,畢竟聰慧如趙鶯,她應該明白,她之所以能繼承怡王趙元俼這些年來的基業,那是因為有趙弘潤在暗中庇護她,若沒有「肅王趙潤」庇護,恐怕一方水榭早已被朝廷或者國內的貴族分食,豈會落在一個女流之輩手中?

    所以,只要趙弘潤有要求,趙鶯必定會親自赴約。

    只不過,態度肯定不會好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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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1章:入宮

   在此之後,雀兒自顧自前往城內的一方水榭,設法聯絡其中「夜鶯」的負責人,而趙弘潤則在沈彧、衛驕以及彭重的陪同下,帶著秦少君、羋姜、蘇姑娘、羊舌杏、烏娜等五女,分坐兩輛馬車前往皇宮。

    今日值守在皇宮門外的禁衛統領,依舊是趙弘潤與宗衛們的老相識靳炬。

    值得一提的,昨日趙弘潤前來皇宮的時候,這位禁衛統領就已隱晦地表達了願為趙弘潤效力的意思,讓趙弘潤倍感無奈,又不好冷落對方使原本不錯的關係惡化,於是最終只能含糊其辭地應了幾聲。

    這不,今日看到趙弘潤再次前來皇宮,靳炬連忙又迎了上來,鄭重其事地抱拳參拜:“肅王殿下。”

    看著靳炬畢恭畢敬的樣子,趙弘潤心中也有些無奈:若繼續似這般「收攏」願意效忠的人,豈不是愈發讓人懷疑他有爭位之心?

    搖了搖頭,趙弘潤趁眾女步下馬車的工夫,與靳炬隨口扯了幾句。

    沒想到靳炬在看了看左右後,神秘兮兮地說道:“對了殿下,據說近兩日,宮內兩位「孫妃」因為一件小事吵得不可開交,當時內侍監差點就要命人傳我禁衛出動勸架……”

    “孫妃?那兩位孫妃?”趙弘潤驚訝地問道。

    “就是「明絮宮」、「景瑤宮」的那兩位。”靳炬低聲說道。

    趙弘潤微微一愣。

    「明絮宮」的孫妃,即燕王趙弘疆的生母孫貴姬,而「景瑤宮」的孫妃,則是趙五的生母孫淑容,前者出身「外黃孫氏」,後者出身「濟陽孫氏」,其實若倒推族譜,這兩位孫妃應該算是五服外的同族姐妹。

    正因為有這層關係在,當初這兩位孫妃關係還是相當不錯的,尤其是在施貴妃、陳淑嬡等後妃的威脅下,大有抱團取暖的意思,很難想像這兩位居然會反目。

    『哦,對了,肯定是因為山陽那件事。』

    趙弘潤心中恍然。

    就算他不清楚具體原因,但多少也能猜到:明絮宮的孫貴姬,其子燕王趙弘疆險些被南梁王趙元佐害得殉死于山陽,而南梁王趙元佐目前支持的卻是景瑤宮那位孫淑容之子、慶王趙弘信,在這種情況下,明絮宮的那位肯定要到景瑤宮去討個說法,期間一言不合,十幾二十幾年的兩位同族姐妹從此反目。

    “……宮內有傳聞,說是慶王殿下故意要坑害燕王殿下……”瞧了瞧左右,靳炬壓低聲音說道。

    『趙五腦袋有坑才會故意坑害四哥。』

    對於這個宮內的謠言,趙弘潤嗤之以鼻。

    雖然他對慶王弘信並沒有什麼好感,但相信後者也不至於會陷害一個對他爭奪皇位毫無威脅的兄弟——燕王趙弘疆都主動將燕王府搬到山陽去了,還能有什麼威脅?

    在這件事上,趙弘潤還是看得很清楚的:當初,並不是慶王弘信故意坑害燕王趙弘疆,而是南梁王趙元佐根本不在意後者的死活。

    如今這則宮內的謠言,將這個黑鍋扣在慶王弘信的頭上,趙弘潤多少也為其感到有些不值。

    “不會是「錦繡宮」傳出來的吧?”趙弘潤哭笑不得地說道。

    在他看來,似這種蹩腳的謠言,恐怕也就只有錦繡宮的施貴妃想得出來。

    『簡直就是拖累……』

    趙弘潤暗自搖了搖頭。

    有時候他也感覺納悶,似施貴妃那等眼高手低又無厲害手腕的女人,居然能生出似雍王弘譽那等城府、心計、才智、權謀無一不是上佳的兒子,這可當真是天意莫測。

    在趙弘潤看來,宮內後妃最厲害的莫過於王皇后,若非這位王皇后顧念舊情一味地容忍,似施貴妃那種,怎麼可能蹦地起來?施貴妃連陳淑嬡都鬥不過。

    但很遺憾,王皇后的兒子、長皇子趙弘禮才智一般。

    而在眾皇子當中,最全能的莫過於雍王弘譽,就像如今代魏天子監國,查無巨細,方方面面都安排地妥妥當當,縱使是時刻盯著他的慶王弘信都挑不出刺來。

    可遺憾的是,雍王弘譽卻攤上一位時而昏招疊出,明明是想幫兒子、卻因為能力不足反而給兒子拖後腿的母親。

    就拿最近這事來說,燕王趙弘疆鐵定會跟慶王弘信鬧掰,繼而影響到兩位孫妃,施貴妃何必插手,給人留下一種挑撥是非的不好印象?

    此時,秦少君、羋薑等眾女已步下馬車,就站在宮門外等待著趙弘潤。

    見此,趙弘潤遂與靳炬告別。

    雖然靳炬透露給他的消息,于他趙弘潤本身並沒有什麼利害衝突,但這份心意,趙弘潤還是承情的。

    『南梁王的想法,有時真令人捉摸不透……難道他不知道四哥的生母孫貴姬與趙五的生母乃以往關係頗為親近的同族姐妹?還是另有什麼隱情?』

    平心而論,對於當時南梁王趙元佐有意無意對燕王趙弘疆見死不救的做法,趙弘潤至今都沒有想明白。

    在趙弘潤看來,南梁王完全就是在瞎搞嘛!

    若他當時知會了燕王趙弘疆,或者隨後出兵搭救後者,以燕王趙弘疆那直率的性格而言,必定會承情,這樣一來,或許就有可能將燕王趙弘疆拉攏到慶王弘信這邊。

    可南梁王趙元佐做了什麼?

    他硬生生將一位本來有機會籠絡的助力,變成了敵人。

    這不是瞎搞這是什麼?

    『總感覺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

    暗自嘀咕了一句,百思不得其解的趙弘潤一邊在心中琢磨這件事,一邊領著沈彧、衛驕、秦少君、羋薑等人前往凝香宮。

    待等一行人來到凝香宮時,正巧他弟弟桓王趙弘宣帶著幕僚周昪與兩名宗衛從凝香宮出來,雙方撞了一個正著。

    “哥。”趙弘宣一臉興奮地打著招呼。

    “小宣?”見弟弟一臉喜悅,趙弘潤笑著說道:“什麼事這麼開心呀?”

    “嘿嘿。”趙弘宣嘿笑了兩聲,作怪般朝著趙弘潤拱了拱手,說道:“多謝哥在母妃面前給小弟美言,母妃終於鬆口了……”

    『原來如此。』

    趙弘宣心中恍然,笑著說道:“別高興地太早了,母妃沒跟你說,只有你成婚後,才允許你駐軍安邑麼?”

    “這個嘛……”趙弘宣頓時有些氣餒,歎了口氣說道:“這不是遲早的事嘛,英雄如哥你,到最後不也只得妥協麼?”說到這裡,他故作興奮地說道:“哥,你猜我的婚配對象是誰?”

    “這就定下來了?”趙弘潤有些意外,調侃似地問道:“誰家姑娘這麼倒楣啊?”

    聽聞此言,趙弘宣眼眸中閃過幾絲微不可查的複雜神色,咋呼般說道:“哥,你這話什麼意思啊?”

    在他身側,幕僚周昪與兩名宗衛默然不語。

    『唔?這氣氛不太對啊……』

    瞥了一眼周昪與兩名宗衛,趙弘潤感覺有些奇怪。

    可還未等他細細思忖,就見趙弘宣朝著秦少君、羋姜、蘇姑娘、羊舌杏、烏娜五女拱手抱拳施了一禮,笑嘻嘻地說道:“不打擾兄長與幾位嫂嫂入宮去見母妃,小弟就不湊熱鬧了。”

    說到最後時,他故意朝著趙弘潤眨了眨眼睛,有意加重了「湊熱鬧」三個字,很顯然,他也察覺到了秦少君與羋薑之間的凝重氣氛。

    見弟弟這就要走,趙弘潤心中難免有些著急。

    好不容易碰到這個弟弟,怎麼能叫他跑了?——倘若待會秦少君與羋薑發生什麼,這是多好的擋箭牌啊!

    想到這裡,趙弘潤一把拉住弟弟的袖子,笑著說道:“急什麼?湊湊熱鬧也無妨嘛。”

    說罷,他湊近趙弘宣,壓低聲音說道:“你就不想看看哥窘迫的樣子?”

    “哥,我都被你騙那麼多年了,你以為我還會上當麼?”趙弘宣毫不配合地掙脫,似笑非笑地說道:“我傻我才會留下來被你利用。……您就自求多福吧。”

    說著,他繞過趙弘潤就跑了,氣地趙弘潤在心中暗罵:沒義氣的混小子!

    來不及細細思忖弟弟的事,趙弘潤帶著沈彧、衛驕與秦少君、羋薑等人走入凝香宮的正殿。

    此時沈淑妃正坐在正殿,大概是剛剛與趙弘宣結束談話,待瞧見趙弘潤帶著她幾位兒媳婦前來,臉上頓時佈滿了笑容:“方才還跟弘宣說起你們呢,結果弘宣聽了後,說他府上有事,需要回去一趟……”

    『混小子!』

    趙弘潤暗自咬牙切齒地咒駡不義氣的弟弟,渾然沒想過那位弟弟為何會對他深懷警惕。

    此時,沈淑妃已瞧見了身著女衫的秦少君,不由地眼睛一亮。

    身穿男服時的秦少君,她早在去年秦少君獨自跑到大樑懇求魏秦休兵時就曾見過一面,可換下男服穿上女衫的秦少君,她還是頭一回見到。

    “高陽贏氏之女,贏瓔,見過淑妃娘娘。”

    在沈淑妃這位日後的婆婆面前,秦少君自然不敢大意,畢恭畢敬地行禮。

    “好好。”沈淑妃眉開眼笑,一轉頭又看到羋薑,後者亦恭順地拜道:“羋薑見過淑妃娘娘。”

    “好好好。”沈淑妃更為高興,一手一個拉著這兩位仿佛內定的正室兒媳,招呼著趙弘潤與其餘三女到偏廳就坐。

    到了偏廳之後,沈淑妃主動招呼蘇姑娘、羊舌杏、烏娜三女在她身邊就坐,暗示秦少君與羋姜坐到趙弘潤兩側。

    不得不說,無論是秦少君還是羋姜,沈淑妃都覺得與她的大兒子頗為般配。

    可「肅王妃」只有一位,這可如何是好?

    想來想去,沈淑妃決定先用飯,期間好好觀察觀察這兩位兒媳。

    片刻後飯菜上齊,當秦少君接過侍女小桃遞給的飯碗,可能為了討婆婆歡心,遂主動遞給了趙弘潤。

    趙弘潤也沒想那麼多,正要伸手去接,卻愕然看到另外一邊,羋薑亦將她的那碗飯遞到了他面前。

    看著兩隻玉手將兩碗飯同時遞到面前,縱使是趙弘潤,亦有些不知所措。

    他很是羨慕弟弟趙弘宣,因為後者能一走了之,而他,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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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2章:左右為難

   最終,趙弘潤將兩碗飯都接了下來,擺在面前。

    此時再看坐在對面的沈淑妃,微張著嘴唇亦是滿臉的驚愕,長久居住在宮內的她,一眼就看出了秦少君與羋薑那不和諧的苗頭。

    不過她多少也能理解,畢竟贏瓔與羋薑二女,皆是王族之女,豈會當真甘心將「肅王妃」拱手相讓?畢竟這個名分代表著「正室」,代表著誰才是肅王府的大婦。

    更關鍵的是,「正室」還直接影響二女日後誕下子嗣的「嫡」、「庶」之分——唯有正室夫人誕下的兒子才是嫡子,才有資格繼承家業,一生下來就會按照繼承人培養,而側室的兒子就只是庶子,幾乎是無法撼動嫡子地位的。

    想來哪怕是為了日後的兒子,秦少君與羋薑也絕不會在這種時候退縮。

    『這可如何是好?』

    看看默不作聲的秦少君與羋姜,沈淑妃亦感覺有些頭疼。

    倘若沈淑妃是一位強勢的婆婆,恐怕這會兒就要敲打敲打兩位兒媳了,但很遺憾,沈淑妃從來不是一個性格強勢的女人。

    於是,她只能以岔開話題的方式,盡可能地抵消殿內這尷尬的氣氛。

    “吃菜,多吃點菜……嘗嘗這醋溜肉,還有這松耳……”

    話音剛落,就見秦少君眼珠微轉,夾起一塊醋溜肉放到趙弘潤面前的碗裡,隨即又夾起一塊放入口中,待咀嚼咽下後稱讚道:“這醋溜肉果然好味道。”

    而與此同時,羋薑亦用筷子夾起一片松耳,放到趙弘潤面前另外一隻碗中,面無表情地說道:“多吃素菜才能延年益壽。”

    秦少君:“……”

    羋薑:“……”

    在彼此對視了一眼後,二女仿佛較勁似的,爭著將桌面上每一道菜,都夾了一塊到趙弘潤面前的那兩隻碗裡。

    看著碗裡那越疊越高的菜,趙弘潤絲毫沒有食欲。

    此刻,他萬分後悔方才被弟弟趙弘宣給溜了,若早知這頓飯如此兇險,哪怕是用上繩索,他也必定會將趙弘宣捆到這裡——多好的擋箭牌啊!

    看著秦少君與羋薑在那較勁,再看看趙弘潤那仿佛生無可戀般的表情,蘇姑娘、羊舌杏、烏娜三女忍俊不禁,強忍著才不至於笑出聲。

    就連沈淑妃,看著秦少君與羋薑那孩子氣的舉動,亦有些哭笑不得。

    半響後,她忍不住打破僵持局面,主動開口為此刻殿內這尷尬的氣氛暖場:“阿瓔、阿薑,說起來,你倆誰先認識的弘潤呀?”

    “是我。”秦少君與羋薑異口同聲地說道,隨即相互瞧了一眼。

    “羋姐姐,我與姬潤相識可是有六七年了……”秦少君語氣平和地說道。

    羋薑瞥了一眼秦少君,面無表情地說道:“我知道,在六七年前的「成皋合狩」,對麼?……當時我見過你。”

    『……』

    秦少君微微一愣,著實有些吃驚。

    下意識地,她轉頭瞧向趙弘潤,似乎是想後者口中得到驗證。

    再次成為眾女趙弘潤暗自歎了口氣,點點頭如實說道:“苒兒最早,杏兒其次,羋薑是第三個,烏娜是第四個……你,是最後一個。”

    聽聞此言,秦少君簡直難以置信,迄今為止已相識趙弘潤六七年的她,居然是最後一個?

    看了一眼依舊面無表情的羋姜,秦少君抿了抿嘴,似乎有些生悶氣的意思。

    見氣氛再次冷卻下來,蘇姑娘心疼趙弘潤夾在二女當中左右為難,岔開話題笑著問道:“當時初次與贏家妹妹碰面時,潤郎你果真沒看出她是女扮男裝?”

    看了一眼秦少君,趙弘潤苦笑著搖了搖頭,遂將當時他與秦少君相識的經過簡略說了一遍:“當時她自稱薑鷹,謊稱是三川邊緣一個「薑」部落的族人,我哪曉得她是女扮男裝?”

    聽到這話,秦少君忍不住回想起當初她與趙弘潤相識的經過,俏臉微微也有些發紅。

    因為她依稀記得,她當時被趙弘潤在無意間輕薄過。

    “合狩呀。”此時,烏娜好似也想起了什麼,忍不住插嘴說道:“阿潤,是不是咱們認識的那次啊?”

    “對。”趙弘潤點了點頭,轉頭見秦少君似乎有些不解,遂簡單解釋了一遍,只聽得秦少君頗感鬱悶。

    因為她與趙弘潤相識的日期,只比趙弘潤與烏娜相識晚兩三日而已。

    當然,烏娜對她並無威脅,有威脅的僅僅只是那個始終冷著臉孔的女人而已。

    “姬潤,你與羋姜姐姐又是如何相識的呢?”

    打著知己知彼的念頭,秦少君好奇問道。

    聽聞此言,沈淑妃與其餘三女亦好奇地豎起耳朵,畢竟趙弘潤與羋薑相識的經過,她們也從未聽趙弘潤說起過。

    “這個嘛……”趙弘潤猶豫了一下,隨即避重就輕地說道:“那時候,羋薑從一名相當厲害的劍客手中救下了我。”說著,他將當時與羋薑相識的經過簡略了說了一遍,但是略去了期間羋姜、羋芮姐妹倆當時挾持他、甚至一度想殺死他為暘城君熊拓掃除後患的事。

    也是,倘若被沈淑妃得知羋薑這位她看好的兒媳婦,曾經居然一度想行刺她的兒子,那麼,羋薑非但鐵定無緣「肅王妃」之位,甚至還會在沈淑妃心中留下芥蒂,使日後婆媳失和、矛盾重重。

    “……羋薑是暘城君熊拓的堂妹,但卻在那名劍客手中救下了我,又因為我身受重傷,所以後來我把她帶了回來……”

    儘管趙弘潤只是簡略提了幾句,但沈淑妃仍聽著心驚膽戰,畢竟她從未聽趙弘潤說起過這段往事。

    心有餘悸之餘,她對羋薑更增添好感,畢竟羋薑當初救下了她兒子、如今又即將嫁給她成為她的兒媳婦,這簡直就是天賜姻緣啊!

    她緊張地問道:“身受重傷?阿薑,你傷到哪了?要緊不要緊?可是留下了疤痕?”

    面對沈淑妃關切的詢問,羋姜淡然地說道:“不礙事的,淑妃娘娘,只是些皮外小傷而已。”

    “肯定不止是皮外小傷……你這孩子。”

    沈淑妃頗輕歎了一口氣。

    終歸她與羋薑也相處了多年,瞭解羋薑的性格,自然知道後者是一個不喜歡將什麼事都往外說,只會藏在心裡的女人。

    而事實正如沈淑妃所猜想的那樣,羋薑當時的傷勢的確非常嚴重,嚴重近乎失血而亡,若非趙弘潤用一些故意讓她她害羞的話題使他保持清醒,恐怕羋姜根本支撐不了多久。

    看著羋姜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孔,沈淑妃曾幾何時還在暗暗惋惜這孩子終日只有這幅冷淡表情的,對此頗有幾分在意,可此時,她卻將羋薑那面無表情的模樣上升為「榮辱不驚」、「端莊大氣」的高度,甚至於在心中隱隱產生這樣的念頭:我兒的正室,理所當然要像羋薑這般端莊大氣,這樣才能鎮得住裡裡外外的人。

    『……』

    注意到了沈淑妃突然改變的態度,秦少君右手持著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碗中的米飯,抿著嘴唇,表情吃味地看著趙弘潤,顯然是在吃味於後者變相為羋薑說好話。

    可能是瞥見了秦少君那吃味的模樣,趙弘潤亦感覺有些無辜,畢竟事實如此,羋薑的確是為了救他險些喪命。

    而此時,沈淑妃也注意到了秦少君的失落,只好收起對羋薑的關切,在心中暗暗思忖著。

    論相貌,羋姜絕對是趙弘潤眾紅顏知己中最出色的一位,她那細膩如羊脂的肌膚與美麗的容貌,就連沈淑妃都暗自羨慕,忍不住得誇讚一句:不愧是楚地之女。

    儘管同樣作為楚地之女的羊舌杏同樣也長得極為標緻,但終歸身高不如羋姜,而蘇姑娘雖然容貌也不差羋薑與羊舌杏,但畢竟是年近三十,容貌姿色一日不如一日。

    而在姿色這方面,贏瓔就要遜色羋薑一些,可能是長久以來裝扮男兒身舞槍弄棒,此女的膚色微微偏黃,五官也不及羋薑精緻。

    但是,贏瓔勝在她有著男兒般的直爽與氣魄,想當初為終止秦魏之戰,帶著幾名護衛跑到大樑,不亢不卑求見魏天子,于廟堂陳說利害,說服朝中幾位重臣,這可不是一般女兒家能辦得到的。

    沈淑妃相信,若是贏瓔成為「肅王妃」,此女肯定可以震懾住裡裡外外的人,畢竟這位可是在秦國假扮了十幾年秦國儲君的女人。

    而相比之下,羋薑在這方面就遜色贏瓔不止一籌,能力的差距尚在其次,關鍵在於羋姜根本管事,以往住在肅王府時,就像是一個隱居在此的隱者,既不拋頭露面、也不過問俗事,除了在府上練習劍舞,就是捧著一杯茶靜坐。

    往好聽說,羋薑這是不爭權爭利,往難聽說,此女純粹就是一個不管事的米蟲,若讓其成為「肅王妃」,那這個「肅王妃」有或沒有,或者沒什麼區別。

    看看秦少君、又看看羋姜,沈淑妃越想越糾結。

    而看到沈淑妃那副為難的表情,趙弘潤就知道,母妃也為難了。

    這也難怪,畢竟沈淑妃本來就不是擅長處理這種事的人,想要妥善地處理這件事,還得請教趙弘潤印象中最擅長權謀的人。

    也就是他的父皇,魏天子趙元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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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3 00:42:50
第1283章:指點

   用完飯後,趙弘潤就借尿遁逃離了,準備去請教他的父皇。

    他並不擔心將秦少君與羋薑留在凝香宮會發生什麼,畢竟贏瓔與羋姜皆是聰慧的女人,斷然不至於會在沈淑妃面前做出什麼讓這位婆婆不悅的事。

    “真不想來這啊……”

    大概一炷香工夫後,當趙弘潤帶著沈彧、衛驕二人來到甘露殿時,他忍不住感慨道。

    聽聞此言,跟在趙弘潤身後的沈彧,面帶微笑,壓低聲音詢問衛驕道:“殿下跟陛下,還在鬥?”

    “你可是錯過了不少精彩之事啊。”衛驕同樣壓低著聲音笑著回覆道:“回頭慢慢告訴你。”

    二人頗為默契地笑了起來。

    對於趙元偲、趙弘潤這對父子的戰爭,眾宗衛們那可是耳熟能詳、親眼目睹,甚至於,當初他陪同趙弘潤做出了一些列荒唐的事。

    而如今一晃七年過去了,曾經劣跡斑斑的「八殿下」,搖身一變成為了如今炙手可熱的「肅王趙潤」,但當年令人啼笑皆非的「父子戰爭」,依舊是眾宗衛們珍貴的回憶——天底下絕沒有多少人能有幸參與到這對父子的鬥爭當中。

    “少說風涼話!”

    見沈彧與衛驕二人在背後嘀嘀咕咕,隱隱聽到幾句的趙弘潤沒好氣地說道。

    平心而論,倘若有選擇的話,他根本不想來請教他父皇,但很遺憾,他父皇是他心中最擅長權謀之術的人,哪怕是當年輔佐魏天子成為魏國君王的禹王趙元佲,如今多半也不會是他父皇的對手——畢竟二十幾年的皇位不是白坐的。

    “肅王殿下?”

    遠遠瞧見趙弘潤一行三人,守在甘露殿外的一名禦衛主動迎了上來。

    趙弘潤對此人並不陌生,正是大太監童憲的族侄、拱衛司禦庭衛右指揮使童信。

    “童統領,父皇在殿內麼?我有要事求見。”趙弘潤拱了拱手問道。

    童信抱了抱拳說道:“方才用過午膳,請容卑職入殿通報一聲。”

    “有勞。”趙弘潤點了點頭。

    隨即,童信便走入甘露殿內,片刻之後去而複返,拱手對趙弘潤說道:“殿下,陛下有請。”

    點點頭,趙弘潤邁步走入甘露殿,而他身後的沈彧與衛驕二人,則直覺卸下身上的佩劍,交由童信保管,隨即緊步跟上自家殿下。

    當趙弘潤來到內殿的時候,他看到魏天子正與禹王趙元佲在殿內下棋,後者,依然還是一副布衣木杖的裝束,讓人很難想像這位竟然就是在前一陣國戰中名聲大噪的禹王趙元佲。

    “父皇、五叔。”

    趙弘潤主動上前打了聲招呼,而他身後的沈彧與衛驕,亦行禮拜見。

    “是弘潤啊。”魏天子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表情有些古怪地瞧著兒子,說道:“據朕所知,你不是在凝香宮麼,怎麼有閒情逸致跑到朕這兒來?”

    在他說話的時候,禹王趙元佲亦是笑吟吟地看著趙弘潤,時而又看看魏天子,笑容有些捉狹。

    原來,在趙弘潤還未登門的片刻之前,魏天子與禹王趙元佲一邊弈棋,一邊還正好聊到趙弘潤。

    話題當然就是引起前兩日那則謠言的前因後果。

    以禹王趙元佲的眼力,豈會看不出他兄長這是故意給他自己兒子下套?因此玩笑般說了一句:“若弘潤得知此事背後有陛下推動,必然會鬧上門來。”

    結果話剛說完,就見童信走入殿內,口稱『肅王殿下求見』,也難怪魏天子表情詭異。

    純粹就是心虛,生怕正如禹王趙元佲所言,是趙弘潤找到了什麼確鑿證據,故意來他這兒鬧事——這個兒子可是最不省心的。

    然而趙弘潤卻不知這一切,在猶豫了半響後,吞吞吐吐地說道:“父皇,兒臣有事請教……”

    聽聞此言,魏天子雙眉一挑,臉上露出幾許震撼之色。

    “你?向朕請教?”他不可思議地看著趙弘潤,隨即扭頭對大太監童憲說道:“童憲,速速出瞧瞧,今日這日頭,難道是打西邊出來了?”

    童憲當然不會傻到果真跑出去瞧,只是配合著露出了笑容。

    見此,趙弘潤作勢假裝扭頭要離開,但不出意料,當即就被魏天子喊住了。

    “難得、難得,真是難得。……說來聽聽吧。”魏天子說道。

    “這個……”趙弘潤有些為難地看了一眼禹王趙元佲。

    見此,禹王趙元佲會意,拿過擺在一旁的拐杖就要站起,就被魏天子伸手阻止了:“咱們這盤棋還未下完呢。……元佲啊,你在此稍等,朕領這小子到殿外說話。”

    禹王趙元佲微笑著點了點頭。

    片刻後,魏天子就領著趙弘潤來到了甘露殿外的走廊轉角,左右一瞧,見四下的禦衛都隔地較遠,遂轉過身來,詢問趙弘潤道:“說罷,究竟是什麼事,神神鬼鬼。”

    只見趙弘潤猶豫了片刻,低聲問道:“父皇,依你之見,兒臣府上王妃一事,該如何處置?”

    魏天子聞言一愣,微皺著眉頭,上下打量著趙弘潤,眼眸中露出幾許不可思議之色。

    半響後,他這才表情古怪地問道:“你……你說向朕請教,就是請教這個?”

    趙弘潤點了點頭。

    『這可真是……』

    魏天子搖了搖頭,頗有些啼笑皆非。

    他原以為趙弘潤口中的請教,指的是後者在那則謠言影響下所面臨的處境——倘若面前這個兒子果真問起此事,那他還真感覺棘手,畢竟那則謠言也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並不情願教給兒子一個擺脫謠言的辦法。

    可沒想到,面前這個兒子想要請教的,居然是其肅王府的家務事,居然是兩個女人因為「肅王妃」一事引起的爭執。

    『難道那兩個女人的爭執,在你眼中竟比你此刻身處的處境還要令你感到棘手?』

    瞅著面前這個兒子,魏天子頗有些哭笑不得。

    “你到底有沒有解決的辦法?沒有我就走了!”見其父皇看著他搖頭發笑,趙弘潤沒好氣地催促道。

    “什麼態度?!這就是你向朕請教的態度?”魏天子好不容易又有了作為老子的尊嚴,端起架子唬道,只可惜趙弘潤毫不買帳。

    對此,魏天子也無法子,在搖了搖頭後,正色說道:“選羋薑吧。”

    『這麼乾脆?』

    趙弘潤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魏天子,他還以為他父皇會故意拿捏他一陣,調侃戲弄一陣,沒想到居然這麼乾脆就給出了建議。

    只是,為何是羋薑?

    瞅了眼魏天子,趙弘潤表情古怪地說道:“父皇,你不會是真的怕了暘城君熊拓吧?”

    這話絕非信口開河,畢竟暘城君熊拓若是發起瘋來,那可是相當可怕的,當初魏國就深受其害,被那個瘋狂的楚國公子報復了整整十年。

    聽聞此言,魏天子頓時氣噎,沒好氣地說道:“當年我大魏衰弱,故而不與熊拓正面交鋒,你以為朕當真怕了熊拓那廝?……如今我大魏有四十萬精銳,就算是熊拓要做些什麼,他也得掂量掂量!”

    “那可不見得。”趙弘潤表情古怪地說道:“兒臣回大樑的時候,熊拓就率軍前往楚東奪權了,搞不好已奪了楚國大權,那時候若惹怒了他,恐怕要面對的,可就不是楚西,而是整個楚國了……”

    “你這劣子,你到底是站在哪邊的?”魏天子沒好氣地說道。

    見父皇隱隱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趙弘潤不敢再用言語刺激,岔開話題問道:“倘若選擇羋姜,秦國那邊如何交代?”

    聽聞此言,魏天子也收起了臉上故作羞惱的表情,淡淡笑道:“交代?交代什麼?讓一個「根本不存在」的秦國公主失去了「肅王妃」的位置?”

    這一句話,頓時讓趙弘潤猶如醍醐灌頂。

    對啊,秦少君贏瓔,對外身份仍然是秦國的儲君,怎麼可能一直住在魏國,又不是質子。

    “既然你向朕請教,朕就教你一個法子……你不妨先向公孫起、王戩、贏镹等秦人透露口風,假意迎娶那少君為肅王妃,但前提是此女必須留在大樑,你看秦人同意不同意。”

    “可若是秦國……同意了呢?”

    “簡單,放出一個謠言即可,說秦國遣秦少君作為質子。”魏天子眯著眼睛說道:“秦人好面子,為了澄清,肯定立即召回秦少君,到時候你就可以將此事作為把柄,拿捏秦國的態度,最終秦國只是選擇放棄肅王妃。”

    『老狐狸……太狠了這招。』

    聽了魏天子的話,縱使是趙弘潤也不得不要說一個服字。

    只是這樣一來,豈不是虧待了秦少君?

    想到要耍這種陰謀手段讓秦少君失去肅王妃,趙弘潤多少也有些不忍心,畢竟他看得出來,秦少君對得到正室這個名分頗為上心。

    仿佛是看穿了趙弘潤心底的不忍,魏天子微微搖了搖頭,說道:“不忍心?呵!其實你的顧慮大可不必。據朕所知,秦少君的幼弟體弱多病,秦王並不放心將儲君之位傳于幼子,至少若干年內,秦少君是沒辦法在我大魏久住,你就以這件事,設法穩住她,若干年內,可保相干無事……至於嫡庶之別,不妨設立雙嫡子,二女何人先誕下子嗣,其子便封為肅王府世子,另外一女之子,則繼承「商君」之爵。”

    聽聞此言,趙弘潤有些恍然:原來老頭子早就給他鋪設好了。

    “那若干年之後呢?”趙弘潤又問道:“若干年之後,贏瓔擺脫了秦少君位置,又該如何?”

    “這事啊,到時候再從長計議。”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趙弘潤,魏天子意味深長地說道:“若干年後,誰知道到時會是什麼情況呢?”

    “唔……”趙弘潤點了點頭。

    他必須承認,他這次前來請教他父皇確實是明智的選擇。

    誰曾想,他父皇居然早就替他鋪設好了。

    只是他不知,他父皇給他鋪設的,比他想像的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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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4章:解決內事

    在經過魏天子的指點後,趙弘潤這幾日來的迷茫一掃而空。

    他不得不再一次承認,他父皇在某些方面的手腕,比他厲害的不止一星半點。

    告辭了魏天子,趙弘潤帶著沈彧與衛驕二人返回凝香宮。

    與離開時的憂心忡忡不同,待趙弘潤回來的時候,顯得精神奕奕,這難免讓秦少君、羋薑二女有些緊張——她倆都不是傻子,一看趙弘潤的神色,就猜到這位日後的夫君可能已經做出了決定。

    於是在接下來的半天時間內,二女都顯得頗為乖順,不敢再做什麼。

    在凝香宮用完晚膳,趙弘潤領著諸女向沈淑妃告辭。

    期間,沈彧向沈淑妃表達了他即將離開大樑前往商水擔任軍職的決定,得到了沈淑妃的耳提面命般的一番勉勵。

    待回到肅王府後,衛驕自去召集宗衛們,打算為即將前赴商水的沈彧擺酒送別,今夜大概是要一醉方休。

    而趙弘潤呢,則讓衛驕等人前去準備,而他自己則將秦少君與羋薑喚到了書房,關上房門,希望與這兩位未來的妻子好好談談。

    別說,仿佛是預感到了什麼,秦少君與羋薑都有些緊張,畢竟這次交談,或將決定她們在肅王府的名份。

    “坐。”

    來到書房的內室,趙弘潤示意秦少君與羋姜在一張案幾旁坐下,而他則坐在二女的對面,坦誠地表達了對二女今日種種行為感到非常不滿的意思:“今日母妃邀請你二人到凝香宮用飯,本意是讓你二人熟絡起來,但在宮內,你二人卻屢次讓本王下不了臺……”

    別說秦少君面色訕訕,就連羋薑亦低下了頭,畢竟她們也明白,她倆在婆婆面前的明爭暗鬥,實則最感到尷尬的,還是眼前這位即將成為她們夫婿的男人。

    也得虧趙弘潤對待自己的女人頗為寬容,且沈淑妃也並非是一位強勢的婆婆,否則,以二女今日的行為,肯定是要受到教訓的。

    在這個「夫即是天」的年代,似二女這般讓自己丈夫感到尷尬、難堪的女人,誰會待見?

    看著面有羞愧之色的二女,趙弘潤心中亦有所猶豫。

    平心而論,他本來並不打算這麼快就與二女攤牌,但魏天子卻建議他「快刀斬亂麻」,否則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就像這兩日,倘若他趙弘潤早早就強勢地決定了「肅王妃」的人選,秦少君與羋薑還會因為這個而多次暗鬥麼?

    不過話說回來,如何婉轉地說出心中的決定,這就需要好生斟酌一番。

    一邊在腦海中思忖著,趙弘潤一邊裝出餘怒未消的模樣,皺著眉頭斥道:“爭爭爭,有什麼好爭的?什麼正室、側室,這不過是給外人看的,在我眼裡,府裡的女人一視同仁,哪怕日後你們當中有誰成為了正室,看到蘇姑娘依舊得叫姐姐!”

    “……”見趙弘潤面有怒色,秦少君與羋薑仿佛有些萎,低著頭不敢說話。

    趁著這股氣勢,趙弘潤首先拿羋薑開刀:“先說你,羋薑,你爭「肅王妃」做什麼?你在府裡住了那麼多年,管過事麼?府裡有多少人,每季吃用開支又是多少,這些你都去詢問麼?啊?正室並非只是口頭上說說,得管好府裡上上下下的人和事,不是說你每日捧著一杯茶在小苑裡一坐,這就完事了,那你這個肅王妃有什麼意義?……你想當肅王妃是吧?行,明日我就讓杏兒將府裡的事移交給你。”

    這一番話,說得羋薑眼眸中不禁流露幾絲惶恐不安之色。

    也難怪,畢竟趙弘潤所提出的這些事,繁瑣麻煩的事、陌生的人,這些都是她非常排斥與抵觸的。

    今日得知想要成為肅王妃,就必須去管理那些麻煩的瑣事,接觸不熟悉的陌生人,羋薑就感覺煩擾不已。

    此時,趙弘潤已將目光投向秦少君,沒好氣地說道:“再說你,你也湊熱鬧爭什麼肅王妃,你做的了麼?別忘了你在秦國依舊還是儲君的身份,你能在大樑住多久?……你要當正室是吧,行啊,拋下秦國嫁到我大魏來,我給你正室的名份。”

    聽了這話,贏瓔不禁懵住了,她忽然想起,她對外仍然是秦少君的身份,根本沒辦法真正嫁到肅王府當什麼肅王妃。

    畢竟那是肅王妃,只需要跟隨丈夫拋頭露面的,可一旦被外人看到了模樣,他還如何裝扮秦少君?

    總不能終日在王府裡裝病吧?這當上肅王妃又有什麼意義?

    想到這裡,秦少君亦像羋薑那樣低下了頭,一聲不吭。

    『果然,「先聲奪人」有奇效……』

    看著二女的表情,趙弘潤在心中暗贊自己的機智,可臉上卻不露絲毫異色,故作不悅地說道:“怎麼了,怎麼都不說話了?”

    “……”秦少君與羋薑低著頭一聲不吭。

    見此,趙弘潤亦不說話,主要是有些話他自己不好開口。

    足足等了好一會,羋薑這才面無表情地說道:“姬潤,正室的名份,就給贏家妹妹吧,正像你說的,我不喜歡管事、也不想跟不相識的人打交道,王府上上下下,我怕是無法妥善安頓……贏家妹妹自幼被當成秦國儲君教導,相信她能夠幫上你許多忙……”

    聽了這話,趙弘潤也不忙著表態,只是轉頭看著秦少君。

    看得出來,秦少君對於正室的名份仍戀戀不捨,但正如趙弘潤一針見血所指出的,她暫時還無法拋舍「少君」的對外身份嫁到魏國,總不能讓一位「根本不存在」的秦國公主成為肅王妃吧?這一點別說夫家方面不會接受,就連她自己都過意不去。

    而這,讓她愈發埋怨自己那「秦國少君」的假身份。

    在微微歎了口氣後,她輕聲說道:“正室的名份,還是給羋姐姐吧,不會打理府內上上下下,這可以學,但我……我若干年內,恐怕無法拋舍「少君」的身份。”

    說到這裡,她看了一眼羋薑,心下暗暗思忖。

    其實在冷靜下來之後,她感覺讓羋姜成為肅王妃也不是不能接受,因為從羋姜素來不管事,就能看出此女並非是喜歡爭奪權力的女人,按理日後也不至於用正室大婦的身份打壓她們——更何況趙弘潤有言在先,對府裡的女人一視同仁,就算羋薑想這樣做也未見得能得逞。

    這樣想想,她或羋薑無論是誰成為肅王妃,于她倆本人而言,其實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瞧瞧那位蘇姑娘就知道了,儘管出身不好,無緣肅王妃之位,但卻是肅王趙潤最寵愛的一個女人。

    想到這裡,秦少君斟酌了一番,小心翼翼地說道:“姬潤,肅王妃的正室名份,我不與羋姐姐爭,但「世子」,我希望到時候另做商議……”

    羋姜聞言看了一眼秦少君,她知道,這是秦少君的「底線」。

    而就在這時,就聽趙弘潤直白地說道:“關於這事,也不需要到時候另做商議,誰先誕下子嗣,該子就封為「世子」,次子繼承「商君」之爵。……你二人所生之子,皆算嫡子。”

    這一番直白的話,聽得秦少君與羋薑皆面紅耳赤、芳心怦怦直跳,畢竟她們與趙弘潤尚未有過圓房,這會兒就提什麼生兒誕女的事,實在有點早。

    但不可否認,這一番話也打消了秦少君與羋薑最後的顧慮,此時她倆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魏王賜封「商君」之爵,原來是早有安排。

    至於日後誰的兒子繼承世子、誰的兒子繼承商君,那就看她們二人的肚子誰比較爭氣咯。

    想到這裡,秦少君與羋薑二女面龐微微泛紅,皆低著頭不說話。

    見此,趙弘潤又問道:“還有什麼想說的麼?”

    秦少君與羋薑對視一眼,微微搖了搖頭。

    “很好!”

    趙弘潤暗自松了口氣,正色說道:“不出意外的話,婚娶之事我打算安排在今年的九月、十月前後,在我滿了為六王叔守孝一年的期限之後……先跟你們打聲招呼。”

    秦少君與羋姜都知道趙弘潤要為怡王趙元俼守孝一年,因此也不意外,略帶羞澀地點了點頭。

    畢竟她倆目前只能算是趙弘潤的婚娶物件,未婚妻,可再過幾個月,她們就將正式嫁入肅王府成為人婦,這個身份的轉變,對於兩位尚未經過人事的女人而言,自然是十分緊張的。

    此後,趙弘潤又叮囑了秦少君與羋薑幾句,這才起身,打發二女回府上各自的閣樓。

    不得不說,在打發走秦少君與羋薑二女後,趙弘潤也是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正如魏天子所猜測的那樣,秦少君與羋薑二女因為「肅王妃」一事的爭執,在趙弘潤眼裡比目前在城內傳得沸沸揚揚的『肅王爭位』謠言,更讓他感到頭疼。

    好在,在經過魏天子的點撥與建議後,這件事總算是得以解決。

    這讓趙弘潤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哼著不知名的小曲,走向偏廳,準備赴衛驕等宗衛為沈彧送別所設的酒席筵。

    而與此同時,在雍王府,雍王弘譽負背雙手站在書房的視窗,微皺著眉頭看著夜空中的月色,喃喃說道:“距集英殿之事後,那則謠言傳遍大樑已經過了三日,弘潤仍是沒有出面澄清……”

    話音剛落,就聽書房內有幕僚張啟功壓低聲音說道:“殿下,乾等也不是辦法,不如就讓在下前往肅王府,試探試探。”

    雍王弘譽沉思了片刻,最終緩緩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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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5章:介子鴟vs張啟功

   當晚,解決了秦少君與羋薑有關於「肅王妃」一事的爭執後,趙弘潤心情大好,在為沈彧送別的酒席中與眾宗衛們喝得酩酊大醉,結果次日日上三竿,仍在寢居呼呼大睡。

    而另外一邊,雍王弘譽的幕僚張啟功,卻受命前來拜訪肅王府,向門房遞上了拜帖。

    由於張啟功遞上的拜帖,上面有著雍王府的印記,因此,收下拜帖的肅王衛不敢怠慢,立即呈遞於府上家令綠兒。

    待家令綠兒得知張啟功這位雍王弘譽的幕僚前來拜府,著實也是吃了一驚,畢竟雍王弘譽目前承擔著監國的重任,實權與儲君無異,這位大勢皇子的幕僚前來拜訪,綠兒豈敢輕怠?

    於是,綠兒一邊命那名肅王衛將張啟功請到前院大屋正堂,一邊急急忙忙拿著後者的拜帖,來到趙弘潤的臥室。

    “篤篤篤。”綠兒輕輕叩響了房門。

    片刻之後,房門便打開了,趙弘潤的貼身侍女雀兒看著綠兒,冷淡地問道:“公子正在歇息,無要事莫來打攪。”

    綠兒聞言有些生氣,但她終歸也知道一些雀兒的底細,不想得罪這位自家殿下的唯一貼身侍女,遂忍著氣說道:“雍王的幕僚張啟功前來拜訪,求見殿下,這是拜帖。”

    說著,她將拜帖遞給雀兒。

    豈料雀兒完全沒有接過拜帖的意思,只是冷淡地重複了一句話:“公子正在歇息,無要事莫賴打攪。”說完,她就要把房門關上。

    見此,綠兒急忙把房門抵住,忍不住叫道:“你這人怎麼回事?那是雍王的幕僚!是目前擔任監國重任的雍王的幕僚!”

    然而,雀兒只是冷冷地看著她,她那冷漠的眼神仿佛是在說:那又怎樣?

    的確,在雀兒的心中,就算是雍王弘譽的幕僚那又怎樣?值得為此喚醒她家公子?

    憑著她對趙弘潤的瞭解,後者最討厭在尚未睡醒的時候被人吵醒。

    倘若這回是雍王弘譽親至,或許雀兒還會猶豫一下,可既然這次只是雍王弘譽的幕僚張啟功前來拜訪,雀兒連考慮都不需要考慮。

    “出去!”

    雀兒壓低聲音斥道,同時用冰冷的眼神看著綠兒,仿佛若是後者還不聽話,她就會動手將其丟出去。

    然而,綠兒好歹也在肅王府當了幾年家令,論資歷,她與蘇姑娘一起相識的趙弘潤,府內上下除了宗衛們以外,沒有誰比她資格更老,何況是資歷最淺的雀兒?

    “你要做什麼?別以為殿下寵你,你就可以恃寵而驕。”面對著雀兒冰冷的眼神,綠兒多少還是有些畏懼,畢竟據她所知,雀兒也是懂得武藝的女人,而且武藝不俗,反正對付她是綽綽有餘。

    於是她色厲內荏般說了兩句狠話,便不敢再多說什麼,只是重申張啟功這位幕僚在雍王弘譽身邊的重要地位,提及怠慢了此人的後果。

    雀兒越聽越心煩,一把抓住綠兒的手腕就要將其推出去,結果綠兒好似誤會了什麼,嚇得尖叫起來,驚動了在屋內酣睡的趙弘潤。

    “誰啊?吵什麼?”屋內,傳來了趙弘潤迷迷糊糊的聲音,略帶幾分不耐煩。

    見此,雀兒兇狠地瞪了一眼綠兒,卻見後者心虛地縮了縮腦袋,趁機跑到屋內,小心翼翼地稟告道:“殿下,是我,綠兒。”

    “唔。”趙弘潤迷迷糊糊應了一聲,略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有事麼?”

    綠兒小心翼翼地說道:“是這樣的,雍王殿下的幕僚張啟功前來拜府,求見殿下。”

    “張啟功……張啟功……”趙弘潤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地念著張啟功的名字,好似一時半會還未反應過來。

    足足過了半響,他這才恍然大悟般說道:“哦,我知道誰了,嗯,呃,叫衛驕,叫衛驕去接待。”

    說完,他好似又睡著了。

    見此,綠兒原本還想再說幾句,卻忽然看到雀兒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邊,用不容反駁的語氣壓低聲音說道:“出去。”

    看著那雙仿佛利刃般鋒利的眼眸,綠兒不敢多說,被雀兒抓著手腕拽出了房間外。

    回頭看著那扇輕輕合上的房門,綠兒氣鼓鼓地舉起右手,做了幾個揮拳的動作,這才嘀咕著離開。

    可沒想到是,待等她找到宗衛長衛驕時,衛驕亦在其房間裡呼呼大睡,怎麼叫都叫不醒。

    再看其他宗衛,包括沈彧在內,皆是渾身酒氣躺在床上酣睡。

    『這可怎麼辦?』

    看著手中那份拜帖,綠兒急得直跺腳。

    而就在這時,綠兒忽然聽到東院廂房內傳來郎朗的念書聲,心下頓時一喜:對呀,我這笨腦瓜,這事找介子先生呀!

    想到這裡,綠兒急匆匆地來到介子鴟的廂房,瞧見後者正在屋內搖頭晃腦地念書,急忙說道:“介子先生,介子先生。”

    介子鴟抬頭瞧見綠兒,放下手中的書卷,笑著說道:“是綠兒姑娘啊。……綠兒姑娘行色匆匆,不知有何要事?”

    綠兒遂將事情經過與介子鴟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雍王的幕僚張啟功?”接過綠兒手中的拜帖瞅了瞅,介子鴟眯了眯眼睛,眼中閃過幾絲異色,喃喃說道:“僅第四日就沉不住氣了麼?呵……”

    說著,他好似意識到了什麼,抬頭見綠兒正一臉困惑地看著自己,遂笑著說道:“無妨,這件事就交予在下吧。”

    聽聞此言,綠兒亦是歡喜,畢竟介子鴟乃他家殿下的幕僚,論身份,與那張啟功相當,出面接待,並無不妥。

    在應下了此事之後,介子鴟也不停擱,囑咐綠兒上幾壺酒水,便徑直前往前院大屋的主堂。

    而此時在肅王府前院大屋的主堂內,雍王弘譽的幕僚張啟功正微皺著眉頭,一口一口地喝著茶。

    也難怪,畢竟他進肅王府已經有好一會了,可至今還未有人出面接待他——見不到肅王趙潤他倒是不怎麼在意,可再怎麼說,肅王府的宗衛也得出面吧?他好歹也是雍王弘譽的幕僚。

    當然,不滿歸不滿,可他並不敢就此離開,畢竟肅王府可不是他隨意能擺架子、逞威風的地方。

    足足又等了一炷香工夫,介子鴟這才趕到堂內,瞧見張啟功正神色鬱悶地坐在堂上,心下暗笑一聲,主動上前與對方打招呼:“張兄,請莫怪招待不周,實在是是不湊巧,殿下與諸宗衛大人們,昨晚為了給沈彧大人送別,喝得宿醉不起,此時還在酣睡。……莫怪、莫怪。”

    見終於有人出面,張啟功精神一振,抬頭打量介子鴟:“敢問閣下是?”

    “在下介子鴟,愧居王府幕僚一職。”介子鴟笑著回答道。

    『「雙榜首名」介子鴟!』

    張啟功聞言眼中瞳孔微微一縮。

    正所謂人的名、樹的影,洪德二十二年那場由肅王趙潤親自出卷監考的會試,「雙榜首名」的介子鴟可謂是在大樑名聲大噪,名聲甚至要蓋過以往幾屆會試的狀元。

    這也難怪,畢竟洪德二十二年肅王趙潤親自草擬的試題,反響著實太大,無數飽學之士在那份奇葩的考卷面前折戟沉沙,而介子鴟當時答兩份考題,並且最終獲得雙榜首名的美譽,這份才智、才學,足以令張啟功提高警惕。

    “原來是介子賢弟。……愚兄虛長賢弟幾年,賢弟不介意愚兄如此稱呼吧?”張啟功笑著說道。

    “張兄言重了。”

    寒暄幾句後,介子鴟便將張啟功請到偏廳,又吩咐府上下人奉上茶水。

    在待等坐在偏廳之後,張啟功四下打量著廳內的擺設與裝飾,暗自思考斟酌著待會出言試探的話——面對介子鴟這位才識、才學絲毫不遜色於他的飽學之士,他可不敢掉以輕心。

    待茶水奉上之後,介子鴟目視著張啟功,率先開口道:“張兄今日前來拜府,不知有何指教?”

    張啟功搖了搖頭,笑著說道:“指教不敢,只是……最近雍王殿下忙於政務,而肅王殿下這將近一年來南征北戰,彼此幾無機會相聚,因此,雍王殿下有意讓在下前來,看看肅王殿下是否有空閒,到雍王府聚聚。”

    “原來如此。”介子鴟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正色說道:“雍王的盛情相邀,在下回頭會轉告殿下。”

    話是這麼說,但介子鴟心底絲毫沒有將這件事當真——明擺著張啟功只是拿雍王弘譽當個幌子罷了。

    果不其然,張啟功在笑著點頭後,便順著話題說道:“話說回來,最近大樑城內,好似有些……不同尋常的謠言,不知賢弟可曾聽說?”

    介子鴟暗自思忖了一下,認為打馬虎眼不如先聲奪人,遂故作一臉不屑地說道:“張兄指的,莫非是誹論我家肅王殿下有意爭位的謠言?哼!不過是一些人在背後攪事而已……似張兄這般智者,我想不會輕信這種可笑的謠言吧?”

    “……”張啟功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倘若換做旁人,他倒是想說一句『無風不起浪』,可事關肅王趙潤,他就不敢貿然開口了。

    想了想,他捋了捋鬍鬚,故作深思地說道:“這謠言,傳得有些凶啊,不知是何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其目的又是為何?”

    “這還用想?”介子鴟信誓旦旦地說道:“不過是故技重施罷了。……想當年,那些人就用過這招,逼肅王殿下前赴商水,想來那些人黔驢技窮,重拾這等低劣的伎倆罷了。”

    『你怎麼就這麼肯定?』

    見介子鴟三言兩句就將那謠言定義為「對肅王的惡意」,張啟功暗自在心中忍不住譏諷。

    在他看來,介子鴟明擺著就是在裝糊塗。

    難道那則謠言,就不是對肅王趙潤有利的麼?憑什麼如此輕率就定義為「惡意」?

    『不好對付啊……』

    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張啟功在心中暗暗想道。

    可以預料,他想從面對這個介子鴟口中套話,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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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4 01:43:28
第1286章:介子鴟vs張啟功(二)

   在肅王府前院大屋的側廳內,肅王趙潤的幕僚介子鴟,與雍王弘譽的幕僚張啟功對面而坐,有意無意圍繞著『肅王爭位』這則謠言侃侃而談。

    “所謂謠言,三人成虎、眾口鑠金,雖不必對此興師動眾,但也不可輕視怠慢……”張啟功暗示道。

    面對著張啟功的暗示,介子鴟絲毫沒有中招的意思,面色慎重地說道:“張兄所言極是,介子受教。”

    結果這句場面話說完,張啟功等了許久都不見有下文。

    按耐不住的他,又忍不住故作無意地問道:“卻不知此事,肅王殿下是何態度?”

    介子鴟渾不在意地笑道:“我家殿下?哈哈,僅付之一笑而已。”

    『付之一笑?那到底是什麼態度啊?』

    張啟功暗自氣結,他忍著氣又問道:“難道肅王殿下就不擔心謠言愈演愈烈麼?”

    介子鴟笑著回答道:“身正則影正、身邪則影邪。觀肅王平日為人,處其厚不居其薄,處其實不居其華,實遜勉君子,豈懼無稽之謠言乎?”

    『那到底是怎樣啊?!』

    見介子鴟扯了一堆有的沒的,結果卻沒一句說到正題,張啟功難免是有些焦怒。

    文人間的試探,自然不像武人那樣直來直去,所謂唇槍舌劍、語藏機鋒,大抵都是來形容文人間的交鋒。

    他自忖修養工夫還是蠻不錯的,可碰到油鹽不進的介子鴟,此刻不禁也有些焦躁。

    也難怪,畢竟介子鴟每次的回覆,看似言之有物,可實際上卻完全沒有什麼有用訊息,偏偏張啟功還挑不出刺來。

    這讓張啟功實在感到有些憋屈。

    『要不然,試試直招?』

    瞥了一眼老神在在的介子鴟,張啟功猶豫了一下,問道:“話雖如此,可這幾日來肅王府種種謠言無動於衷,怕是會讓人產生誤會……”

    “產生什麼誤會?”介子鴟故意問道。

    張啟功知道介子鴟是明知故問,但卻不好發作,只能硬著頭皮說道:“自然是誤會肅王殿下有順水推舟之心。”

    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聽聞此言,介子鴟頓時皺起了眉頭,不悅地說道:“請張兄慎言!……張兄乃雍王殿下身邊幕僚,豈可人云亦云、聽信讒言?”

    哪怕張啟功明知介子鴟是故意借機發作,滅他氣勢,此時亦不得不開口致歉:“賢弟息怒,愚兄也是擔憂肅王殿下被謠言所害,故出言提醒,並無惡意。”

    見張啟功服軟,介子鴟也並未死死咬住不放,在點點頭後,反問道:“那依張兄之見,此事該如何是好?”

    這一句反問,問得張啟功啞口無言。

    無論是雍王弘譽還是張啟功,自然是希望肅王趙潤及時出面澄清,最好發個重誓什麼的,可這話,他能直接說麼?

    思忖了半響,張啟功這才小心翼翼地說道:“不敢為肅王殿下妄做決定,不過愚兄以為,賢弟還是應該建議肅王殿下出面澄清一二……”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就聽介子鴟皺著眉頭搖頭說道:“那不是反而顯得我家殿下心虛?不妥、不妥。”

    『……』

    張啟功氣地手都開始哆嗦,語氣難免也冷淡了幾分:“賢弟的意思是,對那些謠言不管不顧?”

    聽到張啟功那語氣,介子鴟就猜到此人已被他激起心火,遂笑著說道:“當然不是。在下以為,謠言一事,「斷流」不如「截源」,與其興師動眾,不如靜觀其變,查出謠言源頭,將肇事者揪出來。”

    張啟功聞言微微一愣。

    不可否認,介子鴟所說的話確有幾分道理,可轉念一想,張啟功就感覺有些不對了:大樑城內的謠言,早已傳到人人皆知的地步,這還差什麼謠言源頭?

    難道放出謠言的人會傻到在街上大喊自認?

    想到這裡,張啟功皺著眉頭說道:“可這謠言已在大樑城傳得人人皆知,此時再想追查,怕是有些晚了吧?”

    “事在人為嘛。”介子鴟笑著說道:“只要抽絲剝繭,必定查到一二。”

    “……”張啟功險些氣樂了,不甚客氣地問道:“那可查到什麼了?”

    介子鴟並不在意張啟功那咄咄逼人似的口吻,笑眯眯地說道:“承張兄吉言,還真查出了些頭緒,假以時日,必能找到背後主謀。”

    『你說查到就查到?還說什麼假以時日?那到底是多久?』

    想到這裡,張啟功略帶嘲諷地說道:“這可意外了,對於那則謠言,刑部都未能查出什麼線索,賢弟卻說已有頭緒?”

    介子鴟笑著說道:“確實如此……張兄不信就算了。”

    『我還沒說不信呢!』

    張啟功又一次被介子鴟堵地說不出話來。

    經過方才一系列的試探,張啟功多少已摸清了介子鴟的能耐——不愧是才識、學識毫不遜色於他的士子,任他使出渾身解數旁敲側擊,也沒得到什麼有用的訊息,全是一些模棱兩可的廢話。

    但隱隱約約間,他也算是摸清楚的一件事:面對這個介子鴟,恐怕並非是安分的主,否則,為何如此在意『肅王趙潤出面澄清謠言』一事呢?

    想到這裡,他故意盯著介子鴟,意味深長地說道:“賢弟啊,我等門客、幕僚,職責在於為主分憂,當恪守本分,不可違背主君意願啊……”

    聽聞此言,介子鴟微微有些色變,方才的從容不復存在,盯著張啟功皺眉說道:“張兄這話是什麼意思?”

    見介子鴟色變,張啟功心下更為篤定,笑著說道:“啊,愚兄就是隨口說說,賢弟切莫在意。”

    “……”介子鴟面色陰晴不定地看著張啟功。

    瞧著介子鴟表情變顏變色的模樣,張啟功反而鎮定下來了,不復之前的急躁。

    雖然他已推斷出,可能是介子鴟阻止肅王趙潤出面澄清謠言,但對此他倒是不擔心。

    門下幕僚的私下行為,這有什麼可擔心的?

    他最擔心的,是肅王趙潤改變了主意——這才是最麻煩的事!

    所幸,事情還未發展到那種糟糕的地步。

    至於介子鴟等肅王趙潤的門下,為何違背其主君意願,對此張啟功多少能猜到幾分:誰家幕僚不希望自己效忠的物件能更進一步呢?

    而如今,事情就很簡單了,只要敲打敲打這個介子鴟就行了。

    想到這裡,張啟功笑著說道:“賢弟,以如今你的地位,不曉得有多少人為此眼紅,愚兄以為,你應當珍惜啊……倘若肅王殿下聽到一些風聲,對賢弟你有所猜忌,那可就麻煩了。”

    聽著此言,介子鴟眯了眯眼睛,冷冷說道:“你在威脅我?”

    張啟功笑而不語。

    見此,介子鴟深深吸了口氣,冷笑道:“既然如此,今日在下就與殿下好好寥寥有關於姜鄙將軍受封『上黨守』的那件事!”

    “……”張啟功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平靜說道:“賢弟何故提起此事?姜鄙將軍的上黨守,乃是禮部舉薦……”

    “少裝蒜了。”打斷了張啟功的話,介子鴟壓低聲音說道:“誠然,此事乃是慶王向禮部舉薦,可據我所知,評功冊事先曾交予雍王手中,若沒有雍王首肯,姜鄙將軍如何能得到上黨守的職務?……這讓我很是不解啊,雍王殿下不知與慶王不合麼?為何會同意此事?”

    “……”張啟功緘口不言。

    “不說?嘿,我替你說!”看著張啟功,介子鴟似笑非笑地說道:“雍王同意此事,無非就是要變相將長皇子趙弘禮與原東宮黨勢力拖下水……原東宮黨不久前在上黨紮根,以糧穀、釀酒為業,而如今慶王黨伸手介入上黨郡,難保原東宮黨的實力不受排擠,倘若他們果真受到慶王一黨的排擠與打壓,那麼勢必會向雍王靠攏……這招,著實高明啊!”

    “……”張啟功本來也不指望能瞞得過似介子鴟這等深謀之士,因此哪怕被後者道破真相,也不在意,笑著說道:“那又怎樣?賢弟是肅王殿下的幕僚,而非趙弘禮的幕僚,不是麼?”

    “呵呵呵。”介子鴟笑了兩聲,隨即眯著眼睛說道:“不錯,所以我會說這話……雍王企圖將趙弘禮拖下水,卻不經意,將肅王殿下也牽扯到了其中。”

    “……什麼意思?”張啟功皺眉問道。

    “雍王殿下與張兄難道不知?”介子鴟冷笑說道:“長皇子趙弘禮在上黨的釀酒作坊,我家肅王殿下可是占半成利的,若是因為慶王的關係,導致趙弘禮在上黨郡的釀酒作坊出現了虧損……你猜,肅王殿下會不會以為,雍王企圖將他也拖下水呢?”

    張啟功聞言面色微變,說實話他還真不清楚這件事。

    雍王弘譽也不清楚,畢竟當初長皇子趙弘禮從趙弘潤這邊得到了蒸餾技術,可沒有敲鑼打鼓弄得人人皆知。

    “此事雍王殿下與在下並不知情。”張啟功面色凝重地說道。

    介子鴟輕哼一聲,淡淡說道:“雍王與張兄是否知情,這不重要……張兄,好自為之。”

    張啟功聽出了介子鴟的弦外之音,面色亦變得有些難看,因為他反過來被介子鴟給威脅了。

    最終,二人的談話不歡而散。

    然而,待等張啟功離開之後,方才還面色難看的介子鴟,臉上卻露出了幾分笑意。

    是的,方才看似仿佛是他被張啟功看穿了心思,可實際上,卻是介子鴟自己暴露的。

    因為在肅王趙潤還未改變主意之前,介子鴟並不希望雍王弘譽那邊心生什麼芥蒂,因此,最好的辦法無非就是主動向前來試探的張啟功暴露,讓張啟功得知是他介子鴟在從中攪和,如此一來,雍王弘譽那邊就不至於會做出什麼針對肅王趙潤的事。

    而如今,張啟功非但已得知是他介子鴟「違背肅王意願」、「任意妄為」,卻因為介子鴟的威脅,不敢洩露出去,充其量只能將此事回稟雍王弘譽。

    不可否認,這是介子鴟的完全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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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4 01:43:46
第1287章:雍王闢謠

   待等趙弘潤酒醒睡飽,那已經是未時前後了,他再一次刷新了懶床的時間。

    那時,趙弘潤這才想起好似有雍王弘譽的幕僚張啟功前來拜訪,一問之下才知道,是介子鴟負責接待的。

    於是趙弘潤便將介子鴟喚來,趁著他吃飯的工夫詢問了大致經過。

    當時介子鴟信誓旦旦地說道:“門下已說服張啟功,雍王將不復懷疑殿下。”

    聽聞此言,趙弘潤欣喜之餘,頗感欣慰。

    他暗暗感慨:這麼多年了,身邊總算是有一位可以獨當一面的賢才了。

    由於介子鴟建議趙弘潤近幾日最好減少拋頭露面,再加上等趙弘潤用完飯時,距離黃昏已只剩一個時辰,因此趙弘潤索性也就放棄出門,回到書房懶洋洋地躺在臥榻上看書。

    而另外一邊,在一個時辰後,當天色臨近黃昏時,雍王弘譽從皇宮離開,來到了自己府上。

    回到王府的第一件事,雍王弘譽便是召幕僚張啟功一同用飯,除了籠絡這位賢才外,順便也是想問問今日張啟功前往肅王府試探的結果。

    於是在兩人吃酒吃菜的時候,張啟功徐徐將今日到肅王府求見肅王趙潤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雍王弘譽。

    “哦?竟是那個介子鴟的意思麼?”

    當從張啟功口中得知,是介子鴟建議肅王趙潤莫要出面澄清謠言時,雍王弘譽微微一愣,既是歡喜又是驚訝。

    與張啟功當時的態度一樣,雍王弘譽最擔心的,莫過於八弟趙潤是否當真有意介入爭位一事,畢竟集英殿之事後,朝內再無人敢小覷肅王黨的勢力,別說慶王弘信引起警惕,就連雍王弘譽,對此亦難免有些不安。

    無他,只是因為肅王趙潤魏國的聲譽實在太高了,就連南梁王趙元佐與禹王趙元佲這兩位各自擊退了韓國與楚國的老輩叔伯,亦難掩肅王趙潤的鋒芒。

    再加上,朝內朝外素來有『魏天子偏愛八子、欲傳位於其』的小道消息,因此也難怪雍王弘譽心中不安。

    別看如今他肩負著監國的重任,仿佛能號令百官,可實際上真正決定投靠他雍王弘譽的並沒有多少,其中像慶王黨、襄王黨等一些朝臣,只不過是還未找到他什麼把柄,故而暫時雌伏罷了。

    倘若這個時候,肅王趙潤加入到爭奪大位的行列當中,那對於雍王弘譽而言,可不僅僅只是雪上加霜那麼簡單。

    好在聽張啟功所言,八弟趙潤似乎並沒有加入奪位的念頭,而是那個介子鴟在背後搞鬼,這著實讓雍王弘譽松了口氣。

    想了想,雍王弘譽詢問張啟功道:“啟功,此事事關重大,你有把握麼?”

    見雍王弘譽對自己的判斷心存疑慮,張啟功也不在意,畢竟這件事的確非常關鍵:肅王趙潤是否當真有心加入到爭奪大位的行列中,這件事是非常關鍵的,會影響到雍王黨對當前局勢的整個戰略行動。

    “應該不會有錯。”他在捋了捋鬍鬚後說道:“據那介子鴟無意間透露,肅王的宗衛沈彧似乎準備前赴商水統領軍隊,是故昨日肅王與其餘宗衛設酒宴為其送行,一直喝到淩晨,待等在下前方拜訪時,肅王仍在酣睡……倘若果真對大位存有野心,肅王按理不至於如此。”

    聽了這話,雍王弘譽暗暗點頭。

    的確,喝酒喝到天亮,然後白天既不去冶造局當差,也不做其他事,就是在肅王府呼呼大睡,這要是傳出去,對於風評的確是一大影響——就拿他雍王弘譽來說,別說他曠工,就算是早晨晚一點到垂拱殿,相信慶王黨也會抓住此事大加詆毀,到時候像什麼「屍位素餐」之類的負面謠言,相信會一個一個地冒出來。

    甚至於,就連禦史台也會對此做出提醒——而這些,都會成為他雍王弘譽爭奪大位的負面因素。

    可再看肅王趙潤,仿佛全然沒有這種顧慮,晚上喝酒、白天睡覺,一如以往地不將外界對此的負面評論與禦史台的提醒、警告當回事,如此「豁達」,倒還真不像是準備介入爭位一事的樣子。

    不過話說回來,即是肅王趙潤確實沒有那個念頭,但其底下人的「陽奉陰違」,也確實是一樁比較頭疼的事——不過相比較肅王趙潤有心參與皇位之爭,這種頭疼可以忽略不計。

    “那介子鴟,真是好大的膽子啊。”

    舉起酒盞抿了一口,雍王弘譽笑著說道。

    可不是好大膽量麼,作為肅王趙潤信任的幕僚,居然敢違背前者的意志,陽奉陰違,這要是被前者察覺,絕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以雍王弘譽對八弟趙潤的瞭解,後者最反感的就是他人為他拿主意,哪怕這個「他人」是他們的父皇——這個弟弟,天生就有一種非常強烈的自我主觀。

    聽到雍王弘譽的調侃,張啟功微微一笑,畢竟他也聽說過肅王趙潤在朝內朝外的霸道惡名,著實有些佩服介子鴟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行為。

    “不過話說回來,在下以為,似介子鴟之輩,在肅王身邊恐怕人數不少。……對此殿下要提高警惕。”張啟功正色提醒道。

    聽聞此言,雍王弘譽點了點頭。

    的確,就算八弟趙潤沒有這個念頭,難保其身邊、其麾下的人沒有推前者上位的念頭。

    比如三叔公趙來峪。

    據雍王弘譽所知,他們的三叔公趙來峪,目前就在大樑,與同為肅王黨的安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等大貴族混在一塊,難道這些人就沒有想推肅王趙潤上位的念頭麼?

    恐怕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不敢違背肅王趙潤的意志。

    可話說回來,一個兩個或不敢違背肅王趙潤的意志,但若是肅王趙潤身邊、麾下的人普遍都產生了這樣的念頭呢?

    難道肅王趙潤還真會將其全部逐出去不成?

    並非雍王弘譽輕視八弟趙潤,倘若後者果真做出這種糊塗的決定,那麼,這位八弟不見得能保住如今的地位——不可否認,似趙來峪、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等人,如今都是依附肅王趙潤,可反過來說,他們事實上也在庇護後者。

    若沒有他們,肅王趙潤恐怕要重蹈當年被全國絕大部分貴族抵制的不利局面,對魏國整個貴族的集體施壓面前,縱使是手握雄兵的肅王趙潤,也必須得掂量掂量。

    終歸這個國家,還是靠著貴族與世家支撐起來的。

    因此,似介子鴟「陰奉陽違」的大事,雖不必為此興師動眾,但也不可忽視。畢竟一旦被介子鴟得到了肅王黨絕大部分人的支持,就算是肅王趙潤,恐怕也得重新思考是否接受——雖然這種做法註定會遭到肅王趙潤的厭惡。

    “是否可以想個法子警告一下此人?”雍王弘譽問道。

    聽聞此言,張啟功忍不住苦笑起來:“在下已經嘗試過,只不過……”

    說著,他便將介子鴟在被他拆穿心思後,面色大變反過來威脅他的事告訴了雍王弘譽,只聽得雍王弘譽滿臉驚愕,失聲問道:“趙弘禮的釀酒作坊,竟要分利給弘潤?”

    “那介子鴟是這麼說的。”張啟功點了點頭,又補充了一句:“這種事一查就知,按理來說不會信口開河。”

    雍王弘譽聽得面色微變,喃喃說道:“這可壞了……”

    正如介子鴟今日所道破的那樣,雍王弘譽默許將軍姜鄙出任上黨守,確實是有心將長皇子趙弘禮拖下水——畢竟一旦慶王黨的手伸到上黨郡,原東宮黨勢必會遭到排擠與打壓,這就能促使原東宮黨與長皇子趙弘禮與他雍王弘譽合作,聯手抵禦來自慶王弘信的威脅。

    沒想到,原東宮黨在上黨郡的產業,居然要分利給肅王趙潤。

    這不是意味著,一旦原東宮黨遭受損失,八弟趙潤也會受到相應的損失麼?——慶王弘信是無所謂,反正其與肅王趙潤的梁子已經結下,可他雍王弘譽,卻從來沒想過要得罪那位八弟啊。

    想到這裡,雍王弘譽對張啟功囑咐道:“啟功,勞煩你明日再到肅王府,當面向弘潤致歉……”

    張啟功聞言苦笑道:“殿下,就怕在下說得再多,也不抵那介子鴟三言兩語。”

    雍王弘譽愣了愣,隨即不由地啼笑皆非:他堂堂雍王,對區區一個介子鴟,竟是束手無策?

    而此時,張啟功壓低聲音建議道:“殿下,在下以為,此時不如靜觀其變。……無論肅王是有心參與爭位,亦或是那介子鴟在其中挑唆,相信慶王弘信那邊,都不會再姑息肅王的勢力……前幾日慶王對朝廷提出新設「兵造局」,就證明慶王弘信已在設法擺脫鉗制,準備打壓肅王一系……「肅王參與爭位」,為此謠言困擾的,又何止是您呢?”

    “你的意思是?”雍王弘譽皺眉問道。

    只見張啟功壓低聲音道:“在下以為,殿下您不如主動開口為肅王闢謠,若肅王無心爭奪大位,那麼必定會因那些謠言所困擾,殿下為其解圍,肅王必定會感殿下人情,默許「薑鄙擔任上黨守」一事,也能就此揭過;如若肅王果真有意爭位,呵呵,那麼也正好借此舉堵住其口……至於此舉會不會因此得罪肅王,倘若肅王果真有意爭位,得不得罪肅王,也無大區別了。至於之後的,就留給慶王……”

    “唔……”雍王弘譽徐徐點了點頭。

    次日,雍王弘譽派人主動為肅王趙潤闢謠,大意是說他相信八弟趙潤,既然當初趙潤說過不爭位,那麼肯定不會爭位,最後還呼籲朝野莫要聽信謠言,誤會肅王趙潤的本心。

    當這些話傳到慶王弘信耳中時,慶王弘信在府上大罵雍王愚蠢。

    可當這話傳到肅王府的介子鴟耳中,卻讓後者面色凝重,心中暗暗嘀咕小瞧了張啟功。

    他必須承認,張啟功這手著實漂亮,讓他有苦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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