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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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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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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5 01:42:07
第1298章:衛公子瑜

    “這……豈不是有坐實「謠言」的嫌疑?”

    在思忖了片刻後,趙弘潤斟酌著說道。

    平心而論,衛公子瑜雖然論親份是他的表兄,但表兄弟倆以往並未有過什麼接觸,只是聽沈淑妃曾經提起過,趙弘潤的生母衛姬曾經與其姐姐關係不錯,姐妹倆頗為親近,因此,看在這層關係上,趙弘潤也不希望衛公子瑜因為幾句牢騷而陷入不利的處境——比如失去繼承衛王的資格。

    魏國與衛國的關係,雖然對外宣稱是盟國,但事實上,兩國卻是仿佛宗主國與附庸國的關係。

    當年促成這事的格局背景有些複雜,總得來說,衛國當初是被韓國打趴下了,丟掉了沫邑、淇縣等諸多大河以北的國土,希望憑藉大河天險阻擋韓國的軍隊。

    可除了北方的韓國外,當時的衛國還有宋國這個強敵,當時衛宋兩國的關係極其惡劣。

    說到「宋衛交惡」,就得提提某位宋王的一個喜好。

    大概是在百餘年前,當時的魏國還未吞併鄭國、梁國,齊國還未在東邊崛起,北方的韓國也還未吞併北燕等小國,在當時的中原,宋國的實力頗為可觀,據說能與當時的楚國爭雄。

    但當時的宋國君王,他有個很不好的習慣,那就是喜歡幹一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比如說,干涉他國的外事、內政。

    打個比方,當年梁國與鄭國發生矛盾,兩國的軍隊在邊境對峙,此時若宋王聽到消息,就會迅速派出使者調停,擺出一副仿佛中原霸主的架子,刷一波存在感。

    再比如哪個國家的國君失德,若是其國家內部出現了戰亂,當時的宋王也會召集盟國,出兵征討,或者平亂。

    倒不是為了趁火打劫搶奪什麼,畢竟宋國在外界的信譽一向都是很不錯的,哪怕是在如今的宋郡,宋人的信譽也絕不會遜于衛人。

    只能說,那一任的宋王可能是有這方面的喜好。

    可問題是,干涉他國外事、內爭這種事情,一次兩次別國可以容忍,可你三番兩次的,他國又豈會一直買帳?畢竟當時的宋國也並未強大到可以通過武力使周邊的鄰國全部臣服。

    於是乎,不滿於宋國國君幾次三番調停,以及在各國的內政之事上指手畫腳,於是鄭國很快就跟楚國眉來眼去起來,衛國亦逐漸與宋國變得不和睦。

    隨後,因為「霸主地位」,宋國與楚國的矛盾愈發激烈,兩國的軍隊在邊境時常發生戰爭。

    但遺憾的是,宋國軍隊在當時來說雖然也算精銳,但終究是抵不過楚國那人數龐大的正軍,勝少敗多。

    於是,當時的宋王不得已向楚國求和停戰,宋楚戰爭遂結束。

    可戰敗歸戰敗,這股氣宋王卻咽不下,因此在次年,宋王起兵征討鄭國,畢竟當時鄭國已暗中投靠了楚國那邊。

    鄭國遠沒有宋國強大,抵擋不住宋國的軍隊,於是就向楚國求援,當時的楚王接到求援的消息後,毅然下令參戰,討伐宋國,於是乎,宋楚兩國再次爆發戰爭。

    而在這次戰爭中,由於宋王迂腐地拒絕進攻半渡的楚軍,認為那是「不道義」的行為,最終被如洪水般從楚軍擊潰。

    因為這場戰爭,宋國在中原的威懾力也就此一落千丈。

    在那之後,曾經早已對宋王多次干涉他國內政而不滿的衛國,率先退出聯盟,而在衛國的帶動下,紛紛解除與宋國的聯盟,使得宋王的「中原霸主」美夢,從此破滅。

    於是在那時候,宋衛兩國就從此結下了仇怨。

    或許有人會感到納悶,按照這麼說的,宋國的第一仇恨物件應該是楚國才對,怎麼會是衛國呢?

    道理很簡單,因為宋國根本不是楚國的對手。

    在宋楚之戰後,楚國仿佛已經成為中原最強大的國家,儼然已是中原霸主的局面。

    因此在楚國的威脅下,齊王呂僖的祖父,才會拉攏魯國,結成「齊魯聯盟」,而齊王呂僖的父親,又拉攏了宋國,組成「齊魯宋三國聯盟」,共同抗擊南邊的楚國。

    後來,魏國強勢躋身中原,先是吞併了鄭國,隨後又吞併了與衛國結盟的梁國,宋國看到衛國失去了梁國這個盟友,又與魏國交惡,雖趁機率軍攻打衛國,企圖報復當年那段恩怨。

    當時衛王沒有辦法,看准魏國在前後吞併鄭國與梁國後,暫時無法消化,短時間內應該不至於再對他衛國動手,遂主動聯絡魏國,尋求魏國的庇護。

    而隨後正如那位衛王所猜測的那樣,魏國在經過深思熟慮後,答應了衛國的求援,派出強大的初代魏武軍,打敗了宋國的軍隊。

    這場戰爭,導致魏宋關係惡劣,更加促了衛國與宋國的敵對關係。

    而從那時候,衛國就與魏國保持著良好的關係,尤其是在抗擊北方的韓國這件事上,魏衛兩國同進同退、互守互助,這也是魏衛兩國的邊境從無軍隊駐防,且兩國國民可以任意出入對方國境的原因。

    可如今,因為南梁王趙元佐的一些行為,還有戶牖侯孫牟、苑陵侯酆叔等魏國貴族「光喊口號支援衛國」的行為,這讓衛國有許多人皆對魏國感到十分失望。

    比如趙弘潤的表兄,衛公子瑜。

    在聽到趙弘潤婉轉地表達了心中所想後,禮部尚書杜宥當即解釋道,說他也並非主張立刻就要脅迫衛王、叫衛公子瑜前赴大樑作為質子,否則,他也不必加一句「若有必要」。

    早在幾日前,當朝廷察覺到這個苗頭的時候,禮部就已經派人主動拜訪衛公子瑜,大抵是希望這位衛公子莫要因為衝動而說出一些影響魏衛兩國關係的話,還有魏國也會有所交代之類的。

    可問題就在於,禮部其實沒辦法給予衛公子瑜想要的交代。

    怎麼交代?難道朝廷要承認「韓將司馬安進攻衛國」,果真是南梁王趙元佐的「禍水東引」之策?這種坑盟國的事,怎麼好對外傳?

    還是說,重懲南梁王趙元佐?

    然而這件事,禮部也答應不了,畢竟南梁王趙元佐乃是這場戰爭的「第一等功勳」之臣,雖然有些行為確實讓人詬病,但不可否認,他的確為魏國擊退了韓國強大的軍隊。

    更要緊的是,南梁王趙元佐乃是慶王黨的核心人物,光是慶王弘信那邊,就斷然不會接受禮部的主張。

    於是,禮部只能私底下好言安撫衛公子瑜,許下一些承諾,沒想到,衛公子瑜不依不饒,定要魏國給予一個交代,並且在禮部無法給出他想要的交代的情況下,憤然抨擊魏國。

    對於衛公子瑜這種行為,朝廷當然不會容忍,因此禮部決定派人暗示衛王,對衛王施加壓力,讓後者管教好自己的兒子,莫要再胡說八道。

    而在這件事上,禮部尚書杜宥自忖必須與肅王趙潤打聲招呼,畢竟衛公子瑜正是這位肅王殿下的表兄。

    “衛王那邊有何回應?”

    趙弘潤在沉思了片刻後,詢問杜宥道。

    杜宥苦笑了一聲,說道:“衛王那邊倒是好相與,當即表示會約束其子,只是……杜某擔心衛王無法約束衛公子瑜。”

    趙弘潤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據他所知,當代的衛王並不能算是什麼明君,單從上次那場戰爭就能瞧出端倪:當韓將司馬尚率軍進攻衛國的時候,衛王居然默許棄守衛國東部與東北部,又讓衛國國內的精銳軍隊,比如「濮陽軍」、「檀淵軍」,守護王都,最後還是衛公子瑜徵募了幾萬軍民義士,親自領兵迎擊韓將司馬尚。

    因為這件事,衛人對當代衛王的表現十分失望,但卻有越來越多的人擁護衛公子瑜,由衷希望後者日後成為衛國的君王。

    可偏偏正是這位在衛人中聲望極高的衛公子瑜,此番對魏國產生了不滿,這件事還真是不好處理。

    “肅王殿下您看……您是否能夠出面,與那位衛公子瑜說說,畢竟你倆……”杜宥看著趙弘潤,欲言又止地說道。

    趙弘潤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這件事……本王姑且嘗試一下。”

    平心而論,這可不是禮部尚書杜宥讓趙弘潤幫忙,相反說,趙弘潤還得為此念前者的好,畢竟禮部尚書杜宥正是看在趙弘潤的面子上,才會私底下知會後者,讓後者看看能否從中調和。

    否則,以魏國如今的威勢,禮部根本不需要過於重視這件事,直接暗示衛王軟禁了衛公子瑜即可,反正衛王還有許多兒子,哪個不能日後繼承王位?——對於魏國來說,繼承衛國王位的新君賢良或者愚昧,這都無所謂。

    說得難聽點,此時的魏國已隱隱有了成為中原霸主的資格,根本不再需要衛國這個盟國共同對抗韓國。

    回到肅王府後,趙弘潤從堆積如山的請帖中,翻出準備送到衛公子瑜手中的那份請帖,在凝視了許久後,將其放在一旁,隨即,提筆給衛公子瑜這位表兄寫了一封書信。

    “衛驕,即刻派人將這份書信送往衛國。”

    “遵命。”

    大概兩日後,趙弘潤的親筆書信,派人送到了衛國的「無鹽」——在韓將司馬尚率領撤退之後,衛公子瑜便率軍駐守在此,像趙弘潤在陽夏等地那樣,鼓勵當地的國人屯田,恢復農耕。

    在收到了趙弘潤的書信後,衛公子瑜逐字逐句看完了書信。

    看他表情,仿佛並不驚訝於收到那位表弟的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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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9章:衛公子瑜(二)

   “公子,不知是何人送來的書信?”

    此時在衛公子瑜的身邊,有一位頗為魁梧的壯漢好奇地詢問道。

    此人叫做「孟賁」,原是衛國境內的一位豪俠,力大如牛、且有一身精湛的本領,當初得知公子衛瑜在濮陽招募義軍,準備迎擊韓將司馬尚的軍隊,此人帶著數十名豪俠同伴,毅然投奔衛瑜。

    憑藉著在戰場上的勇武表現,孟賁成為了公子衛瑜的頭號心腹愛將。

    衛瑜微笑著說道:“是魏國的公子,姬潤。”

    聽聞此言,孟賁吃驚地問道:“竟是魏公子潤?難道公子前些日子的某些言論,竟驚動了那位魏公子?”說罷,他略微有些惶恐不安地說道:“莫非是魏公子潤要拿公子您?”

    “那倒不至於。”衛瑜看著手中的書信,平靜地說道:“他只是想勸我……莫要再說一些,似前些日子那般的不當言論。”說著,他見孟賁等部將們面露困惑之色,遂簡單解釋道:“魏公子潤的生母,乃是我衛人之女,是我母親的妹妹……”

    孟賁聞言驚愕地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問道:“那……那豈不是……”

    仿佛是猜到了孟賁心中所想,衛瑜淡笑著說道:“啊,魏公子潤,論親份,是我母親大人的外侄,是我的表弟。”

    “嘶……”

    聽聞此言,屋內包括孟賁在內的幾個人,倒吸一口涼氣,畢竟似孟賁這些衛瑜麾下的將領,從未聽衛瑜提過他與魏公子姬潤的關係,這時突然得知這種關係,心中難免震驚。

    畢竟這些年來,魏國的公子姬潤率領軍隊南征北戰,威望與日俱增,名聲更是早已傳遍天下,幾乎已是無人不識的地步。

    而此時在屋內,有一人聽到衛瑜的話,面色突然變得非常難看,仿佛是在顧慮什麼。

    注意到此人的表情,衛瑜淡淡說道:“李惑將軍不必擔心,魏公子潤與我的親份,並不會影響我對你「北亳軍」的態度。”

    聽聞此言,那位叫做「李惑」的北亳軍將軍拱手抱拳,態度無比誠懇地說道:“聽聞公子仗義聲援我宋地,宋雲將軍萬分感激,由衷希望能得到公子的友誼與支持。”

    聽了這話,孟賁頻頻給衛瑜使眼色。

    但衛瑜仿佛沒有注意到,和顏悅色地對那個李惑說道:“如今的魏國,威勢與日俱增,本公子能幫上貴軍的並不多,還望宋雲將軍莫要抱持太大的希望。”

    李惑聞言點了點頭。

    他也明白,畢竟衛瑜只是衛國的公子,而衛國只是魏國的附庸國,發發牢騷聲援一下北亳軍倒是可以,但若是奢望這位衛公子給予北亳軍實際的幫助,這卻是很難。

    暗自歎了口氣,李惑言不由衷地說道:“能得到公子的聲援,宋雲將軍已感激萬分,豈敢奢求更多?”

    說罷,他便識趣地提出了告辭,離開了屋內。

    畢竟他此番受北亳軍首領宋雲的命令,前來拜訪衛公子瑜,也只是想打好關係,畢竟對於如今即將面臨魏國出兵討伐的北亳軍而言,任何一股能幫到他們的,就要竭力打好關係——哪怕對方只能聲援他們,並給不了什麼實際的幫助。

    看著李惑離開屋子,孟賁便忍不住開口對衛瑜說道:“公子,早知道您與魏公子潤有那種親份在,我一定會阻止您……哎呀,有這層親份,您何必……哎!”

    衛瑜聞言淡淡一笑,隨即,再次從面前的案幾上拾起表弟趙弘潤的書信,惆悵地說道:“我與姬潤,確實是表兄弟不假,但他乃魏公子,而我是衛公子,這就註定在有些事上,我與他……聊不到一塊兒。”

    此時,屋內還有一位叫做「夏育」的將領冷靜地問道:“莫非是魏公子潤在信中出言不遜,脅迫公子?”

    與孟賁一樣,夏育亦是衛國豪俠出身,非但有一身精湛的劍術,還懂得一些用兵之法,因此同樣被衛瑜委以重任。

    在聽到了部將夏育的話後,衛瑜搖了搖頭,說道:“魏公子潤的這封書信,言辭還是誠懇真摯的,看得出來,雖然其母早已過世,但顯然他還在意著與我母親、以及與我的親份,委婉地勸說於我。只不過……”

    說到這裡,他用手指彈了彈信紙,神色複雜地說道:“只不過除了誠懇與真摯外,我亦看到了魏國作為新霸主的傲慢……如若我所料不差的話,這應該是大樑對我最後一次‘好言相勸’,若我還是‘執迷不悟’的話,相信魏國就會對父王施加,叫父王來管教我……”

    說完,他放下了手中的書信,長歎道:“魏國,已然不再是當年需要與我衛國聯盟一同抗拒韓國的國家,我衛國對於如今的魏國而言,怕是已可有可無……”

    “公子……”

    孟賁與夏育看著衛瑜,胸腔中仿佛有股熊熊烈焰在燃燒。

    忽然,孟賁咬了咬牙,怒聲說道:“公子,我帶些兄弟,潛入大樑,去宰了南梁王姬佐那個混帳!”

    說罷,他轉身就要離開,卻被另外一位豪俠出身的將領夏育一把拉住,喝止道:“你以為南梁王姬佐是那麼好殺的麼?別到時候殺不成,白白丟了惜命,還連累了公子!”

    聽聞此言,孟賁憤然說道:“我進大樑之前,自然會用劍劃爛面孔,魏人如何曉得我的底細?”

    夏育又好氣、又好笑,心中暗暗說道:你用劍劃爛面部這個主意是好,可你確定能進的了大樑?進的了南梁王姬佐的府邸?大樑城內的魏兵,再怎麼也不會放過你這個可疑的傢伙吧?

    他知道孟賁並非信口開河,畢竟他衛國的豪俠,那是最信守「士為知己者死」這個信條的。

    甚至於,倘若按照他以往的脾氣,恐怕他也會同意孟賁的觀念,兩個人提著劍殺到大樑,至於能否成功、且後果如何,這些衛國豪俠根本不會去考慮。

    只不過眼下,夏育已投奔了衛公子瑜,那麼自然要考慮到主君的利害。

    見勸服不了孟賁,夏育搖了搖頭,無奈地轉頭對衛瑜說道:“公子,還是您來吧,我是勸不住這頭蠻牛。”

    衛瑜微微一笑,勸說孟賁道:“孟賁,你的心意我領了,但為了一個南梁王姬佐,損失了一位我衛地的豪俠,瑜不能接受。……我還希望你能成為我日後的依仗呢。”

    聽聞此言,孟賁心中的怒火稍稍熄滅,皺著眉頭說道:“公子,眼下魏國明擺著就是要包庇南梁王姬佐,咱們當真什麼都不做,只在嘴上叱駡幾句麼?”

    這一句話,說到了衛瑜心中痛處。

    『這即是弱國的悲哀……』

    他暗自歎了口氣。

    記得十幾年前,不,應該說在六七年前,衛國在魏國心中還是有些分量的。

    要怪,就怪魏國出了一位魏公子潤……

    此子南征北戰,重挫楚韓、收復三川,使得魏國的實力在這七年裡突飛猛進,再加上魏國陸續與齊國、魯國、秦國結成同盟,衛國作為一個小國,在魏國心目中的地位難免一日不如一日。

    據說,齊國有著揮霍不盡的財富,魯國有著超越各國的技術,秦國有著強大到能與魏兵一較高下的軍隊,而衛國有什麼?

    衛國什麼都沒有,這只是一個失去了魏國庇護,就隨時會被韓國吞併的弱國。

    而這,就導致衛國在魏國面前,毫無底氣可言。

    就比如這次,魏國派人知會衛王,衛王立馬派人到衛公子瑜這邊,將後者這個兒子狠狠訓斥了一番。

    對此,衛瑜並不氣憤,他只是感到很悲哀:他的父親,衛國的王,居然如此聽從魏國朝廷的話,不敢流露半分不滿。

    相反,讓衛瑜氣憤的是魏國的態度——這幾十年來,他衛國一直都聽從魏國這位老大哥的話,哪怕當年魏國在『上黨戰役』慘敗于韓國,他衛國也並未背棄魏國,依舊如對待宗主國那樣對待魏國,小心供奉著,每隔幾年就送上貢品、衛女,獻給魏王。

    其中,就包括魏公子潤的生母,衛姬。

    可魏國如今是怎麼對待衛國的?故意將韓軍引到衛國,讓衛國的國土成為主戰場不說,居然連援兵都不派——似那種遠遠呆在後方的魏國軍隊,根本不能算是援兵!

    這件事,讓衛公子瑜看清了一些事。

    比如說,魏國已不再需要衛國共同抗擊韓國;比如說,衛國只有依靠自己,才能繼續在中原立足,避免日後被魏國吞併。

    要麼使衛國變得強大,要麼想辦法削弱魏國,衛瑜認為只有這兩個辦法,才能繼續維持魏國與衛國的同盟。

    想到這裡,衛瑜沉聲對兩位愛將說道:“孟賁、夏育,倘若我所料不差,過不了幾日,魏國就會對父王施壓,叫我前赴大樑作為質子……”

    聽到這裡,夏育皺著眉頭說道:“公子,一定要這樣麼?”

    衛公子瑜點了點頭,說道:“必須儘早喚醒國人對魏國的警惕,如今的魏國,已不再是當年的弱國了……至於我前赴大樑作為質子,你等不必擔心,相信大樑只是想借此‘規教’我一番,並非是要斷我繼承王位,到時候我會虛與委蛇,打消大樑的疑慮……”

    “就算是為了得到國人的擁護,這犧牲也太大了。”夏育苦笑著說道。

    “這是值得的。”衛瑜正色說道:“父王……呵,不敢脫離魏國,可我衛國若繼續依附魏國,只會被魏國所吞併,如今我已有了不俗的名聲,只要虛與委蛇騙得魏國的信任,他日我就能繼承王位,到時候,處境會比如今好上許多……”

    說到這裡,他笑著說道:“正好趁此機會,去見見我那位天下無雙的表弟,聽說他最近準備迎娶王妃,我正好去賀喜一番。”

    孟賁與夏育對視一眼,憂心忡忡。

    因為在他們看來,眼前這位公子想要實現他的抱負,實在是太艱難了。

    “提前祝公子……一路順風。”

    “呵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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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0章:五月末

   兩日後,趙弘潤受到了表兄衛公子瑜的回信,在看完通篇後,他不由地長歎了一口氣。

    因為在回信中的字裡行間,衛公子瑜表現地很不冷靜,言辭激烈地抨擊了南梁王趙元佐、戶牖侯孫牟、苑陵侯酆叔等人的行為,仿佛恨不得沖到大樑來,將這件事鬧到魏天子面前,看得趙弘潤是頻頻皺眉。

    其實從親份來說,不對,應該說如果客觀來說,趙弘潤肯定是站在表兄衛瑜這邊的,畢竟南梁王趙元佐與戶牖侯孫牟、苑陵侯酆叔等人的行為,他也非常看不慣。

    但問題就在於,為了魏國的聲譽與利益著想,魏國是斷然不可能承認「南梁王趙元佐故意坑害盟國」這件事的,包括趙弘潤在內,但凡瞭解內情的人,都會對這件事緘口不言。

    畢竟這件事若是傳揚出去,對於魏國的負面影響實在太大了,日後誰還敢與魏國結盟?

    因此,趙弘潤原本的想法是,倘若表兄衛瑜願意“私了”,那麼,他會出面幫助這位表兄、幫助衛國獲取一些補助,但從衛瑜的回信可以看出,這位表兄並不接受“私了”,一定要魏國給出一個交代。

    這就讓趙弘潤很難插手這件事他可以在廟堂上打壓南梁王趙元佐,扶持燕王趙弘疆,因為這對整個魏國來說,無非就是左邊口袋與右邊口袋的事;但衛公子瑜卻要魏國重懲南梁王趙元佐,這事趙弘潤就無法插手了。

    為了他國懲治本國的一位功勳赫赫的臣子?這怎麼也說不過去吧?

    雖然從親份來說,表兄衛瑜顯然更親,可說到底,這位表兄終究是衛人;而趙弘潤再是厭惡南梁王趙元佐,亦不能否認南梁王趙元佐是一名魏人,並且此人對魏國作出了巨大的貢獻。

    『哎,看來這位表兄,不久之後註定要當一陣子質子了……』

    趙弘潤暗暗搖頭歎息。

    事到如今,他也是沒辦法了,只能想著待日後那位表兄到大樑作為質子後,他再邀其到肅王府,好好勸勸,希望後者能夠接受“私下解決”。

    或許這正是衛公子瑜所說的,「大國的傲慢」。

    搖搖頭,趙弘潤將表兄衛瑜的書信放在一旁,繼續抄寫成婚的請帖。

    經過了整整兩日的抄寫,趙弘潤固然是累得手臂發酸,但相對地,需要他親筆書寫請帖邀請的貴賓請帖,也一封封地發了出去。

    待等最後一份請帖寫完之後,他伸展雙臂伸了一個懶腰,如釋重負般長長吐了口氣:“終於……寫完了。”

    看著他這幅模樣,別說宗衛們笑了出來,就算雀兒眼眸中亦露出了幾絲笑意。

    在忙完了寫請帖這唯一的任務後,趙弘潤端著一杯茶,一邊享受著雀兒捏揉肩膀的服務,一邊報復著宗衛們前兩日對他的取笑,在宗衛們忙裡忙外的時候,他故意在旁擺出一副優哉遊哉的架勢,讓宗衛們哭笑不得。

    五月二十三日的下午,燕王趙弘疆領著燕王妃孫氏還有兩位侍妾,以及他的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齊家前來拜訪趙弘潤。

    當時趙弘潤就猜到:這位王兄怕是要離開大樑前往山陽了。

    果不其然,當兄弟倆在趙弘潤的書房時,燕王趙弘疆果然提起了此事,鄭重地向趙弘潤告別。

    對於這位耿直豪爽的王兄,趙弘潤亦頗為不舍,挽留道:“四哥,何不在大樑再住些日子?”

    燕王趙弘疆搖了搖頭,說道:“離開山陽許久,為兄心中亦頗為思念。朝廷已同意撥款讓我重建「山陽軍」與「南燕軍」……”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壓低聲音說道:“早日重建山陽軍與南燕軍,南梁王手底下那些兵將,也好早日從河內郡滾蛋!”

    趙弘潤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隨即看著燕王趙弘疆說道:“四哥,小弟手中最近也沒什麼閒錢,幫不上什麼忙……”

    按理來說,趙弘潤與燕王趙弘疆關係不錯,如今後者準備回到山陽重建山陽軍與南燕軍,趙弘潤多少得表示一下,借一筆錢給這位四王兄。

    畢竟從無到有重建兩支軍隊,其中花費可想而知,單單靠朝廷那點撥款,根本不夠畢竟因為那場戰事,朝廷戶部的財政亦極為吃緊。

    若是再等上兩個月,等趙弘潤賣掉了博浪沙河港的那些商鋪後,他倒是能借一筆錢給面前這位王兄。

    但問題是,待等兩個月後,掌握著沫邑、淇縣兩個「魏韓邊市」的燕王趙弘疆,還會缺錢麼?

    而在聽到趙弘潤的話後,燕王趙弘疆連忙說道:“弘潤,你已經忙了為兄很多了。”

    說實話,他此番前來,只是為了跟這位八弟告別,可絲毫沒有借錢的意思。

    畢竟朝中都瞭解,別看肅王趙弘潤權勢滔天,可這位殿下手中非但沒有什麼閒錢,而且還欠著戶部一屁股的債,肅王府這些年能夠支撐下來,全靠「小夫人」羊舌杏操持家業。

    可能是見趙弘潤面色尷尬,燕王趙弘疆故意板著臉說道:“弘潤,你若這樣的話,為兄可待不下去了……”

    見此,趙弘潤想了想,點頭說道:“既然如此,我就送四哥一幅字吧,權當作為四哥的踐行之禮。”

    聽聞此言,燕王趙弘疆不由地眼睛一亮,連聲說好。

    據他所知,眼前這位八弟也是寫得一手好字,雖然不及當年「一字千金」的睿王趙弘昭,但是在大樑的市面上,肅王趙弘潤的墨寶卻亦是有市無價,不知有多少人希望收藏這位肅王殿下的墨寶,但卻苦尋未果。

    這也難怪,畢竟以肅王趙弘潤今時今日的地位來說,將自己所寫的字畫放到市面上賣,這未免也太掉價、太丟人了。

    於是在趙弘潤鋪開紙張的時候,燕王趙弘疆興奮地為這位八弟研磨。

    只見趙弘潤提筆思忖了片刻後,文不加點地在紙上揮筆疾書,那一筆一畫看似潦草,卻仿佛鐵畫銀鉤、矯若驚龍,從全域著眼,仿佛隱隱有股橫掃千軍之勢、沉著痛快。

    “身既死矣,歸葬山陽。山何巍巍,天何蒼蒼。山有木兮國有殤。魂兮歸來,以瞻河山。

    身既歿矣,歸葬大川。生即渺渺,死亦茫茫。何所樂兮何所傷。魂兮歸來,莫戀他鄉。

    身既沒矣,歸葬南瞻。風何肅肅,水何宕宕。天為廬兮地為床。魂兮歸來,以瞻家邦。

    身既滅矣,歸葬四方。春亦青青,秋也黃黃。息干戈兮刀劍藏。魂兮歸來,永守親族。”

    『注:作者不明,傳為唐朝將軍李嗣業,由書評區書友“進擊的瓜子”推薦。』

    在趙弘潤揮筆疾書的同時,燕王趙弘疆在旁小聲念道,越念一雙眼睛越是發亮,仿佛胸膛內有萬丈豪情無從宣洩,讓他激動地難以自己。

    最終,趙弘潤在落款處寫下了自己的名字:肅王趙潤!

    看著趙弘潤寫完落款後隨手將手中的毛筆一丟,燕王趙弘疆迫不及待地將這位八弟擠到一旁,面色動容地觀賞著這首詩歌。

    因為這不單單是趙弘潤送給他的踐行之禮,更像是在歌頌那些戰死在北疆與山陽的,山陽軍與南燕軍的勇武士卒。

    “好!好!好!”在仔仔細細看了多遍之後,燕王趙弘疆大叫三聲好,決定將這幅字裱起來,懸掛在他在山陽的燕王府的正堂,讓更多的山陽軍與南燕軍士卒看到這幅字。

    “弘潤,多謝了!”

    轉身面朝趙弘潤,燕王趙弘疆鄭重其事地抱拳謝道。

    因為在他心目中,這首詩歌以及這幅字對山陽軍、對南燕軍的價值,遠勝萬金!

    趙弘潤笑著擺了擺手,說道:“四哥莫要嫌棄我寫的差就行。”

    “這還差?”燕王趙弘疆笑著說道:“看到這幅字,為兄我仿佛感覺千軍萬馬之勢,攜肅殺之氣撲面而來,嘖!不愧是力挫韓楚的「肅王」!”說罷,他忍不住再次將目光轉向書桌上的那副字,怎麼看怎麼歡喜。

    隨後,兄弟倆又聊了一陣,在許下了「待弘潤成婚時為兄必定趕來賀喜」的承諾後,燕王趙弘疆便喜滋滋地抱著這幅字,帶著妻兒與兩名宗衛告辭離開了。

    期間,他從頭到尾抱著這幅字,不假人手,生怕有所損傷。

    畢竟這幅字不單單是贈給他,更是贈予山陽軍與南燕軍的無價之寶。

    次日,在大樑臣民還在談論宋郡的事時,燕王趙弘疆帶著妻兒與宗衛們,低調地離開了大樑,前赴北疆山陽。

    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原本還準備著親自相送的趙弘潤不禁一愣:說走就走,乾脆俐落、毫不墨蹟,這還真是他四哥的作風。

    兩日後,即五月二十五日,垂拱殿正式宣佈了針對宋地的決策。

    正如趙弘潤所猜測的那樣,前幾日“不識好歹”拒絕朝廷招安的宋地叛軍首領宋雲,以及其麾下的「北亳軍」,果然被垂拱殿正式確認為「反賊」。

    而宋雲先前在戰爭中義助魏軍的行為,也被故意曲解為是「想趁機取代南宮垚」。

    對此,趙弘潤唯有暗暗歎息。

    當那日他從禮部尚書杜宥口中得知宋雲拒絕朝廷招安的真正原因時,他就對宋雲這位對宋國忠誠不二的義軍首領頗為敬重。

    但敬重歸敬重,天底下有些事就是如此無奈。

    為了魏國的利益,哪怕趙弘潤再敬重宋雲,也不會出面阻止朝廷的這項決策。

    因為他是魏人,是魏國的公子。

    他首先得考慮的,是魏國的整體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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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1章:五月末(二)

   當日傍晚,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便連袂來到了趙弘潤的肅王府拜訪,趙弘潤將這兩位王侯邀請到自己的書房,又吩咐府上的庖廚送上了一些家常酒菜。

    其實對於這兩位王侯的來意,趙弘潤多少也是猜到幾分的。

    無外乎朝廷已經正式頒佈政令,指認宋地叛軍首領宋雲為反賊,因此似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等國內的貴族,急急忙忙趕著前往宋郡爭奪利益其實這也可以視為是朝廷對國內貴族的變相彌補,畢竟在最近這場戰爭中,國內許多貴族出錢出糧,確實損失巨大。

    “打算何時出發?”

    在酒菜奉上之後,趙弘潤親自為這兩位王侯斟了一杯酒,詢問道。

    成陵王趙燊謝過了趙弘潤,回答道:“明日先啟程前往原陽,隨後就出發前往宋地。”

    之所以要先去一趟原陽,那是因為成陵王等人的私軍目前仍駐紮在原陽、酸棗一帶。

    “你們有多少人馬?”趙弘潤又問道。

    對於趙弘潤,成陵王趙燊當然不會隱瞞,如實說道:“我手下有五千余人,趙郯大人手下有三千餘,再加上咱們一系的其他幾位王侯,大概能湊出兩萬餘人吧,若是沿途再招募些人手,估計在三萬人左右。”

    “三萬人吶,是不少了……”

    趙弘潤點了點頭。

    不過彼此都心知肚明,人數不少歸不少,但這支軍隊的戰鬥力卻不見得有多可靠,畢竟其中有絕大多數都是成陵王趙燊等人在上一場戰爭期間臨時招募的鄉勇、遊俠,雖說也經過短時間的訓練,但與魏國的正規軍自然是不能比的。

    而領兵的將領們,亦是任人唯親,幾乎都是與肅王黨貴族沾親帶故的人。

    不誇張地說,從商水軍中隨便抽調三支千人隊,多半就足以將這支三萬人的軍隊打得滿地找牙。

    “主帥是趙燊大人?”趙弘潤好奇問道。

    成陵王趙燊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我與趙郯大人分別擔任主帥與副將,讓殿下見笑了。”

    趙弘潤微微一笑,勉勵了幾句。

    其實在他看來,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還是懂的一些兵法的,畢竟熟讀兵法對於姬趙氏子弟而言是必修課,只不過,這兩位王侯由於幾乎未曾親自領兵作戰,故而他們的用兵知識,基本上算是紙上談兵。

    不過問題不大,因為很大程度上,國內貴族私兵的敵人,多半將會以宋郡地方豪族私兵居多,倘若真正碰到宋雲的北亳軍,或者桓虎的睢陽軍,相信國內貴族們也不會傻乎乎地上去跟對方硬拼。

    說到底,朝廷的想法好比是:雖然我暫時無錢糧調動正規軍征討,但我也不讓你宋雲與桓虎閑著,先派人騷擾騷擾你們,等到北亳軍與睢陽軍的精力被貴族們的私兵磨得差不多了,等到秋收之後,我再派出一支精銳,一鼓作氣將你們兩支叛軍一同擊垮。

    因此總得來說,這次朝廷默許國內的貴族們率領私兵前往宋郡奪利,其實也算是相互利用,只不過這次被朝廷利用,國內的貴族們非常樂意就是了。

    “殿下,有件事不知殿下能否幫襯一下……”

    在與安平侯趙郯相視一眼後,成陵王趙郯有些遲疑地問道。

    “不會是讓我派兵相助吧?”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為難地說道:“一來,本王麾下的軍隊仍在整頓,朝廷以及某些人,怕是也不會允許本王派兵相助你們……”

    的確,按照不成文的默契,既然朝廷是默許貴族私兵前往宋郡,那麼,正規軍暫時就不能出動。

    否則的話,只要趙弘潤將麾下商水軍、鄢陵軍、游馬軍派往宋郡,那豈不是整個宋郡都歸了肅王黨的貴族們?這種行為,朝廷與其他勢力的貴族,那是萬萬不會接受的。

    因此,趙弘潤麾下的正規軍按兵不動,南梁王趙元佐、薑鄙麾下的正規軍也不動,魏國國內任何一支正規軍暫時都不參與,讓國內的貴族們各憑本事,這才是這場利益分配的遊戲規則。

    而成陵王趙燊顯然也是守「規矩」的人,聞言連忙擺手說道:“豈敢奢求殿下麾下的精兵?我等只是……只是希望從冶造局購置一些兵器。”

    他口中的兵器,指的是戰爭兵器,即連弩、機關弩匣、狙擊弩等等。

    “這個嘛……”趙弘潤皺著眉頭思忖了片刻,隨即搖頭說道:“冶造局的「兵器」,朝廷不允許出售於「非在編」的私軍,因此本王不能答應。”

    聽聞此言,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不禁有些失望,而就在這時,卻聽趙弘潤輕笑著說道:“雖然朝廷規定不允許出售,但是卻未曾規定不可以「租借」,若是兩位願意用購置兵器的價錢租借一架兵器……別怪本王心狠啊。”

    聽聞此言,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眼睛一亮,連忙答應。

    他們明白,這是眼前這位肅王殿下對他們的特殊照顧,否則,你讓慶王黨的貴族們拿幾倍的價錢來租租看?

    雖然租借的價錢相當貴,但肅王趙弘潤也得給朝廷一個交代是不是?

    “那就租五十架連弩、一百架機關弩匣、二十十架投石車……”

    成陵王趙燊豪氣的話,讓趙弘潤微微一愣。

    他忍不住困惑地問道:“你們要去打睢陽?”

    不過轉念一想,他也就恍然了,畢竟如今已被桓虎竊取的睢陽縣,那是南宮垚的老巢,城內的庫藏,自然不是其他縣城可比。

    見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二人沒有否認,趙弘潤皺著眉頭提醒道:“切莫小看桓虎,桓虎乃韓國的騎將出身,當年本王布下層層包圍都未曾抓到他區區幾百人,反而被其襲了商水縣……此人的謀略、膽魄,無不是上上之選,你等可要小心。”

    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聞言意外之餘,亦暗自對桓虎上了心,畢竟能得到這位肅王殿下如此評價的人,又豈會是善與之輩?

    最後,趙弘潤叮囑成陵王趙燊二人,決不可讓這些戰爭兵器落到外人手中,倘若戰況緊急無法轉移,則立即摧毀。

    對此,成陵王趙燊二人連連點頭答應,畢竟他們也明白其中利害。

    “哦,對了,此次前往宋郡,希望兩位儘量約束一下麾下的兵將。”

    在沉思了片刻後,趙弘潤又叮囑道。

    他之所以這樣叮囑,那是因為他心中清楚,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等人麾下的軍隊,在保家衛國的戰爭中或許是忠義之士,可是在對外戰爭中,保不准就是一支“虎狼之師”,若不設法約束,極有可能讓宋郡的百姓蒙受滅頂之災。

    精銳的士卒,往往不屑于對平民動手,反而是那些烏合之眾,才會做出一些欺軟怕硬的事。

    趙弘潤很擔心成陵王趙燊等人這三萬軍隊踏足宋郡之後,會像當年的楚軍那樣為禍宋郡百姓,因此他覺得有必要提前提醒一下。

    聽聞此言,成陵王趙燊二人也不生氣,詢問道:“殿下,依您的意思呢?”

    事實上,他們今日前來拜訪肅王趙弘潤,其中一樁事就是為了摸清這位殿下給予他們的「底線」,畢竟他們如今打著「肅王」的旗號招搖過市,自然也得考慮一下這位殿下的態度。

    趙弘潤聞言想了想,說道:“親我大魏的宋人,就不要動了,其餘的地方豪族,也莫要絕對方的活路,給對方留下一成家財,至於平民……最好莫要驚擾。”

    “就依殿下的意思。”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按照這個尺度,他們這次出征宋郡,也能狠撈一筆,相比之下,宋人平民那點積蓄,根本不算什麼。

    見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接受了自己建議,趙弘潤的心情亦是大好。

    出於立場,他無法針對朝廷征討宋郡之事發表什麼,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盡可能地約束己方兵將,免得宋郡死傷過多。

    隨後,三人又聊了幾句,期間,趙弘潤難免就問到了慶王弘信:“趙五那邊,怕是也有所行動了吧?”

    成陵王趙燊聞言輕笑著說道:“不出意料的話,慶王那邊,應該是由魏氏的「魏罃」來領兵,至於麾下人馬,比我等多不了多少……”

    在成功租借到可觀的戰爭兵器後,些許人數上的差距,成陵王趙燊已不放在心上。

    此後幾日,雍王黨、慶王黨、襄王黨、肅王黨的貴族們,紛紛離開大樑,每個派系各自糾集兵力,前往宋郡,仿佛一盤散沙。

    這也難怪,畢竟想讓這些派系的貴族們相互合作,難如登天。

    而期間,慶王弘信得知趙弘潤私底下租借了一批戰爭兵器給成陵王趙燊等人,又驚又怒,在朝會上指責趙弘潤徇私,居然在私底下破壞規矩,實在卑鄙,定要趙弘潤給予一個交代。

    只可惜,趙弘潤自顧自閑在家中,籌備婚事,根本懶得理睬。

    反正他沒有直接派兵,也不算真正破壞了規矩。

    於是這樁事,最終不了了之。

    洪德二十三年五月末到六月初,魏國國內的貴族們,糾集超過十萬人數的私軍,踏足宋郡境內,代朝廷征討宋地叛軍首領宋雲與竊取睢陽縣的桓虎,一場大戰仿佛一觸即發。

    但是對於魏國朝廷而言,這卻只能算是小打小鬧而已,畢竟魏國真正的精銳之師,比如商水軍、鄢陵軍、魏武軍、鎮反軍、浚水軍等等,皆按兵不動,靜等著這些貴族私兵的戰果。

    六月初,楚國終於派遣使者來到大樑,希望獻上戰爭賠款,終止「魏楚交惡」的局面。

    得知此事後,趙弘潤忍不住想起了暘城君熊拓。

    如若他所料不差的話,可能暘城君熊拓此時已從楚東貴族手中,竊取了極大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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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2章:熊拓赴楚東

   五月初,當魏國正在歡天地喜迎合諸軍凱旋時,在楚國,暘城君熊拓率領著十萬軍隊,正在前赴楚東的途中。

    平輿縣往東,在經過「繁陽」後,便進入了「項氏」的封邑地盤,包括「寢」、「新郪」、「新陽」等幾座城池。

    當然,這個「項氏」指的是「汝南項氏」,「汝南項氏」是目前楚國絕大多數「項氏」子弟的源頭,不過就像「熊氏一族」一樣,曾枝開葉茂,分出了不少分家,但根據項氏宗譜,「新陽君項培」、「汝陰君項榮」應該算是項氏一門的本家。

    而老將「項燕」、以及上將軍「項末」、「項孌」兄弟出身的那個「九江項氏」,應該算是汝南項氏的分家。

    不過話雖如此,不能否認如今汝南項氏的聲勢並沒有「九江項氏」壯大,畢竟單單項末、項孌這對上將軍兄弟,就足以將「汝陰君項榮」、「新陽君項培」等人甩出老遠。

    當暘城君熊拓的大軍經過新陽時,新陽君項培似乎仍未返回縣內,城內的縣兵隔著老遠觀望著暘城君熊拓的大軍,遲遲未敢迎上前來。

    待臨近「細陽」時,暘城君熊拓遠遠就瞧見有一撥人馬飛奔而來,估摸約有兩千餘人。

    為首一人,座跨戰馬,雖發須微白,但仍精神抖擻。

    暘城君熊拓當即揮手示意全軍原地待命,望向來人的目光中閃過真正複雜的神色,有羞愧、有欣慰,有喜悅。

    片刻之後,那位老將來到暘城君熊拓面前,翻身下馬,單膝叩地:“公子!”

    而此時,暘城君熊拓也早已翻身下馬,緊走幾步將這位老將扶起,感慨地說道:“項恭大人,別來無恙。”

    這位叫做「項恭」的老將,暘城君熊拓絕不會陌生,因為那正是他堂叔汝南君熊灝曾經的老部下,當年暘城君熊拓被魏王坑害,兵敗于宋郡時,就是西陽君項恭的兒子項喜、項樂二人為他斷後,卻不想此二人卻死在「碭郡游馬」的手中。

    從那之後,暘城君熊拓便因為愧對於細陽君項恭,不敢再與其聯絡。

    被暘城君熊拓扶起後,細陽君項恭看著這位比較剛才更為穩重的楚公子,竟欣慰地笑了笑,壓低聲音問道:“公子可是去楚東?”

    暘城君熊拓自然不會隱瞞這位老將,點點頭嚴肅地說道:“雖然對景舍大人有些不恭,但他的敗北,正是我奪權之機!”

    細陽君項恭目不轉睛地盯著暘城君熊拓,嚴肅地問道:“公子已有覺悟?”

    “覺悟?”暘城君熊拓輕笑一聲,隨即神色莫名地說道:“當我手捧著熊灝大人的首級,親自送到壽郢,交給那些楚東之人時,我心中就早已有了覺悟。……叔父大人過於心慈,而我熊拓,卻是心狠手辣之人!”

    細陽君項恭深深看著熊拓,忽而轉身召來一名年輕將領,介紹道:“此乃我三子項興,武藝不遜其兩個兄長,可作為公子先鋒!”

    聽聞此言,那名叫做項興的年輕人當即單膝叩地,抱拳行禮:“項興,見過公子!”

    看著年輕的項興,暘城君熊拓不禁有些恍惚。

    待過神來後,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此時再說什麼都是累贅,細陽君項恭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他父子二人要隨熊拓赴楚東奪權!

    “出發!”

    在與細陽君項恭對視一眼後,暘城君熊拓意氣風發地一揮手,下令大軍再次啟程。

    待大軍臨近「汝陰」時,早有人將暘城君熊拓率領大軍入境的事,稟告于「汝陰君項榮」。

    汝陰君項榮皺著眉頭對心腹說道:“前線傳聞壽陵君景舍大人百萬大軍戰敗,此時暘城君熊拓攜十萬大軍前來楚東,怕是不安好心。”

    可話雖如此,汝陰君項榮也不敢出面阻攔暘城君熊拓與他的大軍過境,畢竟為了這場戰爭,新陽君項培抽調了汝南項氏幾支的兵力,原本是打算在這場戰爭中立下功勳,好使「項氏」取代已被驅逐的「屈氏」,成為「三天柱」的新勢力,卻未曾想到,壽陵君景舍的百萬大軍竟然會在魏國的雍丘遭到戰敗。

    而眼下,汝南項氏的封邑內就只剩下寥寥無幾的縣兵,如何能夠抵擋暘城君熊拓十萬大軍?

    “只能任由熊拓招搖國境了麼?”心腹皺著眉頭問道。

    聽聞此言,汝陰君項榮亦是皺起了眉頭。

    就在他思忖對策之際,忽然有人前來稟報:“君上,「細陽君項恭」大人,于一個時辰前,召集城內縣兵,出城投奔暘城君熊拓!”

    “……”汝陰君項榮聞言張了張嘴,不由地苦笑起來。

    對此他並不感到意外,因為他的族叔細陽君項恭,在十幾年前時就是汝南君熊灝的老部下,確切地說,當時汝南項氏有一半以上的項氏子弟,都在汝南君熊灝麾下,聽候差遣。

    但是在汝南君熊灝自刎之後,這些項氏君侯就變成了一盤散沙,有的像「細陽君項恭」一樣,視暘城君熊拓為汝南君熊灝的繼承者,依舊在明裡暗裡效忠;而更多的項氏君侯,則被楚東熊氏貴族拉攏,成為了隔絕楚西與楚東這兩塊的「監視者」——監視著暘城君熊拓的舉動。

    比如汝陰君項榮與新陽君項培。

    汝南君熊灝那一套「提高平民地位、約束貴族權利」的思想很危險,尤其是腐朽的楚東熊氏一族。

    不可否認,汝南君熊灝的思想,的確會令楚國突飛猛進地強大起來,但同時也會嚴重動搖貴族階層的地位,損害貴族階級的利益,甚至於,打破楚國幾百年來「氏貴民賤」的血統至上觀念。

    而暘城君熊拓,正是繼承了汝南君熊灝這股思想的繼承者。

    對於這種危險的存在,本該儘早剷除,但就因為有「細陽君項恭」這些仍然效忠于汝南君熊灝的老部下,再加上當時汝南君熊灝用自己的性命,換取暘城君熊拓接替他的位置,使得楚東熊氏終究沒有得逞。

    正如暘城君熊拓自己所說的,他可不同于叔父汝南君熊灝,他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當年為了保住叔父留給他的基業,他不知殺了多少人。

    “事到如今,也只有禁閉城門,任其……”

    剛說到這,汝陰君項榮沉思了片刻,最終惆悵地說道:“罷了,開放城門!”

    心腹一聽,吃驚地說道:“君上,開放城門,那豈不是……”

    “我心中明白,用不著你教我!”汝陰君項榮煩躁地呵斥道。

    “……是!”

    於是乎,待暘城君熊拓的大軍經過汝陰時,汝陰縣的城門門戶大開。

    這是一個釋放善意的訊息,意味著汝陰君項榮對「暘城君熊拓率軍赴楚東奪權」一事並無異議。——最起碼是保持了中立。

    見此,非但細陽君項恭撫著鬍鬚微微點頭,就連暘城君熊拓亦是心中歡喜。

    畢竟汝陰君項榮乃是「汝南項氏」的本家,雖然就目前來說,前者萬萬不是暘城君熊拓的對手,但若是執意抗拒,暘城君熊拓這邊也會感到很棘手。

    不過好在,那汝陰君項榮是個聰明人。

    此後,暘城君熊拓繼續朝著楚東而去,在沿途,陸續有汝南君熊灝的老部下帶著麾下兵卒加入隊伍,少的數百人、多的幾千人,漸漸地,暘城君熊拓的隊伍逐漸壯大。

    待等他率軍抵達壽郢境內時,其麾下兵力已有約十四五萬左右,為此驚動了駐守在壽郢的齊將田耽。

    不得不說,哪怕此番是為奪權而來,但看著本國的王都城上卻仍豎著齊國的旗幟,無論是暘城君熊拓還是細陽君項恭等人,都感覺頗不是滋味。

    事實上,若非因為蕭氏餘孽當初在魏國的王都大樑製造混亂,讓楚國看到了擊破魏國的希望,楚國本來準備命壽陵君景舍奪回王都壽郢——畢竟一個是失去了齊王呂僖後日落西山的齊國,一個是日漸強大、隱隱露出中原霸主姿態的魏國,楚國自然會選擇抓住機會重創魏國,甚至一口氣將其覆滅。

    相比之下,田耽算什麼?失去了齊王呂僖那等賢君,齊國註定衰弱,不足為懼!

    只是沒想到,此番壽陵君景舍率領百萬大軍進攻魏國,甚至於魏國同時還遭到韓國、秦國、三川、南宮等勢力的圍攻,在這樣優勢局面下,壽陵君景舍居然戰敗,百萬大軍幾乎全軍覆沒。

    也難怪壽陵君景舍自覺無顏回國,在楚水河畔羞愧自刎。

    在遠遠經過壽郢時,暘城君熊拓神色淡漠地看著遠處那座仍在齊國手中的王都,而此時在壽郢的城樓上,齊將田耽亦皺著眉頭看著遠處那支軍隊,辨認著那支軍隊的旗號。

    “暘邑軍?公子拓?……莫非是楚公子熊拓?”

    摸著下頜的鬍鬚,田耽皺著眉頭,喃喃說道:“這個時候率領大軍來到此地,莫非是要趁機奪權?”

    田耽當然也明白此時對於暘城君熊拓來說可能是一個奪位的好時機,畢竟壽陵君景舍在率領敗軍撤回楚水時,他田耽亦落井下石,狠狠給予了楚軍一擊。

    『楚公子熊拓若奪取大權,勢必會奪回壽郢以增其勢,到時候這座城怕是保不住……』

    田耽暗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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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3章:虎方對峙

   五月中旬,暘城君熊拓率領十幾萬大軍,抵達了目前楚國的臨時都城,「虎方」。

    「虎方」,位於壽郢的東南方向,直線距離大概六十餘裡左右,但因為兩者間相隔有一條脊狀丘陵,因此兩城的實際距離遠遠不止六十餘裡。

    虎方這個稱呼,來自于古國「虎方國」,謠傳是一個擅長青銅冶煉術的古國。

    當然,這只是傳聞,但不能否認,虎方是楚國非常重要的青銅冶煉城池,虎方出產的青銅製品,占到全國的約四成,而楚國軍隊的青銅制裝備,亦有許多產自這裡。

    因此總得來說,虎方是楚國楚東極其重要的冶煉之地,它的規模比魏國大樑的冶造總署還要大地多。

    值得一提的是,虎方除了青銅工藝為人所稱道外,其實也擁有著非常完善的陶土工藝,頗為名氣的楚瓷,並不會遜色宋瓷多少。

    但因為楚國的青銅冶煉技術實在是太完善,讓人歎為觀止,因此,虎方的陶土工藝難免就被青銅工藝給掩蓋下去了。

    不誇張地說,虎方縣的青銅冶煉技術,可能早在幾十年乃至近百年前,就已經達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在當時的那個年代,當代楚王依靠著鋒利的虎方青銅劍,打敗了中原的宋國,使楚國在一段時間內成為了中原霸主,直到齊國崛起。

    話說回來,其實在那個時候,楚國就已經在嘗試冶鐵技術,但很可惜,由於初代冶鐵工藝不精,鍛造出來的鐵劍遠遠沒有青銅劍來得堅固與鋒利,於是乎,掌握著巔峰青銅冶煉技術的楚東貴族們,便盲目地認為鐵劍不如青銅劍,放棄在冶鐵工藝上投資,以至於後來落後于魯國的冶鐵工藝,因而被得到魯國技術支持的齊國軍隊擊敗。

    當然,這只是外界的傳聞,但事實上,楚東的貴族難道真是始終不明白青銅器不如鐵器的道理麼?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退一步說,哪怕一時判斷失誤,可待等魯國出現冶鐵工藝,且鍛造出來的鐵劍遠比楚國的青銅劍優秀時,楚東的貴族仍然對此視而不見?

    哪怕是眼瞎也不至於眼瞎到這種地步吧?

    事實上,真相並非如此,真正的原因在於楚國有著非常豐富的銅礦,但鐵礦卻要少得多。

    而這些銅礦,卻大多被國內的貴族捏在手中,這些貴族除了用這些銅礦鑄造錢幣外,也用它來鍛造青銅武器,武裝軍隊。

    別看如今仿佛是韓國有更多的貴族控制著整個韓國,但實際上,楚國才是從始至終由貴族掌控國家命脈的國家,在楚國,貴族擁有私兵、掌握軍隊這是司空見慣的事。甚至於在有些地方,當地的縣兵其實等同於某位君侯的私兵。

    在這種情況下,不需要楚王號召,擁有封邑的君侯都會竭力武裝自己的私兵——畢竟楚國貴族間內部,也並非和睦,兩個邑君率領各自軍隊相互打仗,爭面子或者搶地盤,這都不是什麼太稀奇的事。

    經過長年累月的積累,地方上的貴族,陸陸續續都擁有了許多裝備有青銅兵器的私兵。

    那麼問題就來了:一旦楚國出現了鐵制兵器,這些青銅兵器怎麼辦?貴族們攥在手裡的那些銅礦礦山該怎麼辦?爛在手裡?還是說全部熔鍛成青銅鼎等器皿?亦或是鑄造成錢幣?

    再者,祖宗傳下來的青銅冶煉技術又該怎麼辦?

    在這種種原因下,楚國的貴族不捨得拋棄其實已經登峰造極的青銅冶煉技術,仍幻想著青銅冶造能再上一個臺階,或者說另辟思路,在銅礦中融入一些別的金屬礦,就像冶鐵工藝一樣。

    倘若楚國也誕生了一個趙弘潤,那麼他就會直截了當地告訴這些貴族:別做夢了,楚國的青銅冶煉技術,已經是青銅冶煉的頂峰了,再也提高不到哪裡去。

    但很可惜,楚國的貴族們卻不明白這個道理,依舊死死攥著青銅冶煉不放。

    還別說,在楚國工匠陸續改良青銅冶煉的過程,還當真有了一些收穫,比如說豔麗的紫銅、紅銅,但很可惜,這些玩意除了外觀好看,實際上不頂屁用,楚國最多拿來鍛造成銅鼎或者器皿,賣到其他中原國家,賣個高價。

    而正是因為楚國貴族始終不肯放棄青銅冶煉工藝,這使得在楚國的東部,似「虎方」這等冶銅工藝城池比比皆是,而「虎方」是其中規模最大的一個。

    因此,自「齊魯魏越四國伐楚戰役」楚國丟失了王城壽郢之後,楚王熊胥便將王架轉移到了虎方,企圖借助虎方完善的冶銅工藝與設備,打造軍備、擴充軍隊,奪回壽郢。

    只是沒想到,待等楚國結束屈氏內亂,做好準備正打算奪回壽郢,甚至趁機反攻齊國時,魏國那邊突然爆發了內亂,於是當時楚王熊胥與一些楚東貴族一商量——先滅了這個已隱隱要取代齊國成為中原霸主的魏國!

    畢竟壽郢隨時可以奪回,但能夠重創魏國、甚至覆滅魏國的天賜良機,卻並非隨時都有。

    只是沒想到,事與願違,魏國「以一敵五」抵住了壓力,居然反過來將壽陵君景舍的百萬大軍打得潰不成軍,幾乎全軍覆沒。

    偷雞不著蝕把米,非但沒有重創魏國,反而令己方損失慘重,這就很尷尬了。

    當然,對於地廣人稠的楚國來說,一場仗損失個百萬大軍,這也不算大問題,頂多就是把奪回壽郢的時間往後延,另外錯失了趁齊國內亂而反攻齊國的機會唄。

    相比之下,壽陵君景舍自刎于楚水河畔,邸陽君熊商戰死于魏國雍丘,這才是最讓楚王熊胥感到痛心疾首的——一場仗竟損失兩位「三天柱」,這下好了,再加一個憤懣投河自盡的西陵君屈平,楚國「三天柱」全部亡故。

    而就在楚王熊胥頭疼於讓哪三個人來頂替「三天柱」的位置時,忽然有人來報,說暘城君熊拓率領著十幾萬軍隊,來到了楚東。

    聽說這個消息,楚東熊氏貴族們不禁有些心慌意亂,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雖然安於享樂,能力平凡,但人卻不蠢,豈會猜不到暘城君熊拓此番率軍前來的目的?——在楚東最最虛弱的時候,暘城君熊拓率領十幾萬軍隊來到楚東,其心思豈不是昭然若揭?

    而在這些中當中,臉色最難看的,莫過於壽陵君景舍的長子景雲與副將羊祐。

    畢竟羊祐親身經歷平輿君熊琥對壽陵君景舍見死不救的那一段逃亡日子,而平輿君熊琥,正是暘城君熊拓關係極好的堂兄。

    在虎方那緊張的氣氛下,楚王熊胥領著一干公卿、貴族,登上虎方城的城樓,觀望城外黑黑壓壓的暘城君熊拓的軍隊。

    看著這支兵甲齊備、訓練有素的軍隊,虎方城上諸人的面色都不是太好看。

    別看暘城君熊拓麾下的這支「暘邑軍」,士卒們的兵器與甲胄仿佛有些陳舊,可誰都知道,這些兵器、甲胄,是暘城君熊拓從魏國公子姬潤那裡得到的魏軍的裝備,哪怕是淘汰下來的裝備,也不是楚國的青銅武器與皮甲可以媲美。

    更要緊的是,傳聞暘城君熊拓還從魏公子潤那裡收購了一批商水軍、鄢陵軍淘汰下來的手弩。

    對於普遍裝備皮甲的楚國軍隊來說,這才是大殺器。

    更不必說暘城君熊拓用從巴國收購的戰馬,打造了一支騎兵。

    在沉默了半響後,楚王熊胥站在城樓上,朝著城下的暘城君熊拓喊問道:“吾兒,何故引重兵至此?”

    此時,暘城君熊拓跨坐在戰馬上,聽到城樓那位並無多少親情可言的生父喊話,不動聲色地笑道:“父王,兒臣聽聞景舍大人不幸戰敗,故而急忙趕來護王,父王速速命人打開城門吧。”

    見狀,楚王熊胥身邊的公卿、貴族們紛紛勸阻,固陵君熊吾更是急得滿頭大汗。

    “大王不可輕信啊!”

    “父王,熊拓不安好心啊!”

    “大王,不可開啟城門啊!”

    仿佛是聽到了虎方城城樓那些公卿貴族們勸阻楚王熊胥的話,暘城君熊拓冷哼一聲,怒道:“何人膽敢誹議本公子,離間父王與我父子之情?!……父王且暫避,今日兒臣要清君側,誅斬奸邪!”

    說罷,隨著他揮手一指虎方城,他麾下軍隊中,數萬名弩兵舉起手弩對準了城門樓,驚得城樓上的公卿、貴族們一陣雞飛狗跳,就連楚王熊胥,亦目含駭色地被正軍士卒緊緊保護起來。

    此時,老將項燕對楚王熊胥說道:“大王,可先派城內「虎方軍」出城迎戰,再派人請項孌將軍率軍前來勤王。”

    對此,楚王熊胥置若罔聞。

    不到萬不得已,他是絕對不會調動駐軍在「昭關」的上將軍項孌的,因為一旦調動了項孌,視楚國為仇寇的吳越領袖少康,就會派「東甌軍」趁虛而入。

    當年,有西陵君屈平指揮戰事,擊敗了東甌軍,可如今呢?楚東這邊目前仍有戰鬥力的、編制十萬人以上的軍隊,也就只剩下上將軍項孌,在這種情況下,楚王熊胥豈敢輕易調動項孌?

    他不得不承認,熊拓這個兒子抓的時機實在是太好了,正好是在楚東最最虛弱的時候,哪怕是再過一兩個月,楚東也能再拉起一支軍隊。

    當然,其實楚東並不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事實上,只要楚王熊胥一道命令,楚東的軍隊湊一湊,其實還是能湊出幾萬正軍的,再臨時徵募一些糧募兵,一支十幾萬甚至將近二十萬的軍隊就大致成形了。

    問題是,果真要鬧到這種地步麼?

    “……”

    看著城下跨坐在戰馬上,意氣風發的兒子暘城君熊拓,楚王熊胥陷入了沉思。

    他很清楚,他的決定,將關係到十幾年前楚西與楚東那場未打響的內戰,是否會在今時今日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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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3章:楚國大事件

  虎方的城樓上,吵吵嚷嚷,有諸多公卿貴族呼喊著城內兵卒出城迎戰。

    但楚王熊胥沒有理會,面沉似水地思索著什麼。

    見此,似項燕、項末、羊祐等諸多楚國將領,亦漸漸安靜下來。

    平心而論,項燕、項末等人並不畏懼城外暘城君熊拓的十幾萬大軍,畢竟虎方並非沒有一戰之力,甚至於,周邊臨近也仍有可以調動的兵力。

    相比之下,他們更加頭疼於在暘城君熊拓的身邊,看到了細陽君項恭等幾名項氏族人的身影。

    聽著身邊許多公卿貴族在注意到細陽君項恭的身影後,驚怒地叱駡,城下的細陽君項恭面無表情,好似全然不放在心上,相反,項燕、項末卻感到莫名的尷尬。

    甚至於,他們隱約感覺周圍人仿佛正用懷疑的眼神盯著他們。

    不知過了多久,楚王熊胥忽然推開了擋在前方的正軍士卒,在眾公卿貴族那『大王小心』的驚呼聲中,再次站到了牆垛邊,喝道:“肅靜!”

    一時間,虎方城樓上頓時安靜下來。

    這也難怪,畢竟在上次『四國伐楚戰役』後趁機斬除了國內不少貴族的楚王熊胥,在這些公卿貴族們心中還是有幾分威懾力的。

    然而,楚王熊胥的威懾卻無法對暘城君熊拓這個兒子產生什麼影響,後者昂著頭,直視著前者,那眼中對於某些事物的炙熱,反而令楚王熊胥都感到有幾分吃驚那個當年僥倖活下來的嬰孩,終於長大成人,成為了這般野心勃勃的男人。

    “你,要進城麼?”

    楚王熊胥朝著城下的暘城君熊拓問道。

    暘城君熊拓聞言略微一愣,好似聽出了什麼深意,聲音洪亮地回道:“我要進城!”

    “當真要進城?”

    “當真要進城!”

    “此時?”

    “此時!”

    “……”在凝視了暘城君熊拓許久後,楚王熊胥略微思考了一下,隨即沉聲下令道:“傳令下去,開啟城門!”

    聽聞此言,虎方城樓上那些公卿貴族們,驚地幾乎快將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然而待等他們還想再勸楚王熊胥時,卻見後者在深深看了一眼城外的暘城君熊拓後,已邁步走向了城牆的臺階。

    “轟隆隆”

    片刻之後,虎方城的城門轟然打開。

    看到這一幕,縱使是暘城君熊拓都有些吃驚。

    其實就在方才,暘城君熊拓心底已打定主意:今日無論如何都要進城,不惜一切代價!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楚王熊胥居然果真令人打開了城門。

    “公子,會不會有什麼……”

    暘城君熊拓麾下大將「子車師」壓低聲音對前者提醒道。

    聽聞此言,細陽君項恭臉上亦露出幾許狐疑之色。

    暘城君熊拓沉思了片刻,事實上他也覺得有些蹊蹺,但他並不膽怯儘管虎方城內仍有一支稱作「虎方軍」的精銳,但這支軍隊不見得是他麾下「暘邑軍」的對手,只要能進得城內,縱使城內有什麼陷阱,他又有何懼?

    想到這裡,暘城君熊拓騎乘著戰馬,毫無懼色地帶隊進入城內。

    待他進得城內時,遠遠就看到城門洞附近站著一人,仔細一瞧,居然是曾經與他打過幾次交道的士大夫黃砷。

    只見黃砷在看到暘城君熊拓後,緊走幾步上前,拱手拜道:“熊拓公子,大王邀您到城內行宮相見。”

    “……”暘城君熊拓微皺眉頭思忖著,縱使他也有些搞不懂,他那位父王心底究竟在想些什麼。

    在思忖了片刻後,他吩咐麾下大將「子車師」道:“子車,部署城防。……若虎方軍膽敢造次,殺!”

    說得好聽「部署城防」,實則就是從虎方軍手中奪取對城防的控制權而已。

    聽聞此言,那黃砷欲言又止,但最終,他什麼都沒有說。

    而此時,暘城君熊拓已轉頭面向細陽君項恭,微笑說道:“項恭大人,不妨與我一同前往行宮。”

    “好!”細陽君項恭面色凝重地點點頭,隨即輕喝道:“我兒項興何在,為公子開道!”

    “遵命!”細陽君項恭的兒子項興聞言撥馬而出。

    “請!”暘城君熊拓示意著士大夫黃砷。

    士大夫黃砷點點頭,從其隨從手中接過馬韁,翻身上馬,帶領著暘城君熊拓、細陽君項恭等人,前往城內的楚王行宮。

    一路上,一行人也無心閒聊,士大夫黃砷默不作聲,而暘城君熊拓則不時關注著城內街道,出乎他意料,在他經過的大街小巷,並無埋伏有虎方軍士卒的痕跡,這讓他很是納悶:他父王熊胥放他入城,難道當真沒有什麼陰謀?

    相比較暘城君熊拓,細陽君項恭顯得更為緊張,一張佈滿褶皺的老臉上仿佛寫滿了凝重,用淩厲的眼神掃視著四周,右手無意識地按在佩劍上,仿佛隨時準備拔劍出鞘。

    但事實證明,暘城君熊拓與細陽君項恭等人的顧慮是多餘的,待等他們來到楚王行宮前時,依舊沒有遭到伏擊。

    不過倒是碰到了統領虎方軍的軍主,項燕。

    在瞥了一眼細陽君項恭後,項燕抬手指了一下近在咫尺的楚王行宮,沉聲說道:“大王與諸公卿已在行宮內等候。”

    細陽君項恭看了一眼坐落在城內河渠另外一側的楚王行宮,以及這邊一帶諸多的虎方軍士卒,對項燕說道:“請撤離此間兵士。”

    按理來說,對楚王熊胥忠心耿耿的項燕不會同意,可沒想到,項燕在遲疑了片刻後,居然同意了,揮揮手示意此地附近的虎方軍撤離。

    見此,細陽君項恭也不好太過分,囑咐兒子項興好生守在此地,而他則親自護衛暘城君熊拓,帶著約三百餘人,跨越坐落在河渠之上的橋樑,前往對岸的楚王行宮。

    懷揣著種種困惑,暘城君熊拓來到了行宮,登上臺階,來到了大殿門廊。

    此時他放眼大殿之內,只見他的生身父親、楚王熊胥整座在大殿主位上,王階之下左右兩側,皆坐滿了公卿貴族,黑黑壓壓一大片人。

    那莫名的壓力,讓細陽君項恭都感到有些緊張,腦門上滲出了一層汗水。

    “熊拓公子,請。”上將軍項末在旁示意道。

    暘城君熊拓看了一眼項末,又看了一眼行宮大殿內的諸人,心中仿佛明白了什麼似的,臉上浮現幾絲戲虐的笑容,毫不畏懼地便邁步走了進去。

    而就在暘城君熊拓一行人邁步走入大殿時,殿內的那些公卿貴族們,皆目不轉睛地盯著前者一行人,有的面露凝重,有的一臉冷漠,有的臉上還掛著幾分冷笑,神色各異,不一而足。

    然而,在這些人那仿佛實質般的目光注視下,暘城君熊拓目無旁人地走入殿內,凝視著坐在主位上的他的父秦、楚王熊胥。

    “父王,你老了……”

    在端詳了父親一陣後,暘城君熊拓淡淡說道。

    這一句話,仿佛是往滾燙的油鍋中倒入了一盆冷水,使得殿內一下子就炸開了鍋,就連面色深沉的楚王熊胥,聽聞此言亦不禁睜大了眼睛,雖然只是那麼一瞬間。

    “熊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楚國的公子、固陵君熊吾按耐不住,搶先跳出來呵斥道。

    在他的引領下,殿內眾多貴族公卿,亦紛紛出言斥責熊拓「大逆不道」。

    然而,暘城君熊拓只是很輕蔑地看著他們,非但沒有絲毫動怒,反而心底有陣陣暢快。

    十幾年前,也是類似這樣的行宮不過是在壽郢他滿腔憤慨地捧著他叔父汝南君熊灝的首級,獻給這些楚東的公卿貴族們,按照他叔父的囑託,低聲下氣地向這些人尋求寬恕。

    而如今,他再次出現在這些人面前,他能感覺到,當初這些眼高於頂的傢伙們,此刻心底的惶恐與不安。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行宮的大殿內,當著楚王熊胥的面,當著滿殿貴族公卿的面,暘城君熊拓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那陣狂妄的笑聲,似乎震懾住了殿內那些貴族公卿,讓那陣陣的謾駡聲、呵斥聲,在不知不覺間停了下來。

    “拓兒,你在笑什麼?”楚王熊胥面沉似水地看著眼前那個兒子,那個兒子的膽魄,比他想像地還要大,狂妄都不足來形容。

    “……”暘城君熊拓的笑容戛然而止,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親生父親。

    『拓?這個名字在我看來很不錯啊。』

    『……』

    『拾撿?哈哈,原來是我誤會了。我是這樣理解的……夫聞,君子之勁,能拓國門之關,而不肯以力聞。公子,您的名諱除了念「扌庶(zhi)」,還有另外一種念法,「拓」,意在開闢、進取。唔,或許你日後能成為開闢我大楚新時代的人呢。』

    『……』

    “請莫要那樣稱呼我,父王。”

    面無表情地看著楚王熊胥,暘城君熊拓冷漠地說道。

    在這個世上,能以「拓兒」來稱呼他的,只有一個人,一個早已過世的人。

    說罷,還未等楚王熊胥與在座的諸公卿貴族有何反應,暘城君熊拓伸出手指指了指腳下,沉聲說道:“此地,該有我熊拓一個席位!”

    聽著這狂妄的宣言,殿內諸多貴族公卿幾乎要氣炸了。

    雖然他們早就猜到暘城君熊拓的來意就是為了奪權,但卻萬萬沒有想到,這廝竟絲毫沒有遮掩的意思。

    簡直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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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4章:楚國大事件(二)

    “拓公子,您今日的舉動,無異於犯上作亂……望公子還是三思而後行。”

    在殿內,一名公卿陰陽怪氣地說道。

    豈料,暘城君熊拓連瞧他一眼的興趣也沒有,氣得後者面色漲紅,很是尷尬。

    的確,事實上,此時暘城君熊拓的眼中,確實只有他的父王、楚王熊胥。

    什麼?其餘人的意見?其餘人的意見重要麼?

    可能是猜到了熊拓的想法,楚王熊胥面沉似水地問道:“吾兒,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只見暘城君熊拓視在場諸多的公卿貴族如無物,拱手抱拳,沉聲說道:“父王,你老了,你無法再領導我大楚……”

    聽聞此言,楚王熊胥面不改色,然而殿內諸多貴族公卿卻是面色大變,紛紛叱駡。

    “大逆不道!”

    “目無君父!”

    可能是嫌這些人太煩了,暘城君熊拓忽然暴喝道:“住口!再敢妄言者,我立誅之!”

    說罷,站在殿口附近的,暘城君熊拓的親兵們,以及細陽君項恭的部下們,紛紛拔劍出鞘,驚地殿內的虎方軍士卒亦擺出了迎敵的架勢。

    而就在一觸即發之際,卻見楚王熊胥平靜地說道:“諸卿稍安勿躁,容寡人問他幾個問題。”說罷,他直視著暘城君熊拓,看似平和地問道:“吾兒,你說寡人老了?不足以再引領大楚?你是想取代寡人的位置麼?”

    看得出來,在眾目睽睽之下暴露自己的野心,縱使是暘城君熊拓亦稍稍有些緊張,但在深深吸了口氣後,暘城君熊拓還是坦然地說道:“不錯!”

    楚王熊胥的眼中閃過幾絲異色:“憑什麼?就憑你麾下這十幾萬的軍隊?”

    “憑我能使大楚變得更加強盛!”暘城君熊拓不亢不卑地說道。

    聽聞此言,楚王熊胥忽然笑了起來,搖搖頭,似笑非笑地說道:“是因為魏公子潤在背地裡支持你?”

    聞言,殿內一些公卿貴族眼中露出幾許鄙夷之色。

    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暘城君熊拓淡淡說道:“魏公子姬潤,呵,他雖是我的妹夫,但他終究是魏人,他打的什麼主意,我心知肚明。……當初我勢弱,他為使我大楚陷於諸公子爭奪的亂兆,故而背地裡支持我。……但若是有朝一日,我在國內成為了大勢,說不定他會改變主意,暗地裡支持熊吾或者熊盛……”

    聽了這話,楚王熊胥的目光中露出了幾許讚賞,而殿內原先那些看不起熊拓的公卿貴族中,亦有不少人露出了刮目相看的表情,終於肯真正靜下心來,聽聽暘城君熊拓的論調。

    而此時,暘城君熊拓接著說道:“……我說過,我是為援護楚東而來,這並非信口開河。你們以為,楚東與魏國的戰爭結束了?癡人做夢!……此番壽陵君景舍大人率領百萬大軍進攻魏國,你等當真以為,魏國能咽下這口氣?哼!率軍進攻他國,打了敗仗這就算完了?天底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你們收到魏國派人送來的譴責國書了麼?唔?”

    聽聞此言,殿內諸多公卿貴族的面色微微有些變色。

    因為確實如暘城君熊拓所言,魏國至今都沒有派人向楚國送遞國書,哪怕是譴責楚國、索取賠償的國書。

    “這場仗,還沒有完!”

    環視了一眼在場的諸多貴族公卿,暘城君熊拓冷冷說道:“魏公子潤,他是什麼樣的性格,我最清楚,不過相信你等多少也應該明白……如若我所料不差,此時他正在積極備戰,等待今年秋收之後,或者來年來春之後,率軍進攻我大楚,作為報復。那時,魏國關於宋地的內亂,多半亦將結束。而齊國那邊,左相姬昭也將結束諸公子內亂,或將對我大楚用兵,轉移其國內國民對諸公子內亂的結果,再加上視我大楚為仇寇的東越首領少康,到時候,保不定我大楚又將面臨一場『四國伐楚』之戰,試問,楚東擋得住『魏、魯、齊、越』四國的軍隊麼?”

    這一番話,說得在場的貴族公卿面色頓變。

    記得上次齊王呂僖主持的『四國伐楚』戰役,讓楚國損失慘重,連王都陷落了,至今都還未奪回,倘若再來一次四國伐楚戰役,楚國如何招架?

    “你有何良策?”楚王熊胥皺著眉頭問道。

    “革新政令!”暘城君熊拓沉聲說道:“推行汝南君熊灝大人的政令!”

    聽聞此言,殿內頓時譁然,許多以楚東熊氏王族為首的貴族,臉上皆露出了驚駭之色。

    這也難怪,畢竟汝南君熊灝的政令,那可是會從根本上動搖貴族的地位,是他們一直以來極力抵觸的。

    而就在這時,就見暘城君熊拓厲聲喝道:“難道你們就從未反思過,為何當年魏公子潤能在我楚地卷走兩百余萬楚人麼?!”

    聽聞此言,在場諸多貴族、包括楚王熊胥,都感覺面龐有些灼熱。

    也難怪,因為當年這件事在傳開後,引起了天下人的嗤笑:明明是作為侵楚一方的魏公子潤,居然得到了楚地民眾的擁護,反過來抗擊楚國的軍隊,甚至於到最後,魏公子潤在撤兵時還從楚國卷走了兩百余萬楚人,而不可思議的是,這些楚人並非是被脅迫,而是心甘情願跟隨那位魏公子潤逃離本國。

    甚至於到如今,每年陸陸續續還有不少在本國活不下去的平民,帶著家人投奔魏國的商水邑。

    這件事,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當年的戰敗,在於楚地平民的不擁護、不支持!”提高了幾許聲音,暘城君熊拓厲聲喝道:“看看這次的魏國,同時面對韓、楚、秦、南宮、三川五方兵馬的攻打,可國內魏人上下一心,有幾人投降?有幾人反叛?為何?為何同樣遭到外敵的進攻,魏人與我楚地的平民,竟有這等的差別?”

    “……”殿內諸貴族公卿啞口無言,不得不說,此次戰爭中魏國平民的堅韌與頑強,亦使他們大吃一驚。

    “我曾與魏公子潤聊過「國家」這個話題,他告訴我,國家,即為「以國為家」,只有千千萬萬人視自己的祖國為家,這才可稱之為國家。……王視民如子,民視國如家,這樣的國家,會很強大。”

    暘城君熊拓面無表情地說道。

    倘若趙弘潤此刻在這裡的話,他肯定會大呼冤枉,因為他從來沒有對暘城君熊拓說過這樣的話他與暘城君熊拓本來就是潛在的敵人,怎麼可能會將這種道理告訴暘城君熊拓?

    事實上,這些理念,皆是汝南君熊拓的理念,只不過暘城君熊拓套用在魏公子潤身上罷了,一來時魏公子潤在楚國的威懾力,不比已逝去的齊王呂僖相差多少;二來,楚東貴族對於汝南君熊灝的理念,有種發自心底的恐慌。

    “魏公子潤,當真說過這樣的話麼?”宮廷中卿「公羊韞」吃驚地問道。

    話音剛落,殿內亦有其餘公卿竊竊私語,仿佛是吃驚于魏公子潤居然還有這等政見上的見地,畢竟在許多楚人的印象中,魏公子潤的厲害應該在於他的武略。

    面對著這些質疑,暘城君熊拓淡淡說道:“如若我所料不差,他日姬潤必定會成為魏國的君王,到時候,這就又是一個「齊王呂僖」!”

    聽聞此言,不少公卿貴族面色微變:一個齊王呂僖,讓楚國被齊國打壓了二十幾年,好不容易等到齊王呂僖過世了,倘若魏國那邊再出現一個齊王呂僖,那他們楚國……

    漸漸地,宮廷中那些在諸公子之爭中抱持中立的公卿們,開始重視暘城君熊拓的這些言論。

    看著這一幕,固陵君熊吾坐立不安,溧陽君熊盛亦是皺眉不語,因為他們發現,殿內這些公卿貴族,逐漸被暘城君熊拓的言論所吸引,竟無人再追究後者方才那等同於犯上作亂般的舉動對於這兩位楚國公子而言,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依我之見,對外,應當迅速向魏國承認戰敗、送上賠款,如此一來,魏國再無他日進攻我大楚的口實;而對內,當立刻推行汝南君熊灝大人的政令,籠絡民心,只要民心向我,就算日後魏國仍舊連同齊魯越三方進攻我大楚,我大楚亦有四千萬國民,會像此次魏人抗擊外敵那樣,堅守國家……”說到這裡,暘城君熊拓看了一眼某些面色難看的熊氏貴族,冷笑道:“究竟是死死攥著至高無上的權利,繼續視國民于豬狗牲畜,等他日國民擁護魏軍將你們絞殺,還是改變政令,寬容對待國民,讓國人真正對我等心生忠誠,待他日擁護我等抗拒外敵……不妨可以仔細思量。”

    頓了頓,暘城君熊拓又說道:“如今魏國的強勢已不可阻擋,要破此困局,我建議著眼于齊。……若破齊國,則魯、越兩方不再話下;若得齊地,我大楚仍可與魏國爭雄。”

    聽聞暘城君熊拓的話,殿內不少人亦暗暗點頭。

    相對而言,暘城君熊拓的這番話倒是中肯,遠沒有方才那句「推行汝南君熊灝的政令」叫諸人吃驚。

    畢竟如今的魏國太過於強勢了,縱使是楚國有些發怵,相比之下,齊國雖說即將平定諸公子內亂的局面,但因為遭受內亂,齊國的內耗十分厲害,倘若聚集力量擊破齊國,則魯、越兩國不在話下。

    想到這裡,便有許多人後悔于之前派遣壽陵君景舍進攻魏國,倘若那時這支軍隊打的是齊國,或許局面就不會是眼下這個樣子。

    當日,暘城君熊拓憑著自己的口才,說動了一部分公卿貴族,儘管仍然有不少楚東熊氏貴族堅決反對,但依舊無法阻擋這位楚公子進入楚東權利中樞。

    迫于暘城君熊拓口稱的「魏國威脅論」,楚王熊胥終於在得到一些貴族公卿支援的情況下,做出了兩項決定:其一,推行汝南君熊灝的政令,提高平民社會地位,籠絡民心;其二,將齊國作為楚國下階段的攻略對象。

    在此之後,暘城君熊拓在楚東,地位等同于「儲君」一般,讓固陵君熊吾恨得直咬牙。

    至五月下旬起,楚國一方面派使臣前往魏國王都大樑,與魏國締結停戰和約,防止魏國的報復;一方面積極備戰,準備今年末或者來年對齊國的戰爭。

    為了拖延魏國,暘城君熊拓還建議聯繫宋地的叛軍首領宋雲與竊取睢陽的桓虎,暗中給予支持,盡可能地拖延魏國收復宋地的時間。

    此時的楚國,已將原本的對外攻略物件從「魏國」變為「齊國」,以為齊國在失去齊王呂僖後會變得異常虛弱。

    然而,待等日後楚國與齊國真正交戰,他們才會明白,齊國縱使失去了齊王呂僖這位明君,卻還有後者的女婿、原魏國六皇子、左相姬昭。

    楚國那打算在吞併齊國與魏國爭雄的策略,未見得能順利施行。

    但不管怎麼說,暘城君熊拓躋身楚東權利中樞,可視為直接促成了下一場『楚齊之戰』,並且將魯國、越國亦牽扯到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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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5 01:45:17
第1305章:六月

    “熊拓,已然在楚東安穩立足了……”

    在聽說了有關於暘城君熊拓的消息後,趙弘潤將幕僚介子鴟喚到了書房。

    起初介子鴟並不理解趙弘潤的顧慮,直到趙弘潤原原本本將這件事告知介子鴟後,介子鴟這才意識到其中的問題所在。

    “……楚國諸公子中,唯獨暘城君熊拓繼承了汝南君熊灝的理念,此番熊拓入主楚東,必定會設法推行汝南君熊灝的政令,到時候,楚國會一掃此前積弱,變得空前強大……”說著這話時,趙弘潤深皺著眉頭,看得出來對此頗為忌憚。

    介子鴟聞言沉思了片刻,半響後感慨道:“殿下,您真不應該養虎為患……既然當初就已察覺到暘城君熊拓的威脅,您就應該除之以決後患。”

    儘管介子鴟乃是楚人,但既然已投奔魏國,效忠肅王趙弘潤,他自然要為主公分憂,為魏國考慮。

    聽聞此言,趙弘潤苦笑一聲,隨即瞥了一眼屋外。

    在屋外,府上的下人們仍在為數月後的婚娶之事忙碌著。

    “莫非是因為羋姜夫人?”介子鴟面露恍然之色。

    趙弘潤搖了搖頭,說道:“那只是其一,更主要的……是我沒想到熊拓這麼快就有實力入主楚東。”

    的確,正所謂計畫趕不上變化,想當初趙弘潤有意扶持暘城君熊拓,讓其與固陵君熊吾以及溧陽君熊盛爭位,本來也並非真心實意,無非就是要挑起楚國諸公子的內亂。

    可沒想到,此番壽陵君景舍百萬大軍戰敗于魏國雍丘,讓暘城君熊拓看到了楚東的虛弱,當機立斷地率軍前往楚東奪權。

    對此,趙弘潤是鞭長莫及。

    他只算到暘城君熊拓的實力短時間內無法出入楚東,卻沒料到楚東會因為壽陵君景舍戰敗一事而變得空前虛弱。

    看著趙弘潤一臉唏噓的模樣,介子鴟在略一沉思後,寬慰道:“殿下且放心,我觀熊拓,暫時也就是在楚東奪取了一些權力,並不意味著他能接掌王位。……溧陽君熊盛暫且不說,固陵君熊吾的生母乃是楚王后,背靠「季連氏」,想來不會輕易讓熊拓占得王位……”

    “但願吧。”

    趙弘潤微微點了點頭。

    見此,介子鴟笑著說道:“殿下何不設法聯絡一下熊吾或者熊盛?”

    趙弘潤聞言笑道:“那就是把熊吾與熊盛當傻子耍了。……不會成功的。”

    他知道介子鴟是什麼意思,無非就是改變扶持的物件,但趙弘潤覺得,這樣就太明顯了:原本鼎力扶持暘城君熊拓,還可以用羋姜的關係作為藉口,可如今突然間改變支持對象,相信傻子都看得出來他這是故意在攪和那幾位楚公子的王位之爭。

    別說溧陽君熊盛這位素有賢名的楚公子,哪怕是固陵君熊吾,恐怕也能猜到他趙弘潤的意圖。

    “猜到又如何?難道熊吾與熊盛會甘願將王位拱手讓給熊拓?”介子鴟一針見血地說道。

    趙弘潤聞言仔細思忖了片刻,不可否認,介子鴟的話的確有幾分道理,但轉念又一想,他又覺得這件事不太靠譜。

    倘若到時候看穿了他目的的熊吾或者熊盛,對他獅子大開口,索要諸多軍備、錢糧呢?到時候他給是不給?

    再者,為了攪和楚國的諸公子爭位,他一改之前支持熊拓的決定,改去支持熊吾與熊盛,倘若後者成事倒還不算虧,萬一後兩者不能成事,他非但惡了暘城君熊拓,可能還會影響到他與羋薑的關係。

    這就太虧了。

    想到這裡,趙弘潤搖搖頭說道:“算了,陰謀詭計終歸是旁門左道,就算楚國因為暘城君熊拓而變得強盛,但只要我大魏比他更為強大,楚國就不足為懼!”

    “殿下英明!”介子鴟拱手贊道。

    恭維了兩句後,介子鴟又提到了關於楚國使節的事:“此番楚國派來使臣,主動獻納戰爭賠款,這還真有些出人意料……”

    趙弘潤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淡淡說道:“也沒什麼意外的,無非就是怕我大魏起兵報復罷了。”

    說著這話時,他的眼眸不經意地閃了幾下。

    正如暘城君熊拓所猜測的那樣,若非這次戰爭讓魏國陷入了錢糧窘迫的尷尬,事實上趙弘潤是有意率軍反攻楚國的——百萬楚軍殺到魏國領土,邸陽君熊商麾下的軍隊在魏國的國土上殺燒搶掠,並不是說楚國吃了敗仗,這筆仇恨就這麼算了。

    趙弘潤並無傾向出兵宋郡,一來是宋郡太弱了,讓他提不起勁;二來,宋郡並不算是真正的敵人。

    要打,就要打楚國!

    最好再從楚國拐帶個幾百萬人口回來。

    打贏了戰爭,搶掠楚國貴族的財富,收取楚國戰後給予的戰爭賠款,除此之外還能拐帶幾百萬楚民心甘心願地投奔魏國——縱觀中原各國,哪個國家能有楚國這麼‘大方’?

    因此,見朝廷遲遲不向楚國投遞譴責以及索賠的國書,趙弘潤是支持的:等他魏國緩過這一陣,頭一個就打楚國這丫的!

    沒想到的是,楚國居然如此‘識趣’,主動派來使臣投遞國書承認戰敗,願意向他魏國獻納戰爭賠款,這還真讓趙弘潤感覺有些遺憾。

    畢竟敲竹槓敲地再狠,也沒有直接將人家的家底都抄了來得多。

    但問題是此番楚國都主動承認戰敗了,魏國再要是不依不饒,這就顯得有些過頭了。

    而此時,介子鴟亦捧著茶杯,皺眉說道:“楚國主動投遞國書承認戰敗,這就意味著,楚國短時間內不想再與我大魏交惡,看來,楚國是打算向齊國動手了……”

    趙弘潤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想當年齊王呂僖還在世時,楚國是萬萬不敢主動對齊國開戰的,因此,楚國將他魏國視為對外擴張的目標,而如今,魏國強勢崛起,讓楚國不敢爭鋒,而齊國卻失去了齊王呂僖這位明君,隨後又陷入諸公子爭位的內亂,難免會遭到楚國的覬覦。

    之所以楚國不攻打魯國或者越國,那是因為在中原的東部,曾經的「齊魯宋三國聯盟」已被「齊魯越三國聯盟」所取代,齊國仍然是這個聯盟的盟主,且仍舊是其中最強大的一個。

    倘若楚國率先對魯國或者越國動手,那麼,待等齊國緩過來之後,楚國先前取得的優勢可能都會一一吐出去,既然如此,索性就先打齊國,只要將齊國打趴下,魯國與越國,就沒有什麼威脅了。

    更要緊的是,倘若楚國在今年或者來年上半年對齊國動手,魏國這邊在解決掉宋郡的問題前,可能還無法出兵幫助齊國,頂多就是陳兵于魏國與楚西的邊界,這對於楚國來說不痛不癢——貧窮落後的楚西就算遭到魏國入侵,又能怎樣?楚國的財富有七成都集中在楚東。

    “唉。”

    對於這個局勢,趙弘潤也一籌莫展,只能期待遠在齊國的六哥姬昭儘快平定國內的內亂,抵擋住來自楚國的威脅,畢竟就算魏國與齊國存在著某些情義,也不會不計利害地全力支援齊國,除非有跡象表明齊國或將被楚國吞併。

    所以說,齊國的事,還得由齊國人自己來解決。

    幾日後,楚國的使節與魏國朝廷禮部談妥的停戰和約,以獻納戰爭賠款的方式,將兩國「敵對」立場改成「中立」,說到底就是花錢買斷了魏國一個出兵楚國的「理由」而已。

    在這個需要正當理由才能名正言順對他國開戰的年代,楚國雖然損失了諸多的錢財,但總得來說還是值得的。

    否則,待來年趙弘潤率兵往楚國走上一遭,損失恐怕就不止這個數了——對於賠款的數額,趙弘潤派宗衛高括前往禮部打探過,還真是一個無論讓他還是讓朝廷都無法拒絕的數額。

    對此,趙弘潤暗暗嘀咕:暘城君熊拓還真是懂得慷他人之慨。

    不用問,楚國的這筆戰爭賠款,肯定是楚東的貴族們來湊,暘城君熊拓借此一方面削弱了楚東貴族的財力,一方面又與魏國達成了停戰協定,以此增強了名聲,這筆買賣還真是賺。

    遺憾的是,這筆戰爭賠款雖然價值不菲,但大多都是些黃金、白銀、珍珠、銅礦、青銅器、玉石、翡翠等死物,對於目前正等著米糧下鍋的魏國來說,並不能解燃眉之急,頂多就是暫時堆放在國庫內,等到日後國內的市集恢復原本的興旺後,才能陸陸續續流向市面,創造利潤。

    六月中旬,繼楚國的使臣剛剛離開魏國王都大樑後,大樑又迎來了韓國的使臣。

    對此,趙弘潤感到很納悶,因為韓國與魏國的停戰協議,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經簽署完畢,怎麼韓國又派了使臣過來?

    派人一打聽,趙弘潤這才得知,原來這批韓國使臣的來意,是因為將一位韓國公主送至大樑,據說這位韓國公主還是韓王然的堂妹,「饒陽侯韓邙」的小女兒,年僅十五,生得花容月貌,在韓國素有美名。

    聽說這個消息後,宗衛穆青笑著打趣趙弘潤道:“殿下,莫非韓國也有意與你聯姻?哈哈,這就有三位公主了。”

    然而聽到穆青的話,趙弘潤卻面色微變。

    要知道,此時韓國早已得知他趙弘潤與秦國公主贏瓔以及楚汝南君熊灝之女羋薑二女的婚事,斷然不會沒臉沒皮再送一位公主來聯姻——縱使是戰敗國,韓國也是要臉面的。

    就拿秦國來說,若非秦少君的身份尷尬,秦國豈會允許本國公主給趙弘潤做小?

    那麼事情就很明顯了。

    在魏國,如今就只剩下一位尚未婚娶的皇子。

    也就是他的弟弟,桓王趙弘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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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6章:六月(二)

   當日,趙弘潤帶著雀兒與宗衛長衛驕,乘坐馬車徑直來到了弟弟桓王趙弘宣的府邸,在叩開府門後,直接闖入了府邸。

    此時,桓王趙弘宣與幕僚兼北一軍參軍將領周昪,以及幾名宗衛,正在書房內對照著一份北一軍的「傷亡名冊」,籌擬撫恤傷兵的章程,畢竟這次北一軍雖然通過一場「雍丘之戰」打響了名氣,但傷亡人數著實嚴峻,堪稱是這場戰爭中傷亡人數最多的幾支軍隊之一。

    因此,對於陣亡士卒家屬的安頓,對於傷殘士卒的安頓,這都需要桓王趙弘宣與其心腹仔細斟酌商量——畢竟北一軍是桓王黨的家底,目前唯一的家底。

    而就在趙弘宣與周昪以及幾名宗衛商議此事時,忽然看到兄長肅王趙弘潤帶著雀兒與宗衛長衛驕闖入府內,徑直來到他的書房,趙弘宣不禁為之困惑。

    “哥,你不是在王府籌備婚娶之事麼?怎麼有閒情跑到我這兒來?”趙弘宣笑吟吟地迎了上來:“不會是想偷懶吧?”

    看著弟弟一如平日的表情,趙弘潤思忖了一下,說道:“我聽說今日城內的驛館,入住了一位來自韓國的公主……”

    聽聞此言,趙弘宣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在看了一眼兄長一本正經的表情後,強打笑容說道:“哥,可曾派人打探過?據說此女長得頗為美貌……”

    趙弘潤深深看了一眼弟弟,沉聲說道:“周昪,你等且先退下,本王有話與弘宣私下說。”

    他乃是趙弘宣的兄長,周昪與趙弘宣的宗衛們自然不敢違背,在向趙弘潤拱手抱拳行禮後,紛紛退出書房,而雀兒與衛驕,亦隨後退離了書房,使得書房內就只剩下趙弘潤、趙弘宣兄弟倆。

    回身看著眾人退到了書房外的庭院,趙弘潤關上了房門,對弟弟說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趙弘宣嗤笑了一聲,站在書桌旁,依舊看著攤在書桌上的幾份北一軍傷亡名冊,淡淡說道:“還能是怎麼回事?正如哥你猜測的,就是那麼回事。”

    見此,趙弘潤皺了皺眉,問道:“那位元韓國公主,是你的成婚對象?”

    “呵,很稀奇麼?”趙弘宣抬頭看了一眼兄長,自嘲般說道:“前一陣子韓國乞和時,欲將韓國的一名公主嫁于我大魏……哥你已有婚娶對象,想來韓國也沒臉將他們的公主硬塞給哥你當小妾,所以這好事,哥你就輪不上了。……於是就攤上我了。”

    “……”趙弘潤張了張嘴,竟說不出話來。

    記得前一陣子他帶著羋姜、秦少君、蘇姑娘等諸女前往凝香宮用飯時,迎面就撞到眼前這位弟弟,當時,趙弘潤就感覺這個弟弟表情有異,仿佛是強打笑容,只不過那時他滿心都是羋薑與贏瓔因為「肅王妃」一事的爭執,無暇仔細考慮弟弟臉上的異色。

    直到今日得知又有一撥韓國使臣抵達大樑,且其中還有一位韓國的公主,趙弘潤這才意識到當日他弟弟臉上的異色,究竟是什麼原因。

    “為何當日不跟我說?”趙弘潤皺著眉頭問道。

    趙弘宣輕笑了一聲,打趣般說道:“當日,哥你因為兩位嫂嫂的事焦頭爛額,何以再給哥添堵呢?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說到底,哥你的婚事,不也是聯姻麼?”

    『這有可比性?!』

    趙弘潤皺了皺眉頭。

    要知道,雖然他與羋薑、與贏瓔的婚事確實屬於聯姻,但彼此都是有幾年感情基礎的。

    他願意迎娶羋薑,也願意迎娶贏瓔——雖然他與贏瓔的關係從曾經的好友變成夫婦,這的確稍稍有些尷尬。

    可眼前的弟弟與那位韓國的公主,卻沒有絲毫的感情基礎,只不過是強行二人湊到一塊兒。

    這樣的婚姻,是兄弟倆曾經極力抵觸的。

    “其實也沒什麼。”看著兄長變顏變色的面容,趙弘宣反過來笑著寬慰道:“相比較之下,還是那位韓國公主更加倒楣吧……正如哥你當日所言,那位公主日後嫁給我,算她倒楣。”

    仔細想想也是,韓國竭力希望通過聯姻改善目前魏韓兩國的緊張局勢,將一位公主嫁到魏國,卻不想偏偏挑中了桓王趙弘宣。

    桓王趙弘宣,從某種意義上說,是繼承了長皇子趙弘禮「遠征韓國」願望的人,他麾下的北一軍,全稱叫做「北疆遠征第一軍」——遠征的對象是誰?正是韓國!

    從某種意義上說,桓王趙弘宣的夙願比燕王趙弘疆更宏遠:後者只是為國駐守北疆國門,而前者呢,卻期待有朝一日遠征韓國,將這個曾經在魏國頭上作威作福的大國,踏在腳下。

    可偏偏是這樣一位擁有這般遠大志向的皇子,卻要迎娶一位來自韓國的公主。

    可以預想,這位桓王殿下日後與他的桓王妃,夫婦關係恐怕不會好到哪裡去。

    除非那位桓王妃日後深明大義,願意為了丈夫的志向罔顧母國的安危。

    當然,這不是不可能,但是平心而論,這個可能性的確不大,當代的女子,還並未有所謂出嫁從夫的概念,在夫家與娘家之間,往往還是會選擇後者。『注:這即是「人盡可夫」這個典故的由來,最早的解釋是「天底下人人都能為其丈夫(但父親卻只有一個)」。典故中的女子,為了保護父親的性命而背叛了她丈夫,導致其丈夫被該女子的父親所殺。在當時,該女子的行為反而算是「孝道」,並非像現代理解的,指女性的生活作風不檢點。』

    “小宣,以我大魏如今的國勢,你沒有必要勉強自己迎娶韓國的女子,若是父皇勉強你的話,我去為你說。”看著弟弟,趙弘潤正色說道。

    趙弘宣看著兄長,搖搖頭說道:“哥,你別總是把我當成少不更事的孩童。……事實上父皇並沒有勉強我,他只是告訴我有這麼回事,至於最終拿主意的,還是我自己。魏女也好,韓女也罷,娶誰不是娶?好歹日後桓王府的王妃,還是韓國的公主呢……至少在這一點上,我並未遜于哥你多少。”

    “這是能用來比較的事麼?”趙弘潤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他有心想讓弟弟再考慮考慮,但他也明白,既然韓國的使臣已將其公主送到了大樑,那麼這件事就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倘若魏國臨時悔婚,那麼對於韓國而來,這是莫大的羞辱。

    更主要的是,眼前這位弟弟似乎並不在意這件事,仿佛他只是想著儘快成婚,儘快獲得安邑那塊封邑來供養北一軍。

    既然弟弟執意如此,趙弘潤也沒什麼好多勸的,畢竟他也清楚,論固執,兄弟倆不相上下。

    『但願你日後不會後悔。』

    在深深地看了一眼趙弘宣後,趙弘潤有些惆悵地離開了。

    在邁步桓王府的那一剎那,趙弘潤忽然發現,這個弟弟好似真的已經長大了,有了自己的考量,婚娶這麼大的事,也不再想著與他這個兄長商量商量。

    不過仔細想想,前兩年趙弘宣私底下從長皇子趙弘禮手中接管北一軍時,就沒有與他這個當兄長的商量。

    『因為年紀漸漸長大,所以就算是兄弟,也稍稍疏遠,不再像年幼時那樣親密無間了麼?』

    回想著近兩年,弟弟趙弘宣對自己逐漸拘禮,趙弘潤不禁有些失落。

    曾經他們兄弟倆,何曾有過這些繁文縟節?一直以來都是沒大沒小打鬧在一起的。

    然而,似曾經那種沒大沒小的打鬧,相信日後會越來越少。

    或許,這就是長大的代價。

    “回王府。”趙弘潤感慨地吩咐道。

    次日,趙弘潤專程派人打聽,得知那些韓國使臣求見了魏天子,並將那位韓國公主帶入了宮中。

    從那之後,那位韓國公主便暫住在沈淑妃的凝香宮。

    再過一日,即六月九日的傍晚,趙弘潤收到了沈淑妃派人傳訊,召他領著眾女到凝香宮用飯。

    到時候趙弘潤就猜到,沈淑妃多半是打算將那位韓國公主介紹給他們。

    果不其然,在那頓家宴上,趙弘潤看到了那位韓國公主,正如傳聞中所言,的確地生得花容月貌,端莊秀麗。

    但趙弘潤感覺地出來,因為此女出身韓國,他弟弟趙弘宣明顯對她有些芥蒂。

    對此,趙弘潤只能暗自期望這對日後的夫婦能夠和睦相處。

    至於弟弟趙弘宣的婚期,不出意料的話,將會在趙弘潤在今年九月、十月前後完婚之後,大概在來年開春之際,或者春夏之際。

    數日後,趙弘潤的弟弟桓王趙弘宣便領著幕僚周昪與幾名宗衛,離開大樑、前赴安邑,畢竟此時,北一軍以連帶著傷兵一同轉移到了安邑。

    若無意外的話,河東安邑,日後將會是桓王趙弘宣的封邑,會是北一軍的總據點。

    而在弟弟前赴安邑的同時,趙弘潤亦收到了相關消息,得知魏天子授意垂拱殿,將河東安邑封賜給了趙弘宣。

    五月、六月,趙弘潤相識的人,有許多皆陸陸續續離開了大樑,比如司馬安前赴河西擔任河西守、臨洮君魏忌前赴河東擔任河東守,商水軍、鄢陵軍、游馬軍亦回歸了商水駐地,姜鄙與燕王趙弘疆,亦分別前往上黨郡與河內郡。

    總得來說,目前魏國的邊疆,各有名帥猛將鎮守,相信一兩年之後,魏國的國勢會變得愈發強大。

    只是在魏國強大的同時,其他國家亦在日益壯大。

    “算了,明日還是去冶造局走走,看看他們是否鼓搗出了什麼新玩意。”

    可能是因為相熟的人都陸陸續續離開了大樑,在肅王府閑了幾日的趙弘潤,忽然感覺有些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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