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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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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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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9 00:42:03
第1328章:雍王府的宴席

    當日臨近黃昏時,趙弘潤帶著介子鴟、雀兒、衛驕三人,乘坐馬車前往雍王府。

    待來到雍王府坐落的那條街道時,就瞧見那條街道上車馬如龍,在相隔幾裡地外,就已經擁堵不堪。

    “不愧是當下的大勢啊。”宗衛長衛驕忍不住感慨道。

    趙弘潤與介子鴟聞言,都沒有說話,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趙弘潤等人乘坐的馬車,才來到雍王府的府門前。

    遠遠地,雍王府的迎賓門人便已注意到了肅王趙潤的座駕,趕忙通知在府門前迎客的幾位雍王宗衛,宗衛長周悅在得知此事後,一邊派人通知府內的雍王弘譽,一邊親自前來相迎,以至於當趙弘潤步下馬車時,周悅已在馬車前恭候。

    “肅王殿下,辛苦您於百忙之中抽閒前來赴宴。”周悅恭敬地行禮道。

    “周宗衛長言重了。”趙弘潤微笑著回應道。

    儘管他心中或多或少仍有些抵觸今日的宴席,但此事與眼前的周悅無關,既然對方笑臉相迎,趙弘潤自然不會失禮。

    “今日本王前來赴宴,也不曾攜帶什麼貴重的禮品,些許薄禮,還望莫要見怪。”

    說著,趙弘潤轉頭看了一眼宗衛長衛驕,後者會意,將手中捧著的一隻木匣雙手遞給周悅。

    “肅王殿下多禮了,周某代我家殿下謝過。”周悅受寵若驚般接過。

    也難怪周悅受寵若驚,畢竟縱觀整個大樑甚至是整個魏國,能得到肅王趙潤正式禮品的,可絕沒有幾戶。

    想當初慶王弘信設宴時,眼前這位殿下送了什麼?只是隨手將一副馬鞭丟給了迎賓的門人罷了。

    而今日,這位殿下特地送上了禮品,這已經是非常給雍王府面子的行為,哪怕木盒內的東西其實並不值錢。

    鄭重地將手中的木盒遞給身後的府人,宗衛長周悅恭敬地抬手說道:“肅王殿下,請。”

    “唔。”趙弘潤點了點頭,在臨進府前,掃了一眼府邸外的諸多馬車,這些馬車佔據了府邸外的空地不算,還幾乎將這段街道都給塞滿了,不難猜測,今日到場赴宴的名流貴族究竟有多少。

    而與此同時,在雍王府的前院主屋正殿內,諸多賓客已在府人的安排下以此就坐,而這些賓客中,竟然還有長皇子趙弘禮與襄王趙弘璟的身影。

    這兩位皇子殿下,一邊看著繽紛而至的賓客,一邊低聲交流著,臉色或多或少都有些凝重。

    相反,陪同他們而來的幕僚,駱瑸與劉介二人,則鎮定自若,談笑風生,湊聽一聽,居然在探討學術方面的問題。

    “老五被逼走,就只剩下你我了。老二今日設宴,未嘗不是對你我施壓……對此,長皇兄有何看法?”

    襄王弘璟低聲詢問著趙弘禮。

    趙弘禮笑而不語,心中牢記著駱瑸對他的叮囑:儘量避免與襄王弘璟交談,變得被其套話。

    “長皇兄難道已經放棄爭位?”襄王弘璟吃驚地又問道。

    見橫豎躲不過去,趙弘禮模棱兩可地說道:“愚兄不過中人之資,雍王才能十倍勝我,他為王,亦無不可嘛。”

    “……”襄王弘璟瞧向趙弘禮的目光中,首次流露出幾分驚訝。

    記得幾年前,面前這位長皇兄可並非這樣的性格,那時的趙弘禮,眼高於頂,雖自命不凡但其實才能平平,只不過是占著一個「嫡長子」好出身罷了。

    而如今,在遭受過挫折之後,趙弘禮似乎懂得了謙遜,也懂得了隱忍,原東宮黨如今紮根上黨,低調地積蓄力量,這與趙弘禮的低調也是分不開的。

    話說回來,近兩年來趙弘禮與原東宮黨的確過於低調了,除了趙弘禮或多或少還在朝中活動,鞏固著自己對吏部的控制力,其餘原東宮黨,仿佛在國內銷聲匿跡,就連這回的『宋郡攻略之役』,原東宮黨也沒有參與其中,以至於若非刻意去回想,還真有可能遺忘這幫人。

    當然,低調歸低調,但襄王弘璟絲毫不相信長皇子趙弘禮甘心放棄爭奪大位,將那個位子拱手相讓於,否則,趙弘禮為何要將「鄭圖」等一干原東宮黨的能吏,從地方調入大樑擔任要職?不就是在為日後‘複出’鋪路嘛!

    對於襄王弘璟而言,倘若這個時候長皇子趙弘禮‘複出’,對他而言是非常有利的。

    畢竟當下的雍王弘譽,聲勢實在是太浩大了,而他又失去了慶王弘信這個盟友,或者乾脆點說是擋箭牌,因此,他很是擔心雍王弘譽接下來對他下手。

    別忘了,他趙弘璟曾經可是背叛過雍王弘譽的。

    因此,倘若這時候長皇子趙弘禮複出,那麼,趙弘璟便可與這位長皇兄結盟,相互抱團取暖,這樣一來,日後雍王弘譽想要對付他的時候,多少也得掂量掂量。

    可沒想到的是,趙弘禮的回答模棱兩可,實在沒有什麼有用的東西。

    在反復試探了幾番後,趙弘璟實在是忍不住了,壓低聲音直接了當地詢問趙弘禮道:“長皇兄,老五倒了,接下來恐怕就是你我了,你我這些年,與雍王都有些怨隙,他今朝得勢,相信你我的日子就不好過了……愚弟以為,你我當攜手患難,共度難關,以求自保才是。”

    “……”聽了趙弘璟的話,趙弘禮忽然笑了,那笑容讓襄王弘璟有些莫名的忐忑。

    原來,駱瑸早就對趙弘禮說過類似的猜測,猜測襄王弘璟多半會主動示好,邀請與他攜手共同抗拒雍王弘譽的打壓——果然被駱瑸料中。

    但是駱瑸又提醒趙弘禮,拒絕此事。

    原因很簡單,因為襄王弘璟並非是一般的牆頭草,這個笑面虎一直以來都在平衡著諸兄弟之間的實力。

    當初他趙弘禮強盛時,趙弘璟投靠雍王弘譽;後來雍王弘譽扳倒了他趙弘禮,趙弘璟立馬就改投慶王弘信;甚至於,當隨後慶王弘信強盛時,謠傳趙弘璟暗中又跟雍王弘譽眉來眼去。

    這種人怎麼值得信任?什麼時候被他賣了都不知道。

    因此,駱瑸建議趙弘禮,索性直接讓襄王弘璟出局——與其留著此人攪和,倒不如直接讓其出局,他趙弘禮單獨與雍王弘譽鬥。

    別看雍王弘譽如今聲勢浩大,但趙弘禮也有他的優勢。

    首先,趙弘禮的母親乃是王皇后,只要王皇后還未倒,作為嫡長子的趙弘禮就不可能徹底倒下。反過來說,只要素來不喜爭權奪利的王皇后出面幫襯,可能情況又會是另外一個樣子。

    其次,趙弘禮有同父異母的弟弟桓王趙弘宣的支持——雖然趙弘禮從未想過狹恩圖報,但抵不住桓王趙弘宣這個弟弟恩怨分明,鼎力支持他爭位。

    桓王趙弘宣,如今在魏國也是頗有分量的,手中握著十萬人編制的「北一軍」,又擁有了安邑作為封邑,甚至再過些時日,還要迎娶韓國的公主,縱使威望與地位不如其兄肅王趙潤,但也稱得上是一股豪助。

    有這種種優勢條件,趙弘禮未嘗不能再與雍王弘譽爭個高下,何必留著襄王弘璟這個攪屎棍?

    雖說襄王弘璟所控制的戶部,也是一個非常關鍵的籌碼,但說到底,將這個兄弟踢出局,設法控制戶部,其實結果也相差不了多少。

    於是,趙弘禮笑著打斷道:“今日只談筵席間的事物,不談其他。”

    “……”襄王弘璟的面色微微有些變了。

    他可沒有「母親是王皇后」這種強力的底牌,倘若雍王弘譽果真對他秋後算帳的話,他根本招架不住。

    最好的結果,莫過於被外封到地方的封邑,從此三五年才有機會回一趟大樑。

    而且可以預料的是,倘若他被外封,肯定是撈不到像商水邑、安邑、山陽邑這種大縣,雍王弘譽十有八九會隨便挑個僻遠的貧瘠小縣作為他的封邑——這與流放能有多少區別?

    就在趙弘璟還想再說幾句時,府外傳來了謁者的通報:“肅王殿下到!”

    聽聞此言,原本還亂亂糟糟的殿內,頓時安靜下來。

    而趙弘璟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雙目微微一亮地瞧向門口。

    只見在眾目睽睽之下,趙弘潤帶著介子鴟、雀兒、衛驕三人走入殿內,在掃了一眼殿內神色各異的賓客後,在府內下人的指引下,來到屬於他的位子。

    “他怎麼也來了?”

    “肅王趙潤竟然也來赴宴……嘿,難道今日有好戲可瞧?”

    看著趙弘潤落座,殿內響起陣陣私議,許多賓客看向趙弘潤的目光,都顯得有些詭異。

    因為有不少人在看到趙弘潤時,這才幡然醒悟:縱使慶王趙信被逼遠走宋郡,但大樑還有一位肅王趙潤。

    並且,這位肅王趙潤的勢力,比較慶王趙信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殿內許多賓客皆忍不住在心中暗自猜測趙弘潤的來意:是對雍王弘譽的服軟?還是說,是對雍王弘譽的宣戰預兆?

    這也難怪,誰讓當初大樑遍傳「肅王意欲爭位」的謠言時,趙弘潤聽信了暗藏‘私心’的介子鴟的建議,並未表明態度抵制那則謠言呢。

    可能是察覺到殿內許多賓客皆有意無意地看向自己,趙弘潤困惑地抬起頭來,卻發現那些人又迅速地轉移了視線。

    “唔?那些人都看著我做什麼?”

    “……”

    介子鴟頗有些心虛地低下頭,撥弄著案幾上的酒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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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9章:顧慮

  趙弘潤的座席,被安排在主殿東席的第三張長案,之前兩個座次分別是長皇子趙弘禮與襄王趙弘璟。

    對於這種安排,趙弘潤並未感覺不適,反而稍稍有些安心,畢竟長幼有序是歷來的傳統,倘若這次雍王府的人故意將他的座次安排在長皇子趙弘禮與襄王趙弘璟的前面,那趙弘潤心中反而會生疑。

    畢竟若這樣安排,趙弘潤就越發引人注意,這會讓他誤會,是不是雍王府的人有意讓他暴露於眾人視線之前。

    按照身份尊貴的差別,似趙弘潤這般身份的皇子,不同于一般人的獨坐,一般是三座或兩座的長案,待會案幾上的菜肴也會是筵席上最豐盛的那一個檔次。

    不過趙弘潤並不喜歡單人獨坐,因此,他非但讓雀兒坐在左手邊,就連原本想陪同宗衛長衛驕坐在後面「陪席」的介子鴟,也被他拉到右手邊坐下。

    這對於介子鴟而言,可謂是莫大的禮遇與榮耀。

    在先前入座時,趙弘潤與長皇子趙弘禮、襄王趙弘璟這兩位兄長打個聲招呼。

    他與襄王趙弘璟的關係,一直以來都只不過是比陌生人稍微友善一些的程度,連「點頭之交」估計都算不上,因為若非他倆彼此是兄弟的話,依趙弘潤的性格,是絕不會跟襄王趙弘璟這種人有什麼聯繫的。

    相比之下,還是長皇子趙弘禮與趙弘潤的關係更融洽,儘管最初彼此有過種種矛盾,但近幾年,二人之間的矛盾逐漸消除,甚至於,二人還在原東宮黨勢力於上黨郡的釀酒行業有些合作。

    “弘潤。”

    就在趙弘潤暗自觀察著殿內的賓客時,襄王趙弘璟湊了上來,笑著說道:“婚事籌備地如何了?為兄可是等著吃你這杯喜酒呢。”

    見趙弘璟主動湊上來套近乎,趙弘潤微微有些意外,不過轉念一想他就明白了。

    在慶王弘信跌倒之後,要說諸兄弟當中誰最著急,那麼肯定就是這位三皇兄了,畢竟長皇子趙弘禮有王皇后護著,縱使是如今的大勢雍王弘譽想要對付前者,也得掂量掂量,而這位三皇兄,上無強勢且得寵的母親護著,下無能讓雍王弘譽都感到忌憚的勢力,此時若雍王弘譽有意對付他,那也並非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只不過,這傢伙找我做什麼?難道他不應該去找趙弘禮麼?』

    趙弘潤略感驚訝地看了一眼遠處的趙弘禮,卻見後者朝著自己微微一笑。

    心中微動,趙弘潤隱隱猜到了幾分:多半是趙弘禮與其幕僚駱瑸看不上趙弘璟,有意想讓後者提前出局。

    其實有時候趙弘潤也覺得,襄王趙弘璟在諸皇子爭位這件事中,更多起到一個攪事的作用,而對於希望魏國儘快結束皇儲之爭的趙弘潤來說,這種人註定不受待見。

    想到這裡,趙弘潤看似客氣、實則疏遠地說道:“三王兄放心,到時候三王兄肯定是我府上的上賓。”

    說罷,他假意示意雀兒為他斟酒,已隱隱擺明瞭不想再跟趙弘璟繼續閒聊的態度。

    趙弘璟不是看不懂趙弘潤的暗示,只不過眼下他處境堪憂,急需找一個能夠聯手抗拒雍王弘譽的幫手,而相比較長皇子趙弘禮,顯然是面前這位老八更加堅挺,於是,他又假意感慨地說道:“哎,想我兄弟幾人,老六去了齊國,老四去了北疆山陽,如今,連老五也去了宋郡……有些事當真是說不好,可能今日你我兄弟還坐在一起把酒言歡,明日就要兄弟離別……哎,一想到此事,為兄就感慨不已。”

    『兄弟「離別」?你說的是你吧?』

    趙弘潤端著酒盞瞥了趙弘璟一眼。

    在他看來,倘若雍王弘譽獨攬大權後會有什麼大的舉動,那麼頭一件事,肯定就是將身邊這位三王兄外封到地方,提前叫這根攪屎棍出局。——換做是他趙弘潤,他也會這麼做。

    見趙弘潤不說話,趙弘璟心中難免有些著急,就在他還欲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就聽殿內門口傳來一陣喧嘩,隨即,衣冠鮮豔的雍王弘譽在一行人的簇擁下邁步來到了殿內。

    『謝天謝地!』

    趙弘潤暗道一聲,不動聲色地就將目光轉向了殿門附近,讓襄王趙弘璟一陣心悶。

    今日的雍王弘譽,儼然是這場筵席的焦點人物,他的來到,仿佛使得殿內的氣氛也變得更加火熱,仿佛人人都想上前與這位大勢皇子攀談幾句,以加深自己在這位雍王殿下心中的印象。

    而雍王弘譽在邁步走入殿內時,則第一眼就掃向殿內的東席,待瞧見趙弘潤帶著三人已在席中就坐時,他臉上的笑容更甚。

    不得不說,雍王弘譽也考慮過「萬一老八趙潤今日拒絕赴宴」這個問題,好在這種糟糕的情況總算是沒有發生。

    在心中松了口氣之余,雍王弘譽與陸續前來攀談的賓客說了幾句,便不動聲色地來到了趙弘潤跟前,帶著幾分歉意說道:“弘潤,百忙之中還要讓你抽暇前來赴宴,為兄心中實在是過意不去。”

    其實在進府的時候,雍王弘譽就已經從府邸門口的迎賓人口中得知了趙弘潤已然赴宴的消息,並且還得知了趙弘潤的贈禮是一支老山參——雖然在這個年代,老山參的價值並不會高到哪裡去,甚至於有許多世人根本不懂這玩意到底幹嘛用,可貼上了「肅王贈禮」這個標籤,這支老山參的意義比它本身還有價值。

    至少,比「一副馬鞭」強得多不是?

    在寒暄了幾句後,雍王弘譽與趙弘潤告辭,走向了殿內的主座。

    今日在雍王府的宴席,是由雍王弘譽的內弟崔詠主持。

    對於這個崔詠,趙弘潤瞭解的並不多,只知道是酸棗崔氏中年青一代的翹楚,是一個喜歡風花雪月的浪蕩子,雖有滿腹的學識,也擅長作詩與丹青,可這些本領都不用在正道上,終日與一些煙花柳巷的女子嬉戲,氣得雍王弘譽的老丈人險些將這個兒子趕出家門。

    後來,雍王弘譽得勢之後,雍王妃崔氏生怕弟弟崔詠果真被父親「斷絕父子關係」,遂將這個弟弟叫來大樑,讓崔詠專門負責幫自己夫君籠絡城內達官貴人。

    還別說,放蕩不羈的崔詠在這方面很有一手。

    打個比方說,崔詠即是雍王弘譽身邊的「繇諸君趙勝」。

    在雍王弘譽來到之後,筵席正式開始。

    說實話,今日雍王府的賓客,論身份尊貴並不比當初慶王弘信的那場筵席,這也難怪,畢竟有許多貴族目前仍在宋郡,無法趕回來參加,但至少是大樑當地的名流,大多皆相繼到場,這再次證明,雍王弘譽不愧是當今的大勢。

    然而這些賓客在筵席期間,時不時地拿眼觀瞧趙弘潤,這讓趙弘潤感到很煩。

    一次兩次或許趙弘潤還會忽視,可三番兩次地觀察他的表情,他又不是傻子,豈會猜不到那些人的心思?

    而與此同時,雍王弘譽的幕僚張啟功,還有內弟崔詠,這些人亦注意到了殿內許多賓客的異樣目光,對此神色各異。

    待筵席結束時,雍王弘譽在眾目睽睽之下,親自將趙弘潤送出府邸外,更叫人奉上一隻木盒作為回禮,親近地說道:“今日讓賢弟百忙之中前來赴宴,愚兄實在過意不去。正巧最近愚兄偶然得到一盒上好的霞珠,不若就轉贈弘潤府上那幾位紅顏知己,作為賠罪,還望弘潤莫要推辭。”

    所謂的霞珠,其實說白了就是彩色的珍珠,別說在魏國,就算在楚國都是非常有價值的珍物。倘若是大顆的霞珠,不說價值連城,至少也比黃金、玉石珍貴地多,因此這份回禮,著實貴重,至少比趙弘潤那支老山參貴重地多。

    趙弘潤推辭了幾回,但最終還是架不住雍王弘譽的盛情,只能收下。

    待逐一送走賓客後,雍王弘譽將內弟崔詠、幕僚張啟功等一些心腹招到了書房。

    期間,崔詠想起了姐夫送出去的那盒霞珠,頗有些不舍。

    畢竟那種上好的霞珠,連他姐姐雍王妃崔氏也沒有多少,而此番雍王弘譽卻最起碼送出去了十幾顆,這讓他很是肉疼——哪怕留幾顆給他,讓他帶著吃花酒時哄那些女人開心也好啊。

    聽到崔詠的嘀咕,雍王弘譽與幕僚張啟功心中都有些無語。

    在沉吟了一番後,雍王弘譽正色說道:“今日,老八能前來赴宴,這是給足了本王面子,幾顆霞珠算得了什麼?……如我當初所料,弘潤本身對那個位子並無興趣,只是那介子鴟在暗中搞鬼而已。如今本王已成大勢,只要弘潤不改變主意,一個介子鴟,諒他也翻不出什麼花樣來。”

    聽聞此言,張啟功低聲說道:“殿下,話雖如此,但不知殿下可曾看到今日筵席間諸賓客曾頻頻觀望肅王?”說著,他抬頭看了一眼雍王弘譽,正色說道:“肅王雖無爭位之心,但他勢力太大,有他在大樑一日,有些人,恐怕並不會對殿下一心一意……”

    “你的意思是?”雍王弘譽皺眉問道。

    張啟功拱了拱手,正色說道:“在下建議,為妥善期間,還是應該想個法子,讓肅王移居商水……如此一來,在這大樑,再無人能掣肘殿下。”

    “這個……”

    雍王弘譽不由地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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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0章:雍王的抱負

    張啟功的話,讓雍王弘譽陷入了沉思。

    平心而論,張啟功說得一點沒錯,就算肅王趙潤並無爭奪大位的心思,但放任這個權勢滔天的兄弟繼續留在大樑,其實雍王弘譽心中也頗為不安。

    確切地說,這份不安並非一朝一夕,而是由來已久,在當初慶王弘信還在大樑時,雍王弘譽就有這方面的顧慮。

    這也難怪,畢竟肅王趙潤在大樑的影響力實在太大了,遠比慶王弘信更甚,只不過當初雍王弘譽有慶王弘信這個「頭號勁敵」,因此無暇、也無精力去計較這些罷了。

    而如今,慶王弘信已被他逼得遠赴宋郡,「肅王趙潤」這個潛在的威脅,一下子就變得惹眼起來。

    當然,這並不表示雍王弘譽打算用對付慶王弘信的辦法去對付肅王趙潤。

    慶王弘信算什麼?

    在雍王弘譽眼裡,慶王弘信只不過是仗著有南梁王趙元佐以及天水魏氏的魏罃支持,才有資格與他爭奪皇位罷了。

    但肅王趙潤這位八弟不同,這個兄弟能有其如今的權勢與地位,全靠他自身的能力,靠他這些年來率軍南征北戰打出來的。

    魏國需要肅王趙潤!

    這一點,雍王弘譽非常清楚。

    他從未對外人言及過,但事實上,他也有著他自己的抱負:即做得比他們的父皇更出色,使魏國變得更加強大。

    他希望親手將魏國推上「中原霸主」的位置,讓後世的魏人在提到他「魏王譽」時,皆豎起大拇指稱讚一聲:那是一位賢君!

    甚至於,雍王弘譽還想過吞併韓、楚,只不過這些宏遠的抱負,連他自己都感覺有些不切實際,因此不敢提及。

    而想要使魏國達到那等強盛,與他國的戰爭固然是避免不了的,因此,「肅王趙潤」這位八弟,從一開始就在雍王弘譽的班底名單當中——倘若能得到這位弟弟替他打江山,在他治理下的魏國,豈不是會變得空前強盛?

    甚至於……一統天下?

    一想到「一統天下」,雍王弘譽便感覺口乾舌燥,心中亦激動地不能自己。

    無他,只因為這份空前的武功,中原各國幾百年乃至上千年來都沒能達成,倘若在他的治理下,魏國能達到那種高度,那好比說,他超越了中原各國歷代的君王。

    而目前在魏國,能幫助他達成這等宏願的,有三人,即肅王趙潤、南梁王趙元佐、禹王趙元佲。

    這三位,皆是擁有著「滅一國」能力的統帥,縱使是司馬安、韶虎、龐煥等魏國一流的名將,比較這三位還是遜色了些許。

    而在這三位中,雍王弘譽最看好八弟肅王趙潤。

    對於南梁王趙元佐,他信不過,他至今仍然懷疑南梁王趙元佐支持慶王弘信的動機;至於禹王趙元佲,雍王弘譽純粹就是顧慮這位王叔的身體狀況,他怎麼敢將自己的期望,交給一位時不時就會咳嗽、吐血的王叔身上呢?

    唯獨八弟趙潤,年輕,又有才能,相信有他坐鎮魏國,魏國絕不會在對外戰爭中失利。

    但目前,八弟趙潤的權勢比他更甚,想要招攬這位王弟,可不是那麼簡單——說得簡單點,他還未坐上魏國君王的位置,何來的資格招攬那個弟弟?

    因此,坐上那個位置,是雍王弘譽必須優先考慮的事。

    可問題是,八弟趙潤逗留于大樑,這也對他造成了一些影響。

    『該死的介子鴟……』

    雍王弘譽忍不住在心中罵了一句。

    倘若前一陣子那則「肅王意欲爭位」的謠言中,肅王趙弘潤再次表明了「不欲爭位」的立場,雍王弘譽絕不至於如此為難。

    可那該死的介子鴟,對其效忠的對象陰奉陽違,居然說服了趙弘潤對那則謠言保持沉默,雖然事後雍王弘譽通過「代為闢謠」的方式破壞了介子鴟的陰謀,但說到底,這辦法終究沒有趙弘潤自己出面闢謠更讓人信服。

    這不,當初那件事的後遺症如今就冒出來了:大樑,乃至魏國,不知有多少人期待著他雍王弘譽與肅王趙潤的爭鬥。

    雖然雍王弘譽自己能夠肯定,那位八弟九成九根本沒想過與他爭奪魏國君王的位子,可問題是那些人不知道啊,還在傻傻地觀望,明顯是想等著待肅王趙潤出面爭位時,爭相投靠。

    在這種情況下,雍王弘譽如何借扳倒慶王弘信的勝勢,進一步擴大影響力?

    因此,當張啟功提議設法讓肅王趙潤移居商水時,雍王弘譽是有些心動的,畢竟若趙弘潤也離開了大樑,那大樑就再無人能與他抗衡,而那些此時正在觀望的官員、權貴、世族,相信也就會陸續倒向他這邊。

    可問題是,老八在大樑住得好端端的,也沒有跳出來與他爭奪皇位,這個時候卻讓他移居商水?萬一惹毛了那個八弟怎麼辦,豈不是弄巧成拙?

    想到這裡,雍王弘譽皺著眉頭說道:“這件事暫且擱置,先解決老三再說。……這傢伙留在大樑才是禍害。”

    張啟功聞言點點頭,說道:“此事容易,先前有燕王弘疆外封山陽,隨後又有桓王弘宣外封安邑,雖然我大魏此前已廢棄皇子外封,但這一代先例已開,只要找一個合適的理由,將襄王外封即可……順便,日後還能用相同的辦法對付慶王。”

    這話聽得雍王弘譽暗暗點頭。

    呵,慶王弘信還奢望有朝一日返回大樑?做夢!

    別說他短時間內無法撫平宋郡的民怨,就算他辦到了,雍王弘譽也能假借封賜,封慶王弘信一個「宋郡郡王」之類的爵位,強行將後者按在宋郡。

    “那……哪裡合適呢?”雍王弘譽問道。

    張啟功聞言笑道:“「陽翟(di)」如何?去年肅王征討三川時,據聞有三川羚部落的羯人逃到了宛城,在我大魏國界騷擾作亂,可令襄王坐鎮邊疆……或者,「宛地」?

    他知道,雍王弘譽對襄王弘璟當初背叛其投靠慶王弘信,多少還是有些憤懣的,自然不會提一些類似「商水」、「安邑」、「山陽」等富足的邑地。

    “……”

    聽了張啟功的話,雍王弘譽的眉頭挑了一下。

    所謂的「陽翟」,位於魏國「潁水郡」的西邊,論地理位置,比當年流放南梁王趙元佐的「南梁」好不了多少,都處於是「川、巴、魏、楚」的交界,屬於是既偏遠又貧瘠的鄉下縣城,而且匪患嚴重,雖然縣城人口並不算少,但比較繁華的大樑,可謂是雲泥之別。

    而「宛地(郡)」,那就更狠了,因為那裡根本談不上是魏國的領土,處於是汾陘塞外、巴國與楚國交戰搶奪的土地,混亂程度比南梁、陽翟更甚,倘若襄王弘璟被封到這塊,或許連生存都是一個問題。

    “宛地?這不合適吧?”雍王弘譽的內弟崔詠皺眉說道:“以什麼理由讓襄王封到宛地呢?”

    張啟功聞言笑道:“令其籌畫遠征巴國如何?”

    雍王弘譽與崔詠對視一眼,心中微微一動。

    不得不說,儘管這些年來,魏國在韓楚兩國的夾縫中艱難生存,且頻頻遭到韓楚兩國軍隊的進攻,但即便如此,魏人最恨的——指建國初期真正的魏人——卻仍然是巴人。

    比如魏國歷代君王,無不夢想著使魏國強大後,率軍進攻巴國,以報復祖先在東遷途中,被巴人襲擊的那段仇恨。

    只不過,魏國在中原紮根之後,始終有韓、楚兩國這個心腹大患,以至於歷代魏國君王皆未能達成這個祖先的遺願。

    可如今,魏國已經強大到能令韓、楚兩國不敢肆意用兵,倘若這個時候提出遠征巴國,相信定能得到宗府與一大批姬趙氏子孫的支持——不管這些人支援這場戰事的目的是否純粹。

    崔詠出身酸棗崔氏,而酸棗崔氏在百餘年前,乃是梁國的後人,因此,他並不能理解最初的魏人對巴人的恨意,但雍王弘譽卻明白,這個提議的可行性非常高。

    只不過,這有點太狠了吧?

    襄王弘璟又不是肅王趙潤,說不定這一去就死在宛地了。

    想了想,雍王弘譽沉思著說道:“還是……陽翟吧。”

    「陽翟」如今夾在三川與汾陘塞當中,雖然周邊一帶仍避免不了匪患叢生,但不至於會爆發大規模的戰爭——因為一旦爆發大規模的戰爭,自有三川郡、汾陘塞、商水邑的軍隊前往抵禦,根本輪不到襄王弘璟親自上陣。

    此後,雍王弘譽與張啟功等人又商量了一下具體的事項,不過他們並不打算立即動手。

    一來,他們也想試探一下長皇子趙弘禮、肅王趙弘潤這件事的態度;二來嘛,前幾日剛剛將慶王弘信踢走,倘若立刻就對襄王弘璟動手,這未免給人一種「急不可耐」的感覺。

    別人的態度雍王弘譽可以不管,但他必須考慮到他父皇的態度。

    畢竟一下子就踢走了兩個兄弟,這難免會刺激到他們的父皇:怎麼?迫不期待想要坐朕的位了?是不是下一個準備將朕踢走啊?

    因此,雍王弘譽與張啟功商議,準備等肅王趙弘潤完婚,借這件喜事沖淡「慶王被迫離開大樑」這件事,再設法將襄王弘璟封到陽翟,讓這傢伙滾蛋。

    幾日後,襄王弘璟隱隱約約也得悉了這件事,這讓他如坐針氈。

    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倘若在九、十月份,在趙弘潤完婚之前他還未能想到應對的辦法,那麼,他就只能灰溜溜地滾到陽翟,日後再難有機會返回大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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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1章:桓王回都

    就當襄王弘璟正因為自己即將遭到雍王弘譽的事後清算而坐立不安時,「慶王弘信被逼離開大樑前赴宋郡安撫民怨」的消息,正逐步傳遍魏國地方郡縣。

    一時間,舉國那些慶王黨貴族、瑟瑟發抖,而先前就打定主意投奔雍王弘譽的貴族們,則扶額相慶,至於一些此前保持中立的貴族們,在這次事件後亦有所動搖。

    無他,只是因為扳倒了慶王弘信的雍王弘譽,就目前而言實在是太過於聲勢浩大,儼然已經是儲君的大勢人選。

    在事發的數日後,這則消息傳到了北疆河內郡的山陽。

    燕王弘疆在得知這件事後,一臉暢快笑容,連道“活該”,隨後,他臉上這才露出意猶未盡般的神色。

    其實事實上,燕王弘疆與慶王弘信這個弟弟並沒有多大恩怨,這位耿直豪爽的燕王殿下只不過是恨屋及烏,因為單純憎恨南梁王趙元佐而遷怒慶王弘信罷了。

    而待痛快過了之後,這位燕王殿下就繼續忙碌于山陽的重建工作去了——這場大樑的變故,對於山陽以及這位燕王殿下來說,幾無多少影響。

    此後又過了一日,這則消息傳到了河東郡的安邑,即如今桓王趙弘宣的封邑。

    相比較燕王弘疆,桓王趙弘宣十分重視這條消息,在得知此事後,在心腹幕僚周昪面前冷笑道:“哼!這雍王,死性不改,當年就以這等陰謀坑害了長皇兄,如今故技重施,踢走了慶王……可笑大樑有南梁王坐鎮,竟然還被雍王算計。”

    聽了這話,幕僚周昪感到十分驚奇。

    因為他在反復思考這則謠言後,確切有懷疑過「金鄉屠民」事件是否有可能是雍王弘譽的人在背後搞鬼,畢竟這種陰謀手段很像是張啟功這名毒士的運作,不過沒想到自家殿下居然能一眼看穿。

    不過在仔細想了想之後,周昪便想通了:多半是自家殿下厭惡雍王弘譽,因此只要察覺到一丁點的不對勁,便下意識地聯想到雍王弘譽。

    苦笑之余,周昪也履行了作為幕僚的職責,為自家殿下分析道:“倘若果真是張啟功設計,那麼,那個「曲梁侯司馬頌」的立場,就非常值得懷疑。”

    他說這話並非無的放矢,畢竟這種招數,他周昪幾年前就已經用過了——當年,周昪明明有意輔佐雍王弘譽,卻假意投奔當時還是東宮太子的趙弘禮,向後者獻了幾條「後患無窮」的妙計,成功地坑得原東宮太子趙弘禮生活不能自理。

    縱使當時趙弘禮身邊還有駱瑸那等賢才,依舊被周昪得逞,後者險些還成功離間了趙弘禮與駱瑸,要不是駱瑸這個人腦筋太死,有著一股讀書人的迂勁,換一個人恐怕早就離開了趙弘禮。

    只不過後來周昪被張啟功給摘了桃子而已。

    正因為有過這方面的經驗,周昪一眼就看出了曲梁侯司馬頌的不對勁——後者,十有八九是雍王弘譽安插在慶王黨內部的暗棋,專門等著在『收復宋郡』這件事上拖慶王下馬。

    “……慶王一倒,大樑再無人能抗拒雍王弘譽。”

    其實在說這話的時候,周昪也想到了自家殿下的兄長肅王趙潤,不過因為彼此關係都比較熟絡了,並且周昪也知悉那位殿下根本無心爭奪大位,故而沒有算在裡面罷了。

    聽聞此言,趙弘宣的眉頭頓時凝了起來。

    慶王弘信遠走宋郡這與他無關,但雍王弘譽得勢之後,勢必會威脅到長皇子趙弘禮,這讓趙弘宣心中著急。

    他忍不住問道:“周昪,若我欲相助長皇兄,我該怎麼做?”

    周昪想了想,說道:“如今雍王弘譽已成大勢,長皇子沉寂已久,該是時候複出了……而到時候,就需要有人站腳助威。”

    桓王趙弘宣點了點頭,當機立斷地說道:“你準備一下,今日就隨我返回大樑!”

    “是!”周昪拱手應道。

    當日,桓王趙弘宣點了兩百五十名北一軍精銳,帶著幕僚周昪,前往「蒲阪」。

    「五方伐魏戰役」之後,河東郡飽受戰火,目前正在緊鑼密鼓的重建當中,每日都有來自大樑的大船往返于蒲阪、汾陰等地,依趙弘宣的關係,不難搭個順風船。

    畢竟蒲阪縣縣令,乃是「三叔公」趙來峪的長子「趙文藺」,「肅王黨」的一員;而「蒲阪尉」聞續,既是「河西守司馬安」原先的副將,又是現「河東守」、「臨洮君魏忌」的部將,也算是大半個肅王黨,桓王趙弘宣在肅王黨一系當中,那可也是被尊稱為「二爺」的大人物。

    乘坐船隻順流而下,原本可能需要十天半月的路程,趙弘宣一行人在短短四日就抵達了大樑北邊的博浪沙河港。

    看著曾經的荒蕪河灘如今變成了一座巨大的塢港,且工部「營建司」的官員與工匠們,正借助水泥的便利,以常人無法想像的建設速度,在空蕩蕩的博浪沙塢港地基上興建一群群的房屋,桓王趙弘宣與幕僚周昪皆感到十分震撼。

    可惜眼下來不及細細欣賞這座即將成為魏國首屈一指繁華之地的河港,趙弘宣按捺心中的好奇,帶著周昪與麾下北一軍精銳,馬不停蹄地返回大樑。

    其實嚴格來說,外封的皇子是不允許隨意返回大樑的,不過桓王趙弘宣並不算是正式外封的皇子,他先前只是算是偷偷跑出大樑的,至於正式的外封,至少要等到他與那位韓國的公主成婚之後,垂拱殿以及朝廷才會發下正式的文書。

    正因為這樣,他根本不用理睬什麼「外王不得擅自入大樑」的規矩,在城門口亮明身份之後,便浩浩蕩蕩地前往了長皇子趙弘禮的府上。

    當然,在前往張皇子趙弘禮的府上前,趙弘宣也沒忘記叫宗衛「杜薦」帶著二十幾名北一軍士卒,帶著他從安邑帶來轉贈給幾位嫂嫂的許多禮物,先到肅王府拜訪他兄長趙弘潤。

    至於皇宮內他母親沈淑妃的凝香宮那邊,趙弘宣或多或少有些忐忑,因為他的未婚妻子,那位來自韓國的公主,目前就跟他母親住在一塊。——儘管嘴上口口聲聲說著不在意,但事實上,趙弘宣對於這門聯姻之婚,心中還是有些抵觸的。

    一來是他與那位韓國公主根本就沒有什麼感情基礎可言,二來,韓國那可是他日後想要征服的國家。

    著實糾結。

    囑咐宗衛「公良毅」帶著百餘名北一軍精銳先回他在大樑的桓王府,桓王趙弘宣領著幕僚周昪與十幾名護衛,徑直來到了長皇子趙弘禮的府邸前。

    砰砰砰敲響府大門,長皇子府上的門人打開府門一瞧,臉上露出幾許吃驚之色,連忙恭敬地打招呼:“九爺,您幾時回大樑的?”

    與肅王黨一系的人習慣喊趙弘宣為「二爺」不同,原東宮黨一系的人則習慣尊稱趙弘宣為「九爺」。

    “方才剛回大樑。”趙弘宣隨意打了聲招呼,隨即問道:“長皇兄在府上麼?”

    門人恭敬地回答道:“正在府上。”

    點點頭,也不需通報,趙弘宣帶著周昪等人徑直走向府內深處。

    而期間,府內的下人與護衛,在看到這位桓王殿下闖入府內,非但不吃驚,反而恭敬地向趙弘宣行禮,甚至於還有人笑容滿臉地與趙弘宣打招呼。

    由此可見,桓王趙弘宣在原東宮黨一系中的地位——並沒有誰拿他當外人。

    當趙弘宣帶著周昪等人來到府裡內院時,正巧看到長皇子趙弘禮與其幕僚駱瑸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好似正在考驗皇長孫「趙永律」的學問。

    看趙弘禮的表情,似乎對兒子的學問不是很滿意的樣子,反而是駱瑸在旁笑呵呵地打著圓場。

    而從旁,趙弘禮的次子「趙永徽」正探頭探腦地看著被訓斥的兄長,一副惶恐的模樣。

    倒是趙弘禮的兩個女兒,一點兒也不擔心,尤其是年僅幾歲的小女兒,正抓著駱瑸的頭髮企圖爬上這位‘叔叔’的後背。

    看著這其樂融融的一幕,趙弘宣苦笑不已,忍不住說道:“長皇兄,駱先生,好閒情逸致啊。”

    “唔?”

    趙弘禮與駱瑸轉過頭來,看到趙弘宣與周昪等人,趙弘禮驚喜地說道:“小九?你怎麼回大樑來了?”

    趙弘宣嘿嘿一笑,也未搭話,只是看了一眼侄子趙永律、趙永徽與兩個侄女。

    趙弘禮會意,拉著兩個兒子的手,好似嚴父般訓斥、勉勵了一番,隨即打發兄弟二人回書房念書,至於兩個女兒,則喚來伺候在一旁的侍女,將其領到正室李氏那邊去。

    一回頭見趙弘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方才還是一副嚴父架勢的趙弘禮,忍不住有些尷尬地解釋道:“愚兄才能平平,但永律、永徽二子頗為聰慧……唉,永律今年都一十四了,但好學反而不如當初,愚兄也是心中著急。”

    按照當代的演算法,男子十五、十六就算半個大人,可以迎娶妾室了,而若是民間,十六歲就完完全全算是成人,因此也難怪趙弘禮心中著急。

    聽聞此言,趙弘宣調侃道:“不喜念書,未必日後就沒有出息,我那位兄長,從小就不喜念書。”

    『這有可比性?』

    趙弘禮被說得哭笑不得,畢竟趙弘宣調侃的對象,那可是被譽為「生而知之者」的肅王趙潤。

    在玩笑了幾句後,趙弘宣終於說出了此番的來意:“長皇兄,你沉浸已久,該是時候複出了。”

    聽聞此言,趙弘禮的臉上頓時露出了凝重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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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2章:聚謀

    所謂的複出,其實就是再次回到大樑朝野的視線焦點。

    這件事,早在幾日前,趙弘禮就跟幕僚駱瑸探討過,二人都覺得,這件事有些過於倉促。

    其實按照他們原本的計畫,仍打算再隱忍幾年,坐山觀虎鬥,靜看雍王弘譽與慶王弘信的爭鬥。

    畢竟原東宮黨勢力在上次遭受嚴重挫傷後,目前剛剛在上黨郡紮穩腳跟,雖然恢復了一些元氣,也通過耕種糧食、釀造酒水取得了一些收益,但跟全盛時期的東宮黨還是沒法比。

    可是沒想到,慶王弘信這回被雍王弘譽拿捏住了把柄,一下子就給踢出了局,這對趙弘禮與原東宮黨而言,也是一樁始料未及的事。

    在招呼趙弘宣與周昪坐下後,趙弘禮皺著眉頭說道:“此事,駱瑸前幾日就跟我商量過,目前我方的勢力,恐無法抗衡雍王……”

    在他說完後,駱瑸遂將幾日前雍王弘譽在其府上設宴時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趙弘宣,著重強調了「城內世族豪紳無不爭相攀附雍王」的事實,看得出來,對此駱瑸的壓力也很大。

    聽著此言,趙弘宣皺眉說道:“雖說此事險阻重重,但爭一爭好歹還有機會……目前,雍王雖說是大勢,但許多人仍在觀望,倘若等這些人確定無人能抗拒雍王,皆投奔雍王門下,到那時,可就為時已晚了。”

    這一番話,說得趙弘禮與駱瑸沉思不語。

    其實說實話,趙弘禮目前還是擁有與雍王弘譽爭奪大位的資本的,畢竟他有一些雍王弘譽都不具備的優勢,但問題是,趙弘禮與駱瑸,都不是那種有大魄力的人,而且性格較‘軟’。

    這從駱瑸歷來為趙弘禮所獻的計策就能看出,幾乎每次都是後發制人、見招拆招,幾乎不曾看到他主動去設計其他皇子。

    這可能與駱瑸的性格有關,因為他學的是王道陽謀,做事習慣光明正大,可能在他的認知中,相比較算計別人,他更加傾向於讓己方做得更好。

    反觀周昪、張啟功,那都是「進攻欲望」極其強烈的幕僚,講究先發制人。

    而這,可能就是趙弘禮、駱瑸這些年來頻頻吃暗虧的原因:性格太軟。

    就像這次,其實駱瑸也知道,正如趙弘宣所說的,此時若長皇子趙弘禮還不宣告複出,待等「慶王弘信被逼離開大樑遠赴宋郡」一事漸漸淡去,一切塵埃落定,到時候就算趙弘禮再高舉奪位之旗,也撼動不了雍王弘譽介時的聲勢。

    但他與趙弘禮,就是下不了這個決定。

    說白了,他倆就是怕輸、害怕失敗。

    這是慣用王道之策的幕僚的通病,未曾戰、先算敗,算著算著就把自己的信心給算沒了。

    不過這也難怪,畢竟當初輸了一回,輸得原東宮黨支離破碎,只剩下一小部分人仍在上黨郡苟延殘喘,若是再輸一回,那就再無得勝的機會了。

    看到趙弘禮與駱瑸滿臉凝重的模樣,趙弘宣與周昪不禁有些無語。

    不可否認,駱瑸確實是王佐之才,也確實將趙弘禮這位曾經眼高手低的長皇子規教地很好,但尷尬的是,也不曉得是不是沾染了駱瑸的性格,這對主臣,如今變得愈發保守。

    想到這裡,趙弘宣正色說道:“大位之爭,原本就是有進無退的事,似這般瞻前顧後,那還爭什麼?還不如趁早歸順雍王,還能得個富貴。”

    這一番話,說得趙弘禮與駱瑸面紅耳赤,好不尷尬。

    見此,趙弘宣深吸一口氣,平復了心神,正色說道:“長皇兄,小弟只問你一句話,你可還想爭那位子?倘若你說不想爭了,小弟即刻就回安邑,再不過問此事。”

    在趙弘宣近乎脅迫的詢問下,趙弘禮面色陰晴不定,仿佛正在劇烈掙扎。

    足足過了片刻,他這才咬咬牙,說道:“愚兄……也就不說那些虛套的話了,我……想再與雍王爭一次!”

    聽聞此言,趙弘宣臉上露出了笑意,而駱瑸,亦長長吐了口氣,隱隱有種如釋重負的意味。

    也難怪,他雖然擅長出謀劃策,但軟弱的性格卻註定他無法成為一位決策者。

    眼下趙弘禮終於做出了決定,這好比說也是給駱瑸指明了方向。

    此時,趙弘宣的幕僚周昪低聲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要從長計議了……我有兩個想法,駱兄不妨試聽一二。”

    “周兄請講。”駱瑸嚴肅地說道。

    他知道,周昪是才能絕不會遜色於他的幕僚,更重要的是,周昪的性子比他強硬地多。

    在趙弘禮、趙弘宣、駱瑸三人的注視下,周昪正色說道:“首先我們必須承認,就算有我家殿下義助長皇子,長皇子這邊的聲勢仍然不足以抗拒雍王……既然如此,我們就要尋找外力。”

    “你不會是指我哥吧?”趙弘宣表情古怪地打斷道:“我哥他很看好雍王,他不會幫咱們的。”

    聽聞此言,周昪搖了搖頭,笑著說道:“並非肅王殿下,而是長皇子殿下的母親,王皇后。”

    這話,聽得趙弘宣心中一愣。

    隨即,他忽然想起,想當初在中陽皇狩時,六王叔趙元俼曾在講述當年「蕭氏」那件辛秘時,提及過王皇后,雖然只是寥寥兩句,但不能否認,王皇后在他們父皇爭奪大位的期間,出謀劃策貢獻了不少力量。

    的確,想當初魏天子趙元偲奪位時,最依賴的兩人,一個是禹王趙元佲,另一個就是王皇后,那也就怡王趙元俼在講述當年辛秘時,那位王姓的女官,「王娡」。

    “對啊!”

    趙弘宣幡然醒悟,驚喜地對趙弘禮說道:“長皇兄,你怎麼就不找皇后相助呢?”

    “這個……”

    趙弘禮聞言臉上露出了幾許難色,看得趙弘宣、駱瑸、周昪都感覺有些奇怪。

    在沉默了片刻後,趙弘禮微歎了一口氣,低聲說道:“我也不瞞你們,從小到大,母親大人就對我……唔,並非十分親近,可能是覺得我太愚笨了吧……再者,母親素來也不喜爭權奪利。”

    “……”

    趙弘宣、周昪、駱瑸三人面面相覷,他們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事。

    歷來宮內的女人,無一不是惦記著「母憑子貴」,做夢都想讓自己的兒子成為魏國的君王,可這位王皇后,卻似乎對此絲毫不感興趣。

    “不會吧?”

    趙弘宣難以理解。

    要知道,沈淑妃雖然從小對趙弘潤、趙弘宣他們兄弟倆極為嚴厲,但兄弟倆仍然能感受到母親對他們的疼愛,因此,哪怕是兄弟倆如今長大成人,擁有了不小的權勢,但在母親面前,依舊是恭恭敬敬,不敢有半分忤逆。

    因此,趙弘宣實在無法理解趙弘禮口中那位「並不十分親近兒子」的王皇后。

    “……這個,我也說不好。”

    趙弘禮皺了皺眉,說道:“反正從小到大,無論我想要什麼,母親大人都會設法滿足,但是,我總感覺母親對我……說不好那是什麼感覺,總之……哎,說不好說不好。”

    他的確感到很奇怪。

    要說王皇后對他不好吧,從小那可是予取予求,倘若趙弘禮有個頭疼腦熱的,那也是關懷備至,並且,在他趙弘禮爭奪皇位期間,舅族鄭城王氏那也是盡心盡力;可要說他對好吧,他總感覺他與母親之間有些生分。

    “可能真是我當初太愚笨,太令母親大人失望了吧。”趙弘禮只能這樣解釋。

    “……”趙弘宣、周昪、駱瑸三人面面相覷。

    尤其是趙弘宣,他原以為這是一招好辦法,卻沒想到,這其中竟然還有這種因由。

    想了想,趙弘宣說道:“這樣的話……長皇兄就負責勸說皇后吧,若能說動皇后幫助咱們,咱們的勝算就大了不少……”

    趙弘禮聞言有些忐忑,因為從小到大,他始終頗為畏懼那位母親,尤其是在逐漸長大成人後,愈發不敢在母親面前表露心跡。

    但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嗯!”他點點頭說道:“我會想辦法勸說母親大人的。……第二樁事呢,周先生?”

    “第二樁事,就是查一查曲梁侯司馬頌的底細。”周昪看了一眼駱瑸,壓低聲音說道:“我懷疑,曲梁侯司馬頌,乃是雍王弘譽安插在慶王黨內部的暗棋。……若能設法查證是雍王弘譽暗中授意曲梁侯司馬頌,叫後者挑錯慶王黨引發「金鄉屠民」之事,那雍王弘譽就萬劫不復了……”

    駱瑸聞言點了點頭,隨即苦澀說道:“這件事,其實駱某也曾想過,只是……苦於沒有證據啊。”

    說得也是,總不至於他們登門質問曲梁侯司馬頌,後者就乖乖將內中隱情一五一十透露給他們了吧?

    聽聞此言,趙弘宣摸著下巴說道:“這件事,我倒是有個主意……我哥手底下,有「黑鴉」、「青鴉」、「夜鶯」三支隱秘勢力,「夜鶯」如今是我嫂子趙鶯在掌管,我也聯繫不到她,但青鴉眾與黑鴉眾,我卻能通過高括聯繫到他們……”

    “高括大人,那是肅王殿下的宗衛吧?”駱瑸表情古怪地提醒眼前這位桓王殿下。

    想想也是,倘若趙弘宣拜託高括聯繫青鴉眾或黑鴉眾徹查此事,難道高括會代為隱瞞?肯定是前腳趙弘宣剛剛拜託完,後腳高括便將此事稟告了那位肅王殿下啊。

    不過關於這一點,趙弘宣卻不擔憂,輕笑著說道:“就算被我哥得知,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倘若最後查證,果真是雍王弘譽暗中授意曲梁侯司馬頌,相信我哥亦會對雍王改變態度……他最是不喜無意義的屠殺,更何況,此次遭受劫難的金鄉宋民,幾乎等同於是我大魏的國民……因此,就算高括稟告了我哥,我哥他也會默許追查此事。”

    聽聞此言,駱瑸眼睛一亮。

    倘若如今看好雍王弘譽的肅王趙潤,因為這件事對前者產生了別樣的看法,那他們的勝算,可就更大了。

    “那就……拜託桓王殿下了。”

    “嗯,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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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30 01:54:41
第1333章:母與子

    次日大清早,長皇子趙弘禮便在幕僚周昪與宗衛長馮述兩人的陪同下,乘坐馬車來到了皇宮宮門前。

    下了馬車後,望著眼前那巍峨堂皇的宮門,趙弘禮感覺既熟悉又陌生,因為自從他自免「太子儲君」的位子、搬離了東宮後,他便甚少回到皇宮。

    “卑職靳炬,拜見大殿下。”

    今日值守宮門的,乃是禁衛軍八位禁尉武郎之一的靳炬,待瞧見長皇子趙弘禮前來皇宮時,不僅有些詫異。

    畢竟近兩年來,靳炬值守在宮廷內,已經甚少看到這位長皇子殿下出入。

    說得難聽點,要不是今日瞧見這位殿下,可能靳炬甚至都快忘了,原來大樑還有這麼一位長皇子殿下。

    可能是從靳炬的目光中察覺到了什麼,趙弘禮心中著實不是滋味。

    想當年,他為魏國的太子儲君,住在東宮,聲勢浩大,縱使是當時的雍王弘譽,哪怕是聯合襄王弘璟,都只不過是在他的威勢下殘喘。

    可如今,雍王弘譽距離那個位子只有一步之遙,而他,曾經的東宮太子趙弘禮,卻連出入皇宮都要遭受旁人異樣的眼神。

    甚至於,趙弘禮還能感覺到那些禁衛軍士卒正在暗自嘀咕:他怎麼來了?他來做什麼?

    “殿下。”

    可能是察覺到了自家殿下情緒的波動,駱瑸走上前來,不動聲色地提醒趙弘禮。

    其實駱瑸也感覺到那些禁衛軍的目光有些無禮,所謂世態炎涼、莫不如此,但話說回來,如今的禁衛軍,可不再是當年爭相攀附東宮時的狀況了,駱瑸也擔心趙弘禮因為心情的落差而做出什麼事來。

    『呼……』

    暗自吐了口氣,長皇子趙弘禮若無其事地邁步走入了皇宮,對某些禁衛軍那怪異的目光視若無睹。

    瞧著長皇子趙弘禮一行三人離去的背影,禁衛統領靳炬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忽然,他招招手召來一名心腹部下,吩咐後者待遲些時候輪班時,抽暇跑一趟肅王府,將這件事稟告肅王趙潤或後者的宗衛。——今日趙弘禮突然無緣無故地入宮,靳炬怎麼看都覺得其中有點蹊蹺。

    而此時,趙弘禮正帶著駱瑸與馮述二人,前往他母親王皇后居住的「鳳儀殿」。

    一路上,他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按理來說,當母親的自然會竭盡全力地幫助兒子爭奪皇位,但是對於自己的母親,趙弘禮卻沒有這個把握。

    但忐忑歸忐忑,他也知道此行必須說服他母親,因為若沒有他母親王皇后的鼎力支持,縱使他有桓王趙弘宣這個助力,他這邊的聲勢仍相差雍王弘譽一大截。

    一想到了小兄弟趙弘宣激勵自己的話,趙弘禮便在心中暗暗給自己打氣。

    王皇后的鳳儀殿,自然要比宮內任何一處後妃居住的宮殿堂皇體面,還沒等抵達鳳儀殿,就能看到一簇一簇的宮內太監與宮女絡繹不絕的走動。

    當然,這些太監與宮女瞧見趙弘禮時,那目光亦是充滿了驚奇。

    而與此同時,在鳳儀殿內,王皇后一如既往地跪坐在內殿的禪室,輕聲默誦著道家的經典。『注:禪是一種「靜」的行為,可以理解為是修身養性,並未是佛家獨有。』

    只見這位王皇后,唇紅齒白、肌膚細膩,保養地極好,看起來就跟二十幾歲似的,很難想像這位皇后娘娘其實已經年過四旬。

    忽然,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傳來,讓正在輕聲默誦著道家典籍的王皇后微微一顰眉。

    “是馮盧麼?”

    王皇后輕聲問道。

    “皇后娘娘恕罪。”大太監馮盧低著頭,誠惶誠恐地說道。

    王皇后轉頭看了一眼馮盧,心平氣和地問道:“有何要事使你前來打攪本宮?”

    大太監馮盧乃是王皇后的心腹,最是瞭解這位皇后娘娘的脾氣,聞言連忙解釋道:“娘娘,大殿下方才入宮了,正在前來鳳儀殿的路上。”

    “弘禮?”王皇后聞言略微一愣,疑惑地問道:“雍王為難弘禮了?”

    “還未曾。”大太監馮盧搖了搖頭。

    作為宮內與童憲平起平坐的兩位大太監之一,馮盧亦在內侍監中掌握著不可低估的人脈,只不過,因為童憲時刻伴隨在魏天子趙元偲左右,因此,馮盧的知名度不如童憲罷了。

    見王皇后面露困惑之色,大太監馮盧又提醒道:“娘娘,你忘了?昨日桓王返回了大樑,入城後便造訪了大殿下的府邸……”

    “桓王趙宣……”王皇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吩咐道:“你去迎一下,將弘禮領到這兒來。”

    “是!”

    大太監馮盧點點頭,躬身而退。

    片刻之後,待長皇子趙弘禮來到鳳儀殿前時,就看到大太監馮盧已笑容可掬地等候在殿外。

    對此,趙弘禮並不感到驚奇。

    畢竟作為王皇后的兒子、曾經的太子儲君,趙弘禮自然要比其他人更加清楚他母親所擁有的能量,就比如說宮內的內侍監,其實受童憲、馮盧這兩位大太監的節制。

    這也是他之前拒絕襄王趙弘璟的示好,決定先將這個兄弟踢出局,然後自己單獨面對雍王弘譽的底氣之一。

    “大殿下。”見趙弘禮走到跟前,大太監馮盧連忙迎了上來,笑呵呵地說道:“皇后娘娘已得知大殿下前來,命老奴請殿下到殿內的禪室。”

    趙弘禮點點頭,回頭囑咐駱瑸與馮述在鳳儀殿的主殿內等候,因為他知道他母親王皇后素來不喜見陌生人,更何況還是在那間禪室。

    在大太監馮盧的指引下,趙弘禮一路來到了王皇后所在的禪室。

    看著面前那間隱隱有檀香撲面而來的禪室,趙弘禮只感覺心口砰砰直跳。

    因為在路上,他已經聽大太監馮盧說過,此番是王皇后在禪室單獨見他,並無任何一名太監或宮女,這讓趙弘禮不禁有些心慌,畢竟從小到大,其實他母子二人極少單獨相見。

    在門外站了片刻,做足了心理準備後,趙弘禮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走入了禪室。

    待等進了禪室後,趙弘禮一眼就看到他母親王皇后正面對著一堵懸掛有「道」字書畫的牆壁跪坐著,他連忙輕輕地走上前去,深施大禮,輕聲喚道:“母后。”

    “過來坐。”王皇后有右手指了指右邊的蒲團。

    趙弘禮不敢違背,走上前去跪坐在母親身邊,瞧著牆壁那副巨大的「道」字書畫,心中琢磨著如何開口。

    不料,王皇后率先開口問道:“我兒最近在府上,可曾念得什麼書?”

    趙弘禮恭恭敬敬地說道:“最近與駱瑸研讀《關尹子》。”

    “哦?”王皇后聞言微微一笑,問道:“駱瑸,一儒生,也喜歡研讀道家之書?”

    趙弘禮恭敬地說道:“回母后的話,駱瑸雖是儒學子弟,但卻偏愛道家經典。”

    這倒不是趙弘禮信口開河,畢竟這個年代世間流傳的書籍並不多,因此,各學派的人往往也研讀其他學派的著作,甚至於借鑒這些學派的思想。

    而道家,則稱得上是被借鑒地最多的學派之一。

    在聽了趙弘禮的解釋後,王皇后點了點頭,其實她早就查過駱瑸的底細,自然清楚駱瑸是精於儒道的奇才,關鍵還在於趙弘禮本身。

    若是趙弘禮本身不求上進,縱使身邊有駱瑸那樣的王佐之才輔佐,那也無濟於事。

    因此,王皇后挑了幾個不算難的問題詢問了趙弘禮,見趙弘禮對答如流,王皇后心中不禁有些感慨:若是此子當初便戒驕戒躁,何來之後的這些事?

    想到這裡,王皇后也無興致繼續測試,詢問道:“我兒今日前來鳳儀殿,不知有什麼事?”

    一提到這事,趙弘禮頓時變得緊張起來,在猶豫了半響後,這才改變姿勢,朝著王皇后叩跪,硬著頭皮說道:“孩兒懇請母后助我一臂之力。”

    “……”王皇后聞言有些驚訝,不由地轉過頭來瞧了幾眼趙弘禮。

    要知道只有在小時候,趙弘禮才敢提一些非分之想的要求,而待趙弘禮逐漸長大成人後,他再沒有提過。

    “你先起來罷。”王皇后輕聲說道。

    本來按照趙弘宣的建議,趙弘禮這會應該擺出一副「母后若不答應我就不起來」的架勢,但很可惜,趙弘禮終究是沒膽量在母親面前耍無賴,老老實實地坐直身體。

    見此,王皇后靜靜地打量著兒子,半響後歎氣說道:“我兒還是想要與雍王爭位?”

    “……是。”趙弘禮硬著頭皮說道。

    王皇后平靜地說道:“弘禮,從你出世之後,你就是我大魏的太子儲君,諸兄弟之中,唯獨你距離你父皇的位子僅有一步之遙……這些年來,你有無數的機會,可你皆未曾把握,致使雍王如今成為大勢……你真覺得,縱使為娘出面助你一臂之力,你就能擊敗雍王坐上那個位子?”

    趙弘禮聞言啞口無言,因為事實正如母親所言。

    “……到此為止吧,弘禮。”微微歎了口氣,王皇后輕聲說道:“放棄這個念頭,有為娘在宮內一日,雍王就一日不敢動你。縱使日後雍王有意將你諸兄弟外封為王,為娘也會設法讓你封在梁郡……”

    這一番話,只聽得趙弘禮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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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4章:兄與弟

    “母后,為何您不願幫我?”

    忍了半響,趙弘禮實在是忍不住了,有些失態地問道。

    儘管對於此事多少有些預料,但當王皇后當真勸說他放棄爭奪皇位時,他仍感覺無法接受——他母后,居然當真不打算幫他?!

    看著兒子那一副驚駭至難以置信的面孔,王皇后歎息著說道:“弘禮,並非為娘不幫你,而是你……縱使為娘出面幫你,你難道就鬥得過雍王麼?”

    “為何就鬥不過?”趙弘禮急聲說道:“雍王不過是孤家寡人,而孩兒這邊,卻有小九相助。”

    “桓王趙宣……”王皇后搖了搖頭,淡淡說道:“倘若你說的是桓王趙宣的兄長、肅王趙潤,為娘倒是可以考慮考慮。但趙宣……他在朝中毫無根基,只不過是從你手中接掌了「北一軍」,說到底,他也是地方王侯……縱使手中有些兵將又怎樣?難道你敢逼宮作亂不成?”

    “我……”趙弘禮頓時語塞。

    的確,雖然桓王趙弘宣手中十萬編制的「北一軍」,確實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但這股力量在皇子爭位這場鬥爭中,能起到的作用其實很小——奪位,主要看的還是廟堂,以及國內貴族、世家的支持。

    就像王皇后所說的,就算趙弘禮這邊有十萬軍隊又怎麼樣?難道還敢逼宮作亂不成?真當這十萬編制的北一軍就無可匹敵?

    毫不誇張地說,要是趙弘禮膽敢這麼做,並且趙弘宣亦幫助他逼宮作亂,那麼,大樑這邊立馬就會調來浚水軍、鎮反軍平亂,甚至於,到時候連肅王趙潤的鄢陵軍、商水軍、游馬軍都有可能被調來平亂。

    因此,這條路是註定走不通的,換而言之,桓王趙弘宣的十萬北一軍,其實能起到的作用很小很小。

    不得不說,王皇后這一針見血的說法,仿佛一盆涼水澆在趙弘禮心頭,澆滅了後者那顆那因為得到了桓王趙弘宣的鼎力支持而變得火熱的心。

    足足沉默了半響,趙弘禮幽幽說道:“其實母后是覺得,孩兒不及雍王吧?”

    “……”王皇后嘴唇微啟,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終,她什麼都沒有說。

    見此,趙弘禮心灰意冷,拱手說道:“孩兒就不打攪母后了……”

    說罷,他站起身,離開了禪室。

    此時禪室內,才響起王皇后那一聲輕歎。

    片刻後,大太監馮盧走入了禪室,低聲說道:“皇后娘娘,大殿下離去了。”

    王皇后聞言又歎了一口氣,低聲問道:“馮盧,你說本宮……這些年來,可曾盡到了為人母的職責?”

    大太監馮盧低頭說道:“是的,娘娘。”

    “唉……”

    幽幽又歎了口氣,王皇后輕聲說道:“馮盧,你下去吧。”

    “是。”

    馮盧躬身而退。

    與此同時,趙弘禮已渾渾噩噩地走出了鳳儀殿。

    一瞧見自家殿下從殿內出來,駱瑸與宗衛長駱瑸便當即迎了上去。

    瞧著自家殿下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他倆也猜到自家殿下此行並未成功說服王皇后,心中也不禁有些失望。

    待離開皇宮,坐上來時的馬車後,趙弘禮這才一臉自嘲地將方才王皇后與他的對話說了一遍,只聽得駱瑸與宗衛長馮述面面相覷。

    其實說實話,他倆覺得王皇后的那一番話也算中肯:既然明知道鬥不過雍王,何必再執著?反正有她(王皇后)護著,雍王也不至於敢對趙弘禮怎麼樣。

    不過話說回來,還未交鋒就被王皇后斷定不會成功,這的確有些傷人,也難怪趙弘禮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見自家殿下看似有些心灰意冷,駱瑸在旁勸說道:“殿下切莫灰心,咱們還有機會。……現下,只看桓王殿下那邊了,若是桓王殿下那邊能夠查到曲梁侯司馬頌乃雍王的暗棋,就算皇后娘娘不出面相助,咱們也有機會一舉扳倒雍王。”

    聽聞此言,趙弘禮深吸一口氣,重新振作精神,使勁點了點頭說道:“嗯!……就看小九那邊了。”

    而與此同時,趙弘禮與駱瑸口中的桓王趙弘宣,已從自己的桓王府離開,乘坐馬車前往肅王府拜訪他的兄長肅王趙弘潤。

    跟拜訪長皇子趙弘禮的府邸時一樣,在肅王府,趙弘宣自然也不需要通報。

    徑直來到兄長趙弘潤的書房,趙弘宣就看到兄長與府上的幕僚介子鴟正一臉凝重地對坐著。

    見此,趙弘宣不禁有些困惑,連忙詢問站在一旁的宗衛長衛驕:“衛驕,幹嘛呢?”

    “噓。”趙弘潤的宗衛長衛驕做出了一個小聲的手勢,隨即忍不住笑意地說道:“殿下正與介子先生下棋呢。”

    “下棋?”趙弘宣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趙弘潤與介子鴟面前,卻奇怪地發現,這兩人面前的案幾上,確實擺著一副棋盤。

    可問題是,棋盤上根本沒有一顆棋子。

    就在趙弘宣暗自納悶之際,就瞧見他兄長趙弘潤舉起手指,在棋盤上的一處格子內點了一下,隨即抬頭看向介子鴟。

    見此,介子鴟笑著說道:“殿下可不許耍賴,這個格子內,明明有在下的棋子。”

    “誒?”趙弘潤聞言故作吃驚地睜大了眼睛,訕訕說道:“記錯了記錯了。”

    看著他這幅模樣,介子鴟頓時露出了無奈的表情,而在旁看好戲的衛驕,更是忍不住笑了出聲。

    能走馬觀碑、過目不忘的肅王殿下,居然也會記錯?拜託你耍賴也找個好點的藉口啊。

    無奈地搖了搖頭,介子鴟伸手在棋盤上一點,隨即似笑非笑地說道:“下在這裡的話,十步之內,殿下您可就要落後在下至少五目了……”

    “你唬我吧?”趙弘潤看了一眼介子鴟,隨即面色凝重地看著那塊空棋盤。

    看他表情,介子鴟所言應該不虛。

    就在這時,趙弘潤瞥見了已站在書房內的趙弘宣,故作驚訝地問道:“弘宣,你幾時來的?”

    說著,他就要站起身來,卻沒想到,被搶先一步的趙弘宣按住了雙肩,硬生生又坐了回去:“先下完這盤棋再說。”

    說著,趙弘宣轉頭看向介子鴟,笑著解釋道:“小時候,哥他騙我這般下棋,欺負我記不住棋局,總是設法坑我,先生可要替我報仇。”

    聽聞此言,介子鴟與衛驕皆忍俊不禁。

    見此,趙弘潤沒好氣地說道:“好好好,我認輸我認輸。”

    說罷,他仍有些不甘地看了一眼棋盤。

    這種下棋的方式,曾經是趙弘潤用來坑弟弟趙弘宣的招數之一,歷來是屢試不爽,今日閑著無聊,趙弘潤想起了曾經的往事,便提議與介子鴟下棋。

    可沒想到,介子鴟亦擁有過目不忘的才能,如此一來,趙弘潤就沒什麼優勢了。因為他除了超強的記憶力外,其實棋藝也一般,弈棋這種修身養性的娛樂活動,怎麼也不適合這位「暴躁的肅王」嘛。

    見兄長主動認輸,趙弘宣哈哈大笑,心中頗有些痛快,畢竟從小到大,他不知被兄長欺負過多少回,簡直就快變成了噩夢,如今看到兄長受挫,心情著實好。

    在介子鴟收拾棋盤的時候,趙弘潤將趙弘宣請到了書房內室,問道:“昨日回來的?”

    趙弘宣知道大樑有青鴉眾的人,也不隱瞞,點了點頭說道:“昨日回來後,去長皇兄府上走了一趟。”

    “哦。”趙弘潤看了一眼弟弟,隨口應了一聲,也沒有細問。

    畢竟在這件事上,兄弟二人態度各異,趙弘潤看好雍王,而趙弘宣看好趙弘禮,聊多了兄弟倆肯定會起爭執,還不如當沒聽到。

    反正在趙弘潤看來,雍王如今已成大勢,縱使長皇子趙弘禮複出,想要擊敗雍王也是十分困難。

    想到這裡,趙弘潤便主動岔開了話題:“對了,昨日我把你回大樑的事跟母妃說了,母妃讓你到凝香宮坐坐。”

    一聽這話,趙弘宣就頓時變成了苦瓜臉,畢竟凝香宮內,如今可住著那位來自韓國的公主,也就是他的未婚妻。

    “現在知道頭疼了?晚了!”趙弘潤瞥了一眼趙弘宣,沒好氣地說道。

    確實,想當初,趙弘宣與那位韓國公主的婚事還未確定下來,趙弘潤還能從中周旋一下,哪怕這樣做會得罪韓國;而眼下,他倆的母妃沈淑妃,已經在跟那位日後的兒媳婦聯絡感情了,這時候再想悔婚,沈淑妃那關就過不了。

    見趙弘宣滿臉苦色,衛驕在旁說道:“其實也不打緊,就算不喜歡那位韓國公主,日後宣殿下還可以迎娶別的心愛女子嘛。”

    趙弘潤聞言翻了翻白眼。

    不過話說回來,衛驕這話確實是實實在在的大實話,當世飽受聯姻之苦的王公貴族男兒,幾乎都是這麼做的。

    閒聊幾句後,趙弘潤便留弟弟在府上用飯。

    趁著用飯前這段空閒,趙弘宣找到了宗衛高括,請他幫忙派人追查曲梁侯司馬頌的底細。

    高括當然不會拒絕桓王趙弘宣的囑託,當即拍著胸口答應下來。

    但正如趙弘宣所預料的那樣,當晚待他離開了肅王府後,宗衛高括轉身就來到了趙弘潤的書房,將這件事稟告了自家殿下。

    “殿下,方才宣殿下托我請青鴉眾調查曲梁侯司馬頌的底細。”

    聽聞此言,正打算與介子鴟再下幾盤挽回敗績的趙弘潤,當即皺起了眉頭。

    不用問,肯定是駱瑸、周昪二人,對曲梁侯司馬頌這個「金鄉屠民」事件的關鍵人物產生了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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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5章:曲梁侯司馬頌

    其實對於「曲梁侯司馬頌是否乃雍王暗棋」這件事,趙弘潤與介子鴟前幾日就私下聊過。

    但最終,趙弘潤並沒有下令徹查此事,可能他也有所顧慮,他擔心這件事萬一查出來果真是雍王弘譽在背後搞鬼,到時候,他將無所適從。

    一來是雍王弘譽倒下後,似長皇子趙弘禮、襄王趙弘璟、慶王趙弘信等人將再起奪位的爭執;二來,若雍王弘譽倒下後,他不知還有誰有能力成為儲君。

    但是,倘若讓他對此事抱持沉默,這又有違他的原則——當年「北一軍營嘯」事件,總算影響還不是很大,可這次金鄉屠民事件,卻直接關係到了他魏國在中原各國與天下人心目中的印象,論影響的惡劣,後一件事至少是前者的十倍有餘。

    在旁,介子鴟看出了趙弘潤心中的糾結,在旁插嘴道:“殿下,在下以為,這件事還是查一查為好。”

    說著,他不等趙弘潤反應過來,正色說道:“宣殿下此番返回大樑,顯然是為長皇子複出一事站腳助威,而反過來說,長皇子一方也已意識,如今的雍王乃是大勢,此時亮明旗幟尚可有一絲機會,但待等這件事塵埃落定,可就沒有絲毫機會了……”

    “……”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

    其實在慶王弘信被逼遠赴宋郡的當日,他就已經開始厭倦諸兄弟們為了大位勾心鬥角,因此下意識希望雍王弘譽成為儲君,結束這場無休止的奪位之戰。

    倘若魏國內部尚不能意見一致,談何成為中原霸主,成為中原的第一強國呢?

    因此,當意識到長皇子趙弘禮打算複出時,他心中是極為不喜的。

    不過話說回來,這件事他也不好多說什麼,畢竟他自己是對那個位子沒有興趣,但卻無法阻止其他兄弟有意染指大位,難道他還能跑到長皇子趙弘禮面前說「你別爭了,就讓雍王去坐那個位子吧」——他能這麼說麼?

    而就在這時,介子鴟壓低聲音說道:“長皇子複出,聲勢也好、黨羽也罷,皆不如雍王弘譽,在下以為,若他想要搬到雍王,「曲梁侯司馬頌」這招棋,極為關鍵。只有在查證「曲梁侯司馬頌乃雍王暗棋」這件事後,長皇子一方才有搬倒雍王的機會,反之,就算長皇子一方請出王皇后幫襯,恐怕亦難對今時今日的雍王造成什麼影響……若殿下希望儘早結束諸皇子的內爭,不妨徹查此事,給雍王一個清白……若在這件事中,雍王果真是清白的,便可斷了長皇子一方的心。”

    趙弘潤聞言點了點頭,隨即皺眉問道:“那若是查出,雍王果真與此事有所關聯呢?”

    聽聞此言,介子鴟笑而不語。

    他心中巴不得是這樣,因為這樣的話,他就有機會勸說自家殿下取代雍王。

    當然,這話現在還不是說的時候。

    “在下以為,此事若不查個水落石出,相信殿下也始終難以打消這份顧慮吧?”介子鴟很聰明地沒有直接回答。

    趙弘潤聞言思忖了良久,旋即點點頭,在長吐了一口氣,轉頭對宗衛高括說道:“去查,我也想知道,那曲梁侯司馬頌,究竟是否是雍王的暗棋。”

    “是!”高括應命而退。

    高括的動作很快,僅僅兩個時辰,非但從宗府那邊調出了「曲梁侯一系」的族譜,還收集了一些關於「曲梁侯司馬氏」的情報。

    在看過那份情報後,趙弘潤這才得知,原來「曲梁侯司馬氏」,乃是他曾祖父「魏王趙侈」時代冊封的諸侯。

    當時,魏國與衛國聯合對韓國開戰,魏國國內有一位叫做「司馬防」的將領,在衛軍普遍節節敗退的同時,率領孤軍,在如今韓國的邯鄲郡南部英勇作戰,抵擋住了韓軍一波又一波的進攻。

    為了表彰司馬防的功績,魏王趙侈冊封這位本國的悍將為「曲梁侯」,將如今韓國館陶縣一帶封賞為封邑,叫司馬防在曲梁訓練兵馬,成為魏國北方的倚重。

    不得不說,當時趙弘潤的祖父魏王趙侈,雖然那時候已年過半百,但仍有一顆與韓國爭雄的雄心,那時魏國的北防,還是頗為強大的。

    當然,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當時的韓國正陷入諸家臣內亂的內戰,而待等韓國內部結束內戰,將矛盾轉嫁到對外矛盾之後,魏、衛兩國就漸漸吃不消了。

    待等曲梁侯司馬防與長子英勇戰死館陶曲梁一帶後,大片原本屬於衛國的領土被韓國侵佔,即如今的韓國邯鄲郡南部。

    曲梁侯司馬防戰死之後,只有一名幼子司馬圭在家僕的保護下逃到了國內,朝廷感于司馬防與其長子戰死沙場,並未收回官爵,且在封丘一帶,重新劃了一小塊地,讓司馬圭居住。

    而司馬頌,即是司馬圭的嫡孫。

    值得一提的是,在司馬氏的族譜中,趙弘潤還看到了河西守司馬安的名字。

    經過瞭解他才得知,原來在幾十年前,司馬氏本來就是魏國北疆一帶的名門豪族,堪稱是將門子弟,曲梁侯司馬防,以及後來出任天門關守將的司馬氏一族,其實是同族。

    若是論親份的話,曲梁侯司馬頌,與河西守司馬安乃是同族兄弟。

    也難怪當時朝廷並未收回司馬防那一支的曲梁侯爵位,原來當時的司馬氏在北方還是頗具勢力的,只可惜今時今日,無論是曲梁的司馬氏,還是天門關的司馬氏,皆因為韓軍而家道中落。

    “曲梁侯司馬頌,居然是司馬安大將軍的同族兄弟?”

    喃喃嘀咕了一句,此時趙弘潤已隱隱有些恍然,為何當日南梁王趙元佐在懷疑曲梁侯司馬頌的情況下,仍然不敢輕舉妄動,多半是顧忌河西守司馬安。

    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縱使司馬氏已不復當初那般興旺,但只要司馬安還在,相信就不會有多少人敢動司馬氏的子弟。

    而在趙弘潤暗暗嘀咕的同時,宗衛長衛驕則捧著那份情報嘖嘖稱奇,倒不是吃驚于司馬安與司馬頌的關係,而是驚訝於這份情報中,還涉及到韓國國內的一支司馬氏,即如今已成為「北原十豪」的韓將司馬尚的那一支。

    不過想想也是,當初司馬氏是位處於魏、韓國界如今的名門望族,在魏國戰敗的時候,有一部分司馬氏的人投靠韓國,這並不是值得什麼奇怪的事。

    要說有什麼遺憾的話,只能說,可惜了司馬尚那位幾乎憑一己之力打敗了整個衛國的猛將,出生在韓國的司馬氏,而不是魏國國內的司馬氏。

    當然,這只是猜測而已,畢竟並沒有確實證據,能夠證明司馬尚就是投奔韓國的原魏國司馬氏後人——齊國、楚國那邊也有以司馬為姓氏的人,難道都是同族不成?

    “咦?”

    忽然,也不曉得看到了什麼,衛驕驚訝地說道:“殿下,曲梁司馬氏這一支,似乎就只剩下司馬頌了?”

    “什麼?”趙弘潤聞言一愣。

    要知道,雖說曲梁司馬氏這一支在幾十年前遭到重創,像司馬防父子等人皆戰死在沙場,但事隔兩代,人丁應該也興旺起來了,怎麼可能只剩下司馬頌這一支?

    “宗府的記錄中寫著,十幾年前,曲梁司馬氏遭到襲擊,除司馬頌外,其餘家人皆死。”衛驕解釋道。

    聽了這話,高括在旁補充道:“這件事我已打聽過,據說是當時的曲梁侯司馬圭亡故前,喟歎父兄的遺骨仍在韓地,因此,待老人家喪事辦完後,司馬圭的長子司馬享,與兄弟司馬敦,雇了一批遊俠,打算偷偷跑到館陶,將祖父(司馬防)的遺骨盜回大魏,不曾想中途出了變故,司馬享與司馬敦皆喪命,唯有司馬頌僥倖逃得性命……”說到這裡,他感慨地搖了搖頭,大概是在感慨曲梁司馬氏這支家族的坎坷命運。

    “是何人所為?”趙弘潤皺了皺眉問道。

    高括聳了聳肩,說道:“並不清楚,有說是那些遊俠為了劫財所為,也有說是韓國軍隊動的手……當時司馬頌還不到二十,經此一事嚇得躲在家中一年都沒敢露面。後來經過刑部查證,是河北魏韓邊境的一夥賊寇所為,遂命當時的衛穆大將軍率領南燕軍前往圍剿,具體並不清楚……”

    “……”趙弘潤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問高括道:“曲梁侯司馬頌,目前還在大樑麼?”

    高括聞言說道:“昨晚卑職已通知了大樑的青鴉眾,令其派人盯著司馬頌……據消息稱,司馬頌剛剛結束宗府這邊的審問,有意打算回一趟封丘老家……”

    “這個時候回封丘?”趙弘潤頗感意外地問道。

    見此,高括笑著說道:“這是朝廷的意思,叫平城侯李陽、匡城侯季雁、曲梁侯司馬頌等涉及金鄉之事的諸侯,暫時先回故籍避避風頭……”

    “唔……若有何消息,即刻來報!”

    “是!”

    而與此同時,曲梁侯司馬頌已乘坐馬車回到了封丘縣的侯府。

    在進府邸的時候,他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侯府前的街道,看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心下暗暗嘀咕。

    『……這一路上,好似有人跟蹤我,是南梁王的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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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6章:曲梁侯司馬頌(二)

   回到侯府後,曲梁侯司馬頌徑直來到了府邸深處,一路上,府上的下人紛紛向司馬頌行禮問安,口稱“老爺”。

    別看曲梁司馬氏已家道中落,但事實上,這座坐落在封丘縣的曲梁侯府,看起來並非那樣破敗,府內上下,怎麼說也有幾百號人,可稱得上是家境殷富。

    至於原因,不足為外人道也。

    來到府內北屋,只見北屋外,有一干府衛值守著。

    站在門外駐足了片刻,曲梁侯司馬頌推門走入了他夫人周氏的臥室。

    此時,他的周氏正在屋內臥榻上歇息。

    他輕輕走上前,悄無聲息地坐在床榻旁,望向床榻上的女子,眼眸中浮現陣陣暖意。

    可能是察覺到身邊有人,周氏幽幽轉醒,待看到丈夫坐在床榻旁時,俏臉頓時一寒,眼眸中更是浮現幾絲憎恨、迷茫、懊惱等複雜的神色。

    “夫人,你醒了?”司馬頌親近地問候道,似乎伸手想去撫摸心愛女子的面容。

    卻不料,他伸出的手卻被周氏一下子打掉。

    “不要碰我!”

    只見周氏靠著床榻坐了起來,用複雜的神色死死看著司馬頌,良久,冷冷說道:“你並非我夫……”

    曲梁侯司馬頌苦笑著說道:“夫人,你我同床共枕十幾年,還能有假?”

    聽聞此言,周氏無動於衷。

    想當年,她與司馬頌成婚時,其實並不受後者待見,成婚一年餘,同房次數寥寥無幾。

    更多的時間,那位曲梁侯司馬頌都喜歡到外面尋花問柳。

    對此,她並不感到意外。

    畢竟當世貴族子弟,對於聯姻的正室,有一半以上都是持這種態度。

    她只能一次次地安慰自己:這就是命。

    沒想到在十幾年前,司馬頌跟隨父親司馬享、叔父司馬敦外出了一趟後,遭到賊人襲擊,兩位長輩皆死於非命,唯獨司馬頌僥倖逃回。

    從那時起,司馬頌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以往的種種惡習皆不復存在,與她也是恩愛有加。

    起初她還以為是丈夫遭到巨變後性格大變,因此雖然感覺有點對不起公公,但依舊有些慶倖這場變故使自己的丈夫學好了。

    就這樣,夫婦二人幸福美滿地過了十幾年,她也為他生下了兩個兒子。

    可直到近一兩年,她逐漸感覺到了不對勁,因為她驚恐地發現,如今躺在臥榻旁的她的丈夫司馬頌,可能並非是她真正的丈夫。

    然而,卻沒有人相信她的話,哪怕是她的兩個兒子都不相信,都認為她是得了失心瘋。

    終於有一日,她抓住機會,用一根簪子以死相逼,終於逼得她丈夫承認了這件事——他,的確並非司馬頌本人。

    但是事後,司馬頌卻又矢口否認,還誣陷她病情加劇,還得她兩個兒子如今對她也是小心謹慎,生怕她忽然犯病、六親不認。

    更可惡的是,她丈夫還命令府衛將她軟禁,不允許她接觸外人,縱使是她想見她兩個兒子,如今也變得非常困難。

    “你究竟是誰?”周氏目不轉睛地看著司馬頌。

    司馬頌默然不語,半響後低聲說道:“這事你不要再問了,你只要知道,我不會害你們母子三人就好……”

    聽聞此言,周氏心中很是糾結。

    雖然眼前的丈夫並非是她真正的丈夫,但不能否認,這十幾年下來,夫婦二人亦有著極深的感情。

    否則,就算她以死相逼,司馬頌又豈會承認?

    就在周氏仍想再些什麼的時候,忽聽屋外傳來了篤篤篤的叩門聲,隨即,有府上的府衛在屋外稟道:“侯爺,宮先生求見。”

    聽聞此言,曲梁侯司馬頌與夫人周氏,皆面色微變。

    因為在一年多以前,就在夫婦二人仍舊恩愛和睦的時候,就是這個自稱是司馬頌故交的「宮先生」前來拜訪,才讓周氏對丈夫產生了懷疑。

    畢竟這十幾年前來,周氏從未聽說過丈夫的故交中有什麼宮先生,更讓她感到奇怪的是,她丈夫在見到那個人時,似乎顯得極為緊張,居然將那個宮先生請到府內的密室詳談。

    當時,周氏感到十分困惑,遂命自己的侍女前去偷聽二人的談話。

    結果,那名侍女就此下落不明。

    她曾詢問過她的丈夫司馬頌,司馬頌只說不知。

    後來府裡有人說,那名侍女是回老家去了。

    這種話也就騙騙三歲小兒,周氏怎麼可能會相信?——她與那名侍女的關係頗好,後者怎麼可能一聲不吭就回什麼老家?

    很顯然,那名侍女是被人殺人滅口、毀屍滅跡了。

    問題是,她只是吩咐那名侍女去偷聽丈夫與那個陌生人的談話,為何那名侍女會遭到這種事?究竟她丈夫隱瞞著什麼?為此不惜殺人滅口?

    “他是誰?”

    周氏一把抓住了丈夫的袖子,壓低聲音問道。

    司馬頌一邊小心地掙脫,一邊壓低聲音說道:“不該問的不要問。”

    然而,周氏死死抓著他的衣袖,死活不讓他離開。

    見此,司馬頌又氣又急,強行掙脫,畢竟眼前這位心愛的女子不知那個宮先生的身份,而他心中清楚,若是讓對方心生懷疑,後果不堪設想。

    他自己倒不至於會怎樣,但眼前這位他心愛的女人,他恐怕就保不住了。

    想到這裡,他一狠心推開周氏,頭也不回走了屋子。

    在他離開的時候,周氏在屋內嚎嚎大哭,期間隱隱夾雜著唾駡司馬頌的話,而對此,守在屋外的府衛已司空見慣。

    甚至於有人還關切地詢問:“夫人又犯病了?”

    對此,司馬頌只能報以苦澀的笑容。

    待來到北屋的大廳,曲梁侯司馬頌便看到那位「宮先生」正負背雙手站在廳內,好似百無聊賴地打量著牆上的掛畫。

    這位宮先生,曲梁侯司馬頌只知道對方姓宮名正,至於這名字是真是假,他也不知道,或者說,也不感興趣。

    他只要知道,對方是那位「公子」的心腹,並且隨時都可以致周氏於死地就足夠了。

    “宮先生。”

    曲梁侯司馬頌上前打了聲招呼。

    那位自稱宮正的儒士微微點了點頭,用眼神示意司馬頌。

    司馬頌會意,遂將宮正請到府內的密室,並吩咐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宮先生今日前來,不知有何指示?”

    在密室內,曲梁侯司馬頌帶著幾分恭順問道,心中卻暗暗擔憂對方又有什麼指令交給他。

    豈料,那位宮先生聞言搖了搖頭,說道:“此番,我並非受「公子」之命而來,而是……”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司馬頌,說道:“你回封丘的路上,有人跟了你一路,你可知曉?”

    『果然那並非錯覺。』

    司馬頌點了點頭,問道:“是南梁王的人麼?”

    宮先生搖了搖頭,隨即面色凝重地說道:“若是南梁王的人就好辦了……是肅王趙潤的青鴉。”

    聽聞此言,司馬頌面色微變。

    一般人不清楚「肅王趙潤的青鴉」究竟是什麼意思,但司馬頌卻通過某些管道知曉那一夥人的厲害。

    “肅王趙潤的青鴉,為何會盯上我?”司馬頌有些驚疑地問道。

    宮先生看了一眼司馬頌,搖了搖頭說道:“具體並不清楚,可能是什麼地方,讓肅王趙潤對你起了疑心。”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寬慰道:“不過,你也不必過於擔心,曲梁侯的招牌,還是有點用的,趙潤素來敬重對國家有功的功臣,只要你這邊別自亂陣腳,青鴉眾不至於敢對你怎樣……”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司馬頌,皺著眉頭說道:“那個周氏,你還未想辦法除掉?……這個女人留不得。”

    司馬頌聞言心中一驚,臉上卻不動聲色地說道:“宮先生放心,誰會去在意一個瘋婆子的話?”

    “青鴉會在意的。”宮先生冷冷說道:“倘若是別的人,我倒是可以設法替你除掉他們,但青鴉眾……極難對付,若是被他們得知了周氏的異常……”說到這裡,他吐了一口氣,淡淡說道:“若是你不忍下手,我可以叫人代勞。”

    聽聞此言,司馬頌乾笑道:“宮先生言重了,一個瘋婆子而已,無足輕重……”

    “倘若我一定要你殺她呢?”宮先生忽然打斷道。

    司馬頌沉默了片刻,忽然展顏笑道:“對了,宮先生,上回你讓我籌集的錢款,我已籌集地差不多了,不過,如何交割呢?另外,我與匡城侯、平城侯等人占了金鄉的金礦,相信過不了多久,便會有產出……”

    “……”宮先生深深看了一眼曲梁侯司馬頌,隨即眯了眯眼睛,冷冷說道:“你是在威脅我?威脅公子?”

    “並不敢。”司馬頌正色說道:“我只是覺得,我這些年來對公子忠心耿耿,應當有所回報……”

    “回報?哼!你當年一介兵卒,搖身一變成為曲梁侯,這十幾年來享盡榮華,還敢提什麼回報?還是你以為,公子就只有你一顆暗棋?因而使這般,有恃無恐?”宮先生哂笑道。

    “並不敢……”司馬頌直視著宮先生。

    在深深看了一眼司馬頌後,宮先生站起身來,淡淡說道:“這件事,我會稟達公子,請公子定奪。……你,好自為之。”

    片刻之後,這位宮先生離開了曲梁侯府,坐上了來時的馬車。

    此時在車內,還坐著一名男子,那名男子問道:“如何?”

    “哼,自以為是的蠢材。”宮先生冷哼一聲,隨即吩咐道:“待等交割完這批錢款後,就讓大樑那邊的人行動吧。……哼,若是能順利連雍王都扳倒,一個曲梁侯,丟掉就丟掉了。”

    “明白。”

    那名男子點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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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31 00:48:25
第1337章:八月

   轉眼到了八月中旬,肅王府內有關於婚娶之事的籌備,也已準備地差不多了,府邸內外翻修一新,府內的建築、傢俱等等,也重新刷了一層漆,使得府裡上下煥然一新。

    而諸如眾女的嫁妝,比如新衣新被褥等等,也堆滿了北屋的幾間空房。

    期間,肅王府的親家,比如三川雒城青羊部落的族長阿穆圖、楚國平輿君熊琥、商水邑的羊舌氏、還有秦國的藍田君贏謫等等,皆陸續派人送來了豐厚的嫁妝。

    甚至於,就連趙鶯,也為妹妹趙雀送來了一份價值不菲的嫁妝。

    八月十三日,趙弘潤親自帶著秦國的藍田君贏謫,參觀了博浪沙河港。

    藍田君贏謫,是秦少君贏瓔的親叔叔,資質平平也沒啥才能,但關鍵在於他手中掌握著藍田邑,而藍田邑,正是秦國盛產玉石的地方,在那裡出產的一些諸如墨玉、彩玉等玉石,在中原非常罕見,趙弘潤相信,一旦這種珍稀的玉石引入中原後,其價值絕對會比楚國的霞珠還要高。

    畢竟霞珠這種東西主要是給女兒家作為飾物,可玉石,卻是男兒的配飾原料,兩者豈可相提並論?

    因此,趙弘潤準備將藍田君贏謫發展為魏國的大客戶,對此,他非常豪氣地贈送了藍田君贏謫整整四間店面,價值四十萬金——這絕對不是因為藍田君贏謫私人贈送了他一箱墨玉、彩玉、血玉等珍稀玉石的關係。

    話說回來,此番藍田君贏謫出使魏國,可謂是意氣風發。

    相比較當初他在秦國國內名聲不顯,如今的他在國內可謂是炙手可熱,別說咸陽城的王公貴族隔三差五地便請他赴宴,就連曾經不太看得起他的兄弟「渭陽君嬴華」,也因為得到了相關消息,這幾個月來頻頻與他書信來往。

    雖然藍田君贏謫心中也明白,那位兄弟准是看上了他的錢,想請他資助渭陽軍去對付義渠戎,但他的心情依舊很小。

    再加上像武信侯公孫起、長信侯王戩等秦國的將領也與他拉攏了關係,可以說,藍田君贏謫這幾個月來不禁有些飄飄然。

    因為只要與魏國達成了這項合作後,他很有可能會成為秦國最富有的王族,可能比秦王囘還要富有,這讓他感覺心花怒放。

    “……這裡是主街,過了這條直道便是港塢,這片區域,將會成為這座港塢城池最繁華的地方。”

    一邊帶著藍田君贏謫參觀那四間贈予前者的店鋪,趙弘潤一邊大致為其介紹著。

    說實話,藍田君贏謫對此一竅不通,但聽到這四間店鋪價值四十萬金,他亦不由驚地心口砰砰直跳。

    至於這四十萬金的價值有沒有水分,在看到博浪沙港塢商業區這一帶林立的建築群落後,他毫不懷疑。

    “……我是這樣想的,藍田的原石,走水運,沿大河順流而下運到大樑,由我大樑的玉匠負責雕琢打磨……”

    在趙弘潤簡單介紹合作意向的時候,藍田君贏謫在旁連連點頭。

    其實秦國也有擅長玉石雕琢打磨的工匠,但在見識過了魏國工匠的技術後,藍田君贏謫就恨不得將曾經那些為他打磨玉石的工匠統統投到大河溺死。

    玉石的雕琢,無非就是切割、打磨、雕琢這幾道程式,可壞就壞在,秦國切割玉石的技術非常落後,仍然在採用「兩人鋸」切割玉石,切割的精准度非常糟糕,無法做到平整光滑,只能在後續打磨的時候,一點一點將不平整的地方磨平,而這樣就變相地對玉石造成了損失。

    而在魏國的冶造局,魏國的工匠們發明了一種人力腳踏的切割機,用一種被身邊那位肅王殿下稱之為「鋸片」的圓形鋸輪,能精准地切割玉石,非但最大程度上保證了切割時的損耗,並且邊角料還能打磨成一些小飾物。

    藍田君贏謫此前在趙弘潤的陪同下去觀摩過,對此歎為觀止。

    “……藍田君負責開採原石,我負責加工與出售,至於利潤分配……”

    趙弘潤看了一眼藍田君贏謫,低聲說道:“六四分成,藍田君占六分,我大樑這邊占四分,藍田君意下如何?”

    說完,他不等藍田君贏謫開口,又解釋了一番加工玉石的繁瑣、以及維護銷售管道又需要多少多少話費等等。

    結果這些話都白說了,因為藍田君贏謫沒等他將腹稿說完,就很興奮地答應了下來。

    原因很簡單,因為趙弘潤給他估算的六分利的所得,比他曾經自產自銷要高得多。

    這也難怪,畢竟秦國相比較中原,經濟還是頗為落後的,國內秦人絕大多數只能堪堪填飽肚子,哪有什麼閒錢去玩玉石?但中原可比秦國富裕地多,尤其是在遙遠的東邊,在那個曾經的中原霸主齊國,齊國的成年男子對於玉佩是非常講究的。

    便面(扇)、玉佩,在齊國那可是自詡君子的年輕文士的標準配置。『注:便面(扇),類似於扇子,以細竹與布錦絲絹為材,是古時風雅之士摯愛,後被摺扇取代。』

    “早知道就說五五分成了……”

    見藍田君贏謫很爽快地答應了下來,趙弘潤不禁有些懊悔,趁前者不注意的時候暗自嘀咕。

    跟隨在旁的介子鴟聽到自家殿下的嘀咕,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差不多點得了,殿下。

    在於藍田君贏謫達成了合作協定後,趙弘潤便命宗衛何苗、朱桂二人領著這位君侯到處溜達溜達,領略一下大樑的繁華。

    說實話,大樑作為魏國的王都,在上次五方伐魏戰役後,城內的幾個市集難免顯得有些不景氣,正需要藍田君贏謫這樣的大金主刺激一下消費。

    於是,何苗、朱桂二人便每日領著藍田君贏謫每日尋花問柳、醉生夢死,十幾天下來,這位秦國的君侯都隱隱已有種「此間樂、不思秦」的感覺。

    八月十五日,即俗稱的「八月半」、「中秋節」,不過相比較上元節、清明節,這只能算是一個小節日。『注:中秋起于周時,盛行于唐宋。』

    鑒於從藍田君贏謫這邊白得了一箱貴重的玉石原石,趙弘潤便從中挑了幾塊,令冶造局的工匠精心打磨,將一塊用墨玉打磨的玉佩贈予了他父皇——相比較花裡花哨的血玉、彩玉,魏人的價值觀更傾向於墨玉這種看起來有「深蘊」的玉石。

    至於贈送給母親沈淑妃與王府裡諸女眷的禮物嘛,自然是挑盡挑花哨的,像白玉、血玉、彩玉等等,打磨成鐲子,作為禮物。

    待等到臨近八月下旬,趙弘潤帶著介子鴟與溫崎兩位幕僚去了一趟戶部,接手博浪沙河港的那些店鋪的地契,有了這玩意,趙弘潤之後才能名正言順地將博浪沙河港的店鋪高價租售。

    可惜的是,按照曾經與他父皇的協議,租售博浪沙河港內店鋪的錢款,趙弘潤只能得到兩成,其餘八成則歸於朝廷。雖然有些可惜,但經過溫崎與介子鴟的估算,就算這樣,趙弘潤也能得到一筆龐大的資金,非但還清曾經欠下戶部的欠款綽綽有餘,但能剩下不少的餘款。

    唯一尷尬的是,因為鬧出了「金鄉屠民」事件,魏國國內貴族私軍搶掠宋郡財富……不,收復宋郡的進展比預計慢了許多,趙弘潤有些擔心日後博浪沙河港店鋪的租售情況出現什麼變故。——其實這樣並不影響那些店鋪的租售,畢竟這段時間裡,已有許許多多來自中原各地的鉅賈聚集大樑,就等著博浪沙的店鋪正式租售,可問題是,倘若將好位置的店鋪租售給這些外國的商人,這可不符合趙弘潤的初衷。

    於是,他只能一邊壓著博浪沙河港的租售日期,一邊派人催促成陵王趙燊等他肅王黨一系的貴族,讓後者儘快湊齊錢款,派人前來大樑。

    至於雍王黨、慶王黨那些貴族勢力,趙弘潤並沒有專程派人催促,反正那兩撥人也不是傻子,一個個消息靈通得很,只要成陵王趙燊那邊派人返回了大樑,那幫人保准過不了幾日就跟過來了。

    話說回來,慶王弘信早在一個月前,便作為大樑朝廷安撫宋郡民怨的使者,抵達了宋郡的「昌邑」,但正如趙弘潤所預料的那樣,宋郡的民怨豈是那麼輕易就能撫平的?慶王弘信到了昌邑後,雖然也做出種種安撫、籠絡的舉動,但說實話,幾乎沒有絲毫效果。

    而在這段時間,宋雲的北亳軍,卻借這件事綁架了宋郡的民心,喊出了「宋人自治」的口號。

    值得一提的是,虎踞睢陽的桓虎,亦對外言稱被北亳軍首領宋雲所說服,搖身一變成為了北亳軍的一方渠將,正式對宋郡境內的貴族私軍展開打擊行動。

    在宋雲、桓虎兩方的攻勢面前,魏國的貴族私軍不能說節節敗退,但也陷入了進退兩難的窘迫局面。

    目前,宋郡以昌邑、成武、單父、下邑為分界線,呈現東西對峙的局面。

    總而言之,貴族私軍在宋郡攻略中受到了挫折,除非朝廷派出駐防軍級別的精銳之師,否則,宋郡的戰局恐怕難以打開。

    就這樣,時間臨近了九月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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