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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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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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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6-2 00:50:42
第1348章:回禮(二)

    “仔細想想,其實肅王殿下與本宮,以往還有些恩恩怨怨……”

    看著趙弘潤,王皇后淡淡笑道:“比如幽芷宮的陳淑嬡,本宮就得感謝一下殿下。”

    趙弘潤聞言曬笑著搖搖頭。

    幽芷宮的陳淑嬡,即是那個容貌酷似蕭淑嬡的女人,當初仗著他老爹的寵愛,在宮內肆無忌憚,居然敢在沈淑妃的凝香宮撒野,當時,趙弘潤就帶著宗衛們上門,把那個女人的幽芷宮前殿給砸了。

    那時候,趙弘潤對那位陳淑嬡的印象是極差的,不過在若干年後,在瞭解了許多事後,趙弘潤對那位陳淑嬡卻充滿了憐憫:那個女人,自以為受到魏天子的寵愛,可實際上,她只不過是蕭淑嬡的代替品,一個自以為是的可憐蟲而已。

    魏天子對陳淑嬡的寵溺,其實只是魏天子對蕭淑嬡的感情的轉嫁,畢竟陳淑嬡長得像蕭淑嬡,這多少能彌補一些魏天子對蕭淑嬡的追思與後悔。

    然而,陳淑嬡這一介「偽物」,居然還妄圖取代王皇后,只能說,那個女人實在是太天真了。

    別說她只是長得像蕭淑嬡,就算是真的蕭淑嬡,難道王皇后就是好相與的人麼?

    當年王皇后看似在陳淑嬡面前屢屢退讓,可實際上,那只是王皇后看穿了陳淑嬡的「本質」,不屑於與這一介「偽物」計較而已——單看陳淑嬡至今都沒有誕下子嗣,這種女人就註定只是玩物,只是魏天子排解煩憂、緩解對蕭淑嬡的追思的道具。

    因此說到底,王皇后並非是對陳淑嬡忍讓,只不過是看在後者是她丈夫比較在意的「特殊玩物」,故而退讓而已。

    “呵,雖然我不認為區區一個陳淑嬡能對皇后造成什麼困擾,但既然皇后這麼說,本王姑且也就接受了皇后的感謝……話說回來,倘若這算是「恩」的話,那麼「怨」呢?”趙弘潤似笑非笑地說道,絲毫不怵面前這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女人。

    “……”

    見趙弘潤厚著臉皮接受了自己的感謝,王皇后微微一愣。

    其實她只是隨口一說,好比就是一句開場白而已,哪裡是真心要感謝趙弘潤?

    沒想到,趙弘潤如此「坦率」,這還真讓王皇后有些接不下去話。

    想了想,王皇后微微搖頭說道:“罷了,往事不提也罷。”

    其實所謂的「怨」,無非就是王皇后的親弟弟王瑔曾間接死在趙弘潤手中——當時趙弘潤激怒了如今虎踞在睢陽的原大盜桓虎,讓桓虎一怒之下砍了王瑔這個人質的腦袋。

    倘若趙弘潤並未厚著臉皮接受王皇后那所謂的感謝,那麼,王皇后倒是可以提一下,以便讓趙弘潤交出司馬頌,但眼下嘛,提不提已沒什麼意義,畢竟今日二人談話的重點,可並非是王瑔那件事。

    於是,王皇后直截了當地說道:“曲梁侯司馬頌,是本宮下令殺死的。……肅王殿下可知為何?”

    『果然……』

    趙弘潤心中暗暗嘀咕。

    其實,在當時看到馮盧色變時,趙弘潤便猜到這件事與王皇后有關,可能是王皇后授意。

    但因為這件事太大,縱使猜到幾分,趙弘潤也不敢妄自論斷,直到此刻王皇后親口承認,他才敢真正確認。

    至於王皇后為何要殺曲梁侯司馬頌,這一點趙弘潤暫時還真沒想通。

    別看王皇后下令殺了曲梁侯司馬頌,仿佛是在坐實「曲梁侯司馬頌乃雍王安插在慶王身邊的暗棋」這件事,但實際上,明眼人都不會認為雍王弘譽會在這種時候殺害曲梁侯司馬頌。

    換而言之,王皇后其實是幫了雍王一個大忙——雖然雍王弘譽會因為這件事遭到懷疑,但光是「懷疑」,可撼動不了這位監國皇子如今的地位。

    只是,王皇后為何要幫雍王呢?

    『……這沒道理啊。』

    趙弘潤皺了皺眉,忽然想到了他弟弟趙弘宣口中那封不知是誰送到長皇子府上的密信。

    此前,他還不敢斷定,但眼下,王皇后已承認是她授意內侍監屠戳了曲梁侯府滿門,而弟弟趙弘宣又曾說過,長皇子趙弘禮曾帶著那封密信,找王皇后尋求幫助。

    這就說明,王皇后是從那封密信中看出了什麼端倪,故而果斷下令除掉了曲梁侯司馬頌。

    也就是說,王皇后並非針對諸位皇子,而是針對那個投遞密信的不明勢力——那個企圖一石二鳥、借刀殺人的不明勢力。

    再想到曲梁侯府滿門被殺,這種殘酷的手法酷似某方勢力,趙弘潤隱隱約約已猜到了幾分。

    想到這裡,他驚訝地說道:“皇后是懷疑,曲梁侯司馬頌乃是蕭氏餘孽?”

    聽聞此言,王皇后一雙鳳目中浮現出幾分讚賞。

    她不得不承認,肅王趙潤,此子的智睿在諸皇子中絕對是翹楚。

    讚賞之餘,她發自肺腑地喃喃感慨道:“倘若那愚兒亦有這等聰慧才智,本宮豈會這般困擾?”

    “唔?”趙弘潤一時沒有聽清,疑惑問道:“皇后說什麼?”

    “沒什麼。”王皇后搖了搖頭,在平復了一下心神後,從袖內取出當日長皇子趙弘禮留下的那封密信,遞給趙弘潤,口中正色“前幾日,我兒拿來一封密信,說是信中記載著雍王的人與曲梁侯司馬頌私下會見的具體日期與大致談話內容……當時本宮就斷定,曲梁侯司馬頌,十有八九是蕭逆的棄子。”

    趙弘潤接過密信瞅了幾眼,果然如趙弘宣與王皇后所說的那樣,詳細記載了雍王的人與曲梁侯司馬頌私下會見的具體日期與大致談話內容,詳細到令人感覺不可思議。

    他看了一眼王皇后,心下暗自嘀咕:僅僅只是一封密信,就能猜到曲梁侯司馬頌乃蕭逆的棄子,這位王皇后,真可謂是萬中無一的女人,不愧是曾經助他老爹趙元偲奪位的賢內助。

    見趙弘潤沒有說話,王皇后繼續說道:“因此當日,本宮便下令派人除掉曲梁侯,因為留著此人,蕭逆必定會推波助瀾,繼扳倒慶王之後,再扳倒雍王,令我大魏內亂不止……”

    趙弘潤點了點頭,雖然王皇后的做法太過於激進,但不可否認,這招釜底抽薪,確實一下子就堵死了蕭逆的陰謀:沒了曲梁侯司馬頌,你蕭氏還想順勢除掉雍王?

    “……然而,在禁衛軍奉命剷除曲梁侯的當日,不巧與肅王殿下的人撞上了。”說到這裡,王皇后適時停下,一雙鳳目看著趙弘潤,仿佛是想聽聽趙弘潤對此的反應。

    見此,趙弘潤輕笑著說道:“前一陣子,我的確派了些人盯著曲梁侯司馬頌,前兩日,那些人與我斷了音訊,我當時就在想,究竟是什麼人這麼大膽,敢襲擊我趙潤手底下的青鴉,呵呵,原來是皇后的人……”

    聽聞此言,王皇后面色不變,可在旁的馮盧,眼中卻露出了幾許驚詫。

    因為在方才,王皇后隱晦地表達了「你趙潤手底下的人壞我大事」的意思,可眼前這位肅王殿下態度更強硬,反過來指責王皇后「襲擊我手底下的青鴉」——真不愧是敢在魏天子面前拍桌子的肅王。

    見這兩位的氣氛有些僵,馮盧連忙出面圓場道:“肅王殿下,這是誤會啊,老奴的人,哪裡想到曲梁侯身邊竟會有肅王殿下派去監視的青鴉呢?……老奴以為,最可恨的還是蕭逆,蕭逆不除,則我大魏社稷難安!在這件事上,皇后娘娘與肅王殿下是一致的。”

    “……”趙弘潤看了一眼馮盧,又看了一眼王皇后,稍稍點了點頭,算是表態揭過此事。

    畢竟馮盧說的沒錯,蕭氏餘孽,才是趙弘潤最憎恨的,相比之下,與王皇后的這些小摩擦,根本不算什麼。

    想到這裡,他恢復了之前的語氣,問道:“這件事我知曉了,還有別的什麼事麼?”

    只見馮盧看了一眼王皇后,低聲說道:“肅王殿下,是這樣的,據老奴手底下的人稟報,殿下的人,將司馬頌一門四口,還有幾名護衛,都劫走了,您看是不是……”

    『唔?』

    趙弘潤微微一愣,隨即不由地雙眉一挑,心中暗暗說道:鴉五等人真給本王長臉,在禁衛面前硬生生將司馬頌等人劫走。

    “是不是什麼?”趙弘潤似笑非笑地看著馮盧:“可別說讓我把人交出來,我會翻臉的。”

    犧牲了一些青鴉,他已經夠心疼了,豈會再容許王皇后與馮盧得寸進尺?

    蕭鸞這個仇寇,趙弘潤要親手手刃,絕不會讓給其他人。

    見趙弘潤這麼不給面子,馮盧也有些尷尬,而此時,就聽王皇后開口說道:“司馬頌,就交給肅王殿下審問吧。”

    對於趙弘潤與蕭逆的恩怨,王皇后也清楚,自然不會因為這種事與趙弘潤鬧僵。

    今日她設法請趙弘潤過來,只是針對「禁衛」與「青鴉」發生衝突一事,與趙弘潤通個氣,免得節外生枝,至於司馬頌,趙弘潤願意交出自然最好,不願意,也沒關係,畢竟這位殿下,是絕無可能與蕭氏共存的。

    在送趙弘潤離開之前,馮盧又對趙弘潤說道:“肅王殿下,老奴的人不知究裡,仍在追擊殿下的人,還望……”

    『還敢說不知情?分明就是你手下的人殺人滅口不成,被鴉五等人逃脫了,這才來找本王吧?』

    趙弘潤看了一眼馮盧,礙於此前已表態這件事到此為止,也不好發作,悶悶地問道:“是你的人封鎖了消息吧?……本王的人,現下在何處?”

    “據說逃……唔,撤向了小黃。”說著,馮盧信誓旦旦地說道:“肅王殿下放心,老奴已派人勒令手底下的人即刻返回大樑。”

    “小黃?”趙弘潤聞言表情古怪地看了一眼馮盧。

    見此,馮盧似乎產生了誤會,連忙說道:“殿下,這是下麵的人自作主張,並非皇后娘娘與老奴的本意,還望殿下海涵。”

    趙弘潤凝視了馮盧半響,忽然點點頭說道:“對對,既是下麵的人自作主張,本王又豈會責難?……話說回來,若是本王手底下的人過於衝動,錯手殺了馮公公太多的人手,也請皇后與馮公公到時候莫要見怪。”

    馮盧有些不解,說道:“肅王殿下不必如此,我方損失的人手並不多……”

    趙弘潤看著馮盧半響,古怪地說道:“不,會多的……”

    “……”馮盧不明所以。

    與此同時,在小黃縣縣外的一間大宅邸內,鴉五正冷笑地看著面前用繩索捆綁的戚貴,揚手給後者一巴掌,打落後者幾顆牙。

    “你這閹狗,不是要趕盡殺絕麼?啊?”

    從嘴裡吐出一口血水,戚貴憤怒地看著鴉五,陰毒的目光中,充斥著幾分無可奈何的無助。

    原因很簡單,因為在這座大宅邸內,或站或蹲,圍著一大群面色陰鷙的人,這些人或把玩著手中的軍刺與匕首,或用舌頭舔著刀刃,用看待獵物般的兇狠眼神盯著戚貴,仿佛隨時都會沖上來將他大卸八塊。

    而在地上,躺滿了一具具假扮縣卒的禁衛的屍首——那是他帶來小黃追殺鴉五等人的兩百餘禁衛。

    片刻之前,這兩百餘名禁衛,全滅。

    『這就是……肅王的黑鴉。』

    看著那百余面色陰狠、仿佛擇人而噬的人,戚貴咽了咽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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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9章:回絕

   當趙弘潤在皇宮內鳳儀殿的禪室與王皇后會見時,他弟弟桓王趙弘宣已回到了長皇子趙弘禮的府上。

    在回到趙弘禮的書房後,趙弘禮、駱瑸、周昪三人仍在書房內,看著三人憂容滿面的樣子,趙弘宣便猜到這三人在商議對策的過程中並不是很順利。

    這也難怪,畢竟「曲梁侯司馬頌」這件事,是他們掣肘、乃至借機搬到雍王的關鍵,甚至於,還關係到能否說服王皇后出面幫襯他們,可如今,曲梁侯司馬頌一門被人殺人滅口,這等同於是斷了他們的希望。

    不可否認,縱使沒有曲梁侯司馬頌這件事,也不影響長皇子趙弘禮複出,但問題是,複出歸複出,不能扳倒雍王弘譽,趙弘禮註定是無緣大位。

    因此,當趙弘宣從書房外走入時,其實長皇子趙弘禮也十分在意這位弟弟是否得到了什麼收穫。

    注意到趙弘禮、駱瑸、周昪三人詢問的目光,趙弘宣歎了口氣,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說道:“我與我哥聊了一陣,我哥手底下的青鴉眾,並未打探到什麼有用的消息。”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至於我哥的態度……他也像駱瑸與周昪說的那樣,不認為是雍王弘譽下的毒手。”

    說著,他便將與兄長趙弘潤的對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三人。

    在仔細聽罷之後,趙弘禮、駱瑸、周昪三人徐徐點頭,畢竟趙弘潤的觀念的確條理分明,足以令人信服。

    “弘潤說得沒錯啊,單憑一封來歷不明的密信就想對雍王造成什麼實際影響,確實是咱們想得太多了。”趙弘禮自嘲地搖了搖頭。

    “話也不能那麼說。”駱瑸聞言說道:“想要憑藉那封密信扳倒雍王這的確難如登天,但是,卻能讓雍王陷入輿論爭議,使那些原本正準備投靠雍王的朝中官員與國內貴族保持觀望……只要能遏阻雍王的勢力與日俱增,殿下就還有機會。”

    在旁,周昪亦點點頭補充道:“如此看來,關鍵還是在皇后娘娘那邊……”

    在曲梁侯司馬頌已被殺人滅口的當下,若趙弘禮想要在複出時得到關注,就唯有取得王皇后的支持,否則,若複出時無人關注,那跟提前出局也沒什麼區別。

    考慮到這一點,趙弘禮在沉思了片刻後,決定再入宮一次,求見王皇后。

    片刻後,趙弘禮留駱瑸在府內繼續與周昪商議對策,他自己則帶著宗衛長馮述,再次前往皇宮的鳳儀殿。

    在抵達皇宮宮門處時,趙弘禮正巧看到趙弘潤帶著雀兒、衛驕、呂牧、穆青四人從宮內出來。

    『弘潤今日怎麼入宮來了?』

    趙弘禮心下有些意外,畢竟他也知道趙弘潤三日後即將成婚,這會兒應該是最忙碌的時候。

    見趙弘潤好似沒瞧見自己,與侍女以及宗衛三人坐上了那輛肅王府的馬車,趙弘禮也就作罷了原本想過去打個招呼的念頭,自顧自走向宮內。

    只不過在邁步走入宮內的時候,他也不由地在心中懊悔:倘若當年他不是自命不凡,總之要擺出長兄、太子的架勢,如何會得罪那位弟弟,又如何會落到今日這種局面?

    就像駱瑸直言不諱的那樣,當年的趙弘禮,的確是胸襟不夠寬廣,倘若當時他瞧見雍王弘譽與八弟趙弘潤在宮內走在一起時,胸襟稍微寬廣些,莫要仗著長兄、太子的身份去‘規教’那位八弟,那位八弟又如何會在隨後的端陽家宴上壞他「立言」的好事?

    而倘若當日趙弘潤不曾破壞他立言的大事,縱使當時雍王弘譽與襄王弘璟聯手對付他,又豈能得到什麼機會?

    當然,這只是當年趙弘禮與趙弘潤種種矛盾中的其中一件而已,但不可否認,在看待弟弟趙弘潤這件事上,他趙弘禮的確沒有雍王弘譽有眼力,後者早早就看出了他們的八弟非同尋常,提前就開始籠絡感情,而他卻沒有看到這一點。

    『識人不明……麼?』

    搖搖頭,趙弘禮一臉自嘲地離開了。

    而此時,趙弘潤正在那輛漸漸駛遠的肅王府的馬車上,遠遠看著長皇子趙弘禮走向宮內。

    趙弘禮此時入宮的目的,趙弘潤非常清楚,無非就是他弟弟趙弘宣離開肅王府後,將「青鴉未能打探到什麼消息」的情況告訴了趙弘禮,迫使趙弘禮只能再次入宮,向王皇后求助。

    是的,事實上方才,趙弘潤其實看到了趙弘禮,只不過裝作沒看到而已。

    倒不是因為事到如今他對長皇子趙弘禮還心存什麼反感,而是因為他不知該對趙弘禮說什麼。

    要知道,趙弘禮複出的關鍵——即「曲梁侯司馬頌」這個關鍵人物,那可正是這位長皇兄的母親王皇后暗中下令剷除的。

    雖然王皇后的本意是不想讓蕭逆借機興風作浪,但在某種意義上,也可以理解為是,做母親的,親手斬斷了兒子的希望。

    可當兒子卻被蒙在鼓裡,仍奢望從母親那邊得到幫助……

    暗自搖了搖頭,趙弘潤吩咐駕駛馬車的呂牧駕車離開了。

    片刻之後,趙弘禮帶著宗衛馮述來自來到了鳳儀殿,求見母親王皇后。

    而此時,王皇后正準備到寢居小歇片刻,畢竟之前為了等待趙弘潤前來,她可沒有午歇。

    可沒想到剛剛在寢居躺下,就聽到通稟,說長皇子趙弘禮前來求見。

    見此,大太監馮盧在四下無人之際,隱晦地說道:“娘娘,既然此事已有定奪,長皇子那邊,老奴建議娘娘還是當斷則斷,儘早熄了長殿下的心思……終究是他自己不爭氣,娘娘對他已仁至義盡。”

    王皇后聞言皺眉掃了一眼大太監馮盧,張口欲言,但最終,她只是幽幽歎了口氣,吩咐道:“你把他,帶到這座殿內來。”

    “是。”大太監馮盧躬身而退,片刻之後,便領著長皇子趙弘禮來到了這裡。

    來到寢居內,隔著紗簾瞧見母親正側躺在臥榻上,趙弘禮叩地行禮道:“孩兒向母后請安。”

    “起來吧。”王皇后平靜地說道。

    趙弘禮依言起身,隨即好奇問道:“母后,方才弘潤來過?”

    原來,方才在鳳儀殿外等候的時候,他已從殿外那些宮女、禁衛口中,得知了肅王趙潤剛剛來過鳳儀殿的消息。

    “唔。”

    在紗簾之後,側躺在臥榻上的王皇后聽聞此言,不動聲色地說道:“他不是即將成婚了麼,本宮遂派人給他送了一份賀禮,他入宮當面答謝本宮。”

    “原來如此。”

    趙弘禮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對於這件合乎情理的事毫不懷疑。

    旋即,在斟酌了一番用詞後,趙弘禮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問道:“母后,前幾日孩兒請母后出面相助之事,不知母後可曾考慮好了?”

    聽聞此言,王皇后沉默了片刻,隨即歎息道:“弘禮,本宮思考再三,還是……”

    儘管她沒有說完,但趙弘禮還是聽懂了母親的意思,大吃一驚地問道:“母后?這是為何?”

    只見王皇后又歎了口氣,正色說道:“本宮聽聞,曲梁侯司馬頌已被賊人殺害,你雖有曲梁侯暗中勾結雍王的證據,可如今已死無對證……縱使本宮出面助你一臂之力,你也難以撼動雍王的地位。”說到這裡,她幽幽說道:“我兒,聽為娘一聲勸,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有為娘在,你縱使無緣大位,亦可封為富貴王侯……”

    “母后?”趙弘禮難以置信。

    “夠了!”王皇后突然呵斥了一聲,但隨即,語氣卻又緩了下來,輕聲說道:“弘禮,不是為娘不給你機會,從小到大,你諸兄弟當中,唯獨你的機會最多,但你……終究不是當君王的那塊料啊。”

    倘若先前那句呵斥讓趙弘禮渾身一震,那麼,王皇后的後半句話,更是讓趙弘禮心如死灰。

    渾渾噩噩的他,也渾然不記得自己是何時離開的皇宮。

    回到長皇子府後,趙弘禮一臉自嘲、絕望地將這件事與駱瑸、周昪、趙弘宣三人說了一遍。

    可能是因為母后那句「你終究不是當君王的那塊料」的話太過刺耳,趙弘禮沒臉在趙弘宣等三人面前提及,只是說:曲梁侯司馬頌已死,死無對證,母后不認為我們能成事。

    說完,他便自顧自離開了。

    他需要大醉一場,宣洩心中的憤懣。

    或許對他來說,敗給雍王弘譽,尚沒有王皇后那句話仍讓他感到痛心,感到絕望。

    看著長皇兄失魂落魄的樣子,趙弘宣心中也堵得慌,喃喃說道:“王皇后……難道果真就眼睜睜看著長皇兄落敗?”

    聽聞此言,駱瑸與周昪面面相覷,縱使他們才智過人,也完全猜不到那位王皇后究竟在想些什麼。

    “殿下,眼下該如何是好?”周昪壓低聲音詢問趙弘宣道。

    趙弘宣想了想,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說道:“先讓長皇兄靜一靜,今晚你就留在這裡,與駱瑸再商量商量,看看還有什麼法子……”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法子?』

    周昪暗自苦笑,礙于這是自家殿下的命令,只好點頭答應下來。

    當晚,趙弘宣懷揣著諸般心思,返回了桓王府。

    沒想到剛回到府邸門前,他就聽到有人叫他:“弘宣。”

    他下意識轉頭一瞧,這才發現在他府邸門前,停著一輛馬車,從馬車的車窗內,襄王趙弘璟正笑吟吟地看著他。

    『他來做什麼?』

    趙弘宣頓時皺起了眉頭。

    對於襄王趙弘璟這位三王兄,趙弘宣的印象同樣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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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6-2 00:51:22
第1350章:試探

   瞥了一眼馬車上的襄王趙弘璟,桓王趙弘宣索性自顧自走向桓王府,就跟沒瞧見那位三王兄似的。

    見此,襄王弘璟在心中暗罵了一句,連忙下了馬車追了過來:“弘宣、弘宣。”

    走在前頭的趙弘宣停下腳步,皺著眉頭轉身看了一眼襄王弘璟,不耐煩地說道:“襄王有何貴幹?”

    見趙弘宣連「三王兄」都不叫,直接叫自己的王號,襄王弘璟心中不禁也有些氣悶。

    不過一想到自己的來意,襄王弘璟還是忍了下來,強擠出幾分笑容,笑著說道:“弘宣,不請愚兄到府內坐坐麼?”

    豈料趙弘宣皺眉看著襄王弘璟,不耐煩地說道:“你究竟有什麼事?”

    其實也是襄王弘璟來得不湊巧,正好在趙弘宣心煩意亂的時候。

    本來趙弘宣就對襄王弘璟沒有什麼好印象,如今再加上心情極差,怎麼可能會給他什麼好臉色?

    好在襄王弘璟的城府深,即便趙弘宣如此無禮也沒有翻臉,反而笑著暗示道:“弘宣,多個人脈就多條路,為兄誠心前來,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呢?”

    聽聞此言,趙弘宣上下打量了襄王弘璟幾眼,似勉為其難般地點了點頭,總算是將襄王弘璟請入了府內。

    領著襄王弘璟來到桓王府的前院主屋大廳,趙弘宣吩咐府上家僕奉上茶水,隨即,便將那些家僕遣退了,此時堂上,就只剩下趙弘宣、趙弘璟,以及二人的幾名宗衛。

    “至弘宣出閣辟府之後,為兄還是頭一遭來這裡……”

    抿了一口茶水,襄王弘璟打量著大堂內的擺設與字畫,嘖嘖稱讚。

    豈料趙弘宣根本不吃這一套,冷淡地說道:“有話快說,若是閑著無事找我閒聊……我就不奉陪了。”

    襄王弘璟聽得心中暗怒。

    平心而論,他並不是很看得起趙弘宣這個兄弟,在他看來,趙弘宣也就只是中人之資罷了。只不過,這小子有個同父異母卻勝似同胞兄弟的兄長趙弘潤,這才能混到今日這份上,有什麼資格對他甩臉色?

    『若非你有個好哥哥,你充其量也就是老七那種貨色!』

    襄王弘璟忍不住在心中暗罵道。

    他口中的老七,即「頤王趙弘殷」,資質平平、舅族實力也平平,因此這些年來除了撈到一個諸皇子都會得到的王號外,在大樑幾乎是毫無存在感。

    假以時日,待雍王弘譽上位之後,這位七皇子或頤王殿下,註定會被外封為王。——在趙弘璟看來,若非小九趙弘宣有個好哥哥,註定也是這個命運。

    但氣憤歸氣憤,人家就是有個好哥哥,就算他嫉妒羨慕也無濟於事。

    想到這裡,襄王弘璟縱使心中氣憤,也得陪著笑臉。

    “為兄今日前來,的確是有些事。”頓了頓,襄王弘璟微笑著說道:“弘宣,長皇兄可曾想過複出?”

    “這跟你有關麼?”趙弘宣冷冷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最近幾日三天兩頭往雍王府跑,哼哼……是雍王叫你來探聽的吧?”

    聽聞此言,襄王弘璟雙眉微微一挑,好似聽出了些什麼。

    的確,他這兩日當真是三天兩頭往雍王府跑,但這只是他的幕僚劉介的建議,意在讓人得知「他已服軟」、「已決定對雍王弘譽搖尾乞憐」,這一方面是為了減弱雍王弘譽對他的懷疑,另一方面,則是為了避嫌——當長皇子趙弘禮一方祭出那封密信時,他好抽身事外,不至於會被趙弘禮牽連,被雍王弘譽愈發針對。

    但很可惜,對於他的「搖尾乞憐」,雍王弘譽根本不上當,雖然當面與他說說笑笑、虛與委蛇,但背後,仍打算將他外封為王,讓他提前出局。

    在這種情況下,襄王弘璟唯有指望長皇子趙弘禮這一方祭出那封密信,讓雍王弘譽陷入被動。

    可等來等去,等不到長皇子趙弘禮等人發難,卻等來了「曲梁侯司馬頌一門被殺」這個噩耗。

    聽聞這個消息後,襄王弘璟坐不住了,畢竟曲梁侯司馬頌一死,那封密信就跟廢紙一樣了——本來那封密信就來歷不明,如今再加上曲梁侯司馬頌已死,死無對證,這怎麼可能撼動雍王弘譽今時今日的地位?

    想來想去,襄王弘璟決定找趙弘宣探探底,畢竟在他看來,趙弘宣比趙弘禮好對付多了。

    眼下,見趙弘宣誤以為他是雍王弘譽派來打探消息的棋子,襄王弘璟也不反駁,順勢說道:“雍王的確有這個心思,但為兄嘛……”說到這裡,襄王弘璟故意露出幾許無奈之色,苦澀說道:“弘宣,為兄也是身不由已啊。”

    趙弘宣聞言撇了撇嘴,露出一副「我信你才有鬼!」的表情。

    見此,襄王弘璟壓低聲音說道:“弘宣,不管你信或不信,為兄如今確實是身不由己。你可知曉,為兄即將被外封為王,你可知封到哪?陽翟!聽到了麼?陽翟!你說雍王是何等心狠,才會將自己兄弟封到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

    聽了這話,趙弘宣佈滿寒霜的臉上稍稍回暖了幾分,甚至於,有一種近乎憐憫的目光看向襄王弘璟。

    雖然趙弘宣沒去過陽翟,但多少也聽說過,陽翟在潁水郡的西邊,曾經是三川羯族人入寇魏國的重災區,雖然在他兄長趙弘潤平定三川之後,陽翟的寇亂得到了遏制,但仍有些逃亡宛地的羯族人在陽翟一帶為禍。

    更要緊的是,陽翟那一帶由於幾十年受到羯族人的入寇搶掠,非常貧窮落後。

    別看趙弘宣的封邑「安邑」也遭受戰火,但安邑在河東郡,而河東郡正是他魏國目前正在大力恢復、大力發展的郡縣,因為在魏國的戰略藍圖中,河東郡與河西郡,是日後魏國出兵河套地區的主力軍與糧草後勤供應之地。

    因此,哪怕眼下的安邑被摧毀地厲害,但三五年之內,就能迅速發展起來。

    而陽翟呢?

    它根本沒有這種發展的機會,哪怕日後魏國要出兵攻打宛地,也只會從汾陘塞一帶出兵,換而言之,陽翟幾乎沒有可能得到朝廷的大力支持,這兩年什麼樣,幾年之後還是什麼樣。

    想到這裡,趙弘宣皺著眉頭說道:“既然雍王這般心狠,你何以還要自己湊上去?”

    “你以為我樂意百般討好他?”襄王弘璟冷笑一聲說道:“前些日子老五被雍王陷害的時候,你不在大樑,當日我就有意與長皇兄聯手,只可惜,長皇兄拒絕了……”

    趙弘宣摸了摸下巴,沒有說話。

    這件事他聽駱瑸提過,當時駱瑸是有意讓襄王弘璟提前出局,省得留著這傢伙將水攪渾。

    當然,那時的駱瑸,也以為王皇后會出面相助,因此根本不曾想過與襄王弘璟聯手,可誰曾想到,王皇后居然會拒絕呢?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討好雍王,盡可能地被封到富裕一些的地方,省得在陽翟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受苦。”襄王弘璟一臉感慨地說道。

    看著襄王弘璟那作態,趙弘宣微皺著眉頭說道:“既然如此,今日你來找我做什麼?……難道說,雍王連這點要求都不滿足?”

    襄王弘璟知道眼前這個弟弟對雍王弘譽非常厭惡,遂投其所好,故作氣憤地說道:“雖然並未當面拒絕,但也不曾親口應允,我猜他啊,肯定仍惦記著當初我背棄他而投奔老五的事,懷恨在心……這種人連自己的兄弟都容不下,怎配做我大魏的君王?”

    趙弘宣輕哼了兩聲。

    其實他也知道襄王弘璟說這話多半是投其所好,但不能否認,聽到襄王弘璟否定雍王弘譽,他心中就覺得很舒坦。

    想了想,他問道:“那你今日來找我的目的呢?”

    只見襄王弘璟看了一眼趙弘宣,壓低聲音說道:“弘宣,事到如今,你我還有長皇兄,唯有聯合一致,才有機會……”

    “機會?什麼機會?”看著襄王弘璟,趙弘宣淡淡說道:“是讓你繼續留在大樑的機會麼?……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聯合長皇兄,縱使不能扳倒雍王,也可以保證儘量維持目前的局勢,再設法讓慶王返回大樑,挑起長皇兄與雍王、慶王三者之爭,如此一來,你就好躲在後面撿便宜……呵呵。”

    『誒?這小子……』

    襄王弘璟看向趙弘宣的眼中露出幾許驚詫,因為他的心思,正巧被趙弘宣說個正著。

    事實上,桓王趙弘宣並不蠢,只是他的主觀性太強烈,說得簡單點,他認定雍王是壞人,哪怕雍王做的再出色,也很難扭轉他對雍王的看法。

    而襄王弘璟也是一樣,由於趙弘宣對他的最初印象很差,因此,什麼事都往最壞的方向想,結果恰恰就猜到了襄王弘璟的真實想法。

    “口說無憑,寫書畫押為證。”看著趙弘璟,趙弘宣正色說道:“若你當真只是想得到一塊富裕的封邑,那就寫下誓約,留作憑證。……倘若你願意的話,我倒是可以說服長皇兄,與你聯手,待他日長皇兄取代雍王之後,任你挑選一塊富裕之地,作為封邑。”

    聽了趙弘宣的話,襄王弘璟一時間有些失神。

    他著實有些吃驚,明明看起來很好對付的小九,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聰明了?非但看穿了他的心思,還想出了一招日後用來制約他的辦法。

    『這可……如何是好?』

    在趙弘宣的目視下,襄王弘璟頓時陷入了被動。

    忽然,襄王弘璟心中微微一動。

    『等等,趙弘禮拒絕與我聯手的事,小九應該也知道,為何他突然要改變他們原先的打算?難道是因為曲梁侯司馬頌已死的關係?不對,曲梁侯司馬頌這件事,按理來說並非趙弘禮的底氣。趙弘禮的底氣應該是……難道說,是王皇后那邊出了變故?!』

    一時間,襄王弘璟遐想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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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1章:疑心

   “如何?”趙弘宣目視著襄王弘璟,逼問道。

    儘管襄王弘璟方才說得仿佛聲淚俱下,但由於趙弘宣對前者印象很差,因此並未相信。

    沒想到的是,襄王弘璟在略一思忖後,居然點頭說道:“好!我寫!”

    這讓趙弘宣不禁有些吃驚。

    『難道這傢伙方才所說的話是真的?他果真已決定退出爭位?』

    看著襄王弘璟,趙弘宣心中驚疑不定地想道。

    而就在這時,襄王弘璟又說道:“弘宣,我可以寫下誓約,留作憑證,但是我也有個要求。”

    “什麼要求?”趙弘宣皺著眉頭問道。

    只見襄王弘璟臉上露出幾許狐疑之色,皺眉說道:“你們可有對付雍王的具體辦法?……別嫌為兄多事,你要知道,我若寫下了契約,就等於有了個把柄在你手上,萬一日後你與長皇兄不能贏過雍王,到時候這份契約若是落到了雍王手中,或者被他得知有這麼件事,那為兄這邊可就麻煩了,或許到時候,我會被雍王封到更僻遠的地方……”

    這一番話,合情合理,縱使趙弘宣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可問題是,他們如今哪有什麼對付雍王的法子啊——若是有辦法,長皇子趙弘禮還會那般消沉?他趙弘宣還會如此心煩意亂?

    想到這裡,趙弘潤皺著眉頭問道:“你想怎麼樣?”

    只見襄王弘譽輕笑著說道:“只要讓我看到幾分贏的希望……比如說,你說服你兄長站到你們這邊。”

    趙弘宣白了一眼趙弘璟,表情很是難看。

    因為他兄長肅王趙弘潤,一直以來都是看好雍王弘譽的,哪怕如今與長皇子趙弘禮化干戈為玉帛,還是如此,怎麼可能說服?

    想到這裡,趙弘宣沒好氣地說道:“若我能說服我哥,還要與你聯手做什麼?”

    “這倒也是。”襄王弘璟點了點頭,隨即又問道:“那王皇后呢?你們可說動了王皇后出面幫襯?”

    “……”趙弘宣聞言面色一僵。

    『果然,是王皇后那邊出了變故。』

    襄王弘璟心中暗道,臉上故作吃驚之色,故意驚聲說道:“你們在想什麼?難道你們真以為,沒有王皇后幫襯,就能贏過雍王?”說到這裡,他故作驚懼地說道:“那我還是去討好雍王得了,陽翟差歸差,好歹也是一個縣城。”

    “你!”趙弘宣氣得說不出話來,半響後不耐煩地說道:“我們自會想辦法說服王皇后……這誓約,你到底寫不寫?”

    襄王弘璟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寫一份契約來安趙弘宣的心。

    見此,趙弘宣也頗為意外,當即命宗衛取來紙筆,沒想到襄王弘璟也乾脆,很利索地便寫了一封契約,以「退出皇位爭奪」作為代價,向長皇子趙弘禮換取了日後「挑選一塊封邑」的權利。

    當然,這份契約針對的僅僅只是「長皇子趙弘禮」。

    寫完後,襄王弘璟將這份契約交給了趙弘宣。

    趙弘宣接過後掃兩眼,冷笑道:“看來你並沒有完全死心啊。”

    被趙弘宣拆穿了自己的小計倆,襄王弘璟並無羞慚之色,坦誠地說道:“當然,誰知道日後會發生什麼呢?……不過,只要長皇兄屹立不倒,這條添注,有或者無,也沒有什麼關係,對麼?”

    趙弘宣想了想,覺得襄王弘璟這話倒也沒錯。

    反正只要能杜絕眼前這傢伙日後背叛長皇兄,這就足夠了。——說句難聽的話,倘若這回他們並沒有贏過雍王弘譽,就算襄王弘譽日後與雍王爭起了那個位子,這與他們又有何干?

    想到這裡,趙弘宣也沒有再冷嘲熱諷,仔仔細細看完了通篇契約。

    不得不說,襄王弘璟這份親筆所寫的契約還算是誠心十足的,簡單地說,只要長皇子趙弘禮仍未被擊垮,那麼,襄王弘璟就不得改投其他人,更不能在私底下暗算前者。

    總得來說,趙弘宣還算滿意。

    吩咐宗衛公良毅將這份契約小心收藏起來,趙弘宣看向襄王弘璟的表情和善了許多,畢竟立下這份誓約後,雙方也稱得上是同盟關係了——只要有這份契約在,趙弘宣就不怕襄王弘璟日後做出什麼對長皇子趙弘禮有害的事來。

    而襄王弘璟也注意到了趙弘宣改善的面色,笑著說道:“眼下,弘宣你應該可以信得過為兄了吧?”

    “唔。”趙弘宣點了點頭。

    見此,襄王弘璟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正色說道:“既然如此,咱們就開誠佈公地說幾句。……弘宣,曲梁侯司馬頌一門被殺之事,你聽說了吧?”

    “嗯。”趙弘宣點點頭。

    “你們錯失良機了,知道麼?”目視著趙弘宣,襄王弘璟沉聲說道:“曲梁侯司馬頌,這分明就是老二安插在老五身邊的暗棋,你們完全可以借此事對雍王發難,在這件事上,老五的人,也會助你們一臂之力。……現在好了,曲梁侯司馬頌被人殺人滅口,扳倒老二的最佳機會,就這樣被你們白白錯過了。”

    “事到如今還說什麼?當時也沒見你提出來啊。”趙弘宣福靈心至的一句話,再次戳中了襄王弘璟的軟肋,讓襄王弘璟的下文憋在胸口,好不難受。

    想了想,襄王弘璟壓低聲音說道:“那麼就說眼下,眼下不管怎麼樣,先將「曲梁侯司馬頌」的被害,扣在雍王身上。”

    “沒用的。”趙弘宣搖了搖頭,說道:“駱瑸與周昪也好,我哥也罷,都認為曲梁侯司馬頌並非雍王所害……”

    “那又怎樣?”襄王弘璟壓低聲音說道:“管他是不是老二幹的,先扣上罪名再說。像你們這樣規規矩矩跟老二鬥,鬥得過他?……別忘了,當初老二在「北一軍營嘯那件事」中是怎麼做的,前一陣子的金鄉屠名之事,又是怎麼唆使曲梁侯司馬頌的。更何況,曲梁侯司馬頌被殺之事,未見得與老二毫無干係。”

    “這……”

    聽了襄王弘璟的話,趙弘宣不禁猶豫起來。

    畢竟這位三王兄所提議的陰謀,與他們的理念不符——無論是趙弘禮、駱瑸、還是他趙弘宣,皆未曾想過耍弄陰謀詭計,只想著尋找雍王的罪證,堂堂正正地將其擊敗。

    “比如說,偽造一封雍王的人與曲梁侯司馬頌聯絡的罪證……”襄王弘璟意味深長地說道:“帶著這份罪證去求見王皇后,說不定王皇后就會應允呢……”

    “行不通的。”趙弘宣搖搖頭,下意識說道。

    “哦?”襄王弘璟雙眉一挑,故意說道:“你是說,你們已經嘗試過了?”

    “我、哎,就當這麼回事吧。”趙弘宣心煩意亂地說道。

    襄王弘璟眼珠微轉了幾下,隨便又與趙弘宣扯了幾句,便藉故離開了。

    離開了桓王府,乘坐上來時的馬車,宗衛長梁旭低聲詢問襄王弘璟道:“殿下,您果真決定與趙弘禮聯手?”

    襄王弘璟聞言曬笑道:“你覺得我還有什麼選擇麼?老二對我太防範了,縱使我對他搖尾乞憐,他也不會放鬆對我的戒備……劉介的建議行不通。”

    宗衛梁旭點了點頭,隨即又問道:“那殿下覺得,趙弘禮他們,能否成事?”

    “與其被老二變相流放到陽翟,我當然選擇趙弘禮那邊,至少他們只是厭惡我以往朝三暮四的做法,但對我本身的戒備,遠不如雍王……只不過,趙弘禮、趙弘宣、再加上一個駱瑸,三個迂腐的傢伙湊在一塊,縱使有個周昪,恐怕也難以成事。”襄王弘璟搖搖頭說道。

    聽聞此言,梁旭不解問道:“既然殿下斷定趙弘禮他們不能成事,為何還要寫下那份契約?”

    “好歹有一線機會嘛,反正老二那邊,無論我寫不寫那份契約,他都不會放鬆對我的戒備……”說到這裡,襄王弘璟深吸一口氣,隨即重重歎了口氣,微微搖頭道:“早知如此,我就該自己出面,將那封密信公佈於眾,不能指望趙弘禮他們……哎!失策!”

    想到這裡,襄王弘璟便萬般後悔:早知趙弘禮這幫人這麼不頂用,他就該自己出面,抓住「曲梁侯司馬頌」這個點,對雍王窮追猛打,讓後者疲于應付。

    只要這個問題不解決,雍王弘譽就沒辦法將他支到陽翟去。

    可現在好了,曲梁侯司馬頌已死,那封密信已如同廢紙,再想拿這件事針對雍王,就難上加難了。

    “難道不能針對「曲梁侯司馬頌之死」,再想想辦法麼?”梁旭在旁問道。

    “曲梁侯司馬頌之死啊……”襄王弘璟眯了眯眼睛,喃喃說道:“或許還真不是老二下的手。”

    “那會是誰?如此果決、狠辣,除了雍王還會有誰?”

    “還會有誰?”襄王弘璟搖了搖頭,曬笑道:“呵,恐怕不少喲。”

    說話間,他眼中閃過幾絲異色,壓低聲音說道:“曲梁侯司馬頌,府上也有一兩百家僕,然而只不過一兩個時辰之間,就被滿門殺盡,無人倖存。如此想來,那幫兇徒最起碼也有兩三百號人吧?可這兩三百號人,居然能進悄無聲息地混入封丘縣,且當地縣衙對此毫不知情……縱使是蕭逆,恐怕也沒有這般能耐吧?”

    “殿下的意思是?”

    “梁旭,你想辦法查一查宮內的禁衛軍,看看最近這段時間,有沒有禁衛被外調……”

    “禁衛?”梁旭面色一驚,壓低聲音說道:“殿下懷疑是宮內有人授意?”

    趙弘璟沒有回答,只是閉著眼睛沉思著。

    他回憶起了當初「北一軍營嘯」事件後,他派人向王皇后送遞雍王的罪證,可結果,派出去的人就從此不見音訊。

    『一次或許是因緣巧合,可兩次……這其中多半就有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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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2章:歸來的鴉五

    兩日後,即趙弘潤成婚的前一日,宗衛高括將一名精瘦的男子帶到了趙弘潤的書房。

    還未等趙弘潤反應過來,就見那名已迅速打量過書房內諸人的精瘦男子,單膝叩地跪倒在前者面前,抱拳說道:“鴉五,叩見殿下。”

    本來趙弘潤還在納悶高括將這名精瘦男子帶來的用意,待聽到「鴉五」這個名字,不由地眼睛一亮。

    在青鴉眾當中,除「鴉首」應康常年呆在商水縣,主要負責建設青鴉的隱賊村落以及培養新人外,其餘「鴉二」至「鴉十」,皆可視為青鴉眾在各地方的頭目,而鴉五,正是大樑青鴉眾分據點的頭目。

    只不過,與青鴉眾的任務交接,趙弘潤已經交給了宗衛高括,因此,他以往倒也沒有格外關注這個鴉五。但是這次,鴉五帶著二十幾個青鴉眾,在王皇后的人手中硬生生劫走了曲梁侯司馬頌,卻是十足給趙弘潤長了臉。

    “你就是鴉五麼?不錯。”趙弘潤起身走上前,扶起鴉五,這番禮賢下士的舉動,讓鴉五這位已慣於在刀刃上行走的漢子都不禁有些激動,露出一副受寵若驚地表情,低聲說道:“卑職擅做主張,還請殿下恕罪。”

    在進來的時候,鴉五已經從宗衛高括口中得知,眼前這位肅王殿下早已得知了他們與那些巡檢禁衛的衝突,因此直截了當地告罪,畢竟當得知那些巡檢禁衛的背後,居然是宮內的人高括並未透露具體是誰時,鴉五多少也是有些不安的。

    “不,你做得很好。”

    可能是察覺到鴉五有些忐忑,趙弘潤笑著寬慰道:“你劫走的人,很關鍵。”說到這裡,他好似想到了什麼,補充道:“鴉五,在這件事中犧牲的青鴉眾弟兄們,本王恐怕無法為他們報仇,只能給予一些撫恤,厚待他們的家人……”

    此時鴉五早已得知他們當時的對手究竟是什麼身份,也隱約猜到這些人的指使者來頭很大,當然不會苛求什麼,對於他們來說,能擁有如今的地位與生活,已讓他們非常滿意。

    “殿下言重了,能為殿下效力,是我等的福分。”說到這裡,鴉五舔了舔嘴唇,表情突然變得頗為古怪,訕訕說道:“至於報仇……唔,卑職等人已經私了了……”

    “私了?”趙弘潤聞言頗感意外地問道:“你們與那些人和解了?”

    “不,他們把他們全宰了。”高括在旁以一種幸災樂禍的語氣說道。

    “都……都殺了?”趙弘潤不禁睜大了眼睛。

    看著眼前這位殿下驚愕的表情,鴉五暗暗叫苦。

    的確,他們把那些追到小黃縣的巡檢禁衛全部給宰了,雖然真正動手殺人的是黑鴉眾,但因為這件事因鴉五等青鴉眾而起,因此,鴉五只能硬著頭皮背負這個責任畢竟這次若沒有黑鴉眾的支援,鴉五等人或許會被那太監戚貴的人手所殺。

    回想起當時那些青鴉眾奚落、譏諷自己等人,鴉五就感覺心中堵得慌這回,他們青鴉眾在黑鴉眾面前大大地丟了一個面子,卻還要承那幫傢伙的情,替他們背鍋,要說有多鬱悶就有多鬱悶。

    想到這裡,他迎著頭皮說道:“前前後後,大概殺死近兩百五十名……唔,那些人。”

    聽聞此言,趙弘潤暗暗咋舌。

    『好傢伙,被我不幸言中……近兩百五十名禁衛,這下子馮盧可有得頭疼了……』

    趙弘潤暗自搖了搖頭。

    要知道,禁衛可不是隨隨便便從哪裡可以抓來的壯丁,每一名禁衛,都是在「宮籍」中登記過的,如今一下子死了近兩百五十名禁衛,這意味著大太監馮盧想要遮掩這件事,難度會非常大。

    當然,這跟趙弘潤無關,相信王皇后在得知此事後,也怪罪不到他身上:你王皇后派人去殺曲梁侯司馬頌的時候,又沒提前與我打過招呼。

    “近兩百五十名……嘖嘖。”做了一個古怪的表情,趙弘潤問道:“那你們的傷亡呢?”

    “卑職損失了十三名屬下,黑鴉那邊……只有幾人負傷,並無死者。”說到這裡,鴉五心中多少也有些鬱悶,他感覺,曾經身手相差不大的雙鴉,到今時今日似乎已逐漸拉開了差距。

    雖然他們青鴉偶爾也負責殺人,但相比較真正只負責殺人的黑鴉,的確是有了一段不小的差距。

    趙弘潤聞言點了點頭,轉頭對高括說道:“高括,撫恤之事,就交給你了,莫要使忠心之士心寒。”

    十三名青鴉的陣亡,固然讓他痛心不已,但因為有著「禁衛方損失近兩百五十人」這個前提,趙弘潤的鬱悶倒是紓解了些許。

    “殿下放心。”高括抱拳應道。

    見此,趙弘潤這才又對鴉五問道:“鴉五,被你劫走的人,可在你手中?”

    鴉五當然明白指的是誰,點頭說道:“事實上,卑職已將其帶到大樑,正在我青鴉的城內分舵,殿下可是要見他們?”

    趙弘潤沉吟了片刻,點頭說道:“高括,你跟鴉五一道去,把他們帶來,本王有話要問。”

    “是!”高括與鴉五抱拳應道。

    在離開了書房後,鴉五忽然想到一事,轉頭對高括說道:“高爺,方才卑職忘記問了,那閹狗如何處置?”

    高括知道鴉五指的是大太監馮盧的心腹戚貴,同樣也是王皇后那邊的人。

    “你沒殺他?”高括皺眉問道。

    鴉五搖了搖頭,表情有些古怪。

    其實他早就看出那戚貴是個太監,可能來自大樑的皇宮,哪敢隨意殺害?

    要知道,那近兩百五十名禁衛的死者,其中有九成都是那些聽不懂人話的黑鴉眾給宰的那幫殺人鬼,被安排到小黃給冶造局守著幾塊試驗田,早就手癢難耐了,以至於鴉五當時一個勁地喊“留下幾個活口”,也沒人睬他。

    好不容易,鴉五才將戚貴那個閹狗保下來,否則說不準,這老狗也被那些殺人鬼大卸八塊了。

    高括聞言思忖了片刻。

    其實在他看來,戚貴死或者活著,對於他家殿下、對於那位王皇后來說,影響都不大,死就死了唄;但是話說回來,既然雙方已達成了「到此為止」的協定,事後再動手殺人,這就明擺著是不給王皇后面子了。

    想到這裡,高括低聲說道:“下次要動手就趁早……現下不能動手了,你把他放了吧,算是給……給對方一個面子。”

    『感情我當時的顧慮毫無必要?』

    鴉五表情古怪地點了點頭。

    約半個時辰後,宗衛高括跟著鴉五等人,來到了青鴉眾在大樑的分舵。

    其實就是一座很普通的宅邸而已,並且內侍監多多少少也知道這幫人的存在,只不過雙方以往井水不犯河水,因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已。

    在來到分舵後,鴉五下令釋放了太監戚貴。

    可能是因為被鴉五打落了幾顆牙,亦或是被黑鴉眾給嚇到了,亦或是看到了高括,總之,戚貴沒敢放什麼狠話,蓬頭散髮灰溜溜地離開了。

    儘管此人在離開時深深看了一眼高括,但高括絲毫沒有放在心上若戚貴因為今日之事懷恨在心,日後私下做出什麼損害肅王府利益的事來,那麼,不用他們動手,王皇后與大太監馮盧,自會替他們處理掉此人。

    而在釋放了戚貴之後,高括在鴉五的指引下,來到了另外一個房間,只見在房間裡,曲梁侯司馬頌與妻子周氏以及他們兩個兒子,正一臉不安地坐在屋內。

    “不是說有五個人麼?”高括心中默數了一下,困惑詢問鴉五。

    鴉五簡單地解釋了一番,原來,在他們逃到小黃、得到了黑鴉眾的支援之後,曲梁侯司馬頌的護衛高若,就因為傷重過世了,至於其長子高林,則是在一行人逃亡途中,主動與幾名青鴉眾留下斷後,犧牲自己拖延了戚貴率領的禁衛軍,大概也是死於非命了,以至於曲梁侯府一門上下,如今就只剩下曲梁侯司馬頌夫婦以及他們兩個兒子。

    “這樣啊……”高括點點頭,邁步走到曲梁侯司馬頌面前,拱手抱拳說道:“閣下就是曲兄吧?”

    『曲兄?』

    司馬頌微微一愣,旋即明白過來,畢竟在入城的期間,他也得知了‘自己’已死于封丘的消息,隱隱約約也猜到了一些。

    想到這裡,他拱手回道:“正是曲某,不知閣下是?”

    高括微微一笑,說道:“在下是肅王府的高括,曲兄,殿下要見你。”

    聽聞此言,周氏下意識地抓緊了司馬頌的衣袖,臉上流露出幾許驚駭、恐懼之色。

    她已經完全想不懂了,先是遭到禁衛的追殺,如今那位名滿天下的肅王殿下也要見她的夫君……這,這究竟怎麼回事?

    司馬頌輕輕摟著周氏,安撫著她。

    半個時辰後,司馬頌被帶到趙弘潤的書房,看著面前那位曾有過幾面之緣的肅王殿下,司馬頌誠懇地說道:“只要肅王殿下願意保我妻兒性命,我會對肅王殿下知無不言。”

    趙弘潤深深地看了一眼司馬頌,點點頭說道:“這……並不難。”

    而與此同時,蓬頭散髮、狼狽不堪的太監戚貴,在無人之處梳理了一下裝束後,已回到了皇宮內的鳳儀殿,見到了大太監馮盧。

    當他艱難地告訴馮盧,此行損失了相近兩百五十名禁衛後,大太監馮盧的臉,頓時就黑了,指著戚貴氣得說不出話來。

    開什麼玩笑?!

    近兩百五十名禁衛,這讓他如何對外解釋這些禁衛的離奇死亡?

    此時他終於明白,當日那位肅王殿下的那句「但願」,究竟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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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3章:後續

    趙弘潤:“……”

    衛驕:“……”

    高括:“……”

    在肅王府的書房內,趙弘潤端著茶盞,目不轉睛地盯著曲梁侯司馬頌,而衛驕、高括二人,亦是驚駭地睜大了眼睛。

    三人,皆是一副活見鬼的表情。

    良久,趙弘潤這才回過神來,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茶漬,用帶著幾分驚駭的口吻問道:“你方才……說什麼?你說你是……”

    “原南燕侯麾下、南燕軍軍卒衛山,肅王殿下。”司馬頌坦誠地回答道。

    趙弘潤、衛驕、高括三人面面相覷,暗自倒抽一口涼氣。

    在魏國,近代有兩支南燕軍,一支是大將軍衛穆統帥的二代南燕軍,還有一支,則是已故的南燕侯蕭博遠所統帥的初代南燕軍,儘管番號相同,但兩者的政治立場是截然不同的。

    而司馬頌提到了南燕侯,那麼他所指的,必然是初代的南燕軍,也就是那支以「忠誠」作為口號的蕭氏軍隊。

    “你……其實並非曲梁侯司馬頌?”趙弘潤驚駭地問道。

    “是的,肅王殿下,在下叫做衛山,曾是一介軍卒,受蕭鸞之命,假扮司馬頌,至今已有將近二十年……”司馬頌坦誠地說道:“不知殿下是否聽說過,在近二十年前,曲梁司馬氏陳遭受過一場變故,司馬亨、司馬敦皆死於賊人手中……那次事故,就是蕭鸞授意的。”

    “……”

    聽著司馬頌徐徐講述當年發生在曲梁司馬氏身上的變故,趙弘潤滿臉震驚地張著嘴,半響說不出話來。

    要知道,雖然說他曾經懷疑過,國內的貴族中肯定有人在暗中包庇蕭氏餘孽,但是怎麼也沒想到,蕭氏餘孽的手段居然如此誇大,並非受庇于貴族,而是直接用移花接木,取代了一些貴族的身份與家業。

    這也太誇張了!

    但仔細想想,這確實符合蕭氏餘黨的作風:與其想盡辦法把你變成我們的人,倒不如用我們的人去取代你。

    這樣獲利更大,而且更隱蔽。

    而眼前這個假的司馬頌,多半就是當時蕭鸞精挑細選的暗棋確實,誰會想到,「曲梁侯司馬防」這位魏國名將的後人,居然會是蕭氏餘孽呢?

    想了想,趙弘潤沉聲問道:“似你這般……冒名頂替的,據你所知還有其他人麼?”

    司馬頌搖了搖頭,說道:“這個我不清楚,蕭鸞派來與我聯絡的人,從來不會在我面前提起其他人……”說著,他好似想到了什麼,補充道:“不過我與那個宮正翻臉時,他曾說過那樣的話,「你別以為公子只有你這一顆暗棋」,我想,應該還是有其他像我一樣的人。”

    “你因何與那宮正翻臉?”趙弘潤淡淡問道。

    司馬頌沉默了片刻,低聲說道:“一年前,宮正前來府邸聯繫我時,不想內人對他起了疑心,派了一名侍女偷聽我與宮正的談話,雖然當時那名侍女已被宮正身邊的人殺害,但宮正仍舊要求我……要求我殺死內人,以免節外生枝,我想盡辦法拖延了一年餘,前一陣子他又提起,我生怕他狠下殺手,故而……”

    『看不出來還是個有情有義的……』

    趙弘潤看了一眼司馬頌,繼續問道:“宮正?那就是那個所謂的「宮先生」對吧?”

    “正是。”司馬頌點頭說道:“此人我並無印象,多半並非我南燕軍士卒出身,或許是蕭鸞這些年來招攬的,也有可能是那些……當初僥倖逃生的南燕世族子弟,總之,此人似乎頗受蕭鸞重視。”

    『……即是父皇當初所說的「亡魂」吧?』

    眯著雙目思忖了片刻,趙弘潤問道:“他是做什麼的?果真是齊國富商麼?”

    司馬頌曬笑道:“富商未必,蕭鸞近些年來十分缺錢,近兩年,一直要求我為他籌募錢款,前一陣子,我剛剛設法將一批價值五萬金的銅錢與他派來的人交割,還有二十五萬金價值的錢款仍在籌募當中……至於那個宮正,從他與我接觸時的話來看,他應該是負責南燕、衛國一帶的黨羽。”

    “衛國?”趙弘潤皺緊了眉頭。

    “是的,肅王殿下。……殿下別忘了,南燕蕭氏與衛國也有聯姻,而當年景王……唔,陛下誅殺了南燕蕭氏之後,那些倖存的聯姻家族子弟,便逃亡了國外,主要是韓、衛兩國。……當時在下也曾逃到衛國,後來秘密得知蕭鸞在招兵買馬,故而前往投奔……”

    趙弘潤聞言深深看了一眼司馬頌,問道:“那你今日為何肯透露這些秘密?是因為蕭氏餘黨把你當成了棄子麼?”

    司馬頌沉默了片刻,低聲說道:“這是其一,其二,在下其實恨不得早早與蕭氏劃清界限……”

    趙弘潤看了司馬頌一眼,也不覺得奇怪。

    當年南燕軍的一介小卒,搖身一變成為了曲梁侯司馬頌,在這近二十年來過著富足的生活,還有了自己的家庭,怎麼這麼可能肯拋下這些繼續為蕭鸞賣命?

    在他看來,多半是這個假司馬頌顧忌到自己的真正身份,生怕失去所擁有的一切,故而與蕭氏餘黨虛與委蛇。

    想了想,趙弘潤沉聲說道:“將你所知的有關於蕭逆的一切,一五一十書寫下來,不得有半點隱瞞,本王可以保你們一家平安。”

    “一家?”司馬頌有些意外地看向趙弘潤。

    仿佛是猜到了司馬頌的心思,趙弘潤淡淡說道:“你是真的司馬頌也好,假的司馬頌也罷,與本王沒有絲毫干係,更何況,‘曲梁侯司馬頌’已死在封丘,本王就更加不會在意了。……這麼說,你明白了麼?”

    “在下明白。”司馬頌點點頭。

    言下之意,就是讓他改名換姓。

    見此,趙弘潤又說道:“近兩日,你先呆在本王的王府,將你所知的有關於蕭逆的事書寫下來,過幾日,本王會安排你到本王的封邑去。……你放心,本王會保證你們一家富足。”

    “多謝肅王殿下!”

    司馬頌感動地叩頭謝恩。

    在吩咐高括將司馬頌一家四口暫時安頓到王府的西苑後,趙弘潤對衛驕說道:“衛驕,待那司馬頌寫完他所知的事後,你聯絡沈彧,叫沈彧派人將他一家四口接到商水郡去,叫青鴉眾貼身保護,不得有失。……這個人,本王日後還有大用!”

    “是。”衛驕一臉嚴肅地應道。

    曲梁侯司馬頌,不對,應該說是蕭氏餘孽的黨羽衛山,這可是蕭逆至今為止出現的第一個背叛者或者說是活著的背叛者。

    此人的價值,又豈只是瞭解一些蕭氏餘黨的秘密那麼簡單?

    若是運作地好,這就是一顆反過來能讓蕭鸞眾叛親離的棋子!

    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趙弘潤不由地想到,國內似「曲梁侯司馬頌」這等蕭氏的暗棋,恐怕並未一例,可問題是,舉國大大小小那麼多的貴族,這該從何查起呢?

    難道派人到宗府,徹查保存在宗府的貴族「貴籍」?

    暫且不說此舉太過於惹人懷疑,單單這事本身,就等同於大海撈針。

    好在這些「暗棋」的威脅度並不大,可能這些人當中,也有像司馬頌那樣,希望擺脫蕭逆控制的原蕭氏餘黨成員。

    問題就在如何不動聲色地把這些人找出來,說服他們,然後放長線,釣出蕭鸞那條惡鯊。

    而與此同時,蓬頭散髮、狼狽不堪的太監戚貴,在無人之處梳理了一下裝束後,已回到了皇宮內的鳳儀殿,見到了大太監馮盧。

    當他艱難地告訴馮盧,此行損失了相近兩百五十名禁衛後,大太監馮盧的臉,頓時就黑了,指著戚貴氣得說不出話來。

    開什麼玩笑?!

    近兩百五十名禁衛,這讓他如何對外解釋這些禁衛的離奇死亡?

    此時他終於明白,當日那位肅王殿下的那句「但願」,究竟是什麼意思。

    然而,那些禁衛大多都是死在追擊到小黃縣的時候,是被肅王的黑鴉所殺,因此,馮盧也不好追究什麼,只能暗認倒楣,想辦法處理善後之事。

    所謂的善後,即是立刻想辦法補充禁衛,修改那死於非命的兩百五十名禁衛的宮籍。

    然而,禁衛並非縣兵,哪裡是隨隨便便就能補充的,所以說,單單這件事,就足夠馮盧頭疼一陣子了。

    當日的傍晚,襄王弘璟的宗衛長梁旭,來到了自家殿下的書房。

    他對襄王弘璟說道:“殿下,卑職查到了,宮內的確有一個曲的禁衛被外調,不過具體調往何地,卻不清楚。……另外,卑職還得知一件事,今日有人看到一名叫做「戚貴」的宮內太監,孤身一人從宮外返回,衣衫襤褸,頗為狼狽……”

    “戚貴?那是誰?”襄王弘璟疑惑地問道。

    “卑職已調查過,戚貴乃是內侍監「西監」的太監,是大太監馮盧的下屬。”梁旭低聲說道。

    “王皇后的人麼?”襄王弘璟眼眸中閃過幾絲異色,似笑非笑地說道:“讓我來猜測一二,唔,這個戚貴,受王皇后之命,帶著那一個曲的禁衛離城,前往封丘誅殺曲梁侯司馬頌,但是中途出了變故,那些禁衛死得七七八八,只剩下戚貴自己灰溜溜地逃回來了……”

    不得不說,他這番猜測雖然與事實有些出入,但也相差不遠了。

    在敲著書桌沉思了片刻後,襄王弘璟似笑非笑地說道:“果然,這其中有點蹊蹺……”

    說罷,他站起身來,沉聲說道:“梁旭,隨本王到「六尚」走一遭。”

    “六尚?”

    “啊,本王……想查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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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4章:查證

    六尚,又稱「後宮內廷」,即「尚宮局」、「尚儀局」、「尚膳局」、「尚寢局」、「尚服局」、「尚工局」這六個司署。

    論職權,「六尚」主要負責照顧諸後妃以及宮女的生活起居,說得難聽點,給內侍監打打下手,因此論地位,「六尚」在「內侍監」之下,但嚴格來說,兩者又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上下級關係,充其量只能說,內侍監負責指導六尚該做什麼,相當於一般府邸中家令與(女主人的)侍女的關係。

    一般情況下,六尚也聽命於內侍監,但並非完全聽從,因為六尚是歸歷代皇后管理的。

    若用最簡單的方法區分兩者的職權,那麼好比說,六尚負責照顧、管理宮中女性(包括公主),而內侍監則照顧、管理宮中男性(包括未出閣的皇子與太監),除此之外,內侍監還有權差使禁衛、郎衛,甚至掌握著一個隱性的兵械打造司署「宮造局」所以說在宮***侍監的地位高過六尚。

    在夕陽即將落山之時,襄王趙弘璟先到他母親的「清梔宮」走了一趟,隨即便來到了皇宮內的尚宮局。

    所謂的尚宮局,即是掌管「宮籍」的地方,當然,這裡所說的宮籍,指的是宮內後妃與宮女的宮籍,而像宮中的太監、禁衛、郎衛等宮籍,則保存在內侍監的轄下。

    尚宮局的職權非常大,是王皇后管理後宮的最仰仗的一個司署,但是僅限於宮中,倘若宮內的女子需要離宮採辦,那麼就需要到內侍監登記報備。

    在來到尚宮局後,當即便有一名女官迎了上來,恭敬地尊稱:“襄王殿下。”

    “不知襄王殿下今日為何來到我尚宮局?”那名女官詢問道。

    襄王弘璟淡笑著說道:“本王想要找幾名宮女的宮籍?”

    “不知襄王殿下找那幾名宮女的宮籍作何?”那名女官疑惑問道。

    襄王弘璟笑而不語,只是看著那名女官。

    見此,那名女官頓時醒悟,連忙說道:“是下臣多嘴了,下臣這就帶襄王殿下前去。”

    說罷,這名女官將他與宗衛長梁旭帶到了尚宮局內「司薄司」的庫房。

    看著襄王弘璟在庫房內翻閱宮中宮女的宮籍,這名女官微微有些遲疑,藉故離開後,當即將這件事稟報了上司即負責管理庫房的「典薄」。『注:這裡具體官職不同,如果是「司記司」,那就是「典記」,如果是「司言司」,那就是「典言」,以此類推。取自真實官職。』

    按照六尚內「尚(尚令)、司、典、掌、史(女史)」的官職高低劃分,「典」這一級別就相當於朝廷六部中「司侍郎」的副職,已經算是一個不小的官職了。

    當然,這只是一個比較,否則,僅僅只有十二人的內廷司,怎麼跟外廷(即朝廷)動輒幾十人、上百人的司署相提並論?

    片刻之後,那名職務為「典薄」的三十幾歲的女官便來到了庫房,向襄王弘璟見禮:“尚宮局司薄司典薄,徐秋,見過襄王殿下。”

    “徐典薄。”襄王弘璟微笑著回了禮,不過手中仍在翻看著宮籍。

    見此,這位徐典薄謹慎地問道:“襄王殿下今日來到我司薄司,不知有何差遣?”

    別看她這話說得很客氣,但只要襄王弘璟的回答不能領她滿意,那麼,她回頭保准會將這件事上稟王皇后尚宮局,是隨隨便便就能闖入的地方麼?

    哪怕對方是眼前這位皇三子、襄王殿下。

    襄王弘璟自然也是懂得宮內規矩的人,聞言扯謊說道:“是這樣的,今日本王去看望母妃,見母妃思念曾經伺候過她的幾名宮女,本王向討母妃歡心,故而過來看看,是否能從那幾名宮女的宮籍找到她們的故鄉……”

    “哦……”徐典薄眼珠微動,若有所思,半響後微笑說道:“既然如此,下臣就不打攪殿下了。”

    說罷,她盈盈朝著襄王弘璟一拜,便轉身離開了。

    看著這位徐典薄離開的背影,宗衛長梁旭皺著眉頭說道:“此女保准是上稟王皇后去了。”

    “那又怎樣?”襄王弘璟曬笑一聲,渾然不放在心上。

    不管他的藉口有多差勁,但只要他咬死這麼說,王皇后也無法定罪於他。就像當年趙弘潤所說的,作為皇子,在宮內多多少少是有些特權的。

    不過讓襄王弘璟感到遺憾的是,他找了足足一個時辰,也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見此,宗衛長梁旭思忖了一下說道:“殿下,那個時候,陛下應該還在景王府吧?”

    襄王弘璟看了一眼梁旭,樂了,似笑非笑地說道:“你是讓我這會兒闖到老八的府邸去翻個底朝天?”

    “卑職不是這個意思。”梁旭一臉尷尬,連忙解釋道:“卑職的意思是,會不會在宗府?”

    “怎麼可能。”襄王弘璟搖頭說道:“就在這尚宮局,不會有錯。……當初,父皇的處境起初並不好,他景王府的侍女,大多都是宮中派去的宮女,有幾人甚至還出自東宮……當今的王皇后,不就是當年東宮派去監視父皇的人麼,不過,這女人可真厲害啊……”

    “殿下、殿下。”梁旭表情忐忑地打量四周,提醒自家殿下慎言。

    看到梁旭慌張的樣子,襄王弘璟自嘲般說道:“怕什麼?我就快要被外封到陽翟了,還有什麼好怕的?”說著,他頗有些鬱悶地看了眼四周,遺憾地說道:“只可惜……白來一趟。”

    說罷,他搖搖頭,邁步走向屋外:“走了,梁旭。”

    “殿下,不找了?”梁旭好奇問道。

    “不找了。……似這般大海撈針,還找什麼?事到如今,就用另外一種辦法。”

    說著,襄王弘璟便離開了庫房。

    然而,待等襄王弘璟與宗衛長梁旭離開之後,方才那位徐典薄卻從庫房後頭轉了出來,在看了一眼離開的襄王弘璟二人後,邁步走入了庫房內,來到了後者方才所在的位置,查看著方才被襄王弘璟翻閱過的宮籍。

    “這些是……”將一本宮籍捧在手中,徐典薄就這燈檯的火光翻閱著,眉頭微微皺起。

    因為她發現,襄王弘璟尋找的,那是近二十年前的宮籍,而且還是當時歸屬東宮的一些宮女們的宮籍。

    忽然,徐典薄看到了兩個熟悉的名字:“王娡、施惠……”

    這兩個人名可了不得,那正是今時今日的王皇后與施貴妃,如今後宮最具權勢的兩個女人。

    『……』

    瞥了一眼庫房的門口,徐典薄若有所思。

    大概思忖了十幾息,徐典薄當即被被襄王弘璟打亂的宮籍按照原來的順序擺好,隨即退出了庫房。

    剛走到門外,就碰到一名年過四旬的太監,這名太監皺著眉頭問道:“方才,襄王殿下可是來過這裡。”

    看了一眼對面這名太監的服飾,徐典薄低下頭說道:“回稟公公,襄王殿下的確來過。”

    “所為何事?”那名太監詢問道。

    徐典薄遂將襄王弘璟方才那漏洞百出的藉口說了一遍,只聽得那名太監皺起了眉頭。

    不過就如那句話,皇子在宮內多多少少都是有些特權的,因此,哪怕明知襄王弘璟闖入了尚宮局,也無法將其問罪。

    “若下次襄王再來,即刻上稟。”

    “是。”

    次日,即九月十八日,正是肅王趙弘潤成婚的日子。

    為了這一日,襄王趙弘璟早早就準備好了賀喜的厚禮。

    在吩咐宗衛們將厚禮搬上馬車後,襄王弘璟坐在書房內,與宗衛長梁旭說笑:“他不肯出面保我,使我避免被外封到陽翟,今日他成婚,我卻還要送上厚禮,你說我是不是吃撐了?”

    聽聞此言,梁旭寬慰道:“即便如此,亦不好得罪那位殿下啊……”

    “是啊。”襄王弘璟聞言自嘲道:“他日待我封到陽翟,飽受賊寇侵擾之苦,說不定還要拜託他出兵相助,驅逐陽翟的賊寇……呵呵。”

    就在這時,襄王弘璟的宗衛陶飛邁步走了進來,手中提著一隻包裹。

    “殿下。”在招呼了一聲後,陶飛將這只包裹放在襄王弘璟的書桌上。

    “這是什麼?”襄王弘璟不解地看向陶飛,卻見後者聳了聳肩,說道:“卑職正在府門前,將那些送往肅王府的厚禮搬運上馬車,待卑職事後檢查的時候,卻發現車廂內多了此物,好似是有人不知何時從車窗內丟進去的……”

    襄王弘璟滿心好奇地打開包裹,掃了一眼包裹內的東西,卻發現,包裹內只有一些看似年代久遠的名冊,冊子的書頁都發黃了。

    “唔?”心中微微一愣,襄王弘璟這些名冊有些熟悉,小心拿起名冊翻了幾頁,隨即雙目不由地一亮。

    原來這幾份名冊,正是他昨日到尚宮局的司薄司苦苦尋找未果的東西!

    他仔仔細細地看著那幾本名冊,讓在旁的宗衛長梁旭滿臉著急,畢竟時辰不早,他們該起身前往肅王府了。

    足足過了一個時辰,襄王弘璟這才將名冊重新合上,喃喃自語道:“這下,我就有五成把握了,另外五成嘛,呵……”

    說到這裡,他低頭看了一眼擺在書桌上的那幾本年代久遠的名冊,臉上露出幾許古怪的表情,似笑非笑地說道:“這還真是……意外所得。呵……神通廣大啊,嘖嘖,有意思,有意思。”

    見此,宗衛長梁旭在旁催促道:“殿下,時候不早了,該去肅王府了。”

    “嗯,那就走吧。”

    襄王弘璟笑吟吟地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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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5章:肅王成婚

    九月十八日,即肅王趙潤正式成婚的日子。

    大清早的,肅王衛衛長岑倡,便吩咐府上的衛士們,在府門前放置了兩座足足三五人才能合抱的巨大青銅鼎,在銅鼎內倒入炭火,讓王府裡的孩童們燒爆竹玩,以增添喜慶的氣氛。

    這些在王府前吵吵囔囔的孩童,大的十一二歲、小的四五歲,皆是肅王府內諸肅王衛的子女,雖然暫時還未長大成人,但也可以視為是肅王府未來的家僕或者家臣。

    正因為這個道理,因此,哪怕前來慶賀的賓客中有些人不喜歡吵鬧的小孩,看著那些孩童皺起了眉頭,卻也不好出言呵斥。

    不多時,宗衛穆青從府內走了出來,按照習俗,大把大把地向外撒著銅錢,讓在府外玩耍的孩童拾撿。

    撒了片刻,穆青朝著街道上的左右瞧了兩眼,不解地問道:“怎麼就只有咱們王府的這些小崽子?”

    此時,宗衛高括正與肅王衛衛長岑倡在旁邊說話,聞言回頭對穆青解釋道:“這條街早就被兵衛封路戒嚴了,尋常百姓家的小傢伙們就算是想來也進不來。”

    “這忒沒勁了。”穆青有些失望,對高括說道:“高括,要不你去跟兵衛打聲招呼?”

    其實他是很喜歡小孩子的,以往閑著沒事的時候,偶爾也會跟自己王府的那些小崽子做遊戲,因此被其他宗衛戲稱為「小崽子頭頭」。

    高括看了一眼穆青,假裝沒聽到。

    也難怪,畢竟今日高括主要負責維持婚宴的秩序,哪像穆青這般輕鬆,萬一王府前聚集的孩童過多,引起了混亂怎麼辦?

    而此時在府門前的臺階上,肅王府的幕僚介子鴟與溫崎各坐在左右兩側的書桌後,記錄著前來慶賀的賓客所送的賀禮——過了今日,這些都是要逐一給予回禮的。

    不多時,一輛馬車慢悠悠地來到了肅王府門前。

    看到這輛馬車的車廂外繪有「桓王府」的記號,其他前來送禮的馬車紛紛為其讓路,原因就在於這輛馬車的主人,正是肅王趙潤的弟弟,桓王趙弘宣。

    “宣殿下來了。”

    相互知會了一聲,高括、穆青以及今日充當帳房的介子鴟與溫崎兩位幕僚,紛紛迎上前來。

    片刻後,桓王趙弘宣下了馬車,笑著說道:“這一路上真是人滿為患啊……”說到這裡,他與高括等人打了聲招呼,似笑非笑地說道:“我哥呢?怎麼不出來相迎?”

    高括與穆青都好笑地看著桓王趙弘宣,因為在某些事上,桓王趙弘宣與他們倆還是頗有共同語言的,比如說作死。

    就像穆青一樣,明知自家殿下曾經很忌諱別人提起他的身高,卻總是故意提及,為此不知睡過多少回馬棚,可依舊樂此不疲。

    而今日聽到桓王趙弘宣如此‘狂妄’的發言,高括與穆青心中暗笑:這位宣殿下,真以為他哥今日就不會發火?

    可就在他們暗自發笑的時候,忽然聽到馬車內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弘宣,算了,你兄長他今日肯定忙得很,咱們就莫要給他添亂了。”

    聽聞這個聲音,高括與穆青猛然間面色一正,心下暗叫一聲:乖乖,是淑妃娘娘!

    想到這裡,他們連忙上前,抱拳行禮:“高括、穆青,見過淑妃娘娘!”

    此時在桓王趙弘宣的攙扶下,沈淑妃已下了馬車,見到高括與穆青,微笑著地點點頭——似高括、穆青等宗衛們跟了趙弘潤十幾年,因此在沈淑妃眼裡,儼然也算得上半個兒子。

    “弘潤呢?”沈淑妃問道。

    高括與穆青對視一眼,沒敢說這會兒他們家殿下還在呼呼大睡,只說道:“殿下正在更衣,卑職這就去通稟……”

    “妾身不是說了麼,咱們不給你們添亂。……唔,穆青啊,你帶妾身到府裡坐坐,妾身去看看我的那幾位兒媳婦。”沈淑妃眉開眼笑地說道。

    看得出來,終於等到大兒子成婚,這位淑妃娘娘的心情著實很好。

    “是。”穆青抱拳領命,抬手請道:“淑妃娘娘請,宣殿下請。”

    “等等。”沈淑妃擺了擺手,見穆青臉上露出幾許困惑,遂微笑著解釋道:“車內呀,還有妾身另外一位兒媳婦呢。”說著,她輕輕拍了拍車廂,將臉朝向車廂內,慈祥溫柔地喚道:“快下來呀,別怕羞。”

    話音剛落,就見到一位瘦小的身影鑽出了馬車,稚嫩而精緻的臉龐紅撲撲的,似有些不知所措地瞥了幾眼桓王趙弘宣,隨即迅速低下頭。

    『這位……多半就是那位韓國的公主,宣殿下的婚配物件,未來的桓王妃……挺標緻的呀,只不過,似乎不大受宣殿下喜愛啊……』

    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桓王趙弘宣,高括與穆青對視一眼,沒敢多說什麼,只是再次邀請這幾位入府。

    與桓王趙弘宣這個不大有什麼好臉色的未來夫婿不同,沈淑妃這個當婆婆的,倒是頗為喜歡那位溫順乖巧的韓國公主,拉著這位兒媳的手,一同邁步走入了肅王府。

    約莫過一個時辰,趙弘潤打著哈欠來到了府門前。

    只見今日的他,頭戴玉冠、身穿朱紅錦服,衣袍上繡著祥雲騰龍,一條玉帶上懸掛著一塊手掌大小的墨玉玉佩,堪稱是英姿颯爽。『注:古代的習俗,在成婚的時候,穿戴可以比平日上一個規格。注意,僅僅只是一個規格,並不說平民百姓成婚也可以穿戴紋有騰龍、飛禽的婚服。話說奇怪的是,平民的女子在成婚時卻允許帶鳳簪,搞不懂。』

    而在他身後,宗衛長衛驕今日身穿著一套墨色的皮甲,頗具威勢。

    在與府門附近的賓客打聲招呼後,趙弘潤邁步來到介子鴟等人身邊。

    見自家殿下在成婚當日哈欠連連,高括、介子鴟等人都感覺有些好笑。

    “殿下,見過淑妃娘娘了麼?”高括問道。

    趙弘潤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忽見府門外迎面又駛來一輛馬車,隨即,秦少君與玉瓏公主這兩位外人眼中的夫婦,邁步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看到玉瓏公主,趙弘潤微微一愣,他還以為玉瓏公主就留在秦國不願回來了呢。

    “弘潤。”

    穿著一身羅裙的玉瓏公主,笑眯眯地上前與趙弘潤打著招呼。

    “你幾日回大樑的?”趙弘潤好奇問道。

    “沒大沒小的,你不應該稱呼我一聲皇姐麼?”玉瓏公主笑嘻嘻地說道:“我可是特地從秦國趕來喝你的喜酒的。”

    趙弘潤翻了翻白眼,礙於府門外人多嘴雜,不好出手‘教訓’,只好裝作沒聽到,岔開話題問道:“打算回大樑住多久?”

    玉瓏公主聞言思忖了片刻,淡然說道:“喝過弘潤你的喜酒就足夠了,今晚我就離開大樑回秦國……我如今,可是秦國的太子妃呀,哪有沒事就往娘家跑的?”

    趙弘潤愣了愣,當即就猜到玉瓏公主心中那個芥蒂還未消除,因此也就不去勉強。

    可能是覺得氣氛有些沉悶,玉瓏公主推了推秦少君這位名義上的夫婿,偷樂道:“不跟我弟弟打聲招呼麼?……夫君。”

    聽聞此言,秦少君的臉頓時憋得通紅,似哀怨、責怪般地看了一眼玉瓏公主,隨即,目視著趙弘潤,表情僵硬地喚道:“肅、肅王殿下。”

    “叫妹夫呀。”玉瓏公主捂著嘴偷樂。

    而趙弘潤身旁,似高括、呂牧等宗衛們亦是一臉忍俊不禁的表情。

    只有極小部分知情人才得知,今日亦要過門到肅王府的那位秦國公主,雖然假稱是秦少君的妹妹,但實際上卻是一直以來女扮男裝的秦少君本人,今日,秦少君要以妻兄的身份,看著趙弘潤這個實際上的丈夫跟一個假扮她的女人成婚——這怎麼是一個亂字了得!

    “別玩了。”看著秦少君那張幾乎已經要沉下來的臉孔,趙弘潤壓低聲音對玉瓏公主說道。

    “好啦,放過你倆了。”玉瓏公主笑嘻嘻地看了一眼趙弘潤,就準備拉著秦少君入府。

    在進府前,秦少君壓低聲音詢問趙弘潤道:“那個假扮我的女人,你可找好了?”

    “唔……”趙弘潤刮了刮鼻翼,表情古怪地點了點頭。

    而與此同時,在肅王府的北苑,如今「一方水榭」與「夜鶯」實際上的掌管者趙鶯,正一臉氣憤地沖著妹妹趙雀發脾氣。

    “憑什麼啊?!那混蛋特特地地叫我來,就是為了讓我假扮那個子虛烏有的秦國公主?”

    趙鶯面無表情地說道:“姐你又不吃虧,真正與殿下拜天地的,還不是姐姐你嘛……拜過天地,姐姐就是殿下的女人了……”

    在旁,幾名夜鶯亦笑嘻嘻地打趣道:“就是呀,鶯姐不早就是殿下的女人了嘛,拜個天地又怎麼了?”

    “那也不是以這種方式!”趙鶯憤怒地說了句,說完才發現自己失言,當即補充道:“總之,這件事你們找別人吧……”說著,她就要將她頭上的鳳簪扯下來。

    聽聞此言,趙雀面無表情地在旁說道:“姐,當初你與殿下約定,要親自手刃蕭鸞祭奠義父,殿下才默許你執掌一方水榭與夜鶯,可你……至今都沒有找到那狗賊……”

    趙鶯手中動作一頓,豔麗的臉龐上閃過幾絲羞憤與懊惱,最終,好似任命般閉上了雙眼。

    “……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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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6章:肅王成婚(二)

   娶妻納妾,這在魏國均是司空見慣的事,可是在迎娶正室的當日,同時一口氣納入數名妾室,這還真是不多見。

    正因此,當看到幾名肅王府的侍女各自攙扶著一位以綢巾蓋面的女子走到堂上時,在場的賓客都愣住了。

    古時,歷來就有「三妻四妾」的說法,這個說法最早來自于齊國。

    在中原諸國中,齊國最為富裕,正所謂飽暖思**,最為富裕的齊人,也非常懂得享受,比如「齊人之福」,這講的也是齊人。

    所謂的「三妻四妾」,最早講述的是齊國一位君王的軼事。

    相傳,這位齊王有三位深愛的女子,但偏偏齊王后卻只有一人,因此在被臣子催促立後時,這位齊王也不曉得是不是在開玩笑,表示要同時立這三位女子為後,分別稱「正宮」、「東宮」、「西宮」。

    後來,齊國的貴族人人效仿,「三妻」便逐漸演變成「嫡妻」與「平妻(兩人)」。

    而所謂的「四妾」,則是指這一位嫡妻與兩位平妻的陪嫁侍女,再加上男方父母賜給兒子的貼身侍女,總共四名侍女,合稱「四妾」。

    比如沈淑妃,沈淑妃就曾經考慮過將貼身侍女小桃,賜給趙弘潤當侍妾,專門照顧後者的生活起居,只不過當時趙弘潤本著兔子不吃窩邊草的心思,給婉言回絕了。

    所以說,起初的「四妾」,指的是四名侍妾,非但要滿足丈夫的生理需求,還要負責照顧丈夫的生活起居,除此以外還要被各自的女主人差遣,並不是指再納入四個平日裡啥也不幹的小妾。

    只不過後來嘛,「侍妾」與「妾」兩者就逐漸混淆了,以至於成為了嫁入富貴人家的女子所獲得的名分的差異。

    但不管怎麼說,似趙弘潤這般一口氣娶納羋薑、贏瓔(趙鶯假扮)、羊舌杏、蘇姑娘、烏娜、趙雀六名女子的,在這個時代還是極為罕見的——因為這不合禮數。『注:只有妻室拜天地。』

    這不,宗府宗正趙元儼的眉頭早已經皺了起來。

    不過在場的賓客倒是不怎麼意外,心中暗想:唔,這很符合這位肅王殿下的性格。

    畢竟那位肅王殿下,從來就是視禮法於無物的。

    “吉時已到!”

    大堂外,傳來了宗衛呂牧的喊聲。

    負責主持婚事的宗府宗令、繇諸君趙勝,聞言會意,在示意堂內諸賓客安靜下來後,正色說道:“吉時已到,新人……”

    剛說到這,就聽府門外傳來兩聲謁者的通報。

    “楚公子、暘城君熊拓到!”

    “楚平輿君熊琥到!”

    『什麼?!』

    在場的諸賓客頓時譁然,紛紛看向大殿入口,就連坐在父親位置的魏天子,亦忍不住抬頭瞧了一眼。

    『這小子……膽子可真大啊。』

    在諸賓客中,南梁王趙元佐與禹王趙元佲心中暗暗嘀咕。

    要知道據他們所知,暘城君熊拓前一陣子剛剛入主楚東,躋身于楚國的權利中樞之內,按理來說這個時候,暘城君熊拓應該留在楚國繼續鞏固所得的權利,絕不可輕易離開。

    可這暘城君熊拓倒好,居然千里迢迢趕來參加妹妹的婚事。

    就在諸人私下議論紛紛之際,就瞧見暘城君熊拓與平輿君熊琥風塵僕僕地走入殿內,也不在意滿殿的賓客,包括負責主持婚事的繇諸君趙勝都頗為驚愕地看著他,便用目光尋找著妹妹羋姜的身影。

    可能是聽到了通報,羋姜忍不住掀起蓋在頭上的紅綢,轉頭瞧向站在大殿入口的暘城君熊拓。

    記得前幾個月,平輿君熊琥就曾來過一趟大樑,代替暘城君熊拓將羋薑的嫁妝、賀禮都送了過來,但因為當時暘城君熊拓尚未在楚東站穩腳跟,因此,平輿君熊琥曾私底下告訴羋姜,可能熊拓公子趕不過來參加她的婚禮。

    當時羋薑雖然嘴上沒說,但心底著實是有些失望。別看她口口聲聲稱呼熊拓為「熊拓公子」,仿佛與他並不親近,但實際上,對於這位從小暗地裡保護著她們姐妹的堂兄,羋姜早就視他親兄長一般。

    否則,當初聽說暘城君熊拓戰敗于魏國公子姬潤手中,她也不會帶著妹妹從巴國回到楚西,準備挾持趙弘潤這位如今的丈夫,逼迫後者歸還佔領的楚國城池。

    “咳,肅王妃不可這般。”

    見羋姜掀起些許紅綢蓋看向遠處的暘城君熊拓,繇諸君趙勝低聲提醒道。

    見此,趙弘潤輕輕拍了拍羋薑的手背,低聲說道:“待會,我與你一同向他敬一杯酒吧,眼下,莫要誤了吉時。”

    “嗯。”點了點頭,羋薑將掀起的紅綢又放了下來。

    而另外一邊,暘城君熊拓與平輿君熊琥,亦在肅王府宗衛呂牧、種招二人的指引下,坐到了席中。

    看著妹妹羋姜與趙弘潤拜過天地,暘城君熊拓心中好似去掉了一塊巨石,但也感覺心中空落落的。

    記得在汝南君熊灝過世前,這位堂叔曾拜託熊拓代為照顧羋姜、羋芮兩姐妹,但當時,熊拓一方勢力弱小,為保護這兩姐妹的安全,只能將她們送到巴國去。

    因此對於熊拓來說,照顧羋姜、羋芮既是義務,也是職責。

    而如今,羋薑已經嫁了人,有了自己的丈夫,這對於熊拓而言,也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

    畢竟他妹夫是名震各國的「魏公子潤」,熊拓相信他可以很好地保護羋薑,給後者富足的生活。

    而另外一邊,秦少君贏瓔與玉瓏公主這對對外宣稱的夫婦,亦坐在席中,旁觀著婚禮。

    與笑吟吟的玉瓏公主不同,秦少君贏瓔面色難看,心中要說有多彆扭就有多彆扭。

    要知道,她是趙弘潤真正意義上的側室,名分只在肅王妃羋姜之下,可是呢,礙於她肩負的秦國儲君這個負擔,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丈夫跟那個假扮她的假秦國公主(趙鶯)成婚,甚至於還要鼓掌祝賀,這如何不讓她糾結。

    可能是注意到了秦少君的面色,玉瓏公主在她耳邊低聲笑道:“莫要板著臉了,晚上不就輪到你了嘛……”

    “今晚是羋薑。”秦少君下意識說了句,卻猛然發現玉瓏公主正狡黠地看著她,不由地面色發紅,借著吃酒遮掩過去了。

    見此,玉瓏公主捂著嘴偷樂。

    忽然,她好似感覺到了什麼,轉過頭去一瞧,正好看到魏天子趙元偲正用複雜的目光看著她。

    心中一沉,玉瓏公主亦下意識地移開了視線,渾然裝作沒有發現。

    對於那位至今仍不知是否是她親生父親的父親,玉瓏公主仍不能釋懷,畢竟再怎麼說,那位父親也是親手殺害了她的母親蕭淑嬡。

    雖然那件事的起因是因為她的母親做了一件錯事,一件讓魏天子無法容忍、無法釋懷的事,可這與她又有什麼關係?為何在長達十幾年的日子裡,對她不管不顧,以至於她雖然貴為公主,但實則在宮內如草芥一般。

    直到碰到弟弟趙弘潤,她才首次感受到親人的關懷。

    片刻之後,禮成。

    按理來說,這個時候羋姜等諸女應該先回各自的閨房,等待所謂的洞房;而趙弘潤則留下來招待眾賓客。

    不過,趙弘潤並不是太在意禮數的人,因此在禮成之後,他便拉著羋薑的手,來到了暘城君熊拓與平輿君熊琥那張案幾前。

    “如今,我應該喊你一聲兄長?”

    一邊吩咐宗衛長衛驕拿兩隻乾淨的酒盞過來,趙弘潤一邊對暘城君熊拓打趣道。

    聽聞此言,暘城君熊拓與平輿君熊琥都苦笑著搖了搖頭。

    的確,七年前,他倆率軍進攻魏國,與眼前這位魏公子潤沙場相見,可從未想過,這位擊敗了他們,讓他們痛恨不已的宿敵,有朝一日居然會成為他們的堂妹夫。

    “能被魏公子潤喊一聲兄長,也不枉此生了。”暘城君熊拓端著空酒盞站起身來,看著一身婚服的羋薑給他斟了酒,臉上那種仿佛看待女兒出嫁般的目光,讓趙弘潤怎麼看都感覺彆扭。

    “姬潤,阿薑她……我就代我叔父熊灝大人,拜託給你了。”

    端著酒盞,暘城君熊拓一臉嚴肅地說道。

    此時,趙弘潤手中的酒盞亦由羋薑代為斟滿,他重重點了點頭,對熊拓許下了承諾。

    隨即,趙弘潤亦與平輿君熊琥喝了一杯。

    在此之後,暘城君熊拓便開口說道:“你去招待其他賓客吧,我與阿琥也該告辭了。”

    “這麼急?”趙弘潤心下不禁有些吃驚。

    熊拓聞言笑道:“熊吾、熊盛還未私心,還有一個連我都看不透的楚水君……呵,我若離開地久了,或許虎方就是另外一個景象了。”

    說罷,他深深看了一眼羋薑,帶著平輿君熊琥離開了。

    看著這對堂兄弟離開的背影,趙弘潤暗暗感慨。

    從楚東的虎方縣千里迢迢跑到他魏國的大樑,就真的只是為了字面意思上的喝一杯喜酒,這暘城君熊拓作為兄長,對待妹妹確實沒的說。

    想了想,趙弘潤召來宗衛高括,吩咐後者派遣雙鴉保護暘城君熊拓回到楚國,畢竟這位楚國公子,在魏國的仇敵可不少。

    吩咐完之後,趙弘潤便轉身走向殿內其他賓客。

    期間,他瞥見襄王趙弘璟的神色,見這位三皇兄始終面帶微笑,心下暗暗納悶。

    『過不了幾日就要被趕到陽翟去了,還能笑得出來?』

    不過因為在場的賓客眾多,這個念頭只是在趙弘潤心中一閃而過,並未引起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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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6-3 00:52:06
本文最後由 匿名 於 2022-6-3 00:53 編輯

第1357章:漸起的風波

  次日,羋薑早早就醒了,可能是因為睡在枕邊的那傢伙睡相著實不好,半夜時不時會將手搭在她身上,讓格外敏感的她幾次被驚醒。

    『我這就……嫁做人婦了?』

    轉頭看著枕邊人仍呼呼大睡著,羋薑不禁有些迷茫。

    七年前,她與妹妹學藝于巴國境內一個傳承祝融一脈的巫祝村子,得知堂兄暘城君熊拓被魏國的公子潤打敗,敗地非常狼狽,便帶著妹妹羋芮出了村子,返回楚國,想看看是否能幫上堂兄。

    結果,姐妹倆很順利地就挾持了那位魏公子潤。

    隨後在荒郊內一間久無人居住的破屋內,姐妹倆威脅那位魏公子潤,脅迫他將佔領的楚國城池歸還暘城君熊拓並將軍隊撤出楚國,但是因為蠢妹妹的烏龍,結果她與那位魏公子潤結下了不解之緣。

    而那些魏公子潤,如今也成為了她的丈夫,此刻就睡在她的身邊。

    事到如今,她其實已可以肯定,所謂的青蠱,或許只是一個以訛傳訛的騙局而已,那邪物最大的效用,可能就只是讓男女雙方在做某件事時更加默契,更能體會到欲死欲死的魚水之歡。

    就像昨晚,他跟她都很默契,默契地仿佛並非是初次同房。

    想到昨晚的滋味,羋薑抿了抿嘴唇,不禁有些羞澀,此刻她簡直無法想像,昨晚那般瘋狂、那般主動的女人,竟然真的是她。『注:最近嚴查,某點規定只能到這個程度,剩下的請書友腦補,想到《妻乃》十幾個章節被遮罩,有些需要推倒重寫,欲哭無淚。』

    “那不是我,肯定是那邪物作祟……”

    羞紅了臉,羋薑喃喃嘀咕道。

    她正嘀咕著,忽見同床共枕的丈夫呢喃幾聲,緩緩睜開了眼睛。

    四目交接,趙弘潤與羋薑都有些尷尬。

    別看昨晚上他們好似融洽默契地很,但那多半是某種不足為外人道的神秘力量所致,再加上彼此二人瞧不見對方,可眼下窗外天色大亮,就連屋內也明晃晃的,彼此的表情皆能看的一清二楚,這如何叫二人不尷尬。

    最終,還是趙弘潤率先打破僵局,語氣僵硬地喚道:“如今我該叫你,夫……夫人?”

    “嗯,夫、夫君。”羋薑亦訥訥地回了一句。

    兩人對視了一眼,忽然感覺氣氛變得更加尷尬了。

    但是沒辦法,在昨日之前,趙弘潤可以直呼羋薑,而羋薑也習慣直呼趙潤,但從今日起,他倆便是名副其實的夫婦,自然不能再沿用以往那套稱呼。

    在相視了片刻後,趙弘潤咳嗽一聲,說道:“唔,我該起來了……”

    “咦?”羋薑吃驚地看著自己的丈夫,畢竟她跟隨趙弘潤也有六七年,對於自己丈夫的某些陋習可謂是知曉地清清楚楚。比如說作息懶散,只要是沒什麼事,這傢伙保准要賴到別人快吃午飯才會懶洋洋的起身。

    “你別多想,我只是……還有事要忙。昨日來慶賀的那些賓客,其中有些,我得一一登門回禮。”趙弘潤解釋道。

    “噢……”羋薑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趙弘潤的解釋。

    其實她心底也是明白的:以往他與她從未談過感情上的事,處於一種朋友以上、戀人未滿的狀態,忽然有一天兩人成為了夫婦,並且也有了肌膚之親,這多少是讓人有些無所適從。

    就像她,短時間內也無法適應肅王妃的身份,看著自己丈夫正在穿戴衣飾,心中仍在糾結是否要上前幫忙。

    最終,她還是決定幫助自己丈夫穿衣,這不正是妻子的本分嘛。

    然而,就在她正準備下床時,趙弘潤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阻止了她,寬慰道:“今日你就好好歇息吧,羋……唔,夫人。”

    羋薑點點頭,面無表情的臉上泛著陣陣紅霞,看得出來,趙弘潤那一聲夫人,對她的威力頗大。

    穿上衣袍,趙弘潤與羋薑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只留下羋薑獨自躺在床榻上,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她隱約聽到門外有細微的響動。

    她掀開被褥,雙腿踩到地上,當她披著一件衣衫站起身來時,她微微皺了皺眉,手扶著屋內的傢俱,小心地慢慢挪動著,來到房門前,將門打開了一線。

    待瞧見門外正站著沈淑妃的侍女小桃時,羋薑這才打開了房門,詢問道:“小桃姐,有什麼事麼?”

    其實在羋薑打開房門的時候,小桃便已聽到響動轉過身來,見羋薑眉梢含春,相比較以往冷豔的容貌更增添了幾分女子的韻味時,小桃不禁亦心中稱讚了幾聲,隨即有些羞澀地說道:“是淑妃娘娘,她讓奴婢來拿那個……就是「那個」。”

    羋薑眨了眨眼睛,聰慧的她,立刻就猜到了小桃口中的那件事物——即昨晚小桃事前給他們鋪床時有意囑咐過她的那一塊白綢的手帕。

    『糟了……』

    羋姜暗呼一聲,因為無論是他還是她,昨晚都想不起來有這事。

    在她隱晦地解釋了一下後,小桃也有些羞紅,含糊地說道:“那……那奴婢來找找吧。”

    於是乎,二女回到屋內,掀起被褥找了起來,總算是找到了那塊隱隱帶著幾絲殷紅的手帕。

    不過那亂七八糟的墊被,以及一絲絲殘留的莫名氣味,別說小桃羞地滿臉通紅,就連羋薑,亦是雙頰緋紅。

    “奴、奴婢告退,肅王妃請好好歇息。”小桃逃也似地離開了。

    在她離開之後,羋薑看著亂糟糟的被褥,哪裡還能躺得下去,遂自己慢慢穿上衣衫,出了趙弘潤的寢居。

    一路上,她遇到不少府內的侍女、府衛,甚至還碰到了趙弘潤的宗衛種招,這些人皆一改過去的稱呼,尊稱她為「王妃」,讓羋薑更是無所適從。

    她支支吾吾地回應著,渾然做不到平日裡那樣淡漠。

    而與此同時,趙弘潤已坐上了裝滿回禮的馬車,準備逐一拜訪昨日那些賓客,送上回禮。

    當然,這指的是那些有身份的,比如像禹王趙元佲、南梁王趙元佐、宗正趙元儼、繇諸君趙勝,還有他的那些兄弟等等。

    還有包括皇宮內的諸後妃,雖然那些後妃昨晚不曾來參加趙弘潤的婚事,但也送上了厚禮,趙弘潤必須親自登門答謝。

    至於其他的賓客,只要讓諸宗衛們代為走一趟即可。

    待等兩個時辰後,待等趙弘潤來到襄王趙弘璟的府上時,卻意外得知,襄王趙弘璟今日早早就離府,據說是入宮了。

    聽聞此言,趙弘潤心中納悶:難道襄王是因為得知他自己即將被外封到陽翟,故而入宮陪伴其生母劉氏去了?

    想了想,趙弘潤便將回禮放在襄王府,托襄王府的門人代為轉呈。

    而與此同時,襄王趙弘璟確實正在皇宮內,但是,並非是在他生母劉氏的「清梔宮」,而是去拜訪了「錦繡宮」的施貴妃,即雍王弘譽的母親。

    當得知這件事後,正在垂拱殿處理政務的雍王弘譽頓時皺起了眉頭,不過暫時沒有理會。

    可沒想到的是,此後兩三天,襄王弘璟每日都到「錦繡宮」跑,這下雍王弘譽就有點坐不住了。

    他難得地拋下的政務,帶著宗衛周悅等人火速來到了「錦繡宮」,果然瞧見在「錦繡宮」內,襄王趙弘璟正對施貴妃大為奉承,哄得施貴妃眉開眼笑。

    “弘譽,為娘的好孩兒來了……”

    施貴妃的心情看起來極好,將兒子雍王弘譽召到面前。

    從母子二人的談話中,雍王弘譽明顯感覺地出來,他母親對襄王弘璟印象極佳,甚至於為此隱隱有些埋怨兒子:這麼好的兄弟,何以要把他外封到陽翟那種苦地方呢?

    瞥見襄王弘璟那滿滿的笑容,雍王弘譽的心頓時沉了下來。

    趁施貴妃不注意,雍王弘譽將襄王弘璟拉到錦繡宮外,面沉似水地質問他道:“老三,你想做什麼?”

    襄王弘璟似笑非笑地說道:“王兄,我只是跟貴妃娘娘套套近乎而已,何必大動肝火?”

    雍王弘譽聞言,深深看著襄王弘璟。

    平心而論,在諸兄弟中,刨除了老八弘潤這個無意王位的兄弟外,他最忌憚的就是老三襄王弘璟——雖然前一陣子,是老五慶王弘信與他爭奪地最激烈,但在雍王弘譽心中,襄王弘璟的威脅卻要遠比老五大得多。

    有時候就連雍王弘譽都不禁為襄王弘璟感到惋惜:這個兄弟,就是吃虧在母親娘家勢力不足,否則,此人的威脅遠比慶王弘信大得多。

    “你是想通過母妃對我施壓?”眯了眯眼睛,雍王弘譽質問趙弘璟道。

    襄王弘璟笑而不語。

    見此,雍王弘譽心中泛起幾絲慍怒,冷冷說道:“你與趙弘禮、趙弘宣眉來目去,我可以視若無睹,但是,倘若你敢對我母妃耍弄什麼陰謀詭計……老三,別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聽聞此言,襄王弘璟笑著說道:“雍王兄誤會了,王弟只是羨慕王兄有這麼一位母妃,故而想與她拉近一些關係……昨日,貴妃娘娘還說要收我做義子呢。”

    “……”

    雍王弘譽的面色更為陰沉,冷冷說道:“帶著你那些鬼心思,給我滾離錦繡宮,日後不允許再踏足一步!”

    “恐怕這可不是雍王兄說了算的。”襄王弘璟笑眯眯地說道:“就方才,貴妃娘娘還要我明日再來呢……”

    “你!”對對方抬出施貴妃來對自己施壓,雍王弘譽心中大怒。

    片刻後,當回到垂拱殿后,雍王弘譽便將外封襄王的那封草擬文書,急匆匆地前往甘露殿,尋求他父皇的首肯。

    他一刻也不想再讓襄王弘璟留在大樑,憑他對襄王的瞭解,這廝絕對是在謀劃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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