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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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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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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24 10:31:34
第518章:審訊(二)

   審訊那些遊俠,並沒有讓趙弘潤得到什麼重要的消息。

    總結下來就是一句話:在陽夏,有開設著一間間被稱為『士館』的類義舍建築,這些『士館』幾乎都是陽夏當地的隱賊所開的,目的就是為了招攬一些四方流浪的亡命之徒,用財帛驅使他們去為非作歹。

    比如這次,這些遊俠之所以聚眾前來襲擊趙弘潤,就是因為在陽夏的『士館』裡,肅王弘潤的首級被懸賞了五萬金的高價,吸引了一大批利慾薰心的亡命之徒。

    而對此,趙弘潤很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要知道在以往,只有朝廷刑部會針對在逃的罪犯發佈懸賞檄文,通緝那些犯了重罪的歹徒。

    從來沒有聽說,堂堂王族宗族子弟居然被會民間某個勢力所懸賞,這簡直就是目無法紀,為國家法律所不容!

    『這陽夏……簡直要反了天了!』

    趙弘潤雙目微眯,眼中閃過幾絲厲芒。

    而此時,衛驕來到趙弘潤身邊,低聲詢問道:“殿下,這些人,如何處置?”

    聽聞此言,那十一名遊俠面色驚恐,紛紛求饒起來,畢竟已有兩個前車之鑒,讓他們充分體會到,對方並非善類。

    “都閉嘴!”趙弘潤冷喝一聲,制止了這些人的吵嚷,在略一思忖後,冷冷說道:“為了五萬金的懸賞,襲擊本王的隊伍,你們也真有本事!……一幫蠢貨!你們難道就沒想過,就算你們能拿到那筆錢,也不見得有命去花麼?!”

    眾遊俠唯唯諾諾地低著頭,不敢言語。

    而就在這時,趙弘潤緩了緩語氣,沉聲說道:“本王給你們一個差事。……五萬金就別想了,五百兩銀子。本王要你們即刻去鄢陵、商水,不管哪地,找到當地的商水軍,告知他們此事,叫商水軍前來護援,事後,本王給你們每人五百兩銀子,足夠你們吃喝一段時日了,如何?”

    眾遊俠們對視一眼,皆有種劫後餘生的喜悅。

    要知道,襲擊似趙弘潤這樣的王族成員,那絕對是妥妥的處死,但是,趙弘潤卻開口願意赦免他們的罪行,甚至給他們每人五百兩銀子,讓他們去鄢陵或者商水,向商水軍送個口訊。

    雖然五百兩銀子比起那五萬金的懸賞來說微不足道,可勝在能保住一條小命啊。

    再說了,去鄢陵或商水送個口訊,又不花什麼力氣。

    想到這裡,那一干遊俠紛紛點頭同意。

    見此,趙弘潤揮了揮手,吩咐宗衛呂牧等人道:“給他們鬆綁,將他們帶出驛站。”

    “是!”呂牧點點頭,呵斥那一干遊俠們道:“起來,走!”

    劫後逢生的眾遊俠欣喜地向趙弘潤連連彎腰鞠躬,隨即在幾名宗衛們的帶領下,走出了屋子。

    而瞧著這些人走出屋子,衛驕忍不住說道:“殿下,這些人聚眾行刺你,這可是彌天大罪啊,怎麼殿下你還要給他們賞銀……”

    聽聞此言,趙弘潤微歎一口氣,淡淡說道:“本王倒是寧可送出去幾千兩銀子,問題在於,本王反而擔心這些人恐怕不能活著到鄢陵或者商水,為我等給商水軍送信……”

    衛驕愣了愣,旋即頓時明白過來:倘若真有一股勢力一路上暗中監視著他們,企圖將他們誅殺在此地,那麼,那些被趙弘潤用銀子收買的遊俠,不見得能活著到鄢陵或者商水。

    很有可能半途就被那股勢力所截殺了。

    而在這種情況下,區區數千兩銀子,哪有與商水軍取得聯繫,讓他們頃刻前來護援更加重要?

    『不愧是殿下,這種時候居然還這般冷靜。』

    衛驕心悅誠服,苦笑著說道:“聽殿下這麼一說,卑職倒也寧可損失數千銀子了……”

    “但願這數千兩銀子能賞得出去吧……”

    趙弘潤亦歎息著點點頭,隨即問道:“我聽說還有一批刺客,對吧?”

    “是。”衛驕點點頭,說道:“據說是在我等被那些遊俠吸引了主意時,從後院翻牆進來的,那些人……可真的是刺客啊,一看儀容、氣勢,跟那些遊俠完全不同。”

    “唔。抓到了幾個?”

    衛驕臉上露出幾許訕訕之色,低頭說道:“羋芮用麻藥放翻了六七人,其餘的……個個悍不畏死,我等與羋姜大人遂只能將其擊殺。”

    “羋芮?那丫頭居然也能幫上忙?”趙弘潤一臉的驚訝,畢竟在他印象中,羋芮很多時候就是個不頂屁用的笨蛋,跟她姐姐羋姜根本不能比。

    說起來,有時候趙弘潤實在很納悶,明明是姐妹,為何姐姐那般能幹,可妹妹卻能蠢到那種地步呢?

    “將那些刺客帶來!”

    “是!”

    片刻之後,宗衛們將那七名黑衣裝扮的刺客帶了過來,同行的還有趕著來邀功的羋芮,以及對自己妹妹無可奈何的羋薑。

    這不,一瞧見趙弘潤,羋芮便滿臉嘻笑地邀功道:“姬潤,是我幫你抓到了這些人哦,你要怎麼感謝我?”

    趙弘潤想了想,說道:“唔,待等到了鄢陵或商水,我讓人每天給你買一盒當地的糕點甜食。”

    “才一盒啊?你也太小氣了!”羋芮聞言嘟起了嘴,一臉憤憤之色。

    見此,趙弘潤想了想又說道:“那這樣,一次給你買三十盒甜食,你可以美滋滋地吃,吃一個月。”

    “三十盒啊?”羋芮聞言俏臉上滿是喜悅,連連點頭說道:“說好了不許耍賴哦。”

    『這智商……真可悲啊,丫頭。』

    望著滿臉喜悅的羋芮,趙弘潤暗自搖了搖頭。

    “你們怎麼來了?”他轉頭望向羋薑。

    畢竟這兩姐妹來了這邊,那蘇姑娘那裡,趙弘潤難免就有些不放心。

    可能是猜到了趙弘潤的心思,羋薑面無表情地說道:“那幾個女人,已移至隔壁屋子,由三十多名兵丁保護著,不會有什麼事的。”

    說罷,她望了一眼仍處於欣喜狀態中的羋芮,亦似趙弘潤般無聲地歎了口氣。

    而此時,趙弘潤已將目光投在屋內地上那七名黑衣刺客身上,見這些人一動不動,他皺眉問道:“羋芮,這些人……還活著嗎?”

    “他們只是被我的藥粉麻倒了而已,其實你說的話,他們都聽得到,你看,他們的眼珠子是不是還在動?”

    趙弘潤眯著眼睛仔細看了看,果真發現那幾名仿佛死屍般的黑衣刺客,果真在轉動著眼珠子。

    可問題是,這樣根本不能交流啊。

    “有解藥麼?”趙弘潤問羋芮道:“至少讓他們能開口說話。”

    “噢。”羋芮點點頭,用腰間的布袋裡取出一個藥罐,擰開後將其放在一名刺客的鼻子下方,讓其嗅了一陣,隨後退後了幾步。

    『這樣就行?』

    趙弘潤有些驚異,因為他發現那名刺客仍舊躺在地上,一動未動。

    “那是解藥麼?”趙弘潤皺眉問道。

    “咦?奇怪了……”羋芮一臉疑惑,正要走上前去,卻被羋薑一把拉住了,後者面無表情地說道:“這回我妹沒有拿錯,那確實是解藥。……其實那人已經能動了,那只是他裝的。”

    話音剛落,就見那名刺客猛地從地上竄了起來,朝著宗衛高括撲了過去。

    高括心中一驚,下意識地將手中的利刃抽了出來,卻愕然發現那名刺客抓住了他的雙手,自己伸出脖頸,在利刃處一轉腦袋,居然自己割斷了咽喉,鮮血如注。

    “噗通——”

    屍體倒地,鮮血濺了高括一身。

    高括呆若木雞,轉頭望向趙弘潤,結結巴巴說道:“殿下,我……”

    “不關你的事。”趙弘潤擺擺手打斷了高括的解釋,皺眉說道:“這人分明是自己有意尋死。”說罷,他對宗衛們說道:“拿些繩索來。”

    眾宗衛聞言取了些繩索,將剩下的六名刺客綁得嚴嚴實實。

    在此之後,趙弘潤這才讓羋芮用解藥替那些刺客解除全身的麻痹。

    這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是,那六名刺客在恢復了全身知覺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自己咬下了自己的舌頭,將其吐了出來。

    『咬舌自盡?』

    眼瞅著那六名在咬斷了自己的舌頭,居然還沖著自己發笑,嘲諷意味滿滿的刺客,趙弘潤與眾宗衛們著實驚呆了。

    的確,咬斷舌頭,其實並不一定會死,可問題是,咬斷了舌頭,就沒辦法出聲說話了啊!

    顯然,這六名刺客的舉動,是為了使趙弘潤等人明白:他們,不會透露任何訊息!

    “這……殿下,這怎麼辦?”

    宗衛長沈彧亦有些傻眼地問道。

    本來,他還打算故技重施,用對付那些遊俠的辦法來逼迫這群真正的刺客開口。可沒想到,這群刺客居然比他們更狠,一個在恢復行動後自己想辦法死于高括的劍下,另外六個更是直接咬斷了舌頭。

    這還有審問的必要麼?

    “帶出去吧。”趙弘潤揮了揮手道。

    眾宗衛們點點頭,將那六名奄奄一息的刺客,以及那具刺客的屍體,都帶了出去。

    『這就是陽夏隱賊的作風麼?』

    趙弘潤深深皺緊了眉頭。

    他記得很清楚,那六個自己咬斷了舌頭刺客,當時居然還在冷笑。

    這讓趙弘潤由衷地萌生一種感覺,他所面對的這群傢伙,恐怕是非常棘手的存在。

    此時,一直在旁靜靜觀瞧的驛長何之榮,拱手說道:“肅王殿下,鄙人以為那些賊人恐怕不會就此甘休,不如由鄙人與眾衛士,護送殿下一行前往圉縣吧。……圉縣雖然是個小縣,但終歸好過在這荒郊野外。”

    趙弘潤深思後,徐徐點了點頭。

    可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了兵丁們的呼喊。

    “起火了,驛站內起火了……”

    『媽的!還有完沒完了?!』

    趙弘潤恨恨地一拍桌案。

    他不用猜,也曉得究竟是哪些人放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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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9章:威脅持續

   驛站內的火勢,最終並沒有燒起來,畢竟值守的兵丁又不是死人。

    但此舉,卻讓趙弘潤感受到了威脅。

    事實上,在似眼下這種初春季節放火企圖燒毀一座建築,是比較困難的,畢竟天氣尚且寒冷。

    但不可否認,生了縱火之事後,趙弘潤對於這間驛站的安全性變得愈不自信了。

    也難怪,畢竟似這種建設在荒郊野外的驛站,雖然具有一定的防衛力量,但事實上,這種防衛力量相當薄弱,它不像縣城那樣有著高聳的城牆,它充其量就是一座莊子而已。

    倘若當真遭遇一波厲害刺客,別看這間驛站內有一個屯,即五十名兵丁守衛,但仍有很大可能會被那些刺客在睡夢中暗殺。

    想當年雍丘的驛站不就是如此麼。

    因此,趙弘潤決定天亮後便啟程前往圉縣,雖然圉縣是個小縣,但防衛力量肯定要比驛站好得多。

    決定了此事之後,趙弘潤讓蘇姑娘等眾女在屋內歇息一陣,打個盹,畢竟他們昨日趕了一天的路程才來到這間驛站。

    不過說實話,接二連三的趕路,就算是趙弘潤與他身邊的宗衛們都有些疲憊。

    這種疲憊,倒不是全然因為趕路的關係,更主要的是,他們在趕路的途中,還得時刻精神緊繃,戒備著那些隱伏在暗處的刺客的襲擊,後者,真正讓他們精神疲憊。

    驛站的兵丁們回屋收拾東西,準備護送趙弘潤一行人前往圉縣,而宗衛們,則忙著挖坑,將那七名黑衣刺客的屍體掩埋。

    在挖坑途中,宗衛穆青自嘲自己的挖坑技術日益提高,挖得又快又深。

    不得不說這是個悲傷的玩笑,畢竟宗衛們在趙弘潤提審那些遊俠與刺客之前,才挖了幾個大坑將那數十具屍體埋入土中,累得半死,結果沒過一會兒,又得挖個坑去埋那七具黑衣刺客的屍體。

    “真羨慕那些說書先生講的故事中那些賊寇啊,人家是管殺不管埋,咱倒好,一刀之後,還得去埋他們。”年紀最小的穆青忍不住起了騷擾,聽得附近眾宗衛們哈哈大笑。

    而此時,宗衛種招開著玩笑說道:“好歹你埋的那個,最後還是你提劍了結的,高括好端端站在那,被那人濺一臉血,這會兒還得挖坑去埋人家,他跟誰述苦去?”

    在眾宗衛的嗤笑聲中,高括無語地翻了翻白眼。

    而這時,衛驕拍拍手掌說道:“好了好了,不管怎樣,好歹是讓咱們長了見識,日後碰到這幫亡命之徒,審問他們時必須得先用繩索把他們綁了……”

    話音未落,宗衛呂牧也在一旁補充道:“最好,還得將他們的牙齒全敲下來,免得他們咬舌自盡……”說著,他臉上露出幾許不可思議之色,喃喃說道:“話說這幫人可真狠啊,居然自己咬下舌頭,這得多疼啊。”

    眾宗衛面有戚色,畢竟絕大多數人都曾生過在吃飯的時候不慎咬到舌頭的經歷,眾宗衛們很難想像,天底下居然有人對自己那麼狠。

    不得不說,宗衛們雖然自幼在宗府被嚴格教導,一個個都悍勇非常,但是與天底下那些真正的亡命之徒相比,宗衛們難免也顯得有些養尊處優。

    不過也難怪,畢竟他們並非是尋常的護衛、侍衛可比。

    前後花了小半個時辰,眾宗衛們總算是又挖了一個坑,將那七具黑衣刺客的屍體被埋了。

    見此,衛驕吩咐道:“留四個人到驛站四角的瞭望塔警戒,其餘人打個盹,我尋思著,恐怕咱們去圉縣的途中,不會太過於安穩。”

    聽聞此言,除了此刻留在趙弘潤身邊的宗衛長沈彧外,其餘九名宗衛圍到了一起,用猜拳的方式決定守夜的人選。

    呂牧、穆青、褚亨、高括四人不幸中標,穆青捧著腦袋哀嚎不已,但最終只能老老實實去瞭望塔負責警戒。

    誰叫自己手氣差呢?

    而其餘五名宗衛,則在得意的笑聲中找地方打盹去了。

    此時,早已過了寅時三刻,距離天色放亮不過一個時辰左右,但話說回來,那好歹也有一個時辰呢。

    於是,以實力勝出的五名宗衛們,來到了自家殿下所在的屋子,也不進入,一個個靠在屋牆外,抱著兵器小憩起來。

    一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待等到了卯時三刻前後時,天邊已逐漸放亮。

    見此,守在屋門外的宗衛長沈彧遂扣了扣門戶,隨即推門走了進去,朝著屋內仍在與何之榮下棋打時間的趙弘潤說道:“殿下,天色已顯亮,為防夜長夢多,我等還是儘早前往圉縣吧。”

    “唔。”趙弘潤點點頭,隨即將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盤,苦笑著對何之榮說道:“何驛長的棋藝,本王不如,甘拜下風。”

    平心而論,趙弘潤的棋藝其實一般般,他真正的優勢在於他可以憑藉群的記憶,在腦海中模擬出之後幾步乃至數十步的雙方落子情況,因此學了好幾年棋藝的蘇姑娘怎麼下都不是他的對手。

    而如今遇到的這位何之榮,卻讓擁有作弊般天賦的趙弘潤都難以取勝,不得不說,這位何驛長的棋藝,不可謂不高明。

    “肅王殿下過謙了。”何之榮擺擺手,輕笑著說道:“所謂術業有專攻,肅王殿下擅長領兵打仗,相比之下,鄙人的棋藝不過小道而已。……鄙人平時閑著沒事便與,與人下棋,也就是在棋藝上,稍稍有些自信罷了。”

    ……

    趙弘潤注意到了何之榮最後那句話中那不自然的停頓,但並沒有開口詢問。

    因為他已經從宗衛們的口中聽說了,昨日那位帶著他們進入驛站的老卒老李,已於昨夜的混戰中被那些遊俠刺中了腹部,傷重不治而故。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位叫做老李的老卒,恐怕就是何之榮的棋友之一。

    而除此之外,還有另外六位驛站內的兵丁,在昨夜的襲擊中犧牲。

    陽夏隱賊……哼!

    趙弘潤眼中閃過一絲殺意,隨即,他掩飾著眼中的殺意,微笑著對何之榮說道:“何驛長,那我等就啟程吧?”

    “遵肅王殿下之意。”何之榮拱了拱手。

    一刻辰之後,趙弘潤一行,以及此間驛站內的四十幾名兵丁,徐徐走出了驛站。

    而在離開前,何之榮深深望了一眼驛站內某個屋子。

    趙弘潤知道,在那個屋子裡,擺放著昨夜犧牲的那七名兵丁的遺體。

    由於搬動不便,何之榮決定暫時將這些人的遺體先留在驛站,待等他帶著其餘兵丁們將趙弘潤一行人護送到圉縣,從該縣借來縣兵,再來為這七名犧牲者辦理後事。

    “哢嚓。”

    在凝視著那間屋子半響後,何之榮合上了驛站的大門,用鎖將這間驛站暫時鎖了。

    不過驛站內的珍貴之物,比如換乘的馬匹,眾兵丁們則早已將其都牽了出來,趙弘潤數了數,大概有十幾匹馬。

    因為眾兵丁人數過多的關係,趙弘潤讓羋姜、羋芮、烏娜到馬車內擠一擠,將馬匹借給何之榮他們,畢竟驛站內的馬匹,就算是兵丁們兩人同騎一匹馬亦不足。

    “肅王殿下,啟程吧。”何之榮對趙弘潤說道:“儘早前往圉縣,鄙人也好儘早返回這裡。……私下關閉驛站,此罪可不小,但願這期間這段官道上並無身負緊急公文的驛差……”

    趙弘潤點點頭,當即吩咐隊伍啟程。

    畢竟正如何之榮所言,一般情況下驛站是不允許關閉的,毫不誇張地說,就算是天上下刀子,各地的驛站還是必須照常開著,而守衛驛站的兵丁,在非緊急特殊情況下,也是不允許離開驛站的,否則就按瀆職查辦。

    也難怪,畢竟驛站的職能太重要了,重要到朝廷不得不對這類事做出嚴格的規定。

    而此番何之榮之所以暫時關閉驛站,帶著兵丁們護送趙弘潤前往圉縣,也是因為趙弘潤乃是姬姓趙氏王族的宗族子弟,且貴為堂堂肅王,否則,就算是哪位郡守遇到行刺,請求庇護,何之榮恐怕也不會輕言離開二字。

    濛濛亮的天色,逐漸變得明亮起來,前方的官道上,人跡罕見。

    這對趙弘潤等人倒是個好事,畢竟在眼下這種情況,路上的人越少,他們越心安。

    但是隨著太陽逐漸高升,官道上便66續續有看到一些人了。

    那些人,看似是過往的商旅。

    當然,也只是看似而已,天曉得那幫商旅的真正身份是不是喬裝改扮的刺客?

    因此,趙弘潤對於這些人是能避就避,儘量與他們保持距離,倘若這些人考得過近,宗衛們便會出動,對這些人做一番盤查。

    可壞就壞在,一般商旅在旅途期間,他們也是會偷偷帶著幾把劍防身的,因此,想要通過是否攜帶武器也分辨對方是否是居心不軌的刺客,這並非是一個好主意。

    趙弘潤一行人能做的,也就只能是提高注意力,繃緊神經時刻戒備著。

    而在前往圉縣的途中,宗衛們現了被拋屍在官道旁荒野的幾具屍體,經過仔細辨別,趙弘潤認出這些人正是他“雇傭”前往鄢陵或商水送口訊的遊俠。

    不多不少,正好十一具遊俠的屍體。

    預感成真了,趙弘潤他想要“花”出去的數千兩銀子,註定還是沒能花出去。

    “倡狂!實在是太倡狂了!”

    趙弘潤恨恨地攥緊拳頭,心頭泛起陣陣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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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0章:抵達圉縣

    二月初七的傍晚,趙弘潤一行人距離圉縣大約還有六七裡地。

    在這一日,他們又遇到了兩次行刺。

    前一次,那些行刺者喬裝改扮成商旅,企圖以問路作為藉口襲擊趙弘潤的隊伍,只可惜宗衛們對這些過往的商旅早就抱持著懷疑,並沒有讓對方得逞。

    而後一回,那幫行刺者藏身在官道旁的一片林中,待等趙弘潤的隊伍經過時,居然直接殺了出來。

    這一波人,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那些利慾薰心的遊俠、俠勇了,被那五萬金的懸賞沖昏了頭腦,再一次聚眾襲擊趙弘潤。

    而這一次前來襲擊的人數,亦有百餘人之多,眾宗衛與兵丁們一番死戰,這才殺退這些人。

    這接二連三的行刺,讓趙弘潤隊伍中的兵丁們傷亡慘重,別說他們,這回就連宗衛們亦負傷了。

    高括的右腿被劃了一道口子,鮮血直流,衛驕、呂牧、穆青等人身上亦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皮外傷,尤其是最為悍勇的褚亨,肚子被一名遊俠刺了一劍,好在他及時用手攥住了對方的劍刃,生生捏緊,否則,趙弘潤恐怕會在這裡損失一位忠誠的宗衛。

    不過作為僥倖生存的代價,褚亨的左手被劍刃嚴重割傷,依稀可見血肉模糊之下隱隱有些青白之物,那正是骨頭。

    可想而知這割傷的傷口深到什麼地步。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眼瞅著己方接二連三地遭遇行刺,宗衛們負傷、兵丁們犧牲,趙弘潤心中的怒火越燃越旺。

    不過理智迫使他冷靜下來,畢竟他也明白,此刻並非發作的時候,不過,等到他與商水軍取得了聯絡,召來商水軍護援,到那時候……

    眼中泛著濃濃的殺意,趙弘潤死死攥著韁繩,面色陰沉似水。

    由於顧忌在荒野夜宿會再次惹來行刺者,因此儘管天色已夜,但趙弘潤一行人還是徐徐地前往圉縣。

    就是有些對不住那些在途中犧牲的兵丁們,畢竟為了減少累贅,何之榮不得不將那些犧牲的兵丁的屍體放置在野外,等明後日他從圉縣借來縣兵,再來為他們收斂屍體,辦理後事。

    一直到當日戌時前後,趙弘潤等人這才抵達圉縣。

    此時,圉縣早已關閉的縣城的城門。

    “開門!開門!”

    宗衛長沈彧策馬立於城下,大聲喊著。

    片刻後,圉縣的城牆上丟下來一支火把,隨即城牆上探出一個腦袋來,罵罵咧咧般說道:“叫什麼叫?不曉得已過了時辰麼,明日再來!”

    此時,趙弘潤心中正憋得一股火,聽到城牆上那縣兵罵罵咧咧的回覆,罕見地怒聲呵斥道:“我乃肅王弘潤,給本王滾下來開門!”

    “肅……肅王?”城牆上的那名縣兵嚇了一跳,隨即,城牆上再次丟下來幾支火把,照亮了趙弘潤一行人。

    “你……你說你是肅王?有何憑據?”

    趙弘潤聞言不怒反笑,冷笑道:“待本王他日將你丟入監牢時,你就知道本王有何憑據了!”

    從旁,何之榮微微皺了皺眉,忍不住勸道:“肅王息怒,鄙人知道肅王心中氣憤,鄙人亦是如此,可何必與當職的城衛一般見識呢?”

    聽到何之榮的勸說,趙弘潤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遂點了點頭,收斂了怒氣。

    而此時,何之榮駕馭著坐騎上前幾步,沖著城牆上的縣兵喊道:“鄙人是縣城北郊二十裡外驛站的驛長,何之榮,可曾有聽說過鄙人的?”

    “何家老爺?”

    城牆上又探出一個腦袋來,仔細地瞅了瞅何之榮,隨即對城牆上其餘縣兵說道:“沒錯,是咱圉縣城北何家的何老爺,開門吧。”

    頃刻之後,城門大開,那些縣兵們笑吟吟地迎了上來。說到底,何之榮的驛長,那也是個不小的官,畢竟手底下掌著一個屯的兵丁嘛。

    何之榮沖著那些縣兵微微笑了笑,隨即回首請趙弘潤道:“肅王殿下,請。”

    咦?

    真的是肅王?

    眾縣兵們面面相覷,尤其是那名方才在城牆上罵罵咧咧的縣兵,此刻更是一臉畏懼,低著頭不敢言語。

    好在趙弘潤方才也只是遷怒居多,也不是真的要與此人計較,遂根本沒有搭理這些人,徑直駕馭著坐騎入了城。

    “縣令府衙在什麼方向?”入城後,趙弘潤回頭問道。

    眾縣兵因為知道己方方才得罪了這位肅王,畏懼地不敢說話,倒是何之榮策馬上前來,說道:“肅王殿下莫著急,鄙人亦是圉縣人,對圉縣頗為熟悉,鄙人給肅王帶路。”

    “有勞了。”趙弘潤深深吸了口氣,壓了壓心中的怒氣。

    半個時辰之後,在何之榮的帶領下,趙弘潤徑直來到了圉縣的縣衙。

    圉縣的縣令姓黃,單名一個璵字,年紀比何之榮小幾歲。

    當聽說那位肅王弘潤殿下到了他圉縣,此刻正在縣衙外時,那時已上榻準備安歇的縣令黃璵,居然只穿著一件單衣,踩著一雙靴子便急急忙忙從後衙趕到前衙,可能是想親自將趙弘潤迎入府衙。

    只不過,接二連三地遭遇行刺,趙弘潤也沒心思擺什麼架子,早在黃璵還未到來時,就通過何之榮與縣衙的關係,先進了府衙。

    頃刻後,僅穿著一身單衣的圉縣縣令黃璵,在前衙拜見了趙弘潤。

    期間,他與何之榮也打了一聲招呼:“之榮兄。”

    何之榮微笑著拱了拱手,恭敬地喚道:“縣令大人。”

    趙弘潤在旁奇怪地發現,何之榮似乎與縣令黃璵關係不錯的關係,遂問道:“何驛長,你與黃縣令,莫非相識已久?”

    何之榮聞言笑笑說道:“肅王殿下,縣令大人的夫人,正是鄙人的族妹。”

    趙弘潤一聽就明白了,怪不得何之榮可以在關城門後進入縣城,還可以任意進出縣衙。

    當然,這並不奇怪。

    畢竟一般來說,似黃璵這些縣令,都是通過科舉或者舉薦的門路,被朝廷委任為某地的縣令。

    這些縣令赴任時,絕大多數都是獨自一人,要麼帶著一個使喚的小廝。

    就拿眼前這位圉縣縣令黃璵來說,倘若他是以平民的身份登上仕途,並無靠山的話,那麼,他在赴任後的第一件事,其實並不是抓當地的治安、民生,而是與當地的貴族、豪紳打好關係。

    而最好的辦法,就是迎娶當地豪族的女子,就像眼前這個黃璵一樣。

    如此一來,作為“外來人”的縣令,就會被當地的豪族所接納,給予其支持,而不至於故意弄出什麼亂子來捉弄縣令。

    區別僅在於,有的地方的豪族只是希望與縣令打好關係,免得家族的利益受損,而有的地方豪族,就純粹是想控制縣令,謀取利益。

    有時,地方官員與豪族串通一氣,也是因為這種裙帶關係。

    而這種關係,不能說好,也不能說不好。

    比如何之榮所在的何家,他作為嫡子孫卻混得這麼慘,就不難看出,何氏是魏國內比較正直淳樸的貴族,與其聯姻,黃璵這位縣令能更快地融入圉縣,好儘早開始施行他的抱負。

    這當然是一個正面的例子,但不可否認,也會有反面例子。

    但不管怎樣,對於這種事,朝廷向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這種事屢禁不止,就算有段時間朝廷規定只有婚娶後的官員才可擔任各地縣令,但仍然不頂屁用,就算有了正室,不還可以娶偏房麼?

    更何況,正室也可以休掉,對不對?

    總而言之,這種現象很難真正根除,就算每隔幾年,讓各地的縣令遷調別處,其實結果還是一樣的。

    在一番簡單的寒暄後,圉縣縣令黃璵將趙弘潤與宗衛、以及幾位女眷迎到了後衙。

    因為前衙是斷案辦公的地方,後衙才是住人的。

    在將蘇姑娘等女眷以及眾宗衛的住所安排妥當後,黃璵將趙弘潤與何之榮請到了書房。

    雖然黃璵不敢問趙弘潤的來意,但是何之榮作為圉縣北郊的驛站驛長,按理來說是不得擅自離開的,更別說帶著驛站內的兵丁一起離開。

    “之榮兄,莫非是發生了什麼事?”

    鑒於黃璵也不是外人,何之榮也沒有隱瞞,遂將這兩日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前者。

    黃璵只聽得目瞪口呆,滿臉驚駭。

    想想也是,連趙弘潤這位皇子殿下、堂堂肅王也敢行刺,那些刺客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簡直是目無王法!目無法紀!”

    黃璵不愧也是一位讀書人,與何之榮相似,罵人的詞彙量極其匱乏,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句。

    罵了幾句後,黃璵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拱手向趙弘潤拱手致歉,隨即詢問道:“不知肅王殿下有什麼吩咐下官的麼?”

    趙弘潤亦不客氣,直截了當地說道:“黃縣令,本王認為,那夥賊人並不會因為本王到了圉縣便就此罷手。本王想請你即刻派人前往鄢陵,鄢陵有駐紮在該地的商水軍,叫商水軍即刻趕赴此縣護援!”

    “調兵?”黃璵吃了一驚,請示道:“不知殿下要調多少兵?”

    趙弘潤沉思了片刻,說實話,他眼下可用軍隊並不多,因為前方攻打三川的碭山軍與戰損後的一萬六千名商水軍士卒尚未回歸駐紮地,屈塍的兩萬鄢陵軍,也遠在碭山,替碭山軍盯著宋地。

    事實上,眼下趙弘潤可用的兵力,也就只有駐守在商水與鄢陵兩地的那共計一萬商水軍而已。

    但是只要等一兩個月,待碭山軍、鄢陵軍、商水軍分別回歸駐地,哼哼!

    雖然沒有他父皇魏天子的許可,趙弘潤還是無法直接調動碭山軍,但就算只有鄢陵軍與商水軍,他手中的兵力也有四五萬之眾。

    區區一個陽夏,何足掛齒?

    只不過,還要再等一兩個月,趙弘潤有點等不及罷了。

    他等不及想要宣洩心中這幾日以來的憋屈與憤懣,或者說得再直白點,他等不及要設法去報復那些陽夏隱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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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1章:召調軍隊

   當夜,圉縣縣令黃璵便派人請來了該縣的武尉鄒亮。

    尉,即尉官,是武職。

    而武尉,一般情況下即指縣尉、郡尉等武職,但在有些地方縣城,卻稍有區別。

    比如在賊寇猖獗的縣城,既會設武尉,專門負責訓練衛士,平剿賊寇;且同時也設有縣尉,負責維護縣城的治安、且對犯罪人員的抓捕等等。

    而武尉所執掌的,專門用來平剿縣城四周匪患,或者防範於來犯的他**隊的,便稱之為衛戎軍,與駐軍六營屬於是同一類,即駐防軍隊。

    而這類特殊的武尉,一般是由朝廷特派的武官,任期長短看當地賊寇匪患的輕重程度,或者魏國與而定,雖然名義上歸屬當地縣令管轄,但事實上卻是歸兵部掌管。

    不過在一些不存在匪患的縣城,武尉其實就是指縣尉。

    然而,此番請來的這位圉縣武尉鄒亮,確實一位名副其實的武尉,手底下掌著好幾百號衛戎軍。

    也難怪,畢竟圉縣亦處在魏國與宋地的邊界線上,且它的東南就是陽夏縣,在這片區域內,流竄的匪寇十分嚴重,因此別看圉縣是個小縣,可事實上城內卻有八百名縣兵。

    這對於一個城內居民僅有千餘戶的小縣而言,的確是個相當了不得的兵力數字。

    就連趙弘潤在聽說圉縣居然有八百名縣兵後,松了口氣之餘,亦不由地感到吃驚。

    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東南方向的陽夏,一直以來都是圉縣等周邊縣城心中的一個毒瘤,陽夏隱賊開設所謂的士館,打著義舍的名號,大肆收容一些流浪之人,其中不乏有許多亡命之徒。

    那些人在陽夏縣占山為王,彼此劃分地盤,擾地似圉縣等周邊縣城不勝煩擾。

    “內鬥?陽夏隱賊難道還會內鬥麼?”趙弘潤聞言忍不住問道。

    聽聞此言,武尉鄒亮納悶地問道:“殿下該不會以為陽夏隱賊只是一支人馬吧?”

    “難道不是麼?”趙弘潤疑惑地問道。

    “如果只是一支就好了。”武尉鄒亮搖了搖頭,解釋道:“所謂的陽夏隱賊,其實范指陽夏當地的眾多隱賊,少則十幾人,多則數百人,平日裡彼此也是廝殺不斷。據卑職所知,陽夏隱賊中勢力最大的,當屬阜丘賊與邑丘賊,此番肅王殿下被懸賞級,必定是這兩者其中之一,餘者,絕沒有這個膽量扛事做出這種事來。”

    “阜丘賊?邑丘賊?”趙弘潤摸著下巴,一邊暗自將這兩個名詞牢記在心裡,一邊略有些驚訝地說道:“這兩撥賊子……稱呼倒還真是相似,有什麼關係麼?”

    “肅王殿下果然洞若觀火。”武尉鄒亮奉承了一句,隨即向趙弘潤解釋道:“其實,許多年前阜丘賊與邑丘賊是同一支,他們盤踞在陽夏縣東北方的戈陽山,又叫戈丘,朝廷屢次派兵圍剿,均未能剷除。……不過後來也不知怎麼著,這夥人自行分裂了,即變成了如今的阜丘賊與邑丘賊,事實上阜丘也好,邑丘也罷,指的皆是陽縣城東北的戈丘,即戈陽山。”

    “原來如此。”趙弘潤點點頭,隨即,他皺眉問道:“不過話說回來,陽夏鬧得這麼厲害,當地的縣令在做什麼?”

    圉縣縣令黃璵聞言歎息道:“非是當地縣令不作為,實則是……”說著,他壓低聲音說道:“下官記得五六年前,朝廷派來一位姓馬的縣令,此人經過圉縣時,下官招待過他,是一位飽學之士,此人在聽了下官的告誡後,立志要根除陽夏的毒瘤,結果不到七日,他的妻女兒女,全被殺害,雖然那些隱賊礙於他是朝廷命官的身份,並未加害,但那位大人痛失妻兒,最終也患了失心瘋……”

    “豈有此理!”趙弘潤聞言大怒,沉聲說道:“為何不上報朝廷?!”

    “報了。”縣令黃璵苦笑一聲說道:“我等得知此事後,上報了朝廷,朝廷也派來了平剿的軍隊,可有什麼用呢?待等軍隊到了陽夏,那些賊子們早逃到戈丘去了,城裡只剩下些不知情的平民,總不能將那些平民殺了吧?”

    趙弘潤聞言皺了皺眉,說道:“你們能肯定那些平民中就沒有假扮的隱賊麼?”

    “問題就在於無法分辨啊。”縣令黃璵無奈說道:“彼有十人,一人為賊,難道還能為誅一人而枉殺其餘九人麼?”

    “……”趙弘潤默然不語。

    聽了縣令黃璵與武尉鄒亮的一席話,他總算是明白了陽夏的隱賊究竟有多麼的難纏。

    倒不是說朝廷對付不了這區區一介地方上的蟊賊,否則,只要調來幾萬兵馬,一邊圍住戈丘,圍山放火,而另外一邊則屠盡陽夏內的一概人等,保管陽夏隱賊從此湮滅。

    但朝廷能這麼做麼?

    放火燒山倒是還好,可屠殺平民,這可是失道義的事,更別說屠的還是本國的子民,誰要是下達了這種命令,保管一輩子都洗刷不掉汙名。

    而正是由於朝廷投鼠忌器,這才使得陽夏這邊的情況日漸糜爛,那些派過去的縣令以及衛戎軍,根本不頂屁用,進駐陽夏縣沒幾日就被暗殺,除非老老實實,別觸動當地隱賊們的利益。

    久而久之,朝廷也就懶得去管陽夏這塊地了,反正陽夏地處魏國、宋地、楚國三者邊界附近,只要在似圉縣這些縣城部署兵力,那些隱賊就算是要鬧,影響最大的也只會是楚國的平輿縣。

    沒想到今時今日,卻被趙弘潤給撞上了。

    當夜,縣令黃璵與武尉鄒亮向趙弘潤解釋了有關於陽夏的情況,當然了,這也只是局限於他們所知道的情況。

    而事後,武尉鄒亮便親自帶著三百名縣兵,前往鄢陵傳達趙弘潤的命令,召駐紮在鄢陵的商水軍前來圉縣。

    至於趙弘潤一行人,則總算是能在圉縣府衙的後衙好好歇息一宿。

    不過夜半的時候,居然有人在縣衙的四周放火,更企圖持刀殺入縣衙,好在縣令黃璵早已在縣衙部署了兩百餘名縣兵,更臨時下達了宵禁的命令,使全城戒嚴,總算是沒有讓那些賊子得逞。

    不過讓趙弘潤感到遺憾的是,這些膽大包天企圖襲擊圉縣縣衙的傢伙,並非是那些陽夏隱賊,而是那些利慾薰心,被懸賞他的那五萬金所衝昏頭腦的遊俠們。

    對於這幫人,趙弘潤也懶得去審問了,因為這幫人根本就是陽夏隱賊的週邊,根本問不出什麼重要的情報。

    於是,趙弘潤讓黃璵將那些還未咽氣的統統丟入縣牢,至於那些已被殺死的遊俠,則找個地方焚燒屍骸,之後埋入土中了事。

    次日,縣令黃璵正式對圉縣戒嚴,數百名縣兵分作數十支隊伍,全城搜捕那些外鄉人。

    而期間,似何之榮所出身的何氏家族,這些圉縣地方上的豪族鄉紳,亦紛紛出動府內的下人、家丁,幫著縣令黃璵一同搜捕那些外鄉人。

    這一幕,總算是讓趙弘潤對國內的貴族豪紳總算是又產生了幾許信心。

    他不得不承認,貴族豪紳中也不全然都是混帳傢伙,這不,圉縣的貴族豪紳,就起到了身為貴族豪紳的表率,雖然圉縣的治安與他們的生活息息相關,他們幫黃璵也是在幫自己,但不可否認,這些貴族豪紳是自維護的縣衙的威信。

    而對此,趙弘潤再一次忍不住感慨:所謂貴族是國家的基石,指的是這些還未被金錢、地位、權利、利益所腐化的貴族啊!

    因為搜查的物件是非圉縣本地的外鄉人,因此,難免會出現抓錯的情況,但不可否認,在全城大肆搜查之後,此後兩三日圉縣內可謂是一片平靜,再沒有什麼膽大包天的傢伙企圖在縣衙行刺趙弘潤。

    洪德十八年二月初八,圉縣武尉鄒亮率領著那三百名縣兵,途中擊退了一波賊人的襲擊,即在出後次日的傍晚,抵達了鄢陵。

    他並沒有進城,因為他從鄢陵城門口的兵丁口中得知,商水軍是駐紮在鄢陵軍的營寨裡的,而這座營寨,則建在城外。

    於是,鄒亮帶著人馬徑直來到的鄢陵軍的營寨,以肅王弘潤的名義求見這支商水軍的大將巫馬焦。

    事實上,早在趙弘潤尚在大樑還未出的時候,他便寫了一份信,分別送至商水的穀粱崴,與此時駐紮在鄢陵的巫馬焦二人,並且這兩人與伍忌、屈塍等將領一樣,皆可視為趙弘潤的直屬領兵將領,因此,趙弘潤有些事要交代他們一下。

    而鄒亮帶人求見的時候,巫馬焦正在軍營裡納悶,因為他算了算日子,趙弘潤應該早就可以到鄢陵了,難不成直接去了商水?

    可這不對啊,畢竟若是坐船去商水的話,其實比到鄢陵更快。

    巫馬焦怎麼也不會想到,趙弘潤竟然會在趕來鄢陵、商水的途中遭遇行刺,而且還是接二連三的襲擊。

    “此事當真?!”

    當聽說肅王遭遇襲擊,巫馬焦勃然大怒。

    甚至於,還沒等鄒亮出示趙弘潤親筆所寫的書信,巫馬焦便喚來了麾下的將領,命其留下一千軍隊看守著鄢陵軍的營寨,而他則帶領著四千兵力,馬不停蹄殺向圉縣。

    經過一日一宿的急行軍,趕往圉縣的商水軍,便於二月初十的上午未時,抵達了圉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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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2章:探查陽夏

    可能是前幾日太過於勞累的關係,二月初十的這一天,趙弘潤一直睡到晌午。

    沒想到醒來之後,宗衛長沈彧卻告訴他,巫馬焦已率領四千商水軍前來護援,眼下,那四千商水軍正駐紮在圉縣城外,而巫馬焦本人,則帶著幾名護衛已經來到了縣衙。

    聽聞此言,趙弘潤心中大定。

    當即起身更衣,來到縣衙的前衙,會見闊別已久的大將巫馬焦。

    待等趙弘潤到了前衙的時候,圉縣縣令黃璵,正與何之榮一起在招待巫馬焦。

    畢竟黃璵只是一介縣令,而何之榮更是只不過一處驛站的驛長,而巫馬焦,那可是手握兵權的將軍,雖是投奔魏國的楚人身份,但身屬肅王嫡系軍隊商水軍,就足以讓許多輕視楚人的魏人收起那份倨傲。

    反觀巫馬焦,當初投降趙弘潤時畏畏縮縮的兩千人將,如今也是貴不可言,身上那身甲胄嶄新鮮亮,跨坐在椅子上,把將軍的架子擺得十足。

    見此,趙弘潤率先於他打招呼道:“喲,巫馬,來的好快啊。”

    猛然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巫馬焦那有些洋洋得意的面色頓時一滯,轉頭一瞧趙弘潤,隨即立馬就站了起來,神情嚴肅,叩地抱拳,向趙弘潤行禮道:“巫馬焦,拜見肅王殿下。”

    那神情,與方才與黃璵、何之榮交談時,簡直判若兩人。

    趙弘潤對此很滿意,畢竟這說明巫馬焦還知道自己是誰,沒有被如今的地位衝昏頭腦。

    “起來吧。”趙弘潤走上前去,單手虛扶一記巫馬焦,笑著說道:“巫馬,你如今也是大將了,在本王面前就不必再動不動行如此大禮了。”

    “這如何使得?”巫馬焦誠懇地說道:“末將不過是中人之資,能有如今地位,全憑肅王殿下厚愛。”

    還別說,事實上,巫馬焦與穀粱崴,還真不能算是特別有才能的將領,別說跟屈塍、晏墨不能比,就連商水軍的後起之秀伍忌等將領也比不上,毫不誇張地說,如今穀粱崴與巫馬焦二人之所以是商水軍的一把手,非但替趙弘潤執掌著商水軍,還看管著商水縣,無非就是一個原因。

    忠誠!

    谷粱崴與巫馬焦心中很清楚,別看他倆眼下執掌著商水軍,就連商水軍負責訓練士卒、且帶兵打仗的掌兵大將伍忌,亦也矮他們一些,可事實上,他們的本事充其量就是兩千人將的程度,能當上三千人將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倘若該投別人,根本無法得到似如今這般權勢與地位,因此,無論為了自己還是出於感激趙弘潤,他們都會對趙弘潤忠心耿耿。

    因為沒有趙弘潤的支持,無論是商水軍還是他們,都有可能會被打回原形。

    而這,也是巫馬焦馬不停蹄前來護援這位肅王殿下的原因。

    當然了,事實上趙弘潤看中他們的,也是忠誠二字,畢竟伍忌逐漸可以獨當一面了,帶兵打仗根本不需要穀粱崴與巫馬焦二人,後者只要替趙弘潤守好商水,時不時地給屈塍敲敲警鐘,這就足夠了。

    正所謂千金買馬骨嘛,穀粱崴與巫馬焦二人作為投奔趙弘潤的第一批降將,就算他倆是個草包,趙弘潤也會按照當初的諾言,讓他們一世榮華富貴。

    更何況,穀粱崴與巫馬焦還是有些能力的。

    “下令急行軍了?”

    在示意巫馬焦坐回椅子上之後,趙弘潤有些好奇地問道。

    因為他感覺,巫馬焦的度未免有些快了,畢竟商水軍都是步兵,而鄢陵距離圉縣好歹也有兩日左右的路程,若不下令急行,根本無法在一個晝夜間從鄢陵抵達圉縣。

    而聽了趙弘潤的問話,巫馬焦笑呵呵地說道:“肅王殿下召喚,末將豈敢耽擱?縱使千山萬水,亦要晝出夜至!”

    “呵。”趙弘潤聞言笑道:“這近一年沒見,這嘴裡倒是變得愈順溜了啊。……有這學奉承的工夫,多看看書,我大魏的文字,你記得怎麼樣了?”

    聽到文字兩字,巫馬焦不禁有些汗顏,訕訕說說:“還在學,還在學……”

    趙弘潤無語地搖了搖頭。

    讓鄢陵軍與商水軍的將領們學習魏國的文字,這是當初趙弘潤吩咐的,畢竟這些楚人既然已投奔了他魏國,且成為了手握兵權的將領,那麼自然得識文斷字。

    趙弘潤不要求他們有太多的文化,但好歹你得看得懂公文吧?否則,作為堂堂大將,卻大字不識幾個,這未免也太可悲了。

    “抓緊!……下次你給本王的回文,要你自己寫!”

    “是、是……”巫馬焦訕訕地點著頭,期間,他偷偷瞄了一眼趙弘潤,見後者轉身倒茶,心知這個讓他尷尬的話題總算是要過去了,連忙岔開話題說道:“肅王殿下,末將來時,聽此縣的武尉鄒亮大人講述,說肅王殿下此番在途中遭遇行刺,不知對方是何人?如此膽大包天?”

    “是陽夏縣的隱賊。”趙弘潤隨口說了句,低頭喝了一口茶。

    見此,他身邊的宗衛長沈彧會意,遂向巫馬焦簡單解釋了一番,只聽得巫馬焦面露驚駭,一臉難以置信。

    呆了半響後,巫馬焦氣憤地說道:“肅王殿下放心,末將即刻帶兵去陽夏,定將那夥賊人殺盡,為肅王殿下報仇雪恨!”

    “能那麼簡單,陽夏的那些隱賊早就被朝廷給剷除了,還輪得到你來建功?”趙弘潤沒好氣地瞥了一眼巫馬焦,隨即思忖著說道:“先不著急。本王想先去陽夏看看,看看那裡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聽聞此言,圉縣縣令黃璵大吃一驚,愕然問道:“肅王殿下要去陽夏?去不得啊!”

    “無妨!”趙弘潤擺了擺手,說道:“這次本王會帶足人一起去,黃縣令、何驛長,能否替本王弄些平民的衣服?”

    何之榮聞言好奇問道:“肅王殿下是想讓商水軍喬裝改扮,與殿下一同前往麼?”

    “唔。……本王不會讓自己再涉足險地的,兩位可以放心。”

    見此,黃璵與何之榮對視一眼,問道:“肅王殿下,您要多少身?”

    “唔……最起碼五百身吧?有問題麼?”

    五百身,即五百件全套平民服飾,黃璵為難地吸了口氣,倒是何之榮在深思後點頭說道:“鄙人當想辦法為殿下湊齊。”

    “有勞了。”

    “豈敢豈敢。”

    當日下午,何之榮與圉縣內的豪族鄉紳通了個氣,便給趙弘潤湊了足足七百餘身,畢竟平民穿著的破舊衣服,這算得了什麼,大不了出錢向圉縣的居民買唄。

    雖說圉縣的貴族豪紳放眼整個魏國,談不上多麼有錢,但這點錢他們還是拿得出來的。

    花點小錢討好了趙弘潤這位肅王,何樂而不為?

    事不宜遲,待等那七百余名商水軍士卒換上了平民服飾,趙弘潤便與眾宗衛們帶著他們前往陽夏縣。

    不過眾女,趙弘潤仍舊安置在圉縣的縣衙後衙,讓羋姜、羋芮代為照看著。

    為了以防萬一,那剩下的三千三百名商水軍士卒,亦進駐了圉縣,相信有巫馬焦坐鎮圉縣,圉縣斷然不會出什麼事。

    陽夏縣,位處戈地。

    戈地,顧名思義,即頻起戰亂之地,仔細想想,陽夏縣曾是魏、宋的邊境縣城,並且距離楚國的平輿縣也不是太遠,從陽夏往南走上大概兩三日的路程,便是陳縣,附近人會用戈地來給這片土地命名,倒也不是很奇怪。注:似戈地這種地名,古時比比皆是,一般指的就是所謂的兵家必爭之地。

    待等靠近陽夏縣時候,趙弘潤與宗衛們先行一步入了城,而讓那七百余名商水軍士卒分作十餘個批次,徐徐入城。

    平心而論,似這種掩人耳目的做法其實並沒有太大作用,畢竟趙弘潤覺得,那些陽夏隱賊很有可能還在某些隱蔽的地方監視著他,他之所以叫商水軍們分批進入陽夏縣,只是給城內的隱賊們一個訊息:這些商水軍士卒並不是來與你們廝殺的,他們只是來保護本王而已。

    是的,儘管心中早已憋著一股怒火,但趙弘潤眼下還不打算對陽夏隱賊展開攻擊,因為他對這個不法之地實在很好奇,想親眼看看城內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情況。

    不過讓趙弘潤感覺詫異的是,在他眼裡的陽夏縣,真的是很普通,並不像他所想像的那樣,幾夥人你殺我我殺你,殺的全城遍地屍骸,普通地就跟在圉縣時幾乎沒啥區別。

    甚至於,進城時還是要繳納城門稅,交給那些身穿兵勇服飾的兵丁。

    奇怪,當地官府還在運作?

    趙弘潤愣了半響,詢問一名兵丁道:“這位兵大哥,你們收的稅,交到何處啊?”

    “啊?”那名兵丁皺眉望了一眼趙弘潤,脫口說道:“自然是上繳郡府咯,這還用說?”

    ……

    趙弘潤呆了呆,表情古怪地說道:“不是說……陽夏很亂麼?據說縣令都沒了好幾年了。”

    “……”那名兵丁用異樣的神色上下打量了幾眼趙弘潤,隨即壓低聲音說道:“我不曉得你究竟從哪裡聽到這些,我也不想知道。你等進城後,安安分分,別惹事,吃些東西、住一宿,明日離開,不會有什麼人對你們不利……但是,別惹事。”

    趙弘潤將信將疑地入了城。

    站在城門口往城內瞧,他愈地感到驚異。

    因為他現,陽夏縣內的治安情況,確實要比他想像的,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這……什麼情況?

    趙弘潤有些轉不過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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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3章:陽夏見聞

   這座縣城,當真古怪

    站在陽夏縣的街頭,趙弘潤用詫然的目光打量著這條街。

    只見迎面那條街道上,來來往往有不少行人,背著鋤頭、赤著雙腳的農夫,也有帶著子女的婦人,不過最多的,還是一些看起來無所事事的男人。

    那些看起來無所事事的男人,彼此兩三成群,身上的衣服也不曉得是怎麼搭配的,一件深色、一件淺色,讓人看起來很是不舒服。

    甚至於,有的衣服破破爛爛、污漬斑斑,就像是好幾年沒洗似的。

    唯一的共同點是,這些看似無所事事的男人,他們身上皆帶著兵器。

    遊俠

    趙弘潤當即便猜到了這些人的身份。

    可能是注意到了趙弘潤打量他們的目光,在迎面而來的幾名遊俠中,有一名嘴裡叼著一根草莖的遊俠亦轉過頭來,用眼掃了一眼趙弘潤一行人。

    只見在這名遊俠眼中,趙弘潤一行,包括陳宵在內總共十三人,雖然看似平民打扮,但眼尖的他,還是能從對方背在身後的包裹中,隱隱看出兵器的輪廓。

    “看什麼看?”

    那名遊俠語氣不善地沖著趙弘潤說道。

    “你要怎樣?”

    一副平民打扮的宗衛高括眼睛一蹬。

    “”那幾名遊俠面上閃過一絲猶豫,輕嘁了一聲,便與他的同伴離開了。

    可能是他與他的同伴僅四個人,而趙弘潤這邊,卻有宗衛們以及陳宵十一名高個子的關係。

    見此,高括轉頭小聲對趙弘潤說道:“公子,碰到這種地痞無賴,一定不能示弱,否則,他們反而會覺得咱們好欺負。”

    顯然他這是在解釋方才出聲呵斥對方的原因。

    其實趙弘潤也知道這個道理,不過還是忍不住調侃高括道:“看來你這方面經驗豐富啊。”

    在眾宗衛的竊笑聲中,高括頗有些尷尬地解釋道:“這不是當初在大樑時,與城內某些地痞打過交道嘛”

    還別說,眾宗衛中,唯獨高括的社交範圍最廣,因為他主要負責替趙弘潤打探消息,為此,他結交了一幫大樑城內的地痞無賴,時不時地請那些人喝酒吃飯,或者直接給那些人一些酒錢,方便他定期地得到一些小道消息。

    而在與那些地痞無賴接觸的過程中,高括自然也認清了這些人大多都是些欺軟怕硬的角色,自然也懂得如何對付這類人。

    調侃了幾句後,趙弘潤對高括說道:“高括,我想找個人問問這縣城的情況,你有什麼建議?”

    “終於到了我發揮本事的時候了。”在宗衛們的笑聲中,高括自嘲似地開了一句玩笑,隨即對趙弘潤說道:“公子,一般人都會覺得,似酒肆、酒館這種地方,是打探消息的最好地方,可事實上,要打探當地的消息,酒肆、酒館並不是一個最佳的去處。”

    “是這樣麼?”趙弘潤驚訝地問道,畢竟他以往也覺得酒館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沒想到高括卻否決了此事。

    “是的,公子,要詢問當地的情況,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詢問當地的地痞。”高括認真地說道:“地痞亦是一種謀生的職業穆青,你們幾個別笑。”

    高括沒好氣地瞥了一眼發笑的眾宗衛,隨即對趙弘潤說道:“公子或許不知,要當一名地痞並不容易,不是說好鬥好狠就算是一個地痞了,這行也有這行的規矩。比如剛才那幾名對咱們瞪眼的遊俠,他們就不算是當地的地痞,充其量就是幾個來這裡謀生糊口的外來人,像他們這種態度,遲早會被人弄死。”

    趙弘潤聽得很是玄乎,疑惑問道:“那地痞是什麼樣的人呢?”

    “公子稍等。”高括朝著四周瞧了瞧,忽然,看到不遠處的小巷子裡蹲著幾名平民打扮的男子,一個個看起來挺普通,甚至帶著幾分和善,不像方才那幾名遊俠那樣兇神惡煞,只是他們那賊溜溜的眼睛,卻時不時地瞄著街上過往的行人。

    “喏。”高括朝著那些人努了努嘴,隨即帶頭走了過去。

    而此時,那幾名高括口中所說的地痞也注意到了趙弘潤一行人,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那名高個子的消瘦男人更是熱情地說道:“幾位是他縣來的吧?想去哪?不是我自誇,我對這縣了若指掌。”

    見此,高括輕哼一聲,隨口對趙弘潤說道:“公子,咱們被當成肥羊了。這個時候若是跟著他們去,他們就會把咱們帶到一個荒無人煙的偏僻角落,然後叫來一大幫人,搶咱們身上的財物。”

    那名高個子的消瘦男子聞言面色微變,他身邊幾人更是露出了警惕之色。

    而這時,高括卻將早已準備的一大錠銀子丟給了那名高個子的消瘦男子,隨即用低沉的語氣對後者說道:“這位兄弟,我家公子想在陽夏呆一段時日,但是對這個縣有諸多不知情的事,你若是伺候地好,事後定有重賞,可若是你敢給我弄些什麼花招,我到時候第一個就宰了你。”

    高括是殺過人的,因此他在說這番話時,隱隱有種讓趙弘潤不能理解的殺氣。

    高個子的消瘦男子深深望了一眼高括,徐徐收起了臉上那熱情的笑容,換了一種輕鬆的笑意,笑著說道:“今日還真是走眼了,沒想到兄弟你居然熟悉此道哎,苦差事喲。”

    高括聞言笑道:“你伺候我家公子,這幾日保管你吃最好的酒菜,事後還有銀子可拿,平平穩穩,這算什麼苦差事?只要你做得好,給你的賞銀,未必會比你打劫肥羊少。”

    高個子的消瘦男子聞言舔了舔嘴唇,將手中的銀錠丟給了身邊手底下的人,沖著高括抱抱拳:“熟悉的人,都叫我呂三,兄弟怎麼稱呼?這位公子又如何稱呼?”

    “高括。”高括抱了抱拳,隨即替趙弘潤介紹道:“稱肅公子即可,別的什麼都不要問。我使錢雇你,你拿銀子,讓我等少遇到些是非,這是規矩。”

    “高兄弟果然是行內人。”高個子呂三嘿嘿一笑,隨即朝著趙弘潤躬身問道:“肅公子先想去哪?”

    趙弘潤望了一眼高括,後者會意,代為回答道:“先在城內逛逛,然後找家好點的酒館吃一頓。”

    “好好好。”呂三連連點頭,畢竟如高括所言,白吃一頓飯,有啥好不樂意的。

    因為有過高括之前的警告,呂三等人並沒有帶著趙弘潤走小巷,徑直是走在大街上。

    一路上,趙弘潤果然看到了一些士館,館門大開,裡面擺著一張張桌椅,有許多遊俠在內吃喝談笑。

    不過讓趙弘潤納悶的是,這些士館似乎並不是同一個金主開設的,雖然牌匾上並沒有清楚注明,但是匾額上的花紋卻有所不同。

    “陽夏縣內,似這般的士館很多麼?”趙弘潤忍不住問道。

    呂三愣了愣,表情有些遲疑地望著趙弘潤,低聲說道:“肅公子,為您好,這個公子還是不要問了。”

    聽聞此言,高括低聲提醒道:“呂三,我們花銀子雇你,我家公子問什麼,你答什麼。”

    呂三猶豫了一下,隨即壓低聲音說道:“公子若一定想知道,那咱們先走一段,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趙弘潤點點頭,跟著呂三朝前走了一段路。

    而這時,呂三這才低聲說道:“我陽夏,確實有不少士館,那是遊俠們掙取賞金的地方,我觀公子並不缺錢,那種地方最好避而遠之。”

    正說著,只見前面不遠處那間士館,有一名遊俠砰地一聲被人從館內打了出來,驚地附近的行人頓時停下了腳步。

    而在此之後,只見那間士館內走出幾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對著倒在地上的那名遊俠罵道:“狗崽子,再讓我們看到你,就不只是這樣了。”

    說罷,幾名壯漢將一些零碎的東西,比如包袱、兵器等,朝著那名遊俠一丟,隨即走回了士館。

    只見倒在地上的那名遊俠掙扎著站起身,低聲罵了幾句,便一瘸一拐地離開了。

    而街上,那些駐足觀瞧的當地平民,似乎對此也是司空見慣,瞧了兩眼,便不再觀瞧了。

    “士館,不是收容遊俠的地方麼?”

    趙弘潤轉頭問呂三道:“為何那個男人會被趕出來?”

    呂三聞言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趙弘潤,隨即低聲解釋道:“士館,的確是收容遊俠的地方不假,但,士館終歸不是義舍啊。似方才那個遊俠,肯定是在這間士館內騙吃騙喝,欠下了不少酒菜錢,卻又不去掙錢,因此才會被趕出來。”

    “原來如此。”趙弘潤恍然地點點頭,隨即又問道:“這些遊俠,他們以什麼方式掙錢?”

    呂三皺了皺眉,但還是解釋道:“這種士館內,都會發佈一些懸賞”

    懸賞啊

    趙弘潤眼睛眯了眯,輕笑著說道:“走,進去瞧瞧。”

    聽聞此言,呂三終於色變,皺眉勸道:“這位肅公子,聽在下一句勸,那可不是什麼好去處。”

    只可惜,趙弘潤主意已決,豈是輕易可以改變的,當即說道:“你就呆在外面,沈彧、高括,走,咱們進去瞧瞧。”

    說罷,趙弘潤便向那間士館走去。

    宗衛們以及陳宵,自然不會畏懼,當即跟在趙弘潤身後,邁步走入了那間士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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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4章:陽夏見聞(二)

    邁步走入這間士館,趙弘潤環首望向四周。

    他發現,士館內的擺設很簡單,有點像是酒肆與客棧之類的地方,只見在一樓的大廳內,擺滿了一張張大概五六尺大小的矮桌,不知有多少名遊俠在這裡吃吃喝喝,或闊談高笑。

    不過待等趙弘潤這一行人走進來時,大廳內的嘈雜聲頓時為之一頓,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望向趙弘潤一行人。

    “嘿,來個幾個生面孔。”

    “走在頭裡的那個小子,看起來挺稚嫩的啊。”

    “喂,小子,這裡可不是你來的地方,回家喝你娘的奶去吧。”

    “哈哈哈哈”

    那一干遊俠們酒意,嘲弄著趙弘潤。

    見此,宗衛長沈彧面色沉了下來,默不作聲地解下背上的包袱,從其中取出一柄利劍來,隨即,提著劍走到幾名叫囂地最厲害的遊俠旁,同時手中的利劍出鞘,指著那名方才趙弘潤的遊俠,陰冷地質問道:“你方才說什麼?”

    那一桌的幾名遊俠愣了愣,可能是完全沒料到沈彧會在這個地方拔劍,有些錯愕。

    然而,那名被沈彧用劍指的遊俠並不畏懼,而是用一種近乎嘲諷的語氣說道:“喂,兄弟,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這裡,可不許動刀動劍的。”

    話音未落,不知從何處湧出了十幾名五大三粗的壯漢,來到沈彧身旁,其中一人沉聲說道:“收起劍!”

    沈彧冷冷掃了一眼那幾名壯漢,語氣低沉地說道:“如果我說不呢?”

    話音剛落,大廳內那上百名遊俠,忽然爆發出一陣吶喊,看似是為沈彧助威,實則,恐怕純粹是起哄看熱鬧而已。

    而聽到沈彧斷然拒絕,那十幾壯漢也有些發愣,片刻後,其中一人威脅道:“若是閣下壞了規矩,我們不保證你們可以活著離開陽夏!”

    “嘿!”沈彧聞言冷笑一聲,他毫不在意這些壯漢的威脅,要知道,他們一行人身後,遠遠跟著七百余名商水軍士卒,在這種情況下,有什麼好怕的?

    相比之下,還是自家殿下受辱更讓沈彧無法忍受。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為你方才所說粗鄙之語,向我家公子道歉……”沈彧對那名絲毫不知自己已一腳邁入鬼門關的遊俠,冷冰冰地說道。

    只可惜,那名遊俠依舊冥頑不靈,笑嘻嘻地說道:“我就不信你敢動手。……還你家公子,那種小鬼,就應該躲在他娘懷裡……啊!”

    剛說到這,就聽此人一聲慘叫,因為沈彧已經用手中的利劍,一劍戳在他的大腿上。

    “噗”地一聲,鮮血迸出。

    與其同桌的那幾名遊俠一個個目瞪口呆,而其餘廳堂內的遊俠們,亦是驚地倒抽一口冷氣。

    這人……居然真敢動手?!

    士館內的眾人簡直難以置信。

    “你以為我在說笑麼?”

    毫不理會那幾名壯漢的震驚神色,沈彧冷冷地盯著那名遊俠,沉聲說道:“道歉,或者,我下一劍就刺在你胸口。”

    “你這傢伙!”

    那幾名壯漢勃然大怒,正要伸手去抓沈彧,卻忽然一個個僵住了身子。

    原來,眾宗衛們不知何時已來到了他們身後,一個個皆兵器出鞘,指著他們的後背。

    士館內,鴉雀無聲,唯獨聽到沈彧仍在逼迫那名遊俠。

    “快點決定,我沒有什麼耐心!”

    可能是被沈彧這一幫人的兇悍所嚇住了,那名遊俠望向趙弘潤那邊,哆哆嗦嗦地道了一聲歉意。

    見此,沈彧這才抽回了劍,徑直從那幾名僵立的壯漢身邊回到趙弘潤身側,而同時,眾宗衛們亦收回了劍,一個個也回到了原地,就仿佛方才的一幕不曾發生過一樣。

    不過話說回來,怎麼可能會當這一切沒有發生過呢?

    這不,那幾名壯漢高叫一聲,士館內頓時湧出了一幫帶著武器的同伴。

    “誰?誰在這鬧事?”

    那幫人一邊叫著,一邊沖向大廳,隨即在那幾名壯漢的指認下,將趙弘潤一行人圍了起來。

    見此,眾宗衛們與陳宵,亦再次抽出了利劍,一面暗自抱怨出師不利,一面準備保護著趙弘潤突圍。

    而就在雙方即將發生衝突之際,忽聽一樓深處的櫃檯那邊傳來一陣輕笑,隨即,有個男人的聲音笑著說道:“都退下,不得無禮。……那是貴客!”

    那些壯漢以及那些手持利刃的館士,聽到那個男人的聲音,一個個臉上露出錯愕之色,這才退了下去。

    而那些在士館內吃喝的遊俠,似乎也挺畏懼那個男聲的主人,一個個皆自顧自喝起酒、吃起菜來,就算是那名大腿上負了傷的遊俠,也不敢有所抱怨。

    見此,趙弘潤好奇地望向了一眼一樓深處那傳來聲音的地方,只見那木質的櫃檯後,有一名看似三十幾歲的男人,正俯身趴在櫃檯上,手托著下巴,似笑非笑地望著趙弘潤。

    這個人……看似清楚我的身份。

    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朝著那櫃檯走了過去。

    待等趙弘潤來到櫃檯前,那名看似三十幾歲的男人已站了起來,只見此人身穿著一身皂青的長衫,看起來文質彬彬,像是個讀書人似的,只是他那雙眼睛非常銳利,銳利到給人一種莫名壓迫感。

    “尊客要點什麼?”那男人笑呵呵地問道。

    說話時,他指了指身後牆壁,只見在牆壁上,釘著幾排壁架,壁架上掛滿了木牌,木牌上刻著一些酒名或菜名,都是些趙弘潤沒聽說過的。

    “你有什麼推薦的麼?”靠在櫃檯旁,趙弘潤隨口問道。

    “唔。”那男人想了想,說道:“我們這兒的酒不錯,都是自己釀的。”

    趙弘潤點點頭說道:“來一些嘗嘗。”

    那男人笑了笑,從櫃檯旁堆放得整整齊齊的酒罈子旁,拎起一罎子酒,隨即又取來一隻碗,給趙弘潤倒了一碗。

    在那名男人驚訝的目光中,趙弘潤右手拿起那只碗,喝了一口,隨即咂了咂滋味,點點頭說道:“唔,還不錯。”

    他並不擔心對方在酒中下毒,畢竟他體內那只蠱蟲,可要比世上絕大多數的毒藥還要毒,尋常的毒藥對趙弘潤而言,充其量只能讓他拉肚子。

    比如前些日子他喝的一大口毒酒,從頭到尾就沒有出現任何不適的症狀,連拉肚子都不曾發生。

    不過,那個男人卻不知趙弘潤是有恃無恐,在見到趙弘潤毫不在意地喝了一口酒水後,忍不住用由衷的語氣,小聲讚歎道:“真是膽氣十足啊,肅王殿下!……在下欽佩!”

    聽聞此言,沈彧面色微變,下意識地將手中的利劍抽出了半截,然而那個男人卻好似沒有瞧見似的,依舊倚靠在櫃檯上,笑呵呵地望著趙弘潤。

    見此,趙弘潤隨手拍了拍沈彧的胳膊,淡淡說道:“收起來,別讓人笑話。”

    沈彧依言將利劍收入了劍鞘。

    而此時,那男人正上下打量著趙弘潤,喃喃說道:“若非親眼瞧見,在下真是無法想像,肅王居然如此年輕,如此氣魄過人……肅王,你就真的一點也不害怕麼?”他用手指輕輕敲擊櫃檯,意有所指地說道:“您眼下可是在……陽夏!”

    趙弘潤望了一眼那男人,淡淡說道:“我每日要忙的事太多,這不,近幾****就在忙著剿平陽夏,哪裡顧得上害怕呢?”

    “……”聽聞此言,那個就算是沈彧抽出劍刃亦面不改色的男人,終於面色微微一變。

    半響後,男人哈哈一笑,隨即笑著對趙弘潤說道:“肅王,這個玩笑可不好笑。”

    趙弘潤微微一笑,說道:“那是你不知這個玩笑它好笑在哪裡。”

    “好笑在哪裡?”男人好奇問道。

    趙弘潤眯了眯眼睛,淡淡說道:“好笑在,它是真的!”

    “……”男人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在深深望了一眼趙弘潤後,平靜地說道:“在下聽說了,肅王從鄢陵調集了四千商水軍……打算什麼時候對陽夏動手?”

    “再等等吧。”趙弘潤喝了一口碗中的酒水,繼續說道:“我打算等鄢陵軍、商水軍都返回駐地的時候,調五萬軍隊過來。”說著,他瞥了一眼那男人,輕哼道:“到時候,讓我也享受一下,人多欺負人少的樂趣。”

    五萬兵……

    男人的表情變得更加凝重了,在深深望了一眼趙弘潤後,沉聲說道:“五萬兵,確實足以踏平陽夏,但也會因此出現眾多無辜的死者,使肅王的名聲受損……”

    “可惜,我並不在乎我的名聲。”

    “即便如此,難道肅王就忍心讓無辜之人受到牽連麼?”

    “無辜之人?你不會想說你吧?”趙弘潤抬手指了指櫃檯西側,淡淡地嘲諷道:“由企圖暗殺我的人對我說這番話,這可真是有說服力啊。”

    只見在櫃檯的西側,豎立著一塊木板,木板上的第一行,就寫著一項懸賞:肅王弘潤的首級,五萬金。

    男人轉頭瞧了一眼,笑著說道:“肅王別見怪,終歸這是我陽夏近些年來,最巨額的一項買凶懸賞。……不過,在下就只是將其寫在那而已。從始至終,想得要這筆賞金的,也就只有阜丘眾而已。”

    阜丘眾?是指阜丘賊麼?

    趙弘潤仔細打量幾眼眼前這個男人,略有些意外地問道:“那麼你呢?邑丘賊?”

    聽到賊字,男人略微皺了皺眉,不過隨即便舒展的雙眉,坦然地點了點頭,說道:“在下既非阜丘眾,亦非邑丘眾,只是與一些同道之士住在陽夏,經營著這家小小的士館而已。”

    “……”趙弘潤聞言一愣。

    見此,那男人仿佛是看穿了趙弘潤的疑惑,笑著說道:“肅王不會以為,陽夏隱賊,就只有阜丘眾與邑丘眾吧?不不不,這裡有許許多多見不得光的隱賊,少則十餘人,多則數百人。比如我……游馬。”

    “游馬?”趙弘潤愣了愣。

    “對,肅王可以如此稱呼在下,這姑且是我的名字吧。”男人笑著說道。

    趙弘潤聞言眼中上過幾絲困惑,詫異問道:“你是楚人?”

    也難怪趙弘潤會如此認為,因為只有楚人才會有各種稀奇古怪、無跡可尋的複姓。

    豈料,在聽了趙弘潤的詢問後,那個名叫游馬的男人卻笑了一下,笑容中帶著莫名的諷刺意味。

    而這時,沈彧在旁插嘴道:“不,公子,或許游馬並非是楚國的姓氏,據我所知,這是一個匪號,碭郡游馬。……此人,恐怕是十餘年前被碭山軍所滅的碭郡馬賊餘黨!”

    聽聞此言,名叫游馬的男人淡淡掃了一眼沈彧,眼中閃過幾絲複雜神色,嘴角揚起的諷刺笑容,也變得愈發明顯起來。

    “碭郡馬賊……嘿,大樑那邊的人,如今是這麼稱呼我們的麼?呵呵呵呵!對、對,正是那被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碭郡馬賊喲,宗衛大人!”

    “……”

    聽著那帶著濃濃諷刺意味的話,趙弘潤與沈彧對視一眼,均有些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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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5章:碭郡游馬

    那名叫做游馬的男人,將趙弘潤等一行人請到了後館。

    他吩咐手底下的的人準備了一些酒菜,用於款待趙弘潤等人,至於後者敢不敢吃,那就不管他的事了。

    本來,趙弘潤自然是想問有關於這陽夏縣的事,但是在此之前,他對碭郡游馬這個詞更加感興趣,他很好奇於,眼前這個叫做游馬的男人,居然會用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來形容他們那些馬賊。

    “碭郡游馬,世人皆以為我等是流竄在潁水與碭郡邊界的馬賊,可事實上,我等卻並非所謂的馬賊,而是軍隊……魏國的騎兵!”

    游馬開口後的第一句話,就讓趙弘潤驚地無以復加,他隱隱有所預感:游馬這件事,恐怕會涉及到朝廷、以及他父皇曾經的黑歷史。

    果不其然,隨著游馬的講述,趙弘潤逐漸瞭解了碭郡游馬的真正身份。

    那曾是一支他們魏國秘密組建的遊騎兵,它的組建模式,借鑒了韓國的騎兵軍隊,並非是像魏國以往的騎兵隊那樣步、弓、騎三者混編,使騎兵作為步兵與弓兵的輔佐方,而是將騎兵單獨剝離出來,作為打擊敵軍的主力軍。

    但因為魏國缺少騎兵單獨成軍的經驗,因此,游馬軍可以說是朝廷所嘗試的第一支純粹的騎兵軍隊,以馬賊身份作為掩飾,以當時尚且是敵對方的宋國人作為練兵的對象。

    那時的宋地碭郡,還並非是魏國的領土,當時的宋國,仍與衛國頻繁生衝突。

    而衛國,那可是魏國的小弟,小弟被欺負了,做大哥的豈有不出面相幫的道理?可問題就在於,宋國也有大哥,他的身背後,是齊王呂僖所執掌的齊國,是將強大的楚國打地龜縮不出的齊國。

    當時的齊魯宋聯軍,那可是非常強大的,強大到魏國亦不敢隨意招惹。

    因此,在種種條件下,魏國私底下組建了游馬軍,讓後者頻繁出入碭郡去搞破壞。

    或許在當時的世人眼裡,碭郡游馬是四處搶掠的馬賊,可事實上,游馬軍的主要目的,是襲擊、破壞一些宋國境內的特殊地點,比如似驛站形式的建築。

    毫不誇張地說,游馬軍出動一次,就能讓宋國碭郡這邊的資訊傳遞系統遭到嚴重的破壞。

    還有就是直接襲擊宋國的運糧隊伍。

    可沒想到的是,後來楚國的暘城君熊拓居然邀請魏天子一同攻打宋國,更出乎意料的是,即便是在魏**隊出工不出力的情況下,楚暘城君熊拓的大軍,依舊攻克了大半個宋國,逼得宋國大將南宮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暗中向魏國投降。

    面對整個宋國領土的誘惑,魏天子對游馬軍下達一個私密的命令:襲擊楚暘城君的後勤運糧軍隊!

    啊啊……果真是父皇的黑歷史啊。

    趙弘潤的臉上不覺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雖然他嘴上仍然對游馬說著我不相信你片面之詞的話,但心底裡,他卻已經相信了。

    畢竟他與楚暘城君熊拓也已有過多次接觸,很瞭解後者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那是一個極有雄心抱負亦頗有能耐的楚國王族子弟,豈會在關鍵時候掉鏈子,果真因為貪功冒進而導致後勤糧草運輸不及?

    倘若暘城君熊拓果真蠢到這種地步,那他趙弘潤還支持他爭什麼楚王位置?

    很顯然,當時楚暘城君熊拓被趙弘潤的父皇魏天子給暗算了,後者暗中知會游馬軍打了楚軍的黑槍,這才導致楚軍當時明明都快要攻下整個宋國,卻陷入了軍中無糧的窘迫處境。

    父皇他……還真是狠啊,連隊友都坑……

    趙弘潤端著酒杯喝了一口酒,暗自苦笑著。

    或許有許多人都覺得魏天子固守基業有餘、開拓進取不足,卻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才曉得,魏天子的雄心抱負。

    就比如趙弘潤,他曾經就覺得他父皇是屬於那種守成的君王,但是後來,在二伯趙元儼與六叔趙元俼的點撥下,他這才明白,原來他父皇根本不喜呆在垂拱殿內,整日處理那些政務,他也想效仿先王,御駕親征,為魏國開疆辟土,這從趙弘潤的四哥弘疆這個名字上就可以看得出來。

    因此,趙弘潤毫不懷疑他父皇其實早就瞄上了宋國那塊領土,隨時準備著將其吞併到魏國的版圖內。

    只不過,可能是後來魏天子在攻下了宋國,吞併了宋國的領土後,他驚愕地現,國土的擴張,並未能使他魏國變得真正強大起來。

    魏國的平民,仍然是一如既往的貧窮,真正受益的,則是國內那些貴族,他們瘋狂地搶佔了魏軍所攻克的宋地的礦脈、資源,像寄生蟲一樣吮吸著養分。而朝廷,卻因為國土的擴張,又新增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事,比如魏人迫害宋人、宋人聚眾造反,等等等等。

    可能是從那時起,魏天子領悟到一味地向外擴張國土面積,並不能使魏國真正強大起來,這才耐著性子,開始致力於展基本國力。

    久而久之,以往趙元儼與趙元俼印象中那個心狠手辣的四皇子景王元偲不見了,慢慢變成了如今脾氣越來越好、一副明君做派的魏天子。

    而在趙弘潤他爹魏天子轉變心態的過程中,碭郡游馬,或者說,游馬軍,很有可能充當了犧牲者的角色。

    “游馬……最終怎麼樣了?”趙弘潤抬頭詢問游馬道。

    游馬亦舉杯喝了口酒水,淡淡說道:“我游馬襲擊了楚軍的後勤運糧軍隊後,暘城君熊拓便不得不從宋地撤軍,朝廷在降將南宮的配合下,白撿了一個宋國的領土。……但是這件事,卻引起了楚王的不滿。為了防止魏國北陷於不義局面,那一位,緊急派碭山軍,將游馬剿殺,將所有的罪名,都歸罪於游馬……”

    殺人滅口不算,還要讓游馬背黑鍋啊……當時的父皇,還是真夠狠的。

    趙弘潤的表情變得愈古怪起來。

    他能理解當時魏天子的考量,畢竟比起一支遊騎兵來說,自然是宋國的領土更加重要,而同理,倘若拋棄一支軍隊能使魏國逃過被楚國指責不義,並使後者以此為藉口對魏國開戰,魏天子的做法,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畢竟,帝王本來就是無情之人,並非他們無情,而是他們所在的這個位置,必須要讓他們變得無情。

    “當時的碭山軍,還不叫這個名字,那時司馬安駐紮在陶丘,其目的是為了震懾宋國,防止宋國派兵攻入衛國……在接到了密令後,司馬安緊急調動碭山軍,打了毫無防備的游馬一個措手不及,三千余眾的游馬軍,被屠戳了七八成……”說到這裡,游馬臉上露出幾分苦笑,感慨道:“不過,好歹司馬安還有點人性,他並沒有趕盡殺絕,更沒有屠戳游馬的家眷妻兒,總算是讓我游馬,有了一線生機……”

    司馬安大將軍?

    趙弘潤微微一愣,要知道他本來就在納悶,納悶於既然是那位司馬安大將軍親自出馬,這游馬軍怎麼還能倖存一部分下來,要知道,司馬安曾多次被成皋關大將軍朱亥罵做屠夫,殺起人來跟惡狗似的,不趕盡殺絕決不甘休,三川有好些個被滅族的部落,都成為了司馬安的犧牲品。

    原來,司馬安是放水了,怪不得游馬可以逃得一線生機。

    “在此之後呢?”趙弘潤詢問道。

    游馬長長吐了口氣,追憶道:“將我游馬驅逐出碭郡後,司馬安便坐鎮碭山,我們游馬不敢往北,唯有向南逃亡。……陽夏邑丘眾當時的領與我游馬有些交情,他們收留了我們,從那以後,名震碭郡的游馬眾便至此銷聲匿跡,呵呵呵呵……”

    聽著那悲涼的笑聲,趙弘潤心底也挺不是滋味,畢竟若事實正如游馬所言,那麼,游馬眾的確就是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最佳例子,既非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父皇這件事,做得的確不地道啊……

    似這種話,趙弘潤也只能在心底想想,畢竟魏天子再怎麼說也是他老子,兒子說老子的不是,這不像話。

    更何況,這是趙弘潤他老爹十幾年前的黑歷史,如今的魏天子,不就變得越來越和善了麼?

    唔,趙弘潤只能這般安慰自己。

    “你們不恨朝廷麼?不恨……那一位麼?”

    趙弘潤似有深意地詢問游馬道。

    儘管他很同情游馬眾,但倘若眼前這個男人說一句憎恨大魏、恨不得讓其覆滅的話,趙弘潤勢必會毫不留情地將這些倖存的游馬眾也誅滅。

    倒不偏袒他爹魏天子,而是趙弘潤不希望看到又一支對憎恨魏國的勢力最終走到魏國的對立面。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游馬聞言笑笑說道:“肅王殿下,這十幾年來,可曾聽說過我游馬做出損害國家利益的事來?……即便被朝廷,被那一位所拋舍,但我等,仍然是魏人,仍然自視是大魏的軍卒……更何況,我們可不想再招惹司馬安那個凶人。”

    ……

    趙弘潤很是意外地聽到了這番話,不由地對眼前這個男人肅然起敬,畢竟能有似這般思想覺悟的人,這天底下可絕對沒有幾個。

    半響後,他幽幽說道:“本王……可以使你們恢復游馬軍的軍號。”

    “……”

    游馬微微一愣,似不可思議般瞅著趙弘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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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26 00:59:24
第526章:激怒

  恢復游馬的軍號……換而言之,為游馬平反?

    游馬驚愕地望著趙弘潤,但最終,他搖了搖頭,婉言拒絕道:“肅王的好意,在下心領,不過,我游馬一眾,已過慣了似眼下的生活,不想再……再打打殺殺了。”

    是不想再被大魏所拋棄了吧?

    趙弘潤暗自嘀咕一句,在想了想之後,也沒有再說勸說。

    雖然他很同情游馬的遭遇,亦十分惋惜游馬軍,畢竟這是魏國效仿韓國騎兵的組建模式,對騎兵單獨成軍的初次嘗試。

    倘若十餘年年並未生楚、魏聯合攻宋的那場戰爭,游馬軍很有可能會成為魏國的第一支單獨成軍的遊騎兵。

    要知道,這可不是像浚水軍的驍騎營、碭山軍的獵騎營這種為配合步、弓大部隊而存在的騎兵隊,而是像羯族騎兵、韓國騎兵這種主力騎兵隊,是戰場上的絕對主角。

    只可惜,魏國初次嘗試騎兵單獨成軍所組建的游馬眾,最終因為竊取宋國領土的關係,被無情地捨棄了。

    或許很多人眼裡,魏天子為了宋國那麼一大塊領土而拋舍掉只有區區兩三千人的游馬軍,這是很能理解的事,但趙弘潤卻不這麼認為。

    在他看來,魏天子拋舍掉的,不單單是兩三千游馬軍,還拋舍掉了魏國騎兵的未來。

    毋庸置疑,游馬眾單憑他們那點人數,能攪地曾經的宋國焦頭爛額,甚至後來還一度切斷了楚暘城君熊拓的後勤糧草運輸,這說明,游馬眾是非常擅長遊擊騷擾戰術的。

    倘若能以這些經驗豐富的騎兵作為骨幹,擴大編制規模,說不定魏國就能擁有一支可以比肩羯族騎兵、比肩韓國騎兵的騎兵部隊。

    要知道,軍營裡所訓練出來的騎兵,充其量只能稱作合格的騎兵,而優秀的騎兵,則能做到以小股兵力拖住數倍於己的敵軍,且最終將其徐徐蠶食殆盡。

    雖然說,眼下趙弘潤手中有五萬川北弓騎,但不可否認,那終歸是外族的騎兵,無論是出於忠誠考慮,還是心中的驕傲,趙弘潤都希望他魏國也能誕生一支強大的騎兵,待日後在戰場上堂堂正正地打敗韓國的騎兵,洗刷當年上黨戰役慘敗的恥辱,再次使魏人有底氣挺直那根當時被強大的韓國騎兵所打斷的脊樑骨,以一個級大國的姿態立于中原之地。

    不過很遺憾,游馬眾雖然還不至於因此憎恨魏國到恨不得其滅亡的地步,但很顯然,這些人也不再想回歸朝廷的懷抱了。

    多說無益。

    想到這裡,趙弘潤岔開話題道:“既然游馬足下心意已決,本王也就不再強迫了。……游馬,本王想知道,那個關於本王級的懸賞,究竟是來自於何人。”

    游馬聞言搖了搖頭,說道:“那是阜丘眾與邑丘眾接到的,在下並不清楚。……正如在下所言,在下只是應邑丘眾的要求,宣示於士館內而已。”

    趙弘潤皺了皺眉,不解問道:“你們游馬,如今是邑丘眾的下屬麼?”

    游馬輕笑了幾聲,思忖後解釋道:“肅王可以這般理解。為了報答當年邑丘眾收容我等的恩情,如今我游馬眾可以視為是邑丘眾的下屬……”

    “也就是說,你有辦法與邑丘眾的領聯繫咯?”

    “是。”游馬點了點頭。

    “那很好。”趙弘潤一口飲盡杯中的酒水,隨即將空酒杯放回桌上,目視著游馬說道:“告訴邑丘眾,一個月左右,本王要收回陽夏縣,使陽夏縣回歸朝廷治理。”

    ……

    游馬聞言眼睛猛地一睜,隨即皺眉說道:“肅王殿下,據我所知,邑丘眾並未參與行刺殿下你。”

    “哼!”趙弘潤輕哼一聲,淡淡說道:“是否參與行刺本王,與本王收回陽夏縣,這是兩碼事。……陽夏縣本就是我大魏治下縣城,陽夏隱賊違背朝廷意願,驅逐、迫害朝廷命官,本就是不可赦的罪名。更何況……”他笑了笑,帶著幾分嘲諷意味說道:“你口口聲聲說邑丘眾並未參與行刺本王,然而你們這些士館卻高掛著關於本王級的懸賞……這也已足夠治罪!”

    說罷,趙弘潤站起身來,朝著游馬拱了拱手,看樣子是準備離開了。

    而游馬卻仍然坐在桌旁,目視著趙弘潤,低聲說道:“肅王殿下,您若做出此舉,無異于逼陽夏的隱賊們聚合一起,與肅王為敵……”

    已轉身走向門口的趙弘潤聞言停下腳步,回過頭來說道:“如此,正好本王將其一網打盡!”

    說罷,他在宗衛們的簇擁下,邁步走出了屋子,只留下游馬一人坐在屋內,面色陰晴不定。

    良久,他長吐一口氣,喃喃自語道:“素傳肅王性格剛烈,想不到強硬如斯……這下麻煩大了。”

    說罷,他站起身來,推開房間內的一個書櫃,從書櫃後的一個小門離開了。

    可能是與邑丘眾聯絡去了。

    而與此同時,趙弘潤一行人已沿著來路,走出了這間士館。

    剛剛走出這間士館,趙弘潤便看到當地的地痞呂三在旁邊的小巷口伸頭探腦,待瞧見趙弘潤後,他當即走了過來,苦笑說道:“肅公子,你們可出來了……”

    “你還在這裡等我們?”

    趙弘潤有些驚訝地望著呂三,因為說真心話,他方才還真以為這傢伙會自行逃離的。

    畢竟,沈彧等人曾在士館內小鬧了一回,呂三即便呆在士館外,但多半也是能聽到裡面的動靜的。

    “這不是收了錠銀了嘛。”呂三訕笑地說道。

    謔,還是個有職業道德的地痞……

    趙弘潤暗笑一聲,隨即邁步走下了臺階,口中對呂三說道:“先帶我去縣衙瞅瞅。”

    “去縣衙?”呂三愣了愣,正要詢問卻忽然看到高括的眼神,連忙會意道:“我不問、我不問,只管帶路。”

    說罷,他走上前幾步,帶著趙弘潤前往陽夏縣衙。

    去縣衙,這是趙弘潤在進城時就產生的念頭,畢竟在城門口收取城門稅的縣兵,怎麼看都不像是當地的隱賊,因此,趙弘潤很是納悶。

    要知道據他所知,陽夏的官府機構已不再運作,這座縣城已落入了陽夏隱賊的手中。

    可奇怪的是,陽夏的某些朝廷政令仍在運轉,因此趙弘潤很想去縣衙看看,看看已數年沒有了縣令的陽夏縣衙,究竟是不是真的還在運作。

    本來,趙弘潤並不著急前往當地縣衙,他打算今日先在陽夏住上一宿,待明日再另作安排。

    但是鑒於方才在那間士館內,那個叫做游馬的男人一口道破了趙弘潤的身份,這讓趙弘潤意識到,陽夏這邊的隱賊,或許早已得知他入了城。

    因此,趙弘潤這才決定儘早離開這個縣,畢竟雖然說他此番帶了七百余商水軍士卒,但城內的隱賊,數量也絕不會少於這個數,萬一對方決定孤注一擲,聯合起來再次行刺他,即便有那七八百商水軍士卒的保護,趙弘潤也未見得能安然無恙。

    緊走慢走來到陽夏縣的縣衙,趙弘潤詫異地現,縣衙的府門緊閉,且府門前也頗為髒亂,好似已荒置了好一陣子似的。

    這就奇怪了……

    趙弘潤嘀咕了一句,隨即問呂三道:“呂三,縣衙裡面還有人麼?”

    “有。”呂三點點頭,說道:“有一個姓馬的老頭子。”

    馬?難道就是圉縣縣令黃璵所提過的,那位姓馬的陽夏縣令?不對啊,據黃璵所說,那位姓馬的縣令當時才三十出頭,推算歲數,如今也不過年近四旬而已,怎麼會是老頭子呢?

    趙弘潤聽得心中納悶,皺眉問呂三道:“呂三,那位姓馬的老頭子,可是你們陽夏縣的縣令?”

    呂三朝著四周瞧了幾眼,這才壓低聲音說道:“正是。……這人可是被阜丘眾害得不淺,妻子兒女全被殺光,如今一個人住在府衙內,平日裡有時候瘋瘋癲癲的……只是偶爾有幾日,神志稍微清醒些,還會自己開府門升堂……不過,他手底下已經沒有什麼人了,也就是個擺設而已。”

    呂三正說著,忽然緊閉的府門吱嘎一聲打開了,一名穿著官服的中年人走了出來,朝著一街兩巷喊道:“府衙升堂,有冤的冤來。”

    喊罷這一句,那位官員邁步走入了縣衙。

    “……”趙弘潤默然地站了片刻,忽然邁步朝縣衙走去。

    臨走到府衙門前,他望了一眼宗衛沈彧。

    沈彧會意,來到府衙門旁的鳴冤鼓旁,拿起鼓錘咚咚咚地敲了起來。

    頃刻後,就聽到府內傳來一聲大喊:“有冤情的,進來敘說冤情。”

    趙弘潤一行人邁步走入府內,只見府內,積雪已被鏟掉,院子裡的花圃中種著一些蔬菜,四周看起來都有條不紊。

    但正如身旁的呂三所言,偌大的縣衙,空無一人。

    “府衙升堂!”

    前衙,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喊。

    趙弘潤轉頭望去,便瞧見那位方才開府門的中年人,正站在府衙內大喊了一聲。

    隨即,此人又走到衙役所站的位置,提著根殺威棍,一邊頓著地,一邊高喊“威武”。

    而在此之後,那名中年人又走到主位上坐下,一拍驚堂木,高叫:“帶冤主入堂!”

    這是在說我?

    趙弘潤愣了愣,遂邁步走了進去,一邊仔細地打量著眼前那位疑似陽夏縣令的中年人,只見對方頭梳地整整齊齊,官服、官帽也是乾乾淨淨,相貌堂堂、頗有官威。

    不過看起來,的確不像是年近四旬,蒼老得像是五六十歲。

    見此,趙弘潤拱了拱手,拜道:“馬縣令。”

    但出乎趙弘潤意料的是,那位疑似陽夏縣令的中年人就跟沒聽見似的,就只是呆呆坐在那裡。

    這時,呂三在旁道:“肅公子,他……已經瘋了好些年了。”

    趙弘潤緩緩垂下雙手,默默望著那位馬縣令,只感覺心底湧出一種無法言喻的情緒,讓他感覺極為壓抑。

    半響後,趙弘潤的臉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怒意,眼眶微紅,雙拳死死攥緊。

    “召商水軍,進駐陽夏!!”他不容反駁地下令道。

    聽聞此言,沈彧一臉驚愕,要知道趙弘潤本來決定是在一月後,待鄢陵軍與商水軍返回駐地後,這才正式進駐陽夏,與陽夏隱賊徹底撕破臉皮的。

    “殿下。”沈彧連忙在旁勸說道:“此時收回陽夏,是否有些操之過急了?……殿下要不再等些日子,待鄢陵軍與商水軍返回?”

    趙弘潤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望著那個獨自一人坐在大堂上的人影。

    良久,用帶著濃濃慍怒與嗟歎的口吻,低沉地說道:“本王可以等,但是他……已等了太久了。”

    說罷,趙弘潤轉頭望了一眼眾宗衛,沉聲下令道:“召那七百商水軍,進駐縣衙,再召巫馬焦,率其餘兵卒進駐此城。……就於今日,本王代朝廷收回陽夏,若有賊子膽敢阻攔,格殺勿論!”

    見趙弘潤已將話說到這份上,眾宗衛頓時神色一凜,抱拳喝道:“謹遵殿下之令!”

    而在旁,陽夏縣的地痞呂三驚訝地望著趙弘潤,眼中閃過陣陣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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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26 00:59:45
第527章:商水軍入駐

    我還是過於衝動了……

    當日傍晚,在陽夏縣縣衙前衙的花園裡,趙弘潤暗自歎了口氣。

    理智告訴他,在手底下僅僅只有四千商水軍可用的情況下,貿然進駐陽夏、並宣佈代朝廷收回這座縣城的主權,這是非常冒險的行為。

    因為在下午時,與趙弘潤有所一番交談的那位叫做游馬的男子,從對方一口叫破他肅王的身份,卻並未對他做出什麼敵意的舉動,這就意味著,陽夏隱賊是不希望與他這位肅王展開正面交鋒的,因此,就算趙弘潤帶著七百余喬裝改扮的商水軍進入陽夏,陽夏隱賊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至少,游馬所代表的游馬眾,以及他背後的邑丘賊,多半是沒打算與他趙弘潤鬧得不可開交。

    然而,趙弘潤卻因為一件讓他極其憤怒的事,讓商水軍公然亮出身份,正式進駐了陽夏,並對全城宣佈恢復朝廷對陽夏縣的治理,這就意味著與陽夏縣的隱賊勢力撕破了臉皮。

    在這種情況下,那些可能原本並不打算與他趙弘潤為敵的隱賊勢力,是否會為了這座縣城而選擇聯合一起來對抗他趙弘潤,這就變成了一樁無法預測的事。

    說白了,就是趙弘潤樹敵了,他沒有想辦法去分化陽夏隱賊勢力,反而給了後者一個聯合起來的契機。

    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就是此刻坐在趙弘潤對面的,那位正在喝酒吃菜的老人,年僅四旬卻蒼老得猶如五六十歲的陽夏縣馬潛。

    看得出來,這位馬縣令可能是很久沒有接觸葷腥,以至於石桌上幾道在趙弘潤看來普通平常的家常菜,他卻吃地津津有味,並時不時地催促趙弘潤道:“王縣丞,你也吃啊。”

    趙弘潤苦笑了一聲,因為他已不止一次地向眼前這位縣令大人自表身份,但遺憾的是,他那番介紹這位馬縣令根本沒有聽進去,反而將趙弘潤錯認為他府內一名姓王的縣丞。

    而宗衛們,亦被這位馬縣令錯認為府衙內的衙役。

    地痞呂三說得沒錯,這位馬縣令早已經瘋了,深陷於他自己腦海中的幻想,不可自拔。

    趙弘潤拿起酒壺,為這位馬縣令斟滿了酒。

    今日下午的時候,當看到這位馬縣令獨自一個人升堂的時候,趙弘潤心中的觸動很大。

    因為馬潛明明已經瘋了,連自己究竟叫什麼都想不起來,可他還牢牢記得自己是陽夏縣的縣令,在除他以外空無一人的府衙內,依舊履行著作為縣令的職責。

    儘管此人自扮門僕、衙役、筆吏,最後才是他的本職縣令官,看起來有些可笑,但趙弘潤卻笑不出來。

    他只感覺莫名的哀傷,以及無法平息的怒火。

    堂堂一縣縣令,正經通過科試高中而委任為官的飽學之士,曾致力於希望改變陽夏縣隱賊橫行局面的有志棟樑,有這樣,被陽夏當地的隱賊害地家破人亡,神智錯亂。

    正是因為氣憤於這件事,趙弘潤這才決定立即收回陽夏,用最強硬的手段來對付那些陽夏隱賊。

    他知道,這條路很兇險,最穩妥的處理方式,自然是等屈塍的兩萬鄢陵軍從碭山回歸鄢陵,而伍忌的一萬五左右商水軍,亦在受到朝廷賞賜後回到商水,只要這兩支軍隊一到,陽夏隱賊根本不足掛齒。

    然而,趙弘潤卻因為陽夏縣縣令馬潛的遭遇,提早一個月決定與陽夏隱賊撕破臉皮,這正是他暗暗感歎自己仍然太過於衝動的原因。

    當然,感歎歸感歎,他並不後悔,他覺得,他有必要為眼前這位陽夏縣縣令,討回一些東西,向當初迫害這位朝廷命官的人,以及那些袖手旁觀、坐視這位朝廷命官遭受迫害的那些人,連本帶利地收回一些東西。

    朝廷命官,絕非是可任人宰割的對象!

    這邊趙弘潤眼中殺意連連,而對坐,那位馬縣令已酒足飯飽,正在用抹布擦著鬍子上的油漬。

    “王縣丞,我讓你去辦的事,你辦得如何了?”馬潛一本正經地看著趙弘潤問道。

    望著馬潛一本正經的嚴肅模樣,趙弘潤愣了愣,也不知什麼想的,拱手微笑道:“不知縣令大人指的是哪件事,請示下。”

    馬潛皺皺眉,有些不悅地說道:“本官不是叫你在全城的士館張貼佈告,勒令其限期關閉那等髒汙納垢之地麼?那些人有何反應?”

    原來如此……

    聽了這句話,趙弘潤頓時就明白了馬潛之所以會被那些陽夏隱賊所害的原因。

    他暗暗搖頭。

    不可否認,馬潛的主張是正確的,畢竟那些陽夏隱賊用士館作為幌子,招攬遊俠、布懸賞,幹一些傷天害理的事,似這種士館,豈可坐視不管?

    可問題就在於,馬潛高估了朝廷對那些賊子的威懾,也低估了那些賊子的兇狠。

    想了想,趙弘潤拱手說道:“回稟縣令大人,那些賊子還未關閉士館,不過,下官會讓他們關閉的。”

    “唔。”馬潛點點頭,不甚滿意地說道:“那你可要抓緊。需知,我陽夏縣的南邊,便是楚國的平輿縣,楚人亡我大魏之心不死,倘若我陽夏出現什麼動亂,楚人很有可能會趁機兵攻打……”

    趙弘潤知道馬潛說的是五六年前的情況,畢竟在五六年前,暘城君熊拓與平輿君熊琥的確對魏國抱持著極大的敵意,前者頻繁出兵攻打汾陘塞,而後者亦不乏派出細作在陽夏、鄢陵、商水等地騷擾。

    趙弘潤很想告訴馬潛,他已與暘城君熊拓及平輿君熊琥堂兄弟二人達成了默契,目前這兩位楚國的王公貴族,他們的目標早已改變為奪取楚王的位置,數年內暫時已不會再對魏國使什麼陰謀,但最終,趙弘潤只是頷說了一句“下官遵命”。

    因為他知道,眼前這位陽夏縣令馬潛,已陷在其自己的臆想中難以自拔了,不管如今的局勢變得如何,這位縣令大人,恐怕是一輩子都只能活在五六年前的那個局勢中,無論從外界看到、聽到什麼,恐怕都不能將其喚醒。

    “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我到後衙去看看夫人,王縣丞你也早點歸家,免得尊夫人掛念。”說著,馬潛站起身來,朝著趙弘潤拱手笑了笑,隨即轉身朝後衙去了。

    夫人……

    趙弘潤默默地望著形單影隻的馬潛。

    眼下這座縣衙內,哪裡還有馬潛的妻兒,那只不過是後者自己臆想出來的而已。

    趙弘潤不難猜測,在他與商水軍並未進駐這座縣衙的時候,這位縣令大人,恐怕就是這樣,獨自一人住在縣衙內,活在他自己臆想出來的世界中。

    在那裡,他的妻兒仍然活著,並未被陽夏隱賊殘忍地殺死。

    “沙沙……”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引起了趙弘潤的注意,他轉過頭來,望見宗衛朱桂正邁步走向這邊。

    “殿下。”朱桂抱了抱拳,說道:“剛得到的消息,巫馬(焦)將軍已率領其餘的三千三百商水軍,抵達了陽夏城外,巫馬將軍派人請示殿下,究竟是在城外建築營寨,還是入城屯紮。”

    “命其入城!”

    趙弘潤稍微思忖了片刻,便沉聲說道:“入城後,立即接管陽夏的城防、駐所,以及兵備庫與糧倉,以往的縣兵,全部取締,陽夏縣內的所有在職人員,全部削職。”

    “是!”宗衛朱桂抱拳而退。

    一炷香工夫後,已駐軍在城外的商水軍大將巫馬焦便接到了趙弘潤的命令,他毫不猶豫地下達了進駐陽夏的軍令。

    三千三百名商水軍士卒,排列地整整齊齊,邁步朝著陽夏縣的西城門而去。

    這一幕,讓守在縣城城牆上的縣兵們面面相覷。

    商水軍那魏商水字樣的旗幟,讓他們意識到這是他們魏國的本**隊,可問題是,好端端的,為何會有軍隊進駐陽夏。

    難道是為了對付城內的那些人?

    作為本地人,眾縣兵心中暗暗叫苦,因為他們已有預感,這陽夏縣恐怕要生一場動亂。

    “關城門!”

    一名看起來像是頭頭的縣兵咬牙下令道。

    幾名縣令猶豫了一下,準備下城關閉城門,可他們沿著城牆內側的階梯還沒走多遠,就被一幫人被逼了上來。

    原來,是宗衛衛驕所率領的兩百余名喬裝假扮成平民的商水軍士卒。

    只見衛驕高舉著肅王府的權杖,眼神冷冷地掃視著城牆上的縣兵,語氣低沉地說道:“以肅王殿下的名義,使商水軍接管陽夏,妄動者,以亂黨之罪論處,格殺勿論!”

    “肅……”

    “肅王?”

    眾縣兵瞠目結舌,他們哪裡曉得城內居然來了這樣一位大人物。

    倒是那名縣兵頭頭眼中閃過幾絲驚怒之色,低聲說道:“肅王……當真要與我陽夏隱俠為敵麼?”

    “隱俠?”衛驕冷哼一聲,輕蔑說道:“你們也配?!”

    說罷,隨著他一揮手,他身後兩百余名商水軍士卒湧上城牆,一個個刀劍出鞘,對準了城牆上的縣兵們。

    “拿下!”衛驕抬手一指那名縣兵頭頭,頓時,有幾名商水軍士卒沖上前來。

    縣兵頭頭咬了咬牙,終究是沒敢反抗,被那幾名商水軍士卒用刀刃架住了脖子。

    而與此同時,城下城門洞內,商水軍大將巫馬焦跨坐著坐騎,率領著三千三百商水軍,在城門口附近許多縣兵神色各異的注視下,緩緩進駐城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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