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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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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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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2-28 00:49:03
第558章:頻遇舊識

    三月十四日,趙弘潤帶著宗衛衛驕、褚亨、呂牧、周朴、穆青五人,來到了鄢陵縣。

    因為此番前往鄢陵是公差,因此,趙弘潤沒有帶上眾女,而是讓羊舌杏帶著眾女一同在商水縣遊玩,畢竟商水縣雖說貧窮落後,但到處山清水秀,景色如畫,著實是一個遊玩的好去處。

    而眾女們在得知商水縣算是趙弘潤私底下的封邑後,都十分喜愛這片經濟落後的土地,紛紛表示要在家門口好好看看。

    因為有著肅王衛貼身保護眾女,再者,商水縣內又有商水軍與商水青鴉,況且還有羋姜、羋芮在,因此,趙弘潤倒也不擔心眾女的安危。

    當晚,趙弘潤一行六個人進入了西華縣境內。

    西華縣,是一個被召陵、鄢陵、商水、長平、淮陽以及陽夏等縣所環繞的縣城,本是一個中等規模的縣地,縣域內總人口達到兩千戶,但在楚魏之戰期間,西華縣的縣民幾乎都搬遷到了安陵、淮陽等縣,以至於這個縣域十室九空,幾乎已淪為一個空縣。

    不過雖說是空縣,但西華縣的官府職能依舊完全,並且該地的縣令也並非是生面孔,亦是趙弘潤曾經在楚魏戰爭期間有過數面之緣,並且給予趙弘潤後勤鼎力支持的人,徐宥之。

    因為是熟人,因此趙弘潤在前往鄢陵的途中,順道去拜訪了一下。

    不得不說,如今的西華縣,的確十分蕭條,官道上幾乎瞧不見有多少行人,哪怕是進了縣城,縣城內亦感覺有些空蕩蕩的,沒什麼人氣。

    暗歎了一口氣,趙弘潤徑直來到了西華縣的縣衙,使現任宗衛長衛驕前去叫門。

    待門房替趙弘潤通報之後,沒過多久,西華縣縣令徐宥之便急匆匆地出了縣衙,親自恭迎趙弘潤入內。

    “肅王殿下蒞臨我西華縣,下官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趙弘潤聞言揮了揮手,笑著說道:“都是老相識了,徐縣令何必如此拘束?來來來,今晚本王就在貴縣借宿一宿,可莫要覺得本王叨擾喲。”

    “哪裡哪裡,肅王下榻敝縣,這可是我西華縣的福氣啊。”

    說著,徐宥之連忙將趙弘潤請入府中,並吩咐庖廚準備酒菜,款待趙弘潤與他五名宗衛。

    期間,徐宥之納悶地望了眼府衙外,疑惑地問道:“此番肅王殿下,身邊就只帶了五位宗衛大人?”

    “無妨的。”趙弘潤看出了徐宥之在話語中的關切之色,笑著擺了擺手。

    不錯,趙弘潤明面上只帶了衛驕等五名宗衛,可是在他附近,卻有數十、數百名青鴉眾的隱賊跟隨,作為隱身護衛,他根本不需要擔心自己的安危。

    酒席宴間,徐宥之頻頻給趙弘潤斟酒,二人不免就聊起了兩年前的楚魏之戰。

    在聊這個話題時,徐宥之顯得興致勃勃,畢竟他是一名文官,可是他在那場仗中,卻先後收復了西華與商水兩個縣,著實過了一把武將的癮。

    雖說當時佔領西華與商水兩縣的楚軍早已失卻了鬥志,以至於當徐宥之率軍趕到的時候,幾乎是望風而降,但不管怎麼說,徐宥之也是收復了兩座縣城的文官,這是足以讓他吹噓一輩子的武勳。

    作為一名文官,能有幾個有機會撈到武勳?

    不過聊著聊著,二人便聊到了西華縣的現狀,當趙弘潤向徐宥之講述他一路前來縣城,城內城外幾乎瞧不見什麼人影時,徐宥之長歎了一口氣,苦笑道:“對此,下官亦是束手無策,我西華縣的縣民,在那場戰事期間皆逃到了安陵、淮陽一帶,只有不到一成在戰後返回我縣……再這樣下去,我西華縣恐怕要被朝廷取締了。”

    趙弘潤深以為然,畢竟西華縣如今就這麼點人,確實很有可能被朝廷取締,將縣域分成數份,併入周邊的鄢陵、商水、淮陽、陽夏等縣。

    而徐宥之這位縣令,到時候恐怕也只能無奈丟掉縣令之職,淪為補官,等到什麼時候魏國境內某地的縣令之職有告缺時,在前往該地赴任。

    不過有一件事讓趙弘潤很是不解,因為按理來說,徐宥之作為楚魏戰役期間的功臣之一,戰後不應該再守著西華縣這個蕭條的縣城,他應該會被召到王都大樑擔任京官才對。

    聽聞趙弘潤的詢問,徐宥之沉默了片刻,這才說道:“戰後的獎賞,已由禮部頒下,不過升遷一事,本來吏部曾派人過來,說是要將下官調到黃池,不過後來,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再沒有音信……”

    趙弘潤聞言皺了皺眉,隨即好似想到了什麼,沉聲說道:“看來,是本王害了徐縣令。”

    很顯然,這多半是東宮太子弘禮在入主吏部後,否決了徐宥之的升遷。

    畢竟在楚魏戰役期間,徐宥之雖然作為一名文官卻賺到了武勳,出盡風頭,但他難免也被打上了肅王弘潤的標籤,而東宮太子弘禮向來對趙弘潤頗為忌憚,豈會應允肅王一系的官員升遷?更別說還是調到黃池擔任縣令。

    要知道,隨著博浪沙河港的建設,大樑京郊四周的縣城人氣劇增,誰都猜得到似祥符、黃池、中牟等地的小縣會迅速發展起來,東宮太子雖說德大於才,但也不至於想不到在這類潛力巨大的縣城內,安排他那一系的官員。

    而聽了趙弘潤的話,徐宥之卻爽朗地一笑,仍樂滋滋地說道:“下官讀了三十多年的書,卻撈到了尋常文官一輩子都掙不到的武勳,待他日下官身故之後,犬子甚至可以在下官的墓碑上添注這一筆武勳,嘖嘖……下官這輩子是值了。”

    “哈哈哈。”趙弘潤被徐宥之那豁達的心胸逗樂了。

    誰道文官就沒有一顆武將的心呢?

    不過笑歸笑,徐宥之這件事趙弘潤卻是放在了心中,總得來說,他對於東宮太子這種對徐宥之刻意的打壓感到十分不滿。

    別說徐宥之實際上並非是他肅王一系的官員,就算是,徐宥之是真正有著功勳的,憑什麼不讓他升職?

    想到這裡,趙弘潤脫口說道:“徐縣令,若是日後西華縣不在了,或者吏部對你的安排你並不滿意,你來尋本王。”

    誒?

    徐宥之聞言吃了一驚,表情詫異地瞅了趙弘潤一陣,隨即又思忖了小片刻,這才拱手正色說道:“下官遵命。”

    遵命?

    宗衛長衛驕詫異地望了一眼徐宥之。

    不得不說,這就是衛驕與沈彧眼下最大的差別。

    沈彧久在趙弘潤身邊擔任宗衛長,見過的事物要比衛驕多得多,倘若是沈彧在這裡,他立馬就會明白,徐宥之這句遵命,代表著他願意被真正打上肅王一系的標籤,而不是像衛驕這般,疑惑于徐宥之為何在這個時候冒出一句下官遵命。

    倒是呂牧與周朴兩位宗衛看出了些,對待徐宥之的態度也變得愈發友善,畢竟從徐宥之說出那句下官遵命起,他們就真的變成了自己人嘛。

    而趙弘潤也很高興,畢竟他的商水縣,士兵、武將、裝備、金錢,什麼都不缺,就是缺處理內政的文官,而遺憾的是,讀書人這一塊,恰恰是趙弘潤目前無法涉及的,因此,對於有才學的文官,趙弘潤是能拉攏就拉攏,無論是圉縣的何之榮,還是西華的徐宥之。

    當夜,趙弘潤與徐宥之皆喝到盡興,這才各自回屋歇息。

    次日淩晨,趙弘潤在徐宥之的恭送下,再次啟程前往鄢陵。

    出乎他的意料,在靠近鄢陵地界的時候,他意外地看到屈塍領著晏墨、左洵溪、華崳、公冶勝、左丘穆等將領,帶著兩百兵,在鄢陵與西華兩縣的邊界等候著趙弘潤的到來。

    “末將屈塍,率眾將在此恭候肅王殿下大駕!”

    在趙弘潤的坐騎前,屈塍不顧身上的鮮亮的鎧甲,單膝叩地,抱拳行禮,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

    不得不說,屈塍此人,相當會做人,明明是武將,卻有著文官般的圓滑,處事老道,滴水不漏。

    而一般這種人是很危險的,因為這類人有時表面上恭恭順順,實際上他內心在想些什麼,你根本無從得知。

    至於趙弘潤為何會有這種認為,那是因為,屈塍當年降魏國的時候,與像穀粱崴、巫馬焦、伍忌等人是不同的。

    當初谷粱崴與巫馬焦是為了自己性命前途考慮,並且他們此前在平輿君熊琥麾下也不得重用,心中早有鬱意;而伍忌則是考慮到家中尚有老母、嫂嫂、侄兒侄女,因此降魏。

    但屈塍不同,他雖然最早是項城君熊仼的部將,但是在平輿君熊琥麾下仍得到重用,並且,屈塍在最後關頭,仍企圖以詐降的辦法,使平輿君熊琥脫困。

    哪怕是在聽罷趙弘潤口述的利害分析後,屈塍對於是否投靠魏國與趙弘潤一事,仍在猶豫,直到他親耳聽到暘城君熊拓麾下大將子車魚的戰死,認為熊拓亦無法力挽狂瀾,便毅然而然地背叛了熊拓,給熊拓獻了一條“妙計”。

    注:具體的,請書友回顧第一百三十六章,這裡不做贅敘。

    最終,這條妙計使得熊拓被趙弘潤徹底擊潰。

    但也正是因為這條“妙計”,趙弘潤對屈塍有了戒心,畢竟當時屈塍所獻的那條妙計,分明是兩線釣魚。

    總得來說,他臣服的並非是趙弘潤,他臣服的,是當時作為勝利一方的趙弘潤。

    他的忠誠,是有前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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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9章:鄢陵驚聞

   在屈塍的帶路下,趙弘潤一行人來到鄢陵縣。

    由於屈塍事先已派軍卒前往鄢陵報信,因此,待等趙弘潤一行人抵達鄢陵的時候,此縣的縣令已帶著縣內的官員,在鄢陵的城門口恭候。

    鄢陵縣縣令叫做彭異,三四十歲的年紀,一瞧見此人的模樣,趙弘潤就覺得有點面熟,擁有過目不忘才能的他,總感覺這位彭縣令在哪裡看到過。

    一問之下,趙弘潤這才恍然,原來這位彭縣令,居然就是當年他率軍攻擊暘城君熊拓封邑期間,下令平暘軍收繳了家中財富的五家楚國貴族之一,彭氏一族的家主。

    “你彭氏一族亦投奔了我大魏?”

    趙弘潤實在有些驚訝,因為在他看來,只有那些楚國的平民才會投奔魏國,沒想到,連彭氏一族居然也投奔了魏國。

    要知道,彭氏一族當時可是被平暘軍收繳了九成的家產。

    聽聞趙弘潤開口詢問,彭異畢恭畢敬地說道:“良禽擇木而棲,大魏有似公子潤您這般英明的王族,相信國家會越來越昌盛……”

    彭異盡挑著好話講,可實際上呢,他們彭氏一族投靠魏國,只是害怕被平暘軍收繳了九成家產的他們,事後被熊拓榨幹而已。

    畢竟在楚魏之戰前,彭氏等熊拓封邑境內的幾大貴族,為了利益也沒少做些讓熊拓感到不爽的事。本來,熊拓還會顧忌五大貴族的聯手抗拒,還會對他們容忍一二,而既然趙弘潤已帶著平暘軍已在這幾個貴族的家堡內掃蕩了一回,將企圖反抗的家丁、家僕全給殺了,他熊拓還會畏懼這些貴族的反抗?

    要知道,暘城君熊拓可並非心慈手軟之輩,他可要比趙弘潤更加狠辣。

    於是,彭異便帶著家人投奔了魏國,畢竟在他看來,趙弘潤麾下的軍隊已經搶掠過他們一回,按理來說不至於再搶第二回,再者,魏國的政治環境也要比楚國好得多,單靠僅剩的一成家產,他們彭氏一族也能在鄢陵紮根,慢慢展起來。

    而倘若留在楚國,那恐怕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這並非是彭異的猜測,事實上,當他彭氏一族在鄢陵紮根之後,他派人到楚國打探過。

    果不其然,那些選擇留在楚國的中小貴族們,皆被暘城君熊拓榨幹了家產,以往那些營生的管道,亦被熊拓、熊琥所接管。

    否則,熊拓何來錢財找魏國買糧食、買武器,並且又迅籌建了一支十萬人的新軍?

    在得知此事後,那些投奔魏國的原楚國貴族們,皆是暗道僥倖,因為選擇留在楚國的那些貴族們,皆淪為了暘城君熊拓籌建新軍的犧牲品,反觀他們,雖辛辛苦苦搬遷到了魏國的鄢陵,卻在這座縣城紮根下來,並且很迅地就再次展起來。

    這也難怪,畢竟無論是趙弘潤還是魏國朝廷,都未打壓這些楚國投奔而來的貴族們,只要這些貴族們奉公守法。

    這不,朝廷連鄢陵、長平、商水三地的縣令之職,都讓這些原楚人們自己推薦,可謂是給足了優厚的待遇,相信朝廷這個不亞于千金買馬骨的做法,日後必定會吸引一些在其餘國家不得重用的人,使天下的人才陸續向魏國彙聚。

    而在閒聊期間,彭異與屈塍,將趙弘潤一行人請到了縣內的縣衙。

    一路上,彭異小心翼翼地陪著趙弘潤,言行舉止皆非常恭謹,看得出來,他對趙弘潤還是充滿畏懼的。

    這也難怪,畢竟趙弘潤在魏國潁水北郡的南部,包括在楚國潁水南郡的北部,威懾力要遠比魏國朝廷更甚,畢竟附近,正是趙弘潤以寡敵眾擊敗暘城君熊拓的地方,且一路打到了楚國境內。

    不過事實上,趙弘潤對彭異還是頗有好感的,畢竟彭氏一族,當年很順從地就交出了全部的家產,最後還是趙弘潤感覺過意不去,給他們留了一成,換而言之,彭氏一族是非常識時務的人。

    當然,讓趙弘潤對彭異印象大佳的,還是在進城後趙弘潤所親眼看到的城內的現況。

    記得當初趙弘潤為了算計平輿君熊琥,曾讓鄢陵的原住民搬遷到安陵,並且放了一把火將鄢陵給燒了,然而眼下,城內的建築早已大致建成,且城中的治安情況,亦讓趙弘潤十分滿意。

    鑒於這兩點,因此趙弘潤毫不在乎彭異是不是楚人,亦或者,他與屈塍有什麼私底下的交易。

    什麼?看似彭異與屈塍沒有什麼關係?

    呵,若沒有執掌兩萬鄢陵軍的屈塍的支持,彭異能夠成為如今鄢陵縣的縣令?

    當然,趙弘潤對此並不介意,反正無論屈塍也好,彭異也罷,只要他們確實能將鄢陵治理好,趙弘潤根本不會吝嗇一兩個位置。

    來到鄢陵縣的縣衙後,彭異將趙弘潤請到了縣內,並且吩咐庖廚端上他早已準備好的酒菜。

    趙弘潤頗有興致地現,鄢陵縣新修的縣衙,雖然形似魏國的建築,但是卻有著濃重的楚國風格。

    唔,確切地說,應該是如今整座鄢陵縣城內的建築,皆普遍帶有濃濃的楚國風格,這不,趙弘潤便好幾次看到縣衙的建築以及擺設上,雕刻著似神怪之類的形象,而這些魏國是沒有的。

    魏國,除了信奉天父地母外,就只有騰挪祥雲之上的蛟龍,傳說中統禦大地的麒麟,以及軍隊旗幟上最常見的猛虎。

    而楚國這邊,倒是有很多似火鳳、巨龜等奇奇怪怪的神獸,甚至還有不少某個部位酷似人形的神祗的形象。

    可能是注意到趙弘潤正在大量那些用於裝飾的雕紋,彭異連忙解釋道:“肅王殿下莫怪,我等原是想入鄉隨俗,建造大魏風俗的建築,無奈貴國……啊不,是我大魏某一些人,他們……不願幫助我等,於是就只能……”

    望著彭異臉上的苦笑,趙弘潤頓時就明白了。

    顯然,彭異等人原先也是打算找些魏人,像他們請教魏國的建築風格,不過想想也知道,鄢陵四周,似召陵、安陵、淮陽等地的魏人,因為楚魏之戰而憎恨這些楚人,怎麼可能幫助他們建造城內的建築呢?

    “無妨。既然我大魏接納了你等,對於你們的文化與習俗,我大魏自然也會給予包容。”趙弘潤笑著說道,一副大國的寬容做派,盡顯作為大貴族的氣度。

    而這也是彭異對趙弘潤畢恭畢敬的原因之一,畢竟趙弘潤出身魏國最大貴族,是姬姓趙氏的王族子弟,在彭異等人的故國楚國,唯有羋姓熊氏一族能相提並論。

    倘若換做某個出身底下的平民,相信就算打敗了楚人,注重血統的楚人也未見得會真心屈服。

    沒辦法,血統的貴賤,早已深入了楚人的心中,看似無形,卻是比力量更有威力的東西。

    酒過三巡,趙弘潤便向彭異說起了他此番前來南下的主要目的,坦言告訴彭異,他此番是特地為了解決鄢陵縣與安陵縣這兩縣民眾爭執矛盾一事而來。

    聽聞此言,彭異臉上露出了幾許遲疑之色,在想了想後,拱手對趙弘潤說道:“肅王,這件事的過錯,並不在於我鄢陵民眾,是安陵……太過分了!”

    趙弘潤早知彭異會這麼做,聞言笑著說道:“好好好,本王也是知道大概的。其實在本王看來,這件事就是雙方心中本有怨隙,使得誤會一步步升級,因此才釀成紛爭而已。”

    聽聞此言,彭異與屈塍對視了一眼,隨即小心翼翼地詢問趙弘潤道:“肅王,您所知的,能否坦言告訴在下?”

    趙弘潤一聽有些納悶,不解地說道:“不就是最初有兩夥人上山狩獵,一不小心撞見了,結果打了起來……”他遂將他所聽說的告訴了彭異。

    沒想到彭異在靜靜聽完後,居然沉默了片刻,隨即對趙弘潤說道:“不,肅王,我鄢陵與安陵所生的衝突,並不像肅王所知的那樣,只是一場鬧劇。”

    “什麼意思?”趙弘潤皺了皺眉。

    “先。”彭異舉起一根手指,正色說道:“我鄢陵縣民上山狩獵,所撞見的,並非是安陵的尋常縣民,而是安陵的貴族。其次,那幾名我鄢陵的縣民,並未與其爭執什麼像殿下所言的,這片山究竟是屬於鄢陵還是屬於安陵,事實上,是那夥安陵的貴族大罵我縣縣民是戰敗的賤民,並縱容家僕將其殺害……”

    “將其殺害?”趙弘潤的眉頭皺著更緊了。

    “是的。”彭異點了點頭,正色說道:“五個人,四死一重傷。”說罷,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重傷的那人,是我鄢陵一支貴族的小兒子,雖然在投奔大魏後已失去了貴族尊位,但仍有一些家僕跟隨。此子,在逃回縣內後,沒過多久就因為傷重不治而亡。”

    “……”

    “那家以貢為姓氏,貢出自端木,端木出自羋姓,家主叫貢攸,有三個兒子,長子名嬰、次子名孚,死的那個是他的小兒子,名幼。……貢嬰、貢孚兄弟二人,皆有勇力,帶著家中僕人前去尋仇,在那片山丘中埋伏了三月,終於等到那夥貴族,兄弟二人帶著家僕一齊殺出,然而那名貴族卻逃脫。事後,安陵縣令派人來向在下討要兇手,在下知道,一旦將貢嬰、貢孚兄弟二人交給安陵,則此兄弟二人必死,遂不予,然而,那名貴族,卻帶著人馬來我鄢陵縣外討要兇手,說是不交出兇手,則攻破城池。當時貢嬰、貢孚兄弟二人氣憤,率帶人殺出城外,雙方於縣外一場血戰。……當時鄢陵軍被調往碭山,在下只好派人前往商水,尋求商水軍的幫助,好在巫馬將軍來的及時,否則,彼此傷亡要更大。”

    “彼此傷亡?”趙弘潤眉頭凝緊,要知道據他所知,那只是一場鬧劇,並未出現什麼傷亡。

    “是的,彼此傷亡,大概有一千三百人左右。”彭異沉聲說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眼眸中露出驚駭之色,難以置信地說道:“怎麼會這麼多?……安陵縣令呢?據本王所知,他可是派來了縣兵啊。”

    彭異聞言輕哼一聲,嘲諷道:“安陵縣令的確派來了縣兵,但是卻並未插手,只是在一旁旁觀。在下甚至懷疑,這支縣兵分明就是給那個安陵貴族站腳助威來的。”

    “豈有此理!”

    趙弘潤一拍桌案,將酒樽震落在地,酒水灑了一地。

    “彭異,你所言可是屬實?”

    “句句當真!”彭異拱手說道:“肅王若是不信,可詢問巫馬焦將軍。若再不信,可詢問我鄢陵縣內任何一名縣民。”

    “好!”趙弘潤點點頭,望著彭異沉聲說道:“倘若你有半句虛言,待本王查清此事,定當斬你;倘若你句句屬實,本王給你鄢陵出頭!……你可敢與本王約定此事?”

    “敢!”彭異抱拳正色說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深深望了眼彭異,隨即猛然站起身,拂袖走出廳堂之外。

    “走!衛驕,去安陵!”

    “是!”

    衛驕等五位宗衛跟緊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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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0章:安陵見聞

    在聽到了鄢陵縣令彭異的陳述事實後,趙弘潤氣地那頓晚飯都吃不下,當即帶著衛驕、呂牧、周朴、褚亨、穆青五名宗衛準備前往安陵。

    不過待等趙弘潤一行人轉過了鄢陵北側的那一片山丘時,鄢陵軍的副將晏墨帶著五百名鄢陵軍卒追趕了上來,可能是考慮到趙弘潤就這麼六個人前往鄢陵,或有可能遭遇什麼不好的事。

    對此,趙弘潤也不說破他身邊跟隨著青鴉眾的事,畢竟這是屈塍與晏墨的好心,接受了就得了。

    安陵距離鄢陵,其實並不遠,在白晝裡也就是大半天的路程,不過因為此刻天色已暗,且又有五百名鄢陵兵的關係,趙弘潤只好放緩了趕路的速度,以至於直到次日的寅時,他們一行人這才來到安陵縣附近。

    到了之後,趙弘潤由於天色尚且昏暗,因此,趙弘潤下令原地歇息。

    眼下正值春季,天日尚且不能算長,直到卯時三刻左右,天邊這才徐徐放亮。

    於是,趙弘潤遂吩咐晏墨喊來那五百鄢陵兵中的五百人將,命其率軍原地歇息,而他自己,則帶著眾宗衛們以及鄢陵軍的副將晏墨,徐徐向安陵靠近。

    隨著天色逐漸放亮,趙弘潤也逐漸看清了安陵縣的全貌。

    他第一眼看到的,並非是雄偉的安陵縣城牆,而是在安陵縣西南,在距離縣城非常近的地方,一個像是村落一樣的存在。

    『唔?』

    趙弘潤的心中閃過一絲疑惑。

    眾所周知,事實上縣城只是一片縣域的治所,並不表示該縣所有的民眾都居住在縣城內,治下會有不少有名或者無名的村莊。

    可問題是,這些村莊不應該被建設在安陵城外啊。

    就如趙弘潤治下的商水縣,縣域內有四個上萬人規模的村落,但是這些村落,皆被羊舌燾分佈在縣域內不同的位置,因為只有這樣,縣內的資源才能得到充分利用,使得縣民們不至於因為耕地以及山上的獵物而發生矛盾。

    而這一點,應該是任何一名縣令都應該懂得的道理,可為何安陵縣的縣令卻在安陵城外建造了這麼一片村落呢?

    趙弘潤越想越懷疑,遂騎著坐騎靠近那片群落。

    走近了一瞧,他這才發現,這哪是什麼村落,分明就是難民營!

    在遠處時還看不出來,可走近了一瞧,這片“村落”連像樣的草屋都沒有,更別說什麼瓦片屋,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三角棚”的簡陋住所——這裡的民眾,用幾根竹竿、長樹枝之類的東西撐起一個好似帳篷般的東西,隨後,將破舊的衣物以及被褥蓋在上面,製成了一個可以遮風擋雨的簡陋住處。

    “……”

    趙弘潤下了馬,走進這片難民營地。

    因為那些“棚子”實在簡陋,以至於什麼人睡在裡面,趙弘潤走在外面,卻也能瞧得一目了然。

    皆是些衣衫襤褸、氣色灰敗的人。

    這些棚子的外頭,有不少都用石頭、碎磚堆砌著簡陋的灶台,上面架著炊具。

    而這些炊具,千奇百怪,有炊器、有食器、有水器,總之,各種亂七八糟,不曉得是從哪裡找來的青銅器皿。

    比如趙弘潤此刻站著的這個位置,他辨認了半天,終於認出眼前那個灶臺上放著的,應該是一片銅鼎的碎片,略微有些凹弧。

    『什麼味道?』

    由於聞到了什麼,趙弘潤低頭嗅了嗅。

    因為他發現,那片銅鼎的碎片上好似在熬制著什麼,氣味略有些刺鼻,又帶著些泥土、青草的味道。

    就在趙弘潤發愣之際,忽聽他身邊那個小棚子裡傳來一陣婦人的咳嗽。

    隨即,有一個清脆的聲音擔心地說道:“娘,丫兒去看看藥熬好了沒。”

    說罷,有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丫頭從哪個小棚子裡鑽了出來,待瞧見“屋外”站著趙弘潤一行人後,著實愣了一下,臉上不禁泛起了幾絲畏懼。

    於是,趙弘潤遂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又退後了幾步,意在表示他對小丫頭沒有惡意。

    不得不說,趙弘潤的賣相還是不錯的,英俊而略帶稚嫩的容貌,在他笑的時候,有著不俗的親和力。

    這不,眼前這個看似僅四五歲的小丫頭,望著趙弘潤困惑地眨眨眼,隨後倒也不再害怕後者了,而是蹲在那灶台前,麻利地在灶台底下塞入些細樹枝,隨即趴在地上,朝著灶台的縫隙內呼呼地吹了起來。

    然而,由於她一次性塞入的細樹枝過多,以至於灶火並未能迅速燃燒起來,反而滋生了濃煙,嗆地小丫頭連連咳嗽。

    見此,趙弘潤遂走上前去,一邊從灶台內拿出一些細樹枝,一邊對小丫頭說道:“小丫頭,似你這般添加柴火可不行,你瞧著。”

    說罷,趙弘潤用一根細樹枝撥了撥灶台底下的柴火,使其騰出一個進風口,隨即,只見他像小丫頭那樣趴在地上呼呼才吹了兩下,灶台內的火苗便迅速地燃了起來。

    見小丫頭用一臉『好厲害』的表情瞧著自己,趙弘潤哈哈一笑。

    在二人身後,晏墨饒有興致地望著趙弘潤的舉動。

    他簡直有些難以理解,趙弘潤身為魏國堂堂王族子弟,居然會為了幫助一個平民,不惜趴在骯髒的泥土上,幫助對方點燃灶火。

    這是連暘城君熊拓都不會去做的事!

    『魏國……不,大魏,會變得越來越強盛的……』

    眼瞅著與小丫頭相互笑得很開心的趙弘潤,晏墨發自內心地感慨道。

    而就在晏墨發愣之際,那處棚子裡,卻傳來了那名婦女驚疑的詢問:“丫兒,是誰在外邊?”

    小丫頭上下打量了趙弘潤幾眼,說道:“是一個小叔叔……”

    “叔……”

    趙弘潤臉上露出了駭然之色,連忙更正道:“是哥哥,叫哥哥。”

    他那認真的表情,看得宗衛們與晏墨暗笑不已。

    甚至,穆青還嘿嘿取笑道:“嘿嘿,咱公子也到了被人喊叔叔的年紀了……”

    “混帳!”趙弘潤沒好氣地低聲罵了一句。

    而此時,棚子裡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隨即,一名蓬頭垢發的婦人從裡面探出腦袋來,待瞧見趙弘潤身上的穿戴時,眼眸中不禁閃過一陣驚色。

    也難怪,畢竟趙弘潤身上無論是衣服還是飾物,皆被凡品,一眼就能瞧出來。

    “幾位尊駕,小婦人這廂有禮了。……不知幾位,有何貴幹?”

    婦人朝著趙弘潤等人行了一禮,隨即不動聲色地將女兒召到身邊,用仍然帶有幾分警惕的目光打量著趙弘潤一行人。

    『居然是一位知書達理的婦人……』

    趙弘潤頗有些意外。

    要知道,方才這些婦人所行的禮,很規矩,且對方的氣度,也並非像是尋常沒文化的婦人,仿佛是念過一點書的,這說明,此女以往的家境應該是不錯的。

    見此,趙弘潤拱了拱手,說道:“這位夫人,我等是經過此地的商旅,只是瞧見這片……唔,村落頗為奇異,因此過來瞧一瞧究竟。……在下姓肅,不知夫人能否為在下解惑。”

    婦女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趙弘潤,畢竟後者怎麼看都不像是商旅,舉手投足間,貴族氣質濃濃。

    不過既然趙弘潤自稱是商旅,那婦人亦沒有拆穿,在用袖子捂著嘴低頭咳嗽了兩聲後,抬起頭來詢問道:“不知這位公子想問什麼?”

    只見趙弘潤指了指四周,隨即低聲問道:“你們是哪裡人?”

    小婦人眼中的驚疑之色更濃了,她持禮回道:“民婦,本是鄢陵人士……”

    『鄢陵?』

    趙弘潤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皺眉問道:“你等是兩年前搬遷至此安陵一帶的鄢陵人?”

    “……正是。”小婦人點頭回道。

    趙弘潤皺了皺眉,問道:“為何你們住在……這裡?”

    小婦人聞言臉上露出幾許無奈之色,歎息道:“安陵已人滿為患,縣令大人不許我等入城。……他要我們返回原籍,可……可鄢陵已被焚毀,如今的鄢陵,更是被那些楚人佔據,我們哪裡還有什麼可返回的原籍?”

    “……”趙弘潤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大喝。

    “你們幾個做什麼?!”

    趙弘潤轉頭一瞧,便瞧見一名男子扛著一隻狼快速奔跑過來。

    見此,那名小婦女連忙喊道:“夫郎莫要衝動!”

    說罷,她對趙弘潤解釋道:“此乃外子。”『注:外子,即丈夫。宋朝就有相關記載,是比較文雅的稱呼。』

    聽到小婦人的呼喝,那名男子臉上的驚怒這才退下,只見他來到棚子外,放下獵物,抱起撲到他懷裡的女兒,隨即疑惑地打量著趙弘潤一行人。

    於是,趙弘潤遂將方才的自我介紹又說了一遍。

    見此,那名男子這才釋懷,笑著解釋道:“這位公子莫怪,實因上回有幾個地痞無賴,趁我不在調戲內人,故而我有些戒心。……在下姓呂,單名一個摯字。”

    說話間,那小丫頭望著他父親打獵回來的獵物,有些失望地說道:“爹,又要吃狼肉嗎?……頓頓吃狼肉,我都吃膩了。咱們什麼時候才能像以前在家裡那樣吃米呢?”

    呂摯有些無奈,摸了摸女兒的頭,也沖著趙弘潤無奈地笑了笑。

    見此,趙弘潤疑惑問道:“呂兄,安陵的米價很貴麼?”

    “丫兒乖,去娘那邊。”呂摯摸了摸女兒的頭,隨即這才對趙弘潤點了點頭,歎氣道:“比往日我等在鄢陵時,貴了一倍不止。”

    『怎麼可能?!』

    趙弘潤聞言心中大為震驚。

    要知道據他所知,魏國國內的米價只比往年增長三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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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1章:安陵見聞(二)

   “安陵的米價,竟比往年增漲一倍不止?”

    趙弘潤驚聲詢問道。

    聽聞此言,呂摯沉默了。

    見此,趙弘潤好似想到了什麼,患得患失地試探道:“莫非是因為前一陣子肅王出征三川,消耗了大量的軍糧?”

    也難怪趙弘潤會想到這一點,畢竟當初他出征三川的時候,非但耗盡了成皋關東側的糧倉,而且魏國還動用國家力量,從各地調糧。

    因此趙弘潤很擔心,安陵的米價出乎尋常的昂貴,會不會是因為他的關係。

    不過讓他松了口氣的是,呂摯在聽到這話後搖了搖頭,說道:“前段時日肅王出征三川,的確對安陵這邊的米價造成了一些影響,但最根本的原因並非這個……最根本的原因,是安陵縣縣令不希望我們賴在這裡,他幾次三番都想將我們驅趕回鄢陵、西華。”

    說著,他換了一種語氣,怨氣衝衝地說道:“朝廷早已將鄢陵給了那些楚人,我們哪裡還有什麼可歸之處?”

    從此人說話的語氣不難推斷出,他對魏國朝廷將鄢陵交給那些投奔魏國的楚人居住,而感到非常的不滿。

    聽聞此言,趙弘潤亦不覺有些尷尬。

    畢竟『將鄢陵等地交給投奔魏國的楚人居住』一事,他也在其中出力,雖然此舉安置妥當了那四十余萬楚民,卻讓這些原鄢陵人無家可歸。

    平心而論,這事也不能怪趙弘潤,畢竟他也沒想到,安陵居然不予接納這些逃奔過來的難民。

    為何不予接納?

    趙弘潤無法理解。

    一邊與趙弘潤說著話,一邊呂摯麻利地將那只豺狼給扒了皮,用刀將狼剁成一塊塊,隨即,他用一塊布包了一大堆狼肉,對小丫頭說道:“丫兒,去將這些送給你王大叔、季三叔他們。”

    “喔。”小丫頭抱著那個裝滿了狼肉的大布包,噔噔噔地跑遠了。

    此時,天色已然大亮,這片難民營也變得熱鬧起來。

    趙弘潤告別了呂摯,帶著宗衛們與晏墨在難民營內溜達了一圈。

    他皺眉發現,難民營內的食物非常緊張,並且,這裡的食物大多以山味為主,幾乎瞧不見米食。

    因為食物短缺,因此這片難民營內的住民,普遍都是面黃肌瘦,氣色衰敗。

    想了想,趙弘潤又返回了呂摯那一家的住處,開門見山地詢問後者道:“呂兄,在下方才轉了一圈,發現你等食物緊缺……難道安陵縣就沒有對你們發放糧食麼?”

    當時呂摯正在燉著狼肉,聞言淡淡地嘲諷道:“安陵縣令本就不喜我等賴在這裡,豈會向我們發放糧食?……去年,有一部分人前往了召陵,據說是召陵縣那位新任的縣令大人開倉放糧。”

    『召陵縣的新任縣令?喔,是那位原臨潁縣縣令趙准。』

    趙弘潤恍然地點了點頭,隨即好奇問道:“那剩下的人,為何不一同搬遷至召陵呢?”

    呂摯聞言搖了搖頭,說道:“召陵縣亦人滿為患。……召陵縣的『人滿為患』,那是真的,據說該縣的縣令大人連縣衙都騰出來了,自己與我等難民一同住在城外,我等也並非不識好歹之人,不想再給召陵縣增加更多的負擔。”

    聽了這話,趙弘狐疑問道:“召陵縣是『真的』人滿為患,這麼說,還有假的咯?”

    呂摯聞言瞧了一眼趙弘潤,淡淡笑了笑,說道:“不就在公子眼前麼?”

    『安陵?』

    趙弘潤下意識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安陵縣城,眼中閃過一絲冷色。

    而這時,忽然難民營的週邊傳來一陣打鬧聲。

    聽到那聲音,呂摯臉上浮現起憤恨之色,對含著手指站在炊具前的女兒說道:“丫兒,保護好你娘,爹去去就來!”

    說罷,他操起方才宰割狼肉的那柄小刀,朝著喧鬧聲傳來的方向趕了過去。

    見此,趙弘潤心中大疑,連忙追了上去。

    一邊追,一邊喊著呂摯。

    “呂兄,呂兄,發生了何事?”

    聽到趙弘潤的呼喊,呂摯放慢了腳步,皺眉對前者說道:“這位公子,你就不要淌這趟渾水了。”

    趙弘潤仍然堅持詢問,見此,呂摯遂告訴趙弘潤道,那是安陵縣的縣兵出城驅趕他們這些難民,雙方起了衝突。

    聽聞此言,趙弘潤又驚又怒。

    雖然說這些難民來自原鄢陵、西華等地,可他們既然來到了安陵,就應當受到安陵縣的庇護,可安陵縣,居然派出縣兵驅逐這些難民?

    『那安陵縣令,究竟幹什麼吃的?!』

    趙弘潤的面色頓時陰沉了下來,那氣勢,與方才笑容滿面簡直判若兩人,就連呂摯這位成年人都感到不寒而慄。

    “帶我去看!”趙弘潤沉聲說道。

    “……是。”呂摯被趙弘潤的氣勢震懾,順從地帶著趙弘潤來到了嘈雜聲傳來的地方。

    果不其然,只見在遠處,有數百名穿戴一致的縣兵,正與一群衣衫襤褸的難民中的男子發生衝突。

    前者,手持著清一色的棍棒,而後者,有的赤手空拳,有的則拿著各式各樣的東西充當武器,雙方廝打在一處,毀壞了許多難民的棚屋,場面極其混亂。

    而縣兵之中,有一人看起來像是頭頭的男人,此刻正扯著嗓子大喊:“……你們這群傢伙是不是就聽不懂人話?縣老爺去年冬季前就叫你們搬遷他處,看在天降大雪的份上,才允許你們拖到今日,你們還要死賴了此地。……今日,你們遷也得遷,不遷也得遷!”

    “……”

    趙弘潤遠遠地站著觀瞧,並沒有立即出面干預。

    因為在他看來,難民一方明顯佔據上風。

    這也難怪,畢竟從與呂摯的交談後,趙弘潤得知該地的難民如今仍然有四五萬之眾,其中身強力壯的年輕人何止數千?區區數百名縣兵,豈是數千名憤怒的難民男子的對手?

    然而就在這時,一件讓趙弘潤難以置信的事發生了。

    可能是也看到己方的縣兵單憑棍棒完全不是對手,那縣兵頭頭,居然拔出了腰間的佩刀,一刀將一名襲擊他的難民男子砍倒在地。

    “用兵刃!都給我用兵刃!”那名縣兵頭頭面色猙獰地大喊道。

    聽聞此言,那些縣兵紛紛丟掉了棍棒,一個個拔出了武器。

    幾乎只是眨眼工夫,那些難民男子的傷亡便達到了數十人。

    “豈有此理!”

    趙弘潤知道自己不能再坐視下去了,怒聲喝道:“晏墨,召鄢陵兵!”

    “是!”

    在呂摯驚異的目光中,晏墨從懷中取出一隻號角,放在嘴邊將其吹響。

    “嗚嗚——嗚嗚——嗚嗚——”

    三聲軍號響起,驚呆了廝殺在一起的縣兵與難民們。

    “軍……軍號?”

    “為什麼會有軍號?”

    就在雙方人馬面面相覷之際,此刻就暫時駐紮在安陵南邊樹林旁的那五百鄢陵兵,在聽到軍號後迅速趕來。

    “踏踏踏——”

    只見那五百名鄢陵兵踏著整齊的步伐,一路小跑迅速趕來此地,這一幕,唬得那些縣兵與難民們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鄢陵軍……”

    那名縣兵頭頭瞧見了那支五百人軍隊的旗幟,眼中露出幾許疑惑。

    安陵與鄢陵隔得這麼近,他豈會不知鄢陵軍?

    可問題是,這支由原楚人組成的鄢陵軍,他們來安陵做什麼?

    要知道,鄢陵軍的大將屈塍,以往並不敢得罪安陵,從不允許麾下的鄢陵軍踏足安陵地界。

    然而此刻此刻,鄢陵軍卻堂而皇之地進入了安陵縣境內,這意味著什麼?

    魏國,能調動鄢陵軍的,除了魏天子外,就只有一個人,除此人以外,哪怕兵部都無法直接命令鄢陵令。

    而這個人,便是那位肅王!

    “鄢陵軍聽令!”

    就在那名縣兵頭頭對鄢陵軍的突然出現而感到驚異之際,趙弘潤分開人群,邁步走了出來,手指著那一干縣兵,對鄢陵兵沉聲下令道:“拿下這一干縣兵,收繳其兵械,若有人企圖反抗,就地格殺!”

    “喝!”

    五百鄢陵兵齊喝一聲,手持長槍逼近那一乾麵露茫然、惶恐之色的縣兵,儘管縣兵的人數還要比那五名鄢陵兵更多一些,但是卻不敢有人反抗。

    也難怪,畢竟一支是縣兵,一支是駐防軍,兩者的地位就不同。

    在那些難民複雜的眼神中,鄢陵軍迅速控制了局面,迫降了數百縣兵,隨即,在趙弘潤的命令下救治傷患。

    而與此同時,趙弘潤則在眾宗衛以及晏墨的保護下,來到了那名縣兵頭頭的面前。

    『十五六歲的年紀、矮個子……』

    “肅……肅王。”

    那名縣兵頭頭渾身都在顫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趙弘潤漠視著此人,平攤右手。

    宗衛長衛驕愣了愣,不是很明白自家殿下的意思,但是周朴卻意會,從地上拾起一根棍棒,放在趙弘潤手中。

    只聽砰地一聲脆響,趙弘潤手中的棍棒狠狠掄在那名縣兵頭頭的腦袋上,後者悶哼一聲,額頭鮮血直流,卻愣是不敢有何異動,匍匐在地。

    “啪嗒。”

    趙弘潤隨手將手中沾著鮮血的棍棒丟在地上,目視著眼前那名縣名頭頭,用不容反駁的語氣說道:“你回去,告訴你們安陵縣的縣令,叫他在一炷香內,滾到本王面前。……否則,本王可以保證,我大魏,絕沒有誰可以救地了他!”

    “是、是……”

    顧不得額頭上的鮮血,那名縣兵頭頭連滾帶爬地跑向安陵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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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2章:施粥

    “你……你是肅王趙潤?”

    呂摯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瞅著趙弘潤,一副白日見鬼般的表情,指著趙弘潤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不得不說,似他這般手指著趙弘潤且對後者指名道姓,這對貴族是非常無禮的一種行為,好在趙弘潤與宗衛們均不會為這個與呂摯計較。

    “是。”趙弘潤微微笑了笑,點了下頭。

    見此,周圍的人群嗡地一聲變得嘈雜起來,那些難民們紛紛用了過來,七嘴八舌地懇請趙弘潤幫助他們,為他們做主。

    由於場面實在太混亂,好似耳邊有千萬隻蜜蜂嗡嗡直叫,讓趙弘潤耳朵發震,他連忙說道:“好好好,諸位,諸位,稍安勿躁,本王保證,定會解決諸位的居宿。”

    聽趙弘潤這般信誓旦旦地保證,附近的眾難民們這才滿心歡喜地收了聲,不過卻並未離開,依舊圍在趙弘潤身邊。

    也難怪,畢竟趙弘潤在這些原鄢陵為主的難民中還是享有極高威望的,因為兩年前正是他與浚水軍一同擊潰了楚暘城君熊拓的軍隊。

    至於為何他比整個浚水軍都出名,那就要提到他那尊貴的皇子身份了。

    “肅王殿下,請恕在下方才多有得罪……”

    呂摯訕訕地向趙弘潤表達歉意。

    因為方才他在與趙弘潤的閒聊中,曾不止一次對鄢陵如今歸屬那四十余萬楚人居住一事而感到極其的不滿,其中難免也涉及到一些對趙弘潤不恭敬的抱怨與牢騷。

    不過話說回來,趙弘潤又豈會因為這種小事而動怒呢?

    “無妨,呂兄不知者無罪。”

    趙弘潤笑著擺了擺手,不過待他的目光望見那些眼下更加畏懼的縣兵時,他的面色還是逐漸沉了下來。

    此時,宗衛穆青來到了趙弘潤身邊,抱拳說道:“殿下,受傷的民眾卑職都看過了,創口處卑職也給敷了藥,餘者皆是些皮外傷,但是有三人傷勢頗重,恐怕……”

    趙弘潤皺皺眉,跟著穆青邁步走向那三名傷勢頗重的難民身邊,他這才注意到,這三人皆是胸腹部被捅了一刀,以當今的醫術而言,軀體被刀刃所捅,這幾乎是無法治癒的。

    ……

    趙弘潤蹲了下來,握住那三人中其中一人的手,心中頗有些不是滋味。

    平心而論,他方才的反應是極快的,一見那些縣兵拔出利刃,心知不妙,便迅速叫晏墨召來那五百名鄢陵兵,但就算如此,還是慢了一步。

    歸根到底,是他萬萬也沒有想到,那些縣兵居然會真的動刀刃,他們居然會真的將刀刃對準平民。

    若只是棍棒,趙弘潤還能理解,可是,他們居然動刀刃!

    三名重傷者,皆被宗衛穆青帶著十幾名鄢陵兵抬往安陵縣內,尋找醫館救治去了,但是是否能痊癒,說實話趙弘潤並不看好,只能衷心祝願他們能夠活下來。

    見趙弘潤面色不佳,宗衛周朴會意地遣散了周圍的難民,因為他知道,此刻自家殿下正在發作邊緣。

    而那些難民,顯然也看出了趙弘潤那強忍著怒意的陰沉表情,紛紛順從地退散開來,不過他們卻並未離開很遠,畢竟他們也看親眼目睹趙弘潤怒斥安陵縣縣令的那一幕,以此宣洩己方長久以來的憋屈。

    大約一炷香工夫,安陵縣縣令終於露面了,只見那位身穿官服的縣令,騎著馬飛奔到趙弘潤面前,翻身下馬,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口呼:“下官安陵縣縣撫嚴庸,叩見肅王殿下。”

    居然騎馬來……

    趙弘潤略有些意外地瞅了一眼跪倒在面前的那位安陵縣縣令。

    要知道,一炷香的工夫轉眼即逝,而他之所以提出這樣苛刻的要求,正是準備待這名縣令遲到時借此發作,沒想到這傢伙倒是有些聰明,知道自己無法在一炷香內從城內府衙跑到城外,居然不知從何處弄了一匹坐騎,也顧不得等待縣兵衙役,孤身一人,生生在一炷香工夫內趕到了,這還真讓趙弘潤無從發作。

    瞥了一眼那坐騎,趙弘潤發現馬背上仍套著套索,顯然,這原是一匹拉馬車的馬。

    “安陵縣縣撫嚴庸……”趙弘潤重複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安陵縣縣令的名字,問道:“嚴庸,你是如何入的仕途?”

    嚴庸低著頭,恭恭敬敬地說道:“下官,是洪德三年科舉入仕,名列甲榜一十七。”

    居然不是被推薦的官,還是自己考出來的?

    趙弘潤心中暗暗冷笑,問道:“呵,居然是一個飽讀詩書之人……本王來問你,縣撫的撫字,如何注解?”注:縣撫,即縣令。

    嚴庸沉默了片刻,老老實實回道:“回殿下話,撫者,安也。”

    “很好。”趙弘潤點點頭,吩咐道:“你抬起頭來仔細瞧瞧四周,看看你是否做到了這個安字!”

    然而嚴庸並不敢抬手,依舊低著頭跪在原地。

    見此,趙弘潤怒喝道:“抬頭!”

    “是……”嚴庸渾身一震,下意識地抬起頭,依言望向四周。

    入眼處,是附近地上的斑斑血跡,是那一干已被鄢陵兵收繳了兵刃的縣兵們惶恐不安的眼神,是遠處那一群難民憤恨的目光,以及眼前這位肅王殿下,那冰冷刺骨、殺氣騰騰的眼神。

    “你何來的膽子,命縣兵將刀刃朝向民眾?你比本王能耐啊!”

    “下……下官知罪……”嚴庸連連磕頭。

    趙弘潤深吸一口氣平復了心情,沉聲說道:“你起來罷,你是一縣之長,本王不好治你的罪。這件事,本王隨後會上報朝廷禦史監,讓禦史來定奪你的罪狀。……起來罷!”

    嚴庸依言站了起來,眼神明顯有些呆滯僵直。

    要知道被告到禦史監,這就意味著他這輩子的仕途已經完蛋了,甚至於,待他被禦史監解除官職後,還會被刑部問罪,十有*會被充軍,發配到成皋關、汾陘塞去修關塞,或者發配到南燕去修棧道。

    忽然,嚴庸噗通一聲再次跪倒在地,哀聲求道:“肅王,此事不關下官的事啊……”

    趙弘潤當然猜得到這整件事十有*並非嚴庸的主意,想想也知道,一個經科舉入仕的縣令,又沒有什麼後臺,豈敢做出這種民怨載道的事來?不要命了?

    很顯然,真正的幕後之人,另有他人。

    嚴庸這安陵縣縣令,十有*只是聽命於某人而已。

    因此,就像對待那名縣兵頭頭那樣,趙弘潤並未太過難為嚴庸,畢竟這只是一些小人物而已,一些隨時都會被某些人推出來當替罪羊的可憐蟲而已,為難他們做什麼?趙弘潤想要教訓的,是那些藏起來的、會吃人的虎。

    想到這裡,趙弘潤也懶得聽嚴庸的哀求,淡淡說道:“開倉放糧,或可減少幾分你造下的孽。”

    “放糧……”

    嚴庸愣了愣,額頭冷汗淋漓。

    見此,趙弘潤凝眉瞪視道:“有什麼異議麼?”

    “不,下官不敢……”嚴庸連連搖頭。

    而此時,剛才那名被趙弘潤用棍棒敲破了頭的縣兵頭頭,又帶著十幾人氣喘吁吁地跑到城外。

    因為不敢抽空包紮額頭的傷口,此時那名縣兵頭頭滿臉都是鮮血,看得怪滲人的。

    見他們到來,嚴庸連忙吩咐他們道:“李力,速速準備開倉放糧,在此開設粥鋪……”

    那縣兵頭頭李力跑地前氣不接後氣,氣喘吁吁地說道:“卑……卑職遵命。”

    說罷,他偷偷瞧了一眼趙弘潤,頗有些為難地說道:“大人,恐人手不足……”

    縣衙內的人手哪去了?

    喏,這不是在那邊抱著腦袋跪著呢麼?

    聽聞此言,縣令嚴庸轉頭望向趙弘潤。

    見此,趙弘潤面無表情地揮了揮手,喚道:“晏墨?”

    “末將明白。”

    晏墨會意,朝著麾下那些鄢陵兵做了一個手勢,頓時,鄢陵兵退到了一側,解除了對那數百名縣兵的拘禁。

    而此時,趙弘潤冷冷對嚴庸說道:“一個時辰內,本王要親眼看到這些民眾領到米粥。”

    “是、是……”

    嚴庸連連點頭,隨即呼喝那些縣兵到縣內準備開設鋪施粥所需要的工具。

    不得不說,在性命攸關的情況下,無論是嚴庸、李力,還是那一干縣兵,都爆發出了遠超平日裡的幹勁,不到半個時辰,就在城外放置好了炊具,將米倒入炊具內,開始熬粥。

    當然,剩下的半個時辰用來熬粥,顯然是不足夠的,但這一點,趙弘潤並沒有與嚴庸這等計較,畢竟他也看得出來,嚴庸等人這回倒真是盡力了。

    大約過了將近大半個時辰,米粥那噴香的氣味傳遍了城外,讓圍觀在附近的難民們大咽唾沫。

    也難怪,畢竟他們有多少日子未曾吃過米了?

    而就在嚴庸指揮著縣兵發放米粥的時候,從東南方的道路上馳來一隊騎士。

    從衣裝打扮判斷,像是一些貴族子弟出城狩獵的隊伍。

    在隊伍的前後,有一位論衣飾打扮並不遜色趙弘潤的年輕人,騎著馬遠遠靠了過來,只見他目視著那些排著長隊正在領粥的難民,眼中露出幾許不悅。

    “誰?是誰在此設粥廠施粥?”

    ……

    此時趙弘潤正站在難民之中,目視著那些難民安安靜靜地領粥,冷不防聽到這一聲呼喝,遂轉頭看了過去。

    哼!是正主麼?

    趙弘潤分開人群,不動聲色地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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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1 00:48:05
第563章:入城

   在趙弘潤正準備出面的時候,安陵縣令嚴庸就已經迎了上去。

    只見這位堂堂安陵縣縣令,居然主動來到了那支出城狩獵的隊伍前頭,朝著隊伍中幾位年輕人拱了拱手。

    “王三公子,十三公子。”

    “唔?嚴縣令?”

    那名被嚴庸稱呼為王三公子的年輕人,在瞧見嚴庸後略微愣了愣,隨即手持馬鞭指了指粥廠,語氣不善地質問道:“嚴縣令,這是怎麼回事?……是你下令施粥的?”

    嚴庸苦笑一聲,只要解釋,沒想到身後卻傳來一句冷哼。

    “是我!”

    隨著這句聲音,趙弘潤緩緩從遠處走了過來。

    他的露面,讓那支出城狩獵的隊伍中,另外一名被嚴庸稱做十三公子的年輕人略微皺了皺眉。

    “你?”王三公子上下打量了幾眼趙弘潤,輕哼道:“你是什麼人?”

    聽聞此言,趙弘潤冷笑一聲,淡淡說道:“你又是什麼人?”

    王三公子聞言,他那張頗顯俊秀的臉上露出幾分怒容,只見他冷哼兩聲,手持馬鞭指向粥廠,吩咐手底下的人道:“給我砸了!”

    說話間,王三公子身後的竄出幾名騎士來,正要上前,卻聽隊伍中那位十三公子制止道:“住手!”

    聽聞這熟悉的聲音,王三公子回頭驚訝地望了一眼同伴,不解問道:“十三兄,你……”

    然而,那位十三公子擺擺手制止了王三公子的話,隨即在上下打量了幾眼趙弘潤後,開口問道:“你是……趙弘潤?”

    “趙……”王三公子面露吃驚之色,頗有些震撼地仔細打量趙弘潤,喃喃說道:“肅王弘潤……”

    而此時,趙弘潤則略微皺眉仔細打量著那名十三公子,淡淡問道:“你又是什麼人?”

    只見那名十三公子笑了笑,拱手說道:“誤會,誤會,我乃安陵趙氏,族內排行十三,單名一個恂字。”

    與此同時,嚴庸也代為介紹道:“肅王殿下,這位是您的同宗,十三公子趙成恂。”

    趙來峪的孫子?

    趙弘潤暗自咂了咂嘴。

    他早就知道,安陵縣,居住著他三叔公趙來峪那一支的王族一支,只是沒想到剛到安陵,他便與安陵趙氏一族碰上了面。

    哼!

    趙弘潤暗自輕哼一聲,也不與十三公子趙成恂見禮,轉頭望向王三公子,問嚴庸道:“嚴庸,這個狂妄跋扈的小子,又是什麼人?”

    ……

    王三公子聞言心中怒,憋得面色漲紅,卻不敢當場作。

    畢竟趙弘潤的出身太高貴,高貴到即便是他也得罪不起。

    而聽聞趙弘潤的詢問,嚴庸苦笑一聲,低聲介紹道:“這位乃是我安陵縣內豪族,王氏一族的公子,王郴公子。”

    “王郴……”趙弘潤隨口念叨了一句,隨即目視著王郴冷冷說道:“還要砸本王的粥廠麼?”

    “我……”王郴啞口無言。

    見此,趙成恂連忙在旁圓場道:“弘潤賢弟,王三兄只是一句玩笑而已,何必動怒呢?”

    豈料趙弘潤根本不給趙成恂面子,在瞥了一眼後者之後,趙弘潤淡淡說道:“本王是在與這位王三公子說話,這位同宗,麻煩你閉嘴收聲。”

    “……”趙成恂臉上笑容一僵,面色頓時沉了下來。

    而此時,趙弘潤已再次將目光投向王郴,冷冷說道:“怎麼了,王三公子?你不是要砸麼?砸呀!……從來都只有本王去砸別人的場子,還未碰到過敢砸本王場子的,你是第一個,砸,當著本王的面砸。”

    王郴聞言面色憋地通紅,他恨不得當場砸了趙弘潤的場子,可惜他不敢。

    傻子都聽得出來眼前這位肅王是在說反話,砸這位肅王的場子?你王家還要不要再繼續立足于魏國了?

    思前想後,王郴只要忍著暗恨,強堆笑容請罪道:“肅王殿下,所謂不知者不罪,王某不知是肅王殿下大駕光臨,有多冒犯,肅王何必為難我呢?”

    “不行。”趙弘潤搖了搖頭,說道:“你說過要砸,就一定要砸。……你砸了本王粥廠,本王就砸了你王氏一族的府邸,咱們兩清。來!去砸!”

    這叫哪門子的兩清?!

    王郴氣地幾近吐血,攥著拳頭語氣低沉地說道:“肅王,何必咄咄逼人?”

    “哈!”趙弘潤大笑一聲,隨即冷冷說道:“本王的名諱,寫作弘潤,就念做跋扈、念做咄咄逼人,你沒聽說過麼?!”

    跋扈……果真是跋扈!

    王郴氣地一張臉憋得通紅,而從旁,趙成恂臉上亦露出憤色。

    忽然,趙成恂低聲說了一句:“走!”

    王郴一聽,哪敢停留,在趙成恂的暗示下,逃向縣城。

    見此,宗衛長衛驕心中大怒,正要衝上前將這夥人截下來,卻見趙弘潤揮了揮手,淡淡說道:“衛驕,別急,跑了個王郴,還能跑了王氏一族的府邸不成?他不砸本王的粥廠,那是他的事,王氏一族的府邸,本王卻是要砸的。……入城後,再算這筆賬!”

    聽聞此言,衛驕望著那一隊騎士的背影冷笑了兩聲。

    而從旁,安陵縣縣令嚴庸聽得滿頭冷汗,他萬萬沒有想到,趙弘潤居然還真的打算去砸王氏一族的府邸。

    想到這裡,他道:“肅王殿下,王氏一族,更與你同宗的安陵趙氏,是聯姻的家族,這……”

    趙弘潤淡然瞥了一眼嚴庸,儘管並未明說,但眼神中的含義卻表露無遺:你以為本王會在乎麼?

    當日的施粥,一直持續到黃昏時分,安陵城外那數萬難民,皆分到了米粥。

    期間,呂摯還領著他的女兒過來,後者甜膩地向趙弘潤表達謝意。

    “大哥哥,娘親讓我代她感謝你。”

    那一句大哥哥,讓趙弘潤神清氣爽,仿佛連心中的怒火都消散了幾分,只見他伸手摸著眼前這個四五歲的小丫頭的腦袋,故意說道:“咦?只是你娘親讓你代為感謝我麼?你呢?大哥哥可是讓你喝到粥了喲……”

    “可是丫兒明日還是得吃那難吃的狼肉啊。”小丫頭含著手指,狡黠地說道。

    她的話,讓趙弘潤與宗衛們還有晏墨大感錯愕。

    “這丫頭鬼機靈啊……”宗衛呂牧含笑說道,讓呂摯頗為尷尬,小聲斥道:“丫兒,不許這樣。”

    “無妨無妨。”趙弘潤擺了擺手,吩咐縮著腦袋陪伴在身邊的縣令嚴庸道:“嚴縣令,將剩下的糧食放下去。”

    “是。”嚴庸點點頭,前去下令了。

    而此時,宗衛周樸卻已經抗了一袋米過來,放在小丫頭面前,眨眨眼說道:“小丫頭,那如今呢?”

    小丫頭頓時眉開眼笑,摟著那袋子米說道:“丫兒謝謝大哥哥,謝謝幾位叔叔……爹,我們快把米扛回去吧,娘一定會很高興的。”

    “微妙地吃了虧……”

    趙弘潤嘟囔了一句,引得眾宗衛與晏墨、呂摯等人暗笑不已。

    “多謝肅王殿下。”

    呂摯在笑了幾聲後,隨即鄭重地朝著趙弘潤抱了抱拳,由衷地說道:“若不是肅王殿下,我等真不知……”

    趙弘潤擺擺手說道:“此時說這些,還太早了……呂摯,你先回去吧,這小丫頭著急了。”

    眾人轉頭望向小丫頭,這才現她正急地拽著他爹的衣角,不由地會意一笑。

    呂摯無奈地笑了笑,輕鬆用右手抓起那袋子裡抗在右邊肩膀上,隨即又用左手抱起小丫頭,在朝趙弘潤低了低頭作為行禮後,轉頭離開了。

    望著呂摯離開的背影,晏墨頗有些驚訝,因為他看出,這呂摯的力氣著實不小。

    而趙弘潤亦注意到了這一點,與陳宵一樣,這呂摯顯然也是個體型詐騙犯,明明是中等魁梧的身材,但力氣卻很大。

    民間藏龍臥虎啊……

    他不由地感慨了一句:都說駐軍六營囊括了魏國最勇悍的男兒漢,其實並不見得。

    就在趙弘潤感慨之際,那名縣兵頭頭李力跑了過來,神色異樣地對嚴庸說道:“大人,這糧食……分完了。”

    嚴庸很微妙地沒有說話。

    見此,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要知道,每座縣城的縣倉,至少堆積著足夠縣民吃三個月的存糧,雖說城外的難民有五萬之眾,這也不足以這麼快都耗盡了啊。

    想到這裡,趙弘潤問嚴庸道:“嚴縣令,你們安陵的縣倉……有虧空?”

    “沒、沒……”嚴庸神色慌張地說道。

    趙弘潤一瞧就知道這其中有鬼,淡淡說道:“進城,帶本王去縣倉!”

    “是……”嚴庸耷拉著腦袋,帶著趙弘潤來到城門口。

    可讓人意外的是,此刻安陵縣的縣城門居然關閉了,任憑嚴庸怎麼呼喊,城牆上都不見有縣兵回應。

    趙弘潤細想了一下,心中就明白了,冷笑著對嚴庸說道:“嚴縣令,你這個縣令,這真是稱職啊。”

    嚴庸面紅耳赤地張了張嘴,隨即長長歎了口氣。

    天色逐漸昏暗下來,趙弘潤目視著緊閉的城門,思索著入城的辦法。

    而就在這時,他身旁左側唰唰唰出現幾個人影,嚇了宗衛長衛驕一跳,待看清楚來人,衛驕這才釋然,將下意識抽出半截的佩劍又放回了劍鞘。

    只見此刻在趙弘潤身側,不知多時多了幾名身穿灰色布衣的男子,一個個單膝叩地,頭顱低垂。

    無疑,這正是隨時跟隨在趙弘潤身邊的隱賊眾,商水青鴉。

    “將城門打開。”

    在嚴庸驚愕的目光中,趙弘潤朝著城門努了努嘴,淡淡吩咐道。

    “是!”

    一聲簡潔的回應過後,只見那幾名青鴉眾來到城牆下,拋出鉤鎖,迅攀升到了城牆。

    但聽城牆上傳來一陣驚斥與騷動,隨即,城門大開,那幾名青鴉眾恭恭敬敬地單膝叩地在城門洞下,聽候趙弘潤的差遣。

    “走,入城!”

    趙弘潤負背雙手,信步閒庭般邁步走入了安陵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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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1 00:48:35
第564章:膽大包天

    不得不說,隱賊眾給趙弘潤帶來的幫助是巨大的。

    比如這次,若是沒有青鴉眾,恐怕趙弘潤這一行人只能站在安陵城外,眼瞅著安陵城那高高的城牆乾瞪眼。

    但是有了青鴉眾則大不一樣,這不,趙弘潤毫不費力地便入了城。

    從安陵縣的南城門入了城,趙弘潤命令那五百名鄢陵兵迅速控制了南城門的城防。

    雖說五百名鄢陵兵不足以接管安陵城的所有城防,但單單一個南城門,還是沒有問題的。

    而之所以這麼做,無非就是趙弘潤想給自己留一條後路罷了,畢竟那王三公子王郴與十三公子趙成恂既然敢命令城牆上的縣兵將他堂堂肅王關在城外,未見得不敢做出別的什麼事來。

    本來,晏墨覺得趙弘潤將那五百鄢陵兵全部安置在安陵城南城門有些不妥,好歹也要帶些在身邊,以免遇到不測。

    可就在他準備勸說趙弘潤的時候,他忽然注意到,有數十、上百名身穿灰色布衣的人,尾隨他們一同進入了安陵,並且,宗衛長衛驕示意對這些人放行。

    晏墨當即便回憶起方才給他們打開城門的那幾名身手敏捷的人,心中便心領神會了。

    原來暗中還有一支人馬保護肅王殿下

    明白此事之後,晏墨也就不再提什麼建議了。

    進城之後,青鴉眾瞬息間消失在安陵城內的大街小巷,而趙弘潤一行人,則在安陵縣令與縣兵頭頭李力的帶領下,來到了縣內的縣倉。

    一般縣城內的縣倉,都是上鎖的,安陵縣亦不例外。

    而讓趙弘潤感到驚異的是,嚴庸與李力瞅著縣倉那把鎖,居然面面相覷。

    見此,趙弘潤忍不住催促道:“開鎖啊!”

    聽聞此言,嚴庸面色訕訕地解釋道:“肅王殿下,我縣縣倉的倉鎖鑰匙,是由縣丞保管的。”

    說實話,這句話並沒有什麼漏洞,畢竟縣丞本來就是輔佐縣令掌管各項瑣事的,可問題是,嚴庸與李力方才在城外設粥廠施粥,不是剛從縣倉搬了十幾車米糧麼?怎麼鑰匙還會在那名縣丞手中?

    然而,面對著趙弘潤這句疑問,嚴庸支支吾吾卻說不出話。

    最後,居然堆著笑容對趙弘潤說道:“殿下,既然沒有鑰匙,況且今日天色也晚了,不如咱們明日再來吧?”

    見此,趙弘潤哪裡還不知這其中有鬼,吩咐宗衛長衛驕道:“衛驕,你來。”

    衛驕是一個很乾脆的人,聞言二話不說,直接抽出腰間的佩劍,朝著縣倉的大鐵鎖連砍了幾劍,只聽嘎嘣一聲,鎖鏈被劈斷,偌大的鐵鎖掉落在地。

    瞧見衛驕這粗暴的開鎖方式,縣令嚴庸與縣兵頭頭李力對視一眼,神色間頗有些手足無措的意思。

    瞥了一眼嚴庸與李力二人,衛驕奮力推開縣倉的大門。

    出乎他的意料,只見縣倉內堆滿了米袋,並不像是有虧空的樣子。

    難道真的只是沒鑰匙?

    衛驕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而此時,卻見趙弘潤拍了拍宗衛周樸的肩膀。

    周朴會意,走上前去,拔出腰間的佩劍,一劍捅向其中一袋米,只聽刺啦一聲,米袋子被捅破,但讓人驚愕的是,待周朴抽回利劍,那米袋子內,居然沒有米粒、穀類泄出來。

    見此,周樸輕哼一聲,左手伸進那只米袋子的破洞,一陣摸索,結果卻只抓出來一把草稈。而與此同時,衛驕也明白了,連接捅破了十幾個米袋子,結果,居然都沒有一粒米泄出來,伸手進入一模,皆是草杆子。

    見此,趙弘潤轉頭瞅了一眼冷汗直冒的縣令嚴庸,淡淡說道:“嚴縣令,解釋一下。解釋不通,日後尋你麻煩的,可不只是禦史監了。”

    聽聞此言,嚴庸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哀聲說道:“肅王殿下,肅王殿下,此事也與下官無關啊。是以趙氏、王氏為首的城內豪族,他們要借走縣倉內的存糧”

    隨著嚴庸驚慌失措的解釋,趙弘潤總算是聽懂了。

    原來,去年他趙弘潤率軍征討三川之後,由於朝廷動用了國家力量抽調了各地的糧食,使得各地的米價普遍上漲。

    見此,安陵城內有些貴族子弟們認為這是一個商機,遂囤積糧食、哄抬米價,將糧食販賣到那些米價奇高的縣,著實賺了一筆。

    而其中,趙氏、王氏中的某些子弟,居然還打起了縣倉的主意,他們將縣倉內的藏米偷偷運出去,用塞滿了草杆子的袋子濫竽充數,營造出安陵縣的縣倉依舊是充盈的假像,可實際上,整座縣倉內,卻是連一粒米都沒有。

    “是方才見到的那王郴與趙成恂?”

    嚴庸聞言咬了咬牙,低聲說道:“王三公子與十三公子,亦在其中”

    聽到這裡,趙弘潤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並沒有動怒,因為他感覺不值。

    他只是感覺莫名的悲哀。

    不可否認,魏國內有像圉縣的何之榮那樣正直、堪稱國家基石的貴族,自然也會有一些損公肥私的蛀蟲。

    雖然他始終堅持認為他們魏國不至於像楚國那樣糜爛,但事實證明,魏國內,的確也有似眼前這樁貪贓枉法之事,而且還是明目張膽,堂而皇之。

    “肅王饒命!肅王饒命!”

    嚴庸再次跪倒在地,連連磕頭求饒。

    的確,眼前這位肅王發怒的時候,著人令人心驚膽顫,可那種驚懼,遠不及眼前這位肅王殿下似眼下這般默不作聲。

    嚴庸毫不懷疑,下一刻眼前這位肅王殿下就會命令身邊的宗衛一劍將他的腦袋砍下來。

    “”

    趙弘潤漠然地看著在他腳邊磕頭不止的嚴庸。

    平心而論,他的確恨不得將嚴庸給砍了,但是仔細想想,殺這種小人物又有什麼意思呢?

    嚴庸只是一個窩囊的縣令,從方才進城時城門緊閉那件事就不難看出,嚴庸身為安陵縣的縣令,卻根本做不到對全城的控制。

    只是一個傀儡,一個擺設,一個隨時會被推出來的替罪羊而已。

    殺不殺這種人,於大局沒有絲毫改變。

    想到這裡,趙弘潤收斂了眼中的殺意,沉聲說道:“嚴庸,你這個官,是當到頭了,甚至於,日後還會被刑部問罪。現在本官給你一條生路。”

    聽聞此言,嚴庸連忙抬起頭來,欣喜地說道:“請肅王殿下明示。”

    “給本王去收集城內貴族一眾貪贓枉法的事。”

    “這”嚴庸聞言面色一滯。

    想想也知道,這可是得罪安陵貴族的事,他若真敢出賣城內的貴族,那些貴族會饒得了他?

    見嚴庸面露猶豫之色,趙弘潤也沒有強迫他,而是用仿佛陳述事實的語氣說道:“嚴庸,你應該明白,憑本王的權利與勢力,要查出安陵內貪贓枉法之人,不過是時日問題。不管你是否出力,本王最終還是可以查個水落石頭。本王只是給你一條生路,你若從中出力,雖這官是當到頭了,但本王可以使你豁免于刑部的問罪,但若是你拒絕,那麼,日後刑部秋後問斬的罪犯後,你肯定會在其中。”

    聽著趙弘潤那冷冰冰的話語,嚴庸只感覺渾身冰涼。

    只見他掙扎了半響後,忽然咬了咬牙,低聲說道:“肅王殿下,下官這裡有份冊子,記載了城內貴族貪贓枉法的種種罪證”

    唔?這傢伙

    趙弘潤略有些意外地望了一眼嚴庸,心說這縣令窩囊歸窩囊,倒是也不傻,提前準備好了那些貴族的罪狀。想來,那份冊子必定是此人用來自保的。

    想到這裡,趙弘潤點了點頭,說道:“好,待會交給本王。”

    說著,一干人等正要離開縣倉,忽聽外面傳來一聲怒喝。

    “誰?!是誰肝膽私自闖入縣倉?”

    說罷,一名魁梧的男子帶著一干縣兵闖了進來,兇神惡煞、目露凶光。

    見來人身穿皂青色的官服,趙弘潤面露疑色,問道:“此人是誰?”

    嚴庸小聲說道:“是我安陵縣的縣尉,王氏一族的族人,王三公子王郴的二兄,王邯。”說罷,為了表明立場,他又在最後加了一句:“此人在我安陵,堪稱縣霸之一。”

    “縣霸?哼!”

    趙弘潤輕哼一聲。

    而此時,那縣尉王邯也已經發現了縣倉內的情況:許多米袋子皆被刀刃捅穿,裡面填塞的草杆子也被扯了出來。

    見此,他心中著急,怒聲斥道:“何方宵居然敢襲擊我安陵縣的縣倉,都給我拿下!”

    你真是窩囊啊

    趙弘潤再一次用異樣的目光瞅了一眼嚴庸,後者臉上一陣青白之色。

    也難怪,畢竟縣倉內就那麼十幾個人,縣尉王邯不可能看不到嚴庸。

    很顯然,縣尉王邯是故意裝作沒有看到嚴庸。

    區區一個縣尉,居然爬到縣令的頭上來了,這放在魏國任何一個地方,都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事。

    可能是這回有了趙弘潤撐腰,嚴庸不客氣地呵斥道:“放肆!王邯,在肅王殿下面前,你敢造次?!”說罷,他命令那些縣兵道:“誰也不許動!”

    謔,這傢伙,也不是全然沒有脾氣嘛

    趙弘潤略有些意外地望了一眼嚴庸,對他的惡感稍稍減輕了幾分,畢竟這傢伙也只不過是個被架空的可憐蟲而已。

    只可惜,嚴庸根本呵斥不住縣尉王邯與他手底下的縣兵,只聽那縣尉王邯怒視了一眼嚴庸,居然顛倒黑白地說道:“好賊子,居然敢假冒我安陵縣的縣令大人,給我殺了他!肅王?肅王在商水縣,豈會在我安陵?亦是假冒,給我拿下!”

    聽聞此言,趙弘潤微微搖了搖頭,找了個高度適合的米袋子,坐了下來,慢條斯理地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塵。

    “殺!襲擊本王,皆為亂臣賊子,殺無赦!”

    “是!”

    衛驕、呂牧、褚亨、周樸四人紛紛拔劍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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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1 00:48:54
第565章:先手陰招

   這王邯,究竟認沒認出我呢?

    趙弘潤坐在高度適中米袋上,右腿擱在左腿上,雙手交叉擺在膝蓋上,目視著呈現在眼前的混亂。

    他是偏向于王邯已認出他這個觀點的,雖說兩人彼此從未照過面,但朝廷禮部早已發佈了告示,有不少人均曉得他趙弘潤會來處理鄢陵與安陵的爭執。

    這不,方才在城外,與他趙弘潤同宗的安陵趙氏一支,那個被安陵縣縣令嚴庸稱為十三公子的趙成恂,便認出了他趙弘潤。

    因此,趙弘潤覺得王邯應該也已認出了他。

    什麼?考慮這個問題有什麼意義?

    呃,也沒有什麼意義,趙弘潤純粹就是閑著沒事,打發時間而已。

    不得不說,趙弘潤的判斷並沒有錯。

    別看那王邯仿佛叫囂地很厲害,很囂張,可是他在與宗衛長衛驕打鬥的時候,哪怕是外行人的趙弘潤都看得出此人有些束手束腳,並不敢真的舉刀往衛驕的身上要害劈,只顧著一個勁地命令手底下的縣兵將衛驕等人團團圍住。

    更不可思議的是,坐在一旁靜靜觀戰的趙弘潤,仿佛是被王邯當成了透明人,按理說來,不應該是擒賊先擒王才對麼?但王邯卻仿佛愣是沒有看到趙弘潤似的。

    這叫投鼠忌器,有所顧忌。

    由此證明,別看王邯叫囂地凶,但事實上,此人並不敢真的傷到趙弘潤與宗衛們,正因為看透了這一些,因此趙弘潤一點都不著急。

    而相比之下,眾宗衛們下手可絲毫不留情面,儘管他們並未用刀刃去招呼那些縣兵們,但光是用劍脊、劍鞘去招呼那些人,也足以讓後者吃一壺了。

    兩者間的實力差距實在太懸殊了,以至於王邯與縣兵一方雖然人多勢眾,卻絲毫奈何不得衛驕等五名宗衛,短短時間內,就被衛驕等人打翻在地。

    至於縣兵中有幾個膽敢用刀刃來招呼衛驕等人的,亦被衛驕等人用劍刃砍翻在地,身上衣物頓間被鮮血所染紅。

    “一群飯桶!”

    眼見自己手底下的縣兵陸續被衛驕等人或擊倒在地、或砍翻在地,王邯眼中閃過一陣急怒之色,只見他恨恨地咬了咬牙,居然轉身逃向了縣倉外。

    鄢陵軍的副將晏墨見此正要上前追趕,卻見趙弘潤隨意地揮了揮手,淡淡說道:“晏墨,不必追,他跑不了的。”

    話音剛落,就見王邯被幾名青鴉眾用兵刃架著脖子上,被後者推攘著走了進來。

    開玩笑,雖說商水青鴉如今主要負責為趙弘潤收集情報,並且擔任暗中護衛趙弘潤的工作,可要知道,他們當初既然能與阜丘眾打得平分秋色,由此可以證明,他們的實力不容小覷,數人在暗中驟然出手,豈會制服不了一個王邯?

    青鴉眾將王邯押到了趙弘潤面前,交給了衛驕等宗衛們,隨即便退出了縣倉。

    “跪下!”

    衛驕則一腳踹在王邯膝蓋關節的後側,後者雙腿一軟,登時跪倒在地。

    然而,先前被青鴉眾制服時臉上流露驚懼之色的王邯,此刻跪在趙弘潤面前時,臉上的懼怕之色卻已退了下來。

    想來,方才青鴉眾驟然出手,王邯被這夥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人給嚇了一跳。

    但是此刻面對趙弘潤,他卻是不懼的,為何?因為他出身安陵王氏一族,一支與安陵趙氏王族聯姻的當地大貴族。

    這不,儘管被強行按著肩膀,不得不跪倒在地,但王邯的臉上卻盡顯兇悍之色,昂首挺胸對趙弘潤等人說道:“我乃安陵縣縣尉,你們襲擊王某,就是冒犯朝廷!我勸你們早早將我放了,否則,朝廷不會輕饒你等!”

    聽聞此言,呂牧嘿嘿一笑,回顧趙弘潤說道:“殿下,這廝看樣子是企圖裝蒜到底了。”

    “唔。”趙弘潤微微點了點頭。

    不得不說,儘管王邯外表看起來像是個莽夫,但事實上,此人也有些小聰明。

    不過想想也是,要是他此刻承認趙弘潤便是肅王,那以他方才的行為,必死無疑反過來說,他死命否認趙弘潤就是肅王,那麼,日後安陵的王氏就能以不知者無罪為其開脫。

    想的挺好!

    趙弘潤似笑非笑地打量著王邯,忽然開口道:“李力!”

    呃?

    縣兵頭頭李力聞言愣了愣,愣了半響這才意識到趙弘潤是在喊他的面子,連忙竄了出來,誠惶誠恐地拜道:“肅、肅王殿下有何吩咐?”

    只見趙弘潤上下打量了幾眼李力,淡淡說道:“你方才護著嚴縣令,與那些縣兵交手,本王也看在眼裡。本王也給你一條生路,你可願意?”

    李力聞言面露狂喜之色,連聲說道:“多謝肅王、多謝肅王”

    可剛說到這,他好似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扭轉頭去驚疑不定地望了一眼王邯,咽了咽唾沫,試探著問趙弘潤道:“殿下不會是”

    呵!看來看來這傢伙也有點眼力

    暗自輕哼一聲,趙弘潤搖了搖頭,說道:“放心,本王不會借刀殺人,用你的手去殺這個王邯,假以人手,豈有自己動手痛快?”

    聽聞此言,李力著實松了口氣,抹了抹額頭上被嚇唬出來的冷汗,諂笑著說道:“肅王誤會了,小人哪是這個意思?不知肅王殿下想讓小人做什麼?”

    趙弘潤聞言抬手指向王邯,對李力說道:“你湊幾十個人,將此重犯押解至大樑,交予刑部。襲擊本王,以下犯上,罪當處死!”

    聽聞此言,王邯瞪大了眼睛,正要開口,卻見周樸一記劍鞘抽在他嘴上,抽地王邯滿嘴鮮血,連牙都被打掉了一顆,愣是沒能出聲。

    瞥了一眼正在慘嚎的王邯,又瞅了一眼仍舊面帶微笑的周朴,趙弘潤暗暗嘀咕了一句陰險腹黑,遂又對李力說道:“辦成了此事,本王免你死罪!”

    李力望了王邯片刻,忽然咬咬牙說道:“小人遵命!”

    說罷,他到縣倉外喊來了幾個心腹,一群人將王邯押解著,準備連夜離城前往大樑。

    期間,隱約能聽到王邯的大罵聲:“李力,你個混帳東西,老子提拔你當尉佐,你就這麼報答老子?快將老子放了!”

    “住口!”李力罵罵咧咧地,帶著王邯走遠了。

    從旁,衛驕看得心頭疑惑,因為在他看來,趙弘潤若真要殺那王邯的話,這會兒就可以殺,何必一定要帶到大樑去呢?

    而在他身旁,周樸嘴角卻露出了幾分冷笑,心說道:殿下這是被王家半途劫人的機會麼?嘿嘿,不愧是殿下,陽謀陰招,無不擅長。

    正如周樸所猜測的,事實上,趙弘潤剛才就想宰了那王邯,不過他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原因很簡單,殺一個王邯,對於王氏一族而言不過是少了一個族人而已,于這個大家族不痛不癢。

    既然已決定要拿王氏一族開刀,何不借機讓王氏一族多一條劫囚的重罪呢?日後禦史監追究起來,趙弘潤也更有底氣。

    平心而論,朝廷那邊,趙弘潤不怕別的本署、司署,唯獨對禦史監有些忌憚,畢竟禦史監那幫士夫子,那可是自身清廉對外亦不講情面的言官。

    想他趙弘潤有的是辦法對付惡人、小人,但是對於一些潔身自好的君子人,說實話他還真沒有什麼辦法。

    畢竟耍陰謀手段欺負一些君子人,趙弘潤自己這關就過不了。

    正因為如此,趙弘潤對於禦史監向來是禮讓有加、避退三分。

    “接下來做什麼呢?”

    站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趙弘潤自顧自嘀咕道。

    旋即,他似恍然大悟般說道:“哦,對了,去討債!”

    說罷,他轉頭對安陵縣縣令嚴庸說道:“嚴縣令,走吧,與本王去將本屬於縣倉的庫米都要回來。”

    聽聞此言,嚴庸面露駭然畏懼之色。

    別看他方才沖著王邯大喊,可徹底得罪城內的王氏一族,他卻依舊不敢。

    畢竟,王邯與王氏一族,這兩者根本不可相提並論。

    而見嚴庸畏畏縮縮,趙弘潤亦不逼迫他,只是平淡地說道:“嚴縣令,在卸任前,本王勸你最好還是將安陵縣虧空的庫米都補回來,否則,這筆虧空就要算到你頭上了”

    聽聞此言,嚴庸額頭冷汗淋漓,掙扎了半響,最終咬了咬,說道:“下官遵命。”

    大概半個時辰左右,在嚴庸的指引下,趙弘潤來到了城內王氏一族的府邸。

    此時趙弘潤這才發現,那整整一條街,居然皆是王氏一族的府邸,族公、族叔、族兄、族弟,王氏一族的人,單是各自的府邸,便佔據了整整一條街,更別說他們名下的店鋪、商鋪。

    而此番嚴庸帶著趙弘潤所來到的這座府邸,便是如今王族一族的本家主宅,家主王瓚的府邸。

    “砰砰砰!”

    在趙弘潤的示意下,宗衛長沈彧用刀鞘狠狠拍著府門的大門,仿佛恨不得直接將府門拍爛似的。

    “你們是什麼人?”

    府內聽到動靜,有一個門房僕人打開了府門,探出腦袋來。

    “去府內稟告,就說肅王殿下駕到!叫王瓚出來恭迎!”

    衛驕毫不客氣地呵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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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6章:安陵王氏

    安陵,是魏國潁水北君屈指可數的大縣。

    而安陵王氏,則是安陵首屈一指的貴族豪門,數百年來皆是如此。

    為何安陵王氏可以傳承數百年?

    理由很簡單,因為這一支豪族,也姓姬!

    是的,安陵王氏,乃魏國建國初期姬姓王族子弟的後人,只不過隨著一代代的傳承,與姬姓趙氏一族血統隔得比較遠了,遂降為『公族』,稱『姬姓王氏』。

    別看趙弘潤他三叔公趙來峪的那一支『姬姓趙氏』貴為王族,而安陵王氏只不過是公族,好似矮了一些,可事實上,王氏在安陵的底蘊,根本不是趙來峪這一支姬姓趙氏可比,只不過後者血統更純正、地位更高些而已。

    不誇張地說,安陵王氏的勢力與財力,絕不會比成陵王趙文燊等封王的諸侯遜色,兩者的區別,僅在於後者有封邑,並且無論多少代仍可套用『姬姓趙氏』這個尊貴的姓氏,而前者卻沒有這種殊榮而已。

    這類例子,在魏國司空見慣:有許多財富驚人、勢力龐大的大貴族,事實上都姓姬,都出自『姬姓趙氏』這個尊貴的姓氏,只不過隨著年代的變遷,他們由於血脈雜了,而被宗府勒令改了氏稱罷了。

    說白了,如今在魏國,『姬姓』的大貴族有許許多多,但『趙氏』,卻只有宗族以及成陵王趙文燊等建國初期所封的諸侯王,其餘,皆改了氏稱,比如在這安陵的王氏。

    如今的安陵王氏,家主叫做王瓚,在其同輩兄弟中排行老大,下面有兩個弟弟,一個叫王泫、一個叫王倫。

    而王瓚又生了三個兒子,四個女兒,長子叫做王植、次子即王邯,三子即是被當地人稱之為『王三公子』的王郴。

    嫡長子王植,這人素有才華,年紀輕輕便通過了科舉,隨後在安陵王氏財力與勢力的支持下,步入仕途,眼下在大樑朝廷吏部擔任郎官,稱得上是年輕有為。

    而次子王邯,則自幼不喜好讀書,從小跟著哥哥王植讀書,但最終也沒學出個所以然來。

    起初,王邯希望能入伍駐軍六營,當個軍官,但遺憾的是,安陵王氏雖然權勢不小,但駐軍六營的那幾位大將軍,卻從不對國內的貴族假以顏色,畢竟似百里跋、司馬安、朱亥、徐殷等大將軍,皆是魏天子曾經身邊的宗衛,威脅他們?活膩味了?

    於是,最早王邯憑著安陵王氏的勢力,雖然當時混入了浚水軍,但卻只撈到一個伍長的職務。

    浚水軍,眾所周知,訓練是極其艱苦的,王邯熬了半年,實在是熬不住了,遂逃回了家中。

    當時安陵王氏花了好大代價,才讓浚水軍將王邯的名字在兵冊中劃除,否則,似王邯這種逃兵,浚水軍勢必會將其抓回去,嚴肅軍紀。

    以為駐軍六營是城門?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不過看在安陵王氏暗中送的重禮的份上,百里跋最終還是將王邯這個逃兵給劃除了。

    回到安陵後,王邯在家族的幫助下,成為了安陵的都尉。

    不得不說,王邯終歸是在浚水軍中被操練了半年,一身武藝還真著實不錯,至少尋常的縣兵,來十個也不是他對手,因此,擔任縣尉倒也不算什麼大問題。

    至於王瓚最小的兒子王郴,那就純粹是個嬌生慣養的紈絝子弟了,平日裡犬馬聲色,小日子過得十分滋潤。

    不可否認,這是魏國國內絕大多數貴族世家的真實寫照:對於要繼承家業的嫡長子,家族會嚴格教育,鼎力培養,但是對於一些註定無法繼承家業的兒子,對他們的家教就要相對寬鬆許多。

    這種教育方式,導致安陵王氏的這代的嫡長子王植年紀輕輕便步入仕途,被稱之為棟樑之才,而他的弟弟王邯與王郴,一個仗著自己是縣尉橫行鄉里,一個純粹吃喝玩樂,每日走馬狩獵,根本未考慮過將來。

    不過話說回來,似王郴這種貴族子弟,就算註定將來無法繼承家業,也確實不需要為將來的生活所擔憂,畢竟他再怎麼說也是王氏的族人,就算王植日後繼承了家業,也不會虧待他兩個弟弟。

    再者,王郴雖然不學無術,但對父母卻頗為孝順,兼之又能說會道,哄得老父老母頗為歡心。

    因此,別看王瓚對外總是誇獎自己的大兒子王植,但是內心,卻對小兒子王郴極為疼愛,除了家主之位不可能傳給王郴外,其餘王郴無論想要什麼,王瓚都會盡力滿足他。

    不過,今日王郴回來的時候,王瓚卻從家僕口中得知小兒子神色有異。

    於是,王瓚便命家僕將王郴叫到了書房。

    “郴兒,聽說你今日不高興,怎麼了,與成恂鬥嘴了?”王瓚笑著問道。

    安陵王氏,與安陵趙氏,出自一個祖宗,而近代又多有聯姻,兩家的關係極好,因此,就算趙成恂是王族子弟,在王瓚面前,向來也是持小輩之禮的。

    “孩兒與十三兄親如兄弟,怎麼會爭吵鬥嘴呢?”王郴搖了搖頭,他口中的『十三兄』,指的便是在安陵趙氏這一支中排行十三的趙成恂。

    王瓚聞言哈哈一笑,點點頭說道:“好好好,親如兄弟就好。……我王氏,與你十三兄的趙氏,本來就是一個祖宗衍生下來的,本就是兄弟。”說著,他頓了頓,疑惑問道:“既然並非是因為你十三兄,那又是為何?”

    王郴聞言思忖了一下,隨即這才怯生生地說道:“父親,孩兒可能……得罪了肅王趙潤。”

    “得罪就得罪……”王瓚本不當回事,畢竟他這個小兒子從小會惹事,這些年來得罪的人可不少,他早就習以為常了。

    不過待反應過來,王瓚的面色就有些變了,急聲問道:“你說你得罪了誰?”

    “就是十三兄本家的兄弟,肅王趙潤……”

    “肅王?”王瓚面色一陣變幻,站起身來,在書房內來回踱著步,口中沉聲說道:“將事情經過一五一十地道來。”

    於是,王郴便將他們狩獵回程時遭遇趙弘潤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王瓚,只聽得後者眉頭微皺。

    良久,王瓚皺眉說道:“你們不該將其關在城外。……本是一件小事,可你們這麼一弄,確是徹底得罪了那趙潤。”

    “那是十三兄的主意……”王郴連忙解釋道:“父親不知,那趙潤是何等的囂張跋扈,還說什麼他的名諱寫作『弘潤』,就念做『跋扈』、念做『咄咄逼人』,絲毫不將我王氏一族放在眼裡。”

    其實這一些,王郴方才就已經說過一遍,因此,王瓚聽罷也沒有別的什麼反應,只是搖頭說道:“儘管如此,你們還是不能將他關在城外……”

    見父親這麼說,王郴心中微微有些吃驚,小聲問道:“父親,那趙潤,果真權勢很大麼?”

    “唔。”王瓚點了點頭,凝聲說道:“趙潤,並非是尋常的皇子,今年開春的時候,他連大樑的宗府都給扳倒了,你不是奇怪你十三兄的祖父(趙來峪)為何會來到我安陵麼?為父可以告訴你,你十三兄的祖父,正是被那趙潤排擠,失去了對宗府的掌控……”

    “宗……宗府?”

    王郴面露吃驚之色。

    別看平民百姓,除大樑那邊外,很少對宗府很少有知情的,但是在貴族圈子裡,宗府卻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尤其是在姬姓趙氏王族,以及像姬姓王氏這樣的公族心目中。

    因此,驟然聽到趙弘潤連宗府都扳倒了,將趙成恂的祖父趙來峪從大樑踢走,踢回了安陵,王郴頓時目瞪口呆。

    “那……那怎麼辦?”王郴驚慌失措地問道。

    王瓚擺了擺手,示意小兒子稍安勿躁。

    儘管王瓚並未見過肅王趙潤,但是對於那位肅王的事蹟,他卻多有聽聞。

    他並不擔心小兒子王郴得罪了那位肅王,畢竟雙方都是出自一個祖宗,就算稍有摩擦,相信那位肅王也不會將眼前這個小兒子往死裡整。

    王瓚更加在意的,是他小兒子王郴口中所說的粥廠。

    安陵城外的難民,王瓚知道;以他小兒子王郴與趙成恂為首的一幫壞小子,搬空了縣倉內的庫米,售賣到外縣,他也知道。

    在此之前,他並沒有興趣過問此事。

    餓死些難民怎麼了?哪國沒有餓死過人?

    然而那位肅王,卻命令他安陵縣的縣令嚴庸開設粥廠,施捨米粥給城外的難民,這個訊息,讓王瓚感覺到了情況不妙。

    而那位肅王對待他小兒子以及安陵趙氏趙成恂的態度,更讓王瓚意識到了危機。

    “郴兒,這幾****乖乖呆在家中,不許外出……”

    就在王瓚叮囑自己小兒子的時候,忽然書房外急匆匆奔來一名家僕,上氣不接下氣地稟告道:“老爺,不好了,鄢陵軍佔據了我安陵的南城門。……隨後,有一夥人前往了縣倉,劈開了門鎖,檢查了縣倉內的倉米。”

    王瓚心中咯噔一下。

    他當然明白這件事究竟是何人主使:除了那個肅王趙潤,誰有膽量佔據南城門,且私自打開縣倉檢查倉米?

    在王郴驚愕的目光中,王瓚神色凝重地在書房內來回踱步,思考著對策。

    也不知過了多久,又有一名家僕前來稟告。

    “老爺,府外了一行人,說是肅王駕到,讓老爺親自出門恭迎。”

    『果然來了……』

    王瓚面色微變。

    他並不在意趙弘潤一行人擺架子,畢竟趙弘潤的身份地位,的確要比他尊貴,親自出門恭迎,這並沒有什麼。

    他擔心的,是那位肅王此番來意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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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7章:登門問罪

   誠然,趙弘潤此番是興師問罪而來,不過在王瓚親自來到府門外恭迎的時候,趙弘潤卻並未給後者甩臉色看。

    然而,這卻讓王瓚心中更加忐忑不安起來。

    將趙弘潤迎入北屋的大廳,王瓚沒敢高坐主位,他在將趙弘潤請到賓客的首席後,便坐在對過,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跟在趙弘潤身後有些不知所措的安陵縣縣令嚴庸。

    “嚴縣令,你也坐啊。”

    趙弘潤笑眯眯地指了指下首的坐席,微笑著對嚴庸說道,言行舉止仿佛他才是這座府邸的主人。

    “是、是……”嚴庸誠惶誠恐地連連點頭,隨即低著頭坐在趙弘潤的下首。

    他不敢抬頭,因為安陵王氏的家主王瓚此刻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別看嚴庸是安陵縣的縣令,可實際上,他不過是一介傀儡而已。

    早些年,當他希望從安陵王氏這邊尋求幫助時,曾塞了銀子才得見這座府邸的管家,後者對他呼來喝去,毫無尊重之意。

    至於眼前這位安陵王氏的家主,抱歉,嚴庸根本沒有資格求見。

    而此番趙弘潤大駕來到,王瓚居然果真親自出門恭迎,這著實讓嚴庸大為震撼,從而也終於明白了身邊這位肅王殿下,他的權勢究竟有多麼的巨大。

    片刻之後,府上的下人奉上香茶,趙弘潤時而抿幾口,時而咂咂嘴,仿佛是對奉上的茶水頗為滿意。

    反觀王瓚,卻顯得有點不自然。

    原因為何,因為趙弘潤自坐下後,就沒有再開口,使得廳堂內一片沉寂,一股無形的壓迫力籠罩了整個廳堂,讓王瓚隱隱有些喘不過氣來。

    氣勢,這是個很玄妙的東西。

    它看不見、摸不著,有時候卻能讓人戰戰兢兢。

    並非是什麼荒誕玄學,事實上,氣勢就是底氣,是十足自信的外在體現。

    比如眼下的趙弘潤,無論地位、權利、身世,皆比王瓚高出一籌,更何況他在捏著安陵王氏的把柄,此番正是興師問罪而來,因此,趙弘潤有恃無恐,底氣爆棚。

    反觀王瓚,卻因為他王氏一族以往所做的事心虛擔憂,因此,也難怪會被趙弘潤的氣勢壓得喘不過氣來。

    終於,王瓚實在忍不住了,率先開口說道:“此番肅王殿下大駕光臨,實在讓我王氏一門蓬蓽生輝。……不知肅王殿下可曾尋到下榻之處,若是不嫌棄的話,不如就在我王氏一門下榻,也讓我王氏一門一盡地主之誼。”

    “地主之誼……”趙弘潤聞言輕笑了一聲,有些誅心地問道:“其中『地主』,不會指的是『安陵之主』吧?”

    王瓚聞言面色微變。

    平心而論,王瓚方才那句客套並沒有錯,只是很常見的客套而已,但是趙弘潤故意扭曲了『地主之誼』這個詞的含義,聽起來就變得極為刺耳了。

    安陵之主?

    什麼意思?安陵是你王氏的囊中物麼?

    因此,王瓚連忙強顏歡笑地改口道:“是王某失言,王某並非這個意思,王某的意思是,肅王殿下遠來辛苦,不知我王氏一門能否有幸侍奉殿下。”

    “呵。”趙弘潤不置與否地哼了聲,隨即慢條斯理地問道:“王家主這話是發自肺腑?”

    “自然是千真萬確。”王瓚信誓旦旦地說道。

    見此,趙弘潤略微搖了搖頭,說道:“可是本王差點就連這安陵縣的城門都進不了啊!”

    王瓚心中咯噔一下。

    在聽過了小兒子王郴的講述後,他自然聽得懂趙弘潤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只見他面露驚駭之色,怒色說道:“究竟發生了何事?居然有人膽敢阻攔肅王殿下入城?反了天了?!”

    『演地不錯……』

    趙弘潤暗自冷哼一聲,打死他都不信王郴入城會不將這件事告訴他父親王瓚。

    話說回來,要試試王瓚是否知情,這很簡單。

    這不,趙弘潤呵呵輕笑了兩聲後,忽然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冷冷說道:“王家主說得不錯,果真是反了天了!……忤逆本王,該殺!王家主意下如何?”

    王瓚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殺誰?殺他素來疼愛的小兒子王郴?

    心中一驚的話,連忙改口說道:“或有可能,那狂徒不知肅王殿下,王某以為稍加懲戒即可……”

    在他說話的時候,趙弘潤始終用戲虐調侃的目光瞅著他。

    瞧見這目光,王瓚哪裡還會不明白?

    但他卻不得不硬著頭皮,給那個『不知是誰』的、衝撞了眼前這位肅王殿下的狂徒求情。

    “呵呵呵呵……”

    眼瞅著王瓚面色尷尬地說完求情的話,趙弘潤心中好笑,只見他搖了搖頭,隨即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望著王瓚正色說道:“王家主,區區一堵安陵縣的城牆,攔不住本王……似這種小孩子行徑,本王不予理會,不過再有下回,定斬不饒,你聽到了?”

    “是、是。”王瓚連連點頭,下意識說道:“王某會嚴懲那逆子……”

    說到這裡,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畢竟這話一說,豈不代表他早已知情?

    不過讓他意外的是,趙弘潤並未揪著這點與他計較。

    “此番本王前來,所為兩件事。其一,安陵縣的縣倉,倉米皆被人暗中掉包,將白花花的米換成了塞滿草杆的袋子。……王家主,此事你可知曉?”

    “……”

    望著趙弘潤那嚴肅的表情,王瓚腦門上逐漸滲出了幾絲汗珠。

    要知道,挪用縣倉內的倉米,這可是重罪,一旦承認,罪首充軍發配,絕沒有輕的。

    不過不可否認的是,似王氏一門這種挪用縣倉倉米,損公肥私的事,事實上魏國境內其餘縣城恐怕也有發生。

    而一般這種事,事後那些貴族只要補足了挪用的倉米,某些縣令也只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能他們會覺得,反正誰都也沒有損失,有什麼問題?

    可事實上,果真是誰都沒有損失麼?

    不!

    事實上損失的,是平民,貴族們將損失轉嫁給到平民身上。

    比如去年趙弘潤率軍出征三川,儘管軍糧耗費無數,最後甚至使魏國動用了國家力量,給出征三川的軍隊調集糧草,但事實上,魏國是產糧的大國,按理來說那些軍糧的消耗,是不會讓國內米價上漲三成的。

    那麼,為何在朝廷戶部出面干涉的情況下,民間市面上的米價還是上漲了足足三成呢?

    原因就在於國內有些人借機囤積糧食,準備謀圖暴利。

    你也囤積,我也囤積,市面上的糧食少了,那麼價格自然而然就上漲了。

    要不是戶部出面干涉,調運各縣縣倉內的倉米,調節控制米價的上漲,米價何止上漲三成?

    說來也可笑,魏國明明有多餘的米糧賣給『川雒』、賣給楚暘城君熊拓,賣給羯、羚部落,但是國內,卻因為『米糧缺少』而穩步提高價格。

    然而事實上,魏國國內並非缺少米糧,而是有太多的人企圖謀取暴利而囤積大量的米糧,若是這些昧了心的商人貴族將囤積的糧食拿出來,市面上的米價立馬下跌三倍不止!

    好在趙弘潤此時還未得知真相,否則,恐怕他會恨不得將這些千刀萬剮。

    而眼下安陵王氏一門,他們做的更惡劣,他們非但自己囤積糧食,居然還想歪主意打到了安陵縣的縣倉上,這是趙弘潤所不能夠容忍的。

    而面對著趙弘潤的質問,王瓚在思忖了片刻後,決定矢口否認。

    因為他一旦承認的話,就有確鑿的把柄落在趙弘潤手中,而觀這位肅王方才的態度,顯然是對他王氏一門印象不佳,與其如此,還不如矢口否認。

    於是,王瓚再一次面露震驚之色,難以置信地說道:“竟有此事?……何人居然如此大膽?”

    聽聞此言,趙弘潤暗自笑了幾聲。

    他覺得王瓚可能覺得挪用縣倉倉米一事沒有留下證據,並未想到,他所看不起的安陵縣縣令嚴庸,居然還留著一本記載著城內貴族貪贓枉法之事的冊子。

    不錯,只是一本冊子,只是一面之詞,不可全信。

    但對於趙弘潤來說,只要有這個東西,他就可以對王氏一門開刀了。

    要是王瓚還算識相的話,他應該交出他小兒子王郴,同時花費巨金收購米糧,補足縣倉內的虧空。

    如此一來,儘管他小兒子王郴得遭受牢獄之災,但王氏一門卻能倖免。

    畢竟王氏一門是公族,除非情節惡劣,否則無論是朝廷還是魏天子,都會網開一面的。

    然而,王瓚在趙弘潤故意表露對他王氏一門不滿的情況下,選擇了矢口否認,如此一來,這件事的情節就變得更為惡劣,從王郴一人所為,變成了王氏一門貪贓枉法。

    想到這裡,趙弘潤故意板著臉對嚴庸說道:“怎麼回事,嚴縣令,這可與你對本王所說的不符啊!”

    突然被趙弘潤點到名字,嚴庸嚇了一跳,抬起頭來剛要說話,卻看到了王瓚慍怒的眼神。

    若在以往,嚴庸如何也不敢與王瓚作對,然而在來之前,趙弘潤已明確地告訴過他:若縣倉的虧空無法補上,那麼,虧空縣倉的重罪,就要由他嚴庸承擔。

    這是禍及子嗣的大罪啊!

    想到這裡,嚴庸也顧不得其他,指著王瓚對趙弘潤說道:“肅王殿下,縣倉的虧空,正是王氏一門所為……”

    “放肆!”王瓚聞言大怒。

    要知道,安陵縣的縣令嚴庸,以往他根本不放在眼裡的小人物,如今居然敢指著他告狀?

    反了天了?!

    眼瞅著王瓚與嚴庸二人間的爭吵,趙弘潤端起茶盞來,喝了一口,笑看這出狗咬狗的戲碼。

    『唔,話說這茶水倒還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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