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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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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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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3 06:43:33
第578章:穩坐釣魚臺

    三月十八日,聞召而來的五千商水軍士卒,在商水軍副將翟璜的率領下,抵達了安陵城外,于城外建立了一座軍營。

    同日,翟璜遵照趙弘潤的命令,派出三名千人將,分別又接管了安陵的北、西、東三處城門,再加上在那五百鄢陵兵手中的南城門,安陵城的城防,已正式被趙弘潤所接管。

    為了名正言順,同時也為了安撫民心,當日安陵縣縣令嚴庸布告示,告訴縣內的居民,鄢陵軍與商水軍的到來,是為了平剿安陵附近一帶的山賊。

    當然,這只是藉口而已,畢竟安陵地處鄢陵附近,而鄢陵駐紮著屈塍的兩萬鄢陵兵,豈會有不長眼的賊寇敢來這一塊地方惹事?

    之所以找個藉口,只不過是讓趙弘潤接管安陵城防這件事變得名正言順而已,畢竟趙弘潤雖然權柄不小,但無緣無故接管地方縣城的城防,這仍然屬於僭越的範疇。

    但倘若是安陵縣令嚴庸邀請過來剿賊的,那就另當別論。

    而商水軍的到來,讓以晏墨為的鄢陵軍兵將不禁有些吃味。

    要知道,這五千商水軍可是凝聚了目前商水軍的精銳,比如冉滕千人隊、項離千人隊、張鳴千人隊,那皆是在三川戰役時,於雒城攻防戰中展露頭角的精銳千人隊。

    當初趙弘潤能以寡敵眾,在比塔圖二十余萬羯角大軍的瘋狂攻勢下守住雒城,這些兵將功不可沒。

    也正是因為如此,商水的兵將如今可謂是名利雙收,非但在魏國境內已打出了名氣,而且戰後來自朝廷的封賞更是讓鄢陵軍感到眼紅。

    哪怕是尋常士卒,一場仗下來賞賜了三隻羊、數百兩銀子、幾十畝田地,這能夠想像?

    數百兩銀子以及幾十畝田地也就算了,問題在於那三隻羊,要知道在民間市面上,一隻羊何止價值數百兩?縱觀魏國,就算駐軍六營,都沒有像商水軍這樣的待遇。

    可以說,一場三川戰役打下來,但凡是活下來的商水軍老兵,一個個都搖身一變成了小富主,有田地有房屋,還有羊只這種在魏國境內極少極少的牲畜,簡直已成了小地主嘛。

    而像冉滕、項離、張鳴這些勇猛的千人將,居然還因功得到了貴族身份,雖說是勳貴族,見到真正的貴族還是必須禮讓,但也已經很了不得了,至少,已經脫離了平民。

    因此,當商水軍從安陵南城門入城接管城防的時候,眼紅的鄢陵兵一個個對他們很冷淡,幾乎沒有人與對方打招呼。

    按理來說,鄢陵軍與商水軍一同出自平暘軍,關係應該很和睦才對。

    而對此,晏墨曾私底下向趙弘潤抱怨,儘管他說話的語氣很平和,但言語中的抱怨意味,趙弘潤還是聽得出來的。

    至於抱怨什麼,無非就是趙弘潤過於偏袒商水軍罷了。

    晏墨認為,他所訓練的鄢陵兵,絕不會比商水軍遜色。

    平心而論,倘若說這些話的是屈塍,那趙弘潤恐怕要好好敲打敲打後者了,不過對於晏墨,趙弘潤給予了一定的包容,畢竟晏墨也是一位很純粹的將領,與屈塍那種野心勃勃之人大不一樣。

    當然了,依屈塍的城府,即便心中不滿,也不會當面向趙弘潤抱怨此事,他只會有兩種反應:要麼對趙弘潤更加殷勤,要麼暗示部將向趙弘潤提出此事,總之,他自己是絕對不會出面的。

    而對此晏墨的抱怨,趙弘潤唯有好言安撫,並且答應他,日後一旦魏國生戰事,必定會派鄢陵軍趕赴前線。

    畢竟說到底,趙弘潤因為屈塍的關係,的確有些過於偏愛商水軍,畢竟商水軍的三名大將,谷粱崴與巫馬焦都是那種有自知之明的,已很滿足於他們如今的權勢與地位,並未想著再邁近一步,而伍忌則與晏墨相似,皆是那種很純粹的武將,平生抱負無非就是在戰場上證明自己,爭取青史留名而已。

    不過話說回來,儘管對商水軍的畢竟心存偏見,但當冉滕、項離、張鳴三名商水軍千人來到縣衙向趙弘潤覆命的時候,在旁觀瞧的晏墨不得不承認,這些逐漸在商水軍中傳出“猛將”名氣的千人將,的確有其不凡之處。

    至少那一身煞氣,就連晏墨亦暗暗心驚,暗自感慨:不愧是在三川戰役中衝鋒陷陣在前線的千人將,確實比他鄢陵軍中絕大多數千人將都要勇悍。

    “肅王殿下。”

    在晏墨的默默觀瞧下,冉滕、項離、張鳴三位商水軍千人將向趙弘潤叩地行禮。

    經歷過三川戰役,商水軍對於魏國朝廷賞罰分明的制度可謂是心悅誠服。

    儘管魏國某些地方仍然不乏有貴族壓榨平民之事生,但魏國朝廷總體而言是清明的,三川大捷後的犒賞,豐厚地讓商水軍兵將們至今都有些難以置信。

    換做在楚國,想得到這種豐厚的犒賞?醒醒吧,那些錢都只夠家人度過當年的冬季。

    “又讓你們跑一趟了。”

    趙弘潤笑呵呵地虛扶一記,請三位千人將起身,畢竟在解決陽夏縣的問題後,他就告訴過伍忌,接下來可以讓商水軍進入操練階段了,沒想到只過了數日,他便又召來了商水軍,這讓趙弘潤也有些小小的尷尬。

    而對於趙弘潤的自嘲,冉滕等人紛紛表示,能得到肅王殿下的召令,這是他們的榮幸。

    也是,被趙弘潤召地次數越多,豈不是說明他們愈受到這位肅王殿下的器重嘛!

    而在旁,晏墨不禁有些鬱悶。

    想來他這幾日跟在趙弘潤身邊,豈會不知趙弘潤準備對安陵的貴族下手?

    這可是肥差。

    天曉得這些貴族家中會有多少家財?

    期間雙方鬥得越狠,最終趙弘潤對那些貴族的處置就越狠,輕則重罰錢財,重則直接抄沒家產,就算這筆錢最終要上繳戶部,但說句實話,單單從趙弘潤手指縫裡漏下的那些,也足夠他們鄢陵軍兵將歡喜一陣子了。

    而這個肥差,本該輪到他們鄢陵軍的,但是考慮到安陵與鄢陵的矛盾,趙弘潤才放棄了召集鄢陵軍,而改變主意召來了商水軍。

    這讓晏墨很是鬱悶。

    畢竟他鄢陵軍可不像商水軍那樣剛打了勝仗,全軍上下哪怕是兵卒都富得流油。

    正因為如此,晏墨看待冉滕等人的眼神,並不是那麼和善。

    而對此,冉滕等人也心知肚明,假裝沒瞧見。

    同在趙弘潤這位肅王殿下手底下,一方獲得的資源多了,另外一方自然就少了,如此,對方又豈會有好臉色?

    在囑咐了冉滕等人幾句後,趙弘潤便將他們派往前去城內巡邏。

    說實話,趙弘潤並不怕城內的貴族聚集起來與他死磕,他唯一擔心的,就是那幫貴族煽動城內的平民,挑唆那些盲目無辜的平民因為一些子虛烏有的事而生暴動。

    比如前幾日無數平民圍在縣衙外聲討他的事。

    只要那些貴族無法煽動安陵城內的平民,無論他們如何跳騰,趙弘潤都有自信將他們按下去。

    不過話說回來,安陵城內那幫貴族的“準備工作”,速度慢地讓趙弘潤實在不忍直視。

    要知道三日前,趙弘潤就已經得知王氏一門在廣邀安陵附近的貴族,一同攜手來對付他,可直到今日,這幫人還在準備。

    幹什麼吃的?!

    趙弘潤簡直無法想像,要不是他存心一網打盡,城內那幫貴族豈能活到如今?

    當然了,在抱怨這件事的時候,趙弘潤顯然是未考慮到青鴉眾在這件事中所體現的作用,正是因為青鴉眾時時刻刻緊盯著安陵城內的風吹草動,趙弘潤才能巨細無遺地把握那一幫人的動向。

    因此,並非那些貴族做事太慢,實在是青鴉眾的能力太過於驚人,悄無聲息地潛入那些貴族的府邸,探聽那些貴族的秘密聚會,誰能想像?

    趙弘潤越地覺得,當初他聽取原阜丘眾領金勾給他的建議,實在是太明智了,眼下有青鴉眾在手的他,笑看一幫宵小之輩跳騰,在自以為無人知曉的情況下密謀對付他,卻不知一切盡在他趙弘潤的眼中,不得不說,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殿下。”

    青鴉眾的頭目段沛再一次鬼魅般地出現在趙弘潤周圍,在一臉平白受驚、且徐徐收回佩劍的宗衛長衛驕的無語目光下,叩地對趙弘潤說道:“殿下,那幫人有明確的行動了。……他們遣散了以往雇傭的安陵縣民,無論城外的土礦還是城內的店鋪。更傳出消息,那幫人要搬離安陵……”

    “誰想出這種昏招?”

    趙弘潤沒好氣地調侃道。

    不過調侃歸調侃,這件事倒還真是讓趙弘潤不能夠不重視,畢竟安陵那些貴族,支撐著安陵一帶七成以上的經濟,至少有四分之一的安陵縣民,是在那些貴族名下的產業工作,如今那些貴族弄出這麼一出,就意味著安陵縣至少有兩成的人失去了工作。

    沒了工作,自然也就沒辦法養家糊口,那些平民不鬧起來才怪。

    至於那招殺手鐧,也就是全城的貴族搬離安陵,更是棘手,畢竟一旦這些貴族將家產轉移到了別的城縣,安陵的經濟無疑會一落千丈,到時候,誰來養著那些失去工作的平民?

    只可惜,那幫人面對的是趙弘潤。

    “有意思!……讓他們搬!段沛,查清楚究竟有那些貴族靠向了王氏一門,穆青,將這些人都記在本子上,本王要挨個算帳。”

    “是!”

    段沛與穆青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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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9章:再破一招

    正如趙弘潤所預測的,剛剛因為肅王遇襲一事打沒的民怨,再次沸騰起來。

    王氏一門所用的招數很簡單,總結下來無非就是四個字而已:綁架民意。

    這幫人自忖死磕鬥不過趙弘潤,也曉得趙弘潤召來了商水軍,根本不怕他們這些貴族,於是,他們來了個以退為進。

    既然您肅王殿下看不慣咱們,咱們又鬥不過您,咱們搬離安陵總行吧?

    既然咱們搬了,那麼以往受雇于咱們這些貴族的平民,您肅王殿下就自己去養活吧。

    當然了,在趙弘潤看來,安陵城內這幫貴族也並非是真的要搬,他們只需放出這個消息,那些受雇于他們的平民,自會為了自己切身利益跳出來,再次聲討趙弘潤。

    而這次,趙弘潤便無法再使用假裝遇襲的招數嚇唬那些平民了,否則,上一次的把戲豈不是露餡了?

    不得不說,這招雖然無賴,但還是頗為有效的,倘若換做旁人,恐怕多半會被城內貴族的這招弄得焦頭爛額,只可惜,這幫人此番所面對的,卻是肅王趙弘潤。

    在冷笑了幾聲後,趙弘潤提筆寫了一張告示,隨後召來安陵縣令嚴庸,對他說道:“嚴庸,照這份告示,抄寫數百份,蓋上官印,貼遍全城。”

    想來嚴庸也已聽說了城內那些貴族所使的陰招,正猜測著趙弘潤會如何會對,接過告示後,仔細觀瞧了一遍。

    “工坊?”

    他吃驚地望著趙弘潤,滿臉驚異地說道:“肅王殿下,受雇于城內貴族的平民,不下於數千,您這工坊……吃地下這麼多人?”

    “數千?很多麼?”趙弘潤哂笑著搖了搖頭。

    地方縣的人,根本不曉得如今大樑工部是何等的缺少人工,缺少勞動力。

    打個比方說,戶部從川雒運到大樑的海量羊皮,如今正由工部轄下的虞造局趕製成禦寒的皮衣,再經戶部轄下倉部的船隻,運往全國各地銷售,甚至是出售給衛國、宋地乃至於齊國。

    而為此,虞造局可謂是哀聲載道。

    虞造局才多少人?

    即便工部因為如今攤子越鋪越大,使虞造局一擴再擴,如今也不過只有千餘人罷了,而這千餘人,還得肩擔量產蠟燭的這項盈利。

    畢竟如今的冶造局,已不再負責民營用具,而專門負責魏國新式武器以及戰爭兵器的研,以及博浪沙、祥符港等河港建設,正逐漸地轉型為研司署,如此一來,製作民用工具的空缺,就得由虞造局填補。

    雖說如此一來,工部也從中獲利,取得了不少了盈利,但也使得虞造局陷入了人手不足的尷尬處境。

    而三川貿易開展後,這份尷尬變得越來越急迫,眼瞅著倉庫裡堆積的羊皮越來越多,虞造局的官員與工匠們死的心都有。

    畢竟那可是三川之地眾部落幾年、十幾年的羊皮存活,你讓虞造局一個僅千余人的司署,將其全部製成皮衣?

    而更讓虞造局的官員工匠們咬牙切齒的是,戶部還不時地追在屁股後面催,畢竟單純的羊皮與做工精緻的皮衣,就連傻子都曉得哪個價值更高。

    本來趙弘潤沒打算去插手虞造局的事,不過既然安陵城內這些貴族自尋死路,那麼,他也不介意借機賣虞造局一個人情,畢竟他如今在虞造局的“名聲”,真不咋地,尤其是在他冶造局二話不說脫離了民用製造這事之後。

    好在這個年代並未有資本家這個詞,否則,相信這個稱號定會落在趙弘潤的頭上。

    畢竟如今的冶造局,並不直接承接任何盈利的項目,但是兵鑄局也好、虞造局也罷,都要按期劃給給冶造局一筆數額不菲的錢,畢竟兵鑄局與虞造局如今那些盈利的項目,皆由冶造局提供技術支援。

    說白了,兵鑄局與虞造局就是在給冶造局打工,雖說這兩個司署賺地也不少,但因為種種原因,兵鑄局與虞造局中“深恨”趙弘潤的,大有人在。

    因此別說數千,就算是數萬人工,工部與虞造局亦是來者不拒。

    要知道,由於缺少勞動力,如今逐漸將展重心轉移到三川以及南燕兵道建設這兩項工程的工部,不得不擱淺了挖深潁水水域河道這個大項目,那可是動輒幾萬幾十萬民夫的大工程。

    工部如今亦不缺錢,缺的只是人工,是勞動力。

    區區數千人,給工部塞牙都不夠。

    “告訴城內民眾,本王會在安陵建造一座工坊,就叫……唔,就叫安陵工坊吧,隸屬于虞造局名下,專門負責將朝廷從三川採購的羊皮製作成皮衣等皮制用品,斷不會讓安陵城內的民眾失去糊口的差事。”

    “……”嚴庸聞言細細思忖了片刻,隨即曬笑著搖了搖頭,感慨說道:“城內那些貴族,可謂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啊……”

    可不是嘛,安陵城內那些貴族解雇城內的平民,本是為了綁架民意,教唆這些平民為了切身利益聲討、攻擊趙弘潤,但若是趙弘潤有辦法納入這些失去了掙錢途徑的平民,那些貴族還能有什麼仗持?

    再者,失去了給他們幹活的平民,他們那些產業,又該怎麼辦?誰來給他們挖礦,誰來給他們種田?

    靠那些貴族自身?別開玩笑了!

    毫不誇張地說,失去了安陵民眾勞動力的那些貴族,這些貴族根本無法將家業經營下去,就算他們手底下仍有不少家僕,相信盈利也會一落千丈。

    果不其然,原先當安陵城內貴族放出準備搬離安陵的消息時,安陵城內的平民可謂是大驚失色,為了切身利益,準備再次聲討趙弘潤,沒想到這次趙弘潤的對應非常迅,幾乎沒過多久,就以縣衙的名義張貼佈告,告訴城內平民,安陵縣衙會負責接納被那些貴族解雇的平民,納入安陵工坊,隸屬于虞造局名下,專門負責加工朝廷從三川採購的海量羊皮。

    如此一來,安陵的民眾們也就不著急了。

    給誰幹活不是幹活?

    好歹安陵工坊還是隸屬于虞造局名下咧。

    但是,安陵的民眾們不著急,那些貴族們卻慌了。

    正如趙弘潤猜測的,這些本打算用以退為進的招數,綁架民意來逼迫他趙弘潤離開安陵,誰曾想到,趙弘潤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打沒了他們最大的仗持。

    這怎麼辦?

    按照傳出的消息那樣,搬離安陵?

    搬到哪去?

    暫且不說偌大家業不是想搬就能搬的,單說別的縣城的貴族們,那些貴族世家是否會接納他們呢?

    除非說搬到一些不起眼的小縣城,否則,比如說像鄭城這種在大街上隨便丟塊石頭就能砸到一兩個貴族的大縣城,對方會接納他們安陵貴族?

    需知,一個縣的資源,說到底其實也就那麼點,分羹的人多了,那麼分到的自然也就少了,這是三歲小孩都懂得的道理,別理由別的縣城的貴族不懂。

    想當初,王氏一門若不是看在趙來峪的份上,又豈會將後者的三個兒子接納到安陵來?想也沒想!

    僅僅幾個時辰,上午還在叫囂著要搬離安陵的那些貴族們,到了下午全部都不再吭聲了。

    但遺憾的是,他們這些人,早已被宗衛穆青記到了本子上。

    事到如今後悔了?

    晚了!

    既然站錯了隊,就要受到處罰!

    於是,下午的時候,宗衛穆青領著一幫商水軍兵將,照著他記在本子上的貴族名單,挨家挨戶地敲門。

    不是要搬麼?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既然說了要搬,那就一定要搬!

    非搬不可!

    借此機會,趙弘潤要使這些桀驁不馴的安陵貴族明白一個道理,一個他日後想叫舉國上下貴族都清楚認識到的道理:沒了你們的支持,大魏依舊是大魏;而沒了大魏的支持,你們什麼都不是!大魏,從來不是非誰不可的!

    不得不說,趙弘潤這一招,讓安陵城內那些提出要離開此地的貴族們寢食難安。

    而這些貴族們當中,就包括趙弘潤他三叔公趙來峪的安陵趙氏一門。

    “啊哈!”

    在得知這件事後,趙弘潤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起初他對穆青那本本子並未抱持多大希望,因為在他看來,依他三叔公趙來峪的閱歷,既然前幾日沒有與王氏一門聯手,那麼這次多半也不會置身其中。

    可沒想到,那些關閉了店鋪、解雇了平民的貴族名單中,居然恰恰就有安陵趙氏一門。

    這就意味著,趙弘潤終於逮到機會了。

    要知道先前趙弘潤之所以對安陵趙氏一門不管不顧,那是因為貢嬰、貢孚那件事的真正起因是王氏一門,趙氏的那幾個小子,充其量只不過是幫兇,很難深究。

    至於縣倉虧空,若是安陵趙氏願意拿出一大筆錢來填補的話,趙弘潤也不好過分的借機教訓。

    但這回可就不一樣了,結黨營私,聯合王氏一門等安陵城內的貴族,以不惜引起滔天民怨的方式來逼迫他趙弘潤離開安陵,這可是相當惡劣的。

    此事,足以讓趙弘潤借機敲落安陵趙氏幾顆牙齒,報復當初趙來峪在離開王都大樑時放出的那則對他不利的謠言。

    “走!隨本王去趙氏一門的府邸!……本王要親自去催促趙氏去履行他們放出的話!”

    他趙弘潤,向來是有仇必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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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3 06:44:17
第580章:名正言順的仗勢欺人

    當日下午未時前後,趙弘潤帶著宗衛們,帶著青鴉眾的段沛,以及一個商水軍百人隊,興匆匆地來到了安陵趙氏一門的府邸。

    府門前的匾額,上面僅刻著兩個字,趙氏。

    沒有任何帶有尊貴稱號的首碼,但相信絕不會有人膽敢小瞧這座府邸,畢竟在魏國,趙氏本身就是一個無比尊貴的尊號。

    不過話說回來,從府邸的規模就能看出,在安陵這座城池內,趙氏一門的底蘊,果然是遠遠不如王氏一門的。

    瞧瞧王氏一門,整整一條街都是他們的家產,不知有多少縣民給他們幹活,然而呈現在眼前的趙氏一門,僅孤零零的一座府邸。儘管府邸的規模亦不小,但比起王氏一門而言,著實還是要遜色許多。

    由此可見,一個家族的底蘊,果真是要靠幾代人乃是十幾代人去積累的,一時的興旺,只不過是爆戶似的興旺而已。

    不錯,儘管安陵趙氏一門貴為王族,但在安陵,他們還談不上是有多麼有底蘊的貴族家族。

    雖然聽上去不可思議,但事實如此。

    宗衛長衛驕邁步走上臺階,準備去叩擊府邸們的門環。

    沒想到,還沒等他的手觸及門環,趙氏一門的府邸大門卻吱嘎一聲打開了,前幾日曾與趙弘潤等人有過一面之緣的十三公子趙成恂,邁步走了出來,身後跟著幾名家僕。

    四目交接,衛驕愣了一下。

    而趙成恂亦愣了一下。

    “你……你來做什麼?”

    趙成恂看到了站在門階下的趙弘潤,方才還略帶笑容的面色頓時就沉了下來,露出幾許驚疑與警惕之色。

    趙弘潤仔細打量了幾眼趙成恂等人,見他們一副準備出行的打扮,笑著說道:“準備出門?唔,玩得開心些。”

    說罷,他邁步走上臺階,在趙成恂一行人瞠目結舌的注視下,旁若無人地走入了府邸。

    玩……玩地開心些?

    聽著這濃濃帶有長輩對晚輩口吻的話,趙成恂一張臉頓時黑了下來,畢竟論歲數的話,趙成恂比趙弘潤還要大上兩歲。

    這是羞辱麼?

    趙成恂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眼睜睜看著宗衛們以及那一隊商水軍百人隊,緊跟趙弘潤之後,走入了府內。

    不過這回他倒是誤會了,因為趙弘潤還真是隨口一說而已。

    畢竟趙弘潤此刻的心情著實不錯。

    為何心情不錯?

    因為趙弘潤終於等到趙來峪按耐不住。

    趙來峪按耐不住,主動對他出手,這就意味著他趙弘潤終於機會報復當初大樑那則謠言的仇了。

    至於為何用長輩對晚輩的口吻與趙成恂說話,那是因為趙弘潤將他三叔公趙來峪視為了對手,因此,下意識地就將趙成恂放在了晚輩的位置上,倒不是真的閑著沒事去羞辱趙成恂。

    “公子……咱們還出門麼?”

    在趙成恂身後,幾名家僕哆哆嗦嗦地問道。

    趙成恂冷哼一聲,邁步又回到了府內。

    趙弘潤親自上門,是福是禍暫且未知,他哪裡還有什麼心情與平日裡那一群狐朋狗友外出?

    緊緊跟在趙弘潤一行人身後,跟著他們前往後院北屋,趙成恂心中驚疑不定。

    他當然清楚他祖父趙來峪與這位肅王殿下不和,兼之前幾日在安陵城外又小小得罪過趙弘潤一回,怎麼想這位肅王都不會只是單純前來拜府。

    可話說回來,如果說對方是為興師問罪而來,趙成恂又覺得有些不太對,畢竟方才趙弘潤的臉上,那些笑容看上去像是自肺腑。

    這傢伙究竟想做什麼?

    趙成恂有些想不懂了。

    而此時,趙氏府內的家僕們,也已注意到了趙弘潤這一行不之客,將這個消息飛快地稟告於府上的大老爺,即趙來峪的大兒子,趙成恂的父親趙文藺。

    雖然府上的下人多半不認得趙弘潤,但全副武裝的商水軍百人隊,還有那肅殺的氣勢,怎麼看都不像是誰家府裡的私兵。

    這種氣勢士卒,唯有軍卒。

    能調動軍隊的人,怎麼看都不像是善茬。

    而當府上的家僕將他們所言告訴了趙文藺後,趙文藺心中亦是一驚。

    畢竟安陵本身是沒有駐防軍隊的,既然出現軍卒,那麼唯有可能是鄢陵兵或者商水兵。

    如此一來,闖到自家府邸的不之客,其身份也不難推斷了。

    畢竟,能調動鄢陵軍與商水軍的,除了遠在王都大樑的魏國君主外,就只有那位肅王。

    該死,莫不是是因為今日早晨的那件事?

    趙文藺心中暗暗叫苦。

    早晨那件事指什麼?

    無非就是他們趙氏一門配合王氏一門以及安陵城內那些貴族,一齊放出欲搬離安陵的消息,綁架民意,以退為進,逼迫趙弘潤退出安陵而已。

    只可惜,這個先前他們個個叫好的妙計,在半個時辰內就被那位肅王破得乾淨,這下好了,那些參與到此事內的貴族家族,皆被宗衛們領著著商水軍挨家挨戶敲開府門,勒令其必須信守諾言,搬離安陵。

    眼下安陵城中那些貴族,可謂是人心惶惶,自身難保,不知有多少人像趙文藺此刻這般,萬分後悔踏到這個渾水。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嘴裡念叨著,心藺起身來到北屋外,準備恭迎那位不請自來的肅王殿下。

    同時,他派人將這件事告訴住在府上的兩個弟弟。

    果不其然,沒過片刻,趙文藺便看到趙弘潤領著幾名宗衛以及百名左右的商水軍士卒,一齊沿著庭院走廊來到了北屋這邊。

    十五六歲、矮個子……

    嘴裡嘀咕著傳聞中有關於趙弘潤的身體特徵,趙文藺儘管從未見過趙弘潤,但還是將後者認了出來,拱手施禮道:“趙氏子孫,文藺,拜見肅王殿下。”

    說實話,這個禮節反過來了。

    因為按理來說,趙文藺比趙弘潤高出一個輩分,理當作為晚輩的趙弘潤率先行禮才對。

    不過嘛,趙弘潤貴為王族宗家子弟,且手握重權,趙文藺豈敢自重身份?

    他很清楚,他這個叔父,在眼前這位肅王殿下眼裡,屁都不是。

    “趙文藺……”

    趙弘潤走到趙文藺面前,上下打量著這位主動向其行禮的文字的叔父,不置褒貶地輕笑一聲,說道:“你是趙來峪的兒子吧?”

    ……

    趙文藺不禁皺了皺眉,對趙弘潤這種直呼他父親名諱的行為感到很是不滿。

    但他不敢作,反而有些忐忑不安。

    畢竟從趙弘潤那毫不客氣的稱呼中,他愈能肯定,這位肅王此番來意不善。

    “是。……某,是長子。”趙文藺彆扭地自我介紹了一番。

    然而,趙弘潤對此的反應卻很冷淡,似敷衍般點點頭,說道:“唔,好。……你叫趙來峪出來見本王。”

    三番兩次直呼自己父親的名諱,趙文藺終於忍不住了,聞言不亢不卑地說道:“不知肅王殿下有何要事相見家父?若是不打緊的事,我以為我能做主。”

    “哦?”

    趙弘潤有些意外地看著趙文藺,隨即冷笑道:“既然你能做主,那你倒是與本王說說,你們趙氏準備何時搬離安陵?”

    “搬……搬離安陵?”趙文藺的心不由地劇烈跳動了一下,隨即暗暗叫苦。

    望著趙文藺呆滯的表情,趙弘潤冷笑一聲,說道:“怎麼?有膽量夥同王氏一門與本王做對,就沒骨氣履行自己的承諾麼?……還是說,你幼稚得以為,認罪了本王,你趙氏一門還能在安陵悠哉悠哉?哈哈哈!”

    聽著那帶有慢慢諷刺的話,趙文藺氣得不由攥緊了拳頭,他咬了咬牙,說道:“肅王,何必欺人太甚?”

    “喲?你這話可真是……嘖嘖,說得就跟本王欺負你們似的。”趙弘潤嘖嘖兩聲,毫不見外地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隨即目視著趙文藺,淡淡說道:“你搬也好,不搬也罷,總之,安陵日後就沒有你們一席之地了。”

    話音剛落,忽聽不遠處傳來一聲怒笑:“肅王,好大的威風!”

    趙弘潤聞聲轉頭望去,正巧望見有兩名中年人正一臉慍怒地走入堂中,容貌看起來與趙文藺有幾分相似,想來便是趙文藺的兄弟。

    “殿下,此二人想必是趙來峪的次子與三子,趙文衢、趙文輔。……民間傳聞趙文衢衝動,說話的那個,多半是次子趙文衢。”段沛小聲在趙弘潤耳邊介紹。

    儘管段沛也並非親眼見過許多趙氏一門的人,但趙氏一門的成員,他手底下的青鴉眾卻已探查清楚,因此稍加推斷,便能猜出對方的身份。

    趙弘潤朝著段沛點了點頭,算是對青鴉眾工作的贊許。

    隨即,他轉頭望向趙文衢,輕笑說道:“怎麼,你有異議?”

    正如段沛所猜測的,方才出那一聲怒笑的,的確是趙來峪的二兒子趙文衢,只見他此刻滿臉怒色,手指著趙弘潤說道:“趙弘潤,莫以為我們怕了你,你是姬姓趙氏子孫,我等亦是!……鬧得太僵,彼此臉上都不好看!”

    趙來峪的幾個兒子,真是一個不如一個……

    趙弘潤不屑地輕笑一聲,也懶得與這種禍在眼前卻仍自以為是的蠢貨計較,淡淡說道:“往日的恩怨,本王暫且就不提了。……既然是你們提出要搬離安陵,那麼,你們就一定要搬!”

    趙文衢聞言臉上怒容更甚,怒視著趙弘潤說道:“如果我說不呢?”

    趙弘潤淡淡一笑,說道:“王氏一門,便是你等前車之鑒!”

    也就是說,要砸了我趙氏的府邸?

    趙來峪三個兒子聞言大怒,趙文衢更是憤聲罵道:“趙弘潤,你看你敢?!”

    聽聞此言,趙弘潤眼神一冷,他覺得沒有必要再跟這種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傢伙客氣下去。

    “砸!”

    聽聞此言,那支商水軍百人隊一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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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1章:名正言順的仗勢欺人(二)

   “砸!”

    隨著趙弘潤這一聲命令下達,此番隨同而來的商水軍百人隊,頓時就動手開始打砸北屋的廳堂。

    見此,趙文藺與趙文輔面露驚恐之色,而趙文衢,卻是憤怒地朝著趙弘潤沖了過來。

    只可惜,他還未沖到趙弘潤面前,就被宗衛褚亨擋住了。

    五大三粗的褚亨,在普遍只有八尺(肅氏量,約一米七)左右身高的魏人中,著實是一個另類,身高接近一丈(一米九多到兩米),比趙文衢足足高出一個半腦袋,有如一座鐵塔般。

    只見他伸出右手,伸展手掌做出阻擋的架勢,甕聲甕氣地對趙文衢說道:“再靠近我家殿下,某就不客氣了!”

    然而趙文衢此刻怒火攻心,哪裡聽得進去,舉拳就揮向褚亨。

    只可惜,他的拳頭被褚亨輕鬆就捏在了手掌上,隨即,褚亨一把拎住趙文衢的腰帶,居然將後者像捉小雞那樣整個提了起來,舉過了頭頂。

    隨後,褚亨將其丟了出去。

    只聽砰地一聲,趙文衢的身軀砸在一張茶几上,茶几砰地一聲被砸塌,趙文衢亦痛地慘嚎起來。

    見此,趙氏府內的家兵心中大驚,連忙圍到了趙文衢身邊。

    “二爺,您沒事吧?”

    “二爺?”

    被摔地暈暈乎乎的趙文衢甩了甩腦袋,隨即望著圍在身邊的家僕與家兵們,罵道:“圍著我做什麼?還不去阻止這幫人?!”

    “這……”

    眾家兵猶豫地望向在屋內打砸的商水軍,望著他們全副武裝的裝備,暗自咽了咽唾沫。

    他們心說:那可是駐防軍的軍卒啊……

    見眾家兵還在猶豫,趙文衢怒聲罵道:“還不快去?!”

    眾家兵心中一震,咬咬牙,硬著頭皮湧了上來。

    見此,趙弘潤瞥了他們一眼,淡淡說道:“敢亮兵刃的,本王一概視為欲行刺本王的刺客……”

    這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這些家兵一旦亮出兵刃,你趙弘潤就要下令商水軍就地格殺?

    那那些提著長槍到處打砸的商水軍士卒算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們就不算亮出兵刃?

    趙文藺、趙文衢、趙文輔兄弟三人皆氣地滿臉漲紅。

    而躲在旁邊觀瞧的十三公子趙成恂,早已被自己親眼所見的一幕嚇得說不出話來。

    他此時才意識到,前幾****與王郴教唆守城的縣兵關閉城門,將不遠處那位肅王擋在安陵城外,這究竟是多麼的愚蠢。

    這個趙弘潤,根本未將他們趙氏一門放在眼裡!

    “氣死我了,你們這幫廢物!”

    見一眾家兵被趙弘潤一句話嚇得不敢動,趙文衢掙扎著站起身來,從一名家兵手中奪過一把劍,面色猙獰地沖著趙弘潤罵道:“趙弘潤,你敢殺我麼?”

    ……

    趙弘潤用看待傻子般的目光盯著趙文衢半響,倍感好笑地說道:“這本王還真不知誒,要不你試試?”

    在他說話的時候,宗衛長衛驕已經抽出了腰間的佩劍。

    終歸是跟在趙弘潤身邊長達八年的宗衛,就算不如原宗衛長沈彧那樣瞭解自家殿下,但趙弘潤這句調侃背後的深意,衛驕卻是聽懂了。

    清楚瞧見衛驕隱隱透露著凶光的眼眸,趙文藺頓時毛骨悚然,心中暗叫不好。

    可惜,趙文衢卻似乎並未察覺到那即將降臨到他頭上的危機,仍叫囂著你不敢殺我,提著兵刃沖向了趙弘潤。

    見此,趙文藺急聲喊道:“二弟,住手!”

    趙文衢終究停了下來,但並非是因為兄長,只是因為在趙文衢喝止他的同時,還有另外一個人在同時出聲喝止。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趙文藺、趙文衢、趙文輔兄弟三人的父親,趙來峪。

    “還不住手,愚子,真當他不敢殺你麼?!”

    不知何時從內室來到廳堂的趙來峪,拄著拐杖,朝著趙文衢破口大駡。

    別人不瞭解趙弘潤,難道趙來峪還會不瞭解麼?

    趙來峪很清楚,趙弘潤與他父親趙元偲一樣,從來就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人,想當初楚魏戰爭期間那個叫楚兵挖出來的深坑,真以為趙弘潤只是說笑麼?

    當時種種跡象表明,倘若當初那五萬楚兵拒絕投降趙弘潤的話,當時企圖反攻到楚國境內的趙弘潤,十有八九會將這五萬楚兵坑殺。

    還有後來攻打雒地、攻打河南,真以為趙弘潤只是單純憑著給予三川之民足夠的利益,就使得那些三川之民甘願臣服於他,臣服于魏國麼?

    倘若果真有人如此認為,相信趙來峪就要對那人說四個字:愚不可及!

    需知,趙弘潤所做的那些,皆是帝王之術最純粹的禦下之道:先亮出武力,用拳頭將你打服氣,再給你一點甜頭。相信只要是有腦子的人,都會懂得該如何做出選擇。

    正因為如此,在撇除了個人情緒的前提下,趙來峪亦認可趙弘潤或有可能是姬姓趙氏近幾代中最傑出的子孫,是註定會成為支撐魏國的玉柱鼎石的王族子弟。

    不過話說回來,就眼前所看到的一幕,使得趙來峪望向趙弘潤的眼神亦十分冷淡,冷淡中帶著幾分憎恨。

    ……此子,真是豈有此理!

    眼下的趙來峪,並不清楚他趙氏一門近幾日來所做的事,因此,對於趙弘潤登門鬧事的行為,感到極其的不滿。

    他自認為站在有理的一方,因此,即便他已失去了掌控宗府的權利,但在趙弘潤面前,仍然不見有絲毫的心虛、畏懼。

    “趙弘潤……”

    “叫肅王!”

    頗為熟悉的一幕,率先開口的趙來峪,被趙弘潤一句話就頂了回去,這非但讓趙文藺、趙文衢、趙文輔目瞪口呆,更是讓趙成恂等聞訊而來的趙氏子弟呆若木雞。

    因為就輩分而言,趙弘潤應該喊趙來峪一聲三叔公,誰曾想,這位傳聞中囂張跋扈的肅王,在趙來峪這位趙氏長輩面前,果真是一如傳聞中那樣狂妄自大。

    不過今日,趙來峪的心情倒是未見有什麼波瀾,畢竟他與趙弘潤也不是第一天打交道,當初趙弘潤還當面罵他老匹夫呢,似今日這種,又算得了什麼?

    這不,趙來峪在被趙弘潤沖了一句後,不急不惱,只是指著四周被砸得亂糟糟的廳堂,目視著趙弘潤冷冷說道:“肅王,老夫承認你是我趙氏近幾十年來最傑出的子孫,但並不表示老夫會任你欺辱,今日你無端砸了我趙氏一門,不給個說法,老夫就算拼著這條老命不要,亦要叫你背負一些不好的汙名。”

    ……

    趙弘潤略微皺了皺眉。

    不可否認,儘管趙來峪已失卻宗府的權利,但他終歸是在宗府執掌大權足足二十餘年,要說他手中已沒有什麼底牌,趙弘潤肯定不信。

    再者,似趙來峪此番的威脅,亦讓趙弘潤感到有些不對勁,因為趙來峪說得很冷靜,並非是像上次在宗府時那樣憤怒爆炸。

    一個冷靜的對手,遠比一個處於憤怒中的對手更具威脅。

    當然了,話雖如此,但趙弘潤並不畏懼,畢竟眼下他的勢力,已非失去宗府權利的趙來峪可比。

    想到這裡,趙弘潤淡淡嘲諷道:“本王為何砸你趙氏一門的府邸,趙來峪,你果真不知麼?”

    聽聞此言,趙來峪頓時就聯想到了他在離開大樑時所做的事,即叫人放出謠言污蔑趙弘潤。

    一想到這件事,趙來峪便忍不住要暗歎一聲: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因為若是他當初不叫人放出那則謠言的話,相信趙弘潤此刻多半還呆在大樑,豈會有閒情逸致跑到安陵來砸了他趙氏一門的府邸?

    可惜他當初怒火攻心,沒有細想放出那則謠言的後果。

    如今想想,真是悔不當初。

    暗罵了一句,沉寂了半響的趙來峪點頭說道:“好!你砸吧。……但是砸完之後,你我再不相欠。若你日後再來欺辱我趙氏一門,老夫絕不會放過你!”

    唔?

    趙弘潤聽得感覺有點不大對勁,在皺皺眉後,慢條斯理地說道:“砸你府邸,不過是教訓教訓你那個狂妄的二兒子,並非本王此番前來的來意。”

    趙來峪聽得心中冷笑不已,雖然他也知道他二兒子趙文衢性格衝動,的確是有些狂妄,不過話說回來,你趙弘潤說這話不合適吧?

    “你還想做什麼?”趙來峪冷冷問道。

    “不做什麼,就是催促你等搬離安陵而已。”

    搬離安陵?

    趙來峪聽得心頭一愣,因為這不像是趙弘潤慣用的手段。

    “什麼意思?我趙氏一門居住在安陵,妨礙到肅王殿下了麼?”趙來峪皺眉問道。

    趙弘潤越聽越感覺不對,亦皺眉說道:“趙來峪,你少給本王裝蒜!……既然你趙氏一門決定站在王氏那邊,說什麼欲搬離安陵,綁架民意威脅本王,那好,本王就讓你們搬,看看沒了你們,安陵會不會倒!”

    趙來峪聞言,佈滿皺紋的老臉頓時凝了起來,眉頭深皺,說道:“老夫何曾做過這樣的事?”

    “……”

    “……”

    二人對視了一陣,隨即不約而同地望向趙文藺、趙文衢、趙文輔兄弟三人。

    只見在趙來峪滿臉憤怒的注視下,這兄弟三人眼神閃爍,神慌意亂。

    頓時,趙弘潤與趙來峪都明白了。

    嘁!沒勁!

    趙弘潤暗自撇了撇嘴,興師問罪的興致頓時就消散了大半。

    而與此同時,趙來峪卻狠狠一頓手中拐杖,怒不可遏地罵道:“孽子!孽子!”

    眼瞅著噗通一聲跪倒在趙來峪面前的趙文藺、趙文衢、趙文輔,趙弘潤暗自搖了搖頭,頗有種幸災樂禍。

    仔細想想,趙來峪能在宗府屹立二十餘年不倒,也算是個強橫有能耐的人物,雖然被他擠出了大樑,但也不算是晚景淒涼,怎麼說也算是全身而退。

    沒想到此次,似趙來峪這般強橫的大人物,晚年卻被他幾個兒子給坑了,白白送給趙弘潤一個天大的把柄。

    毫不誇張地說,只要趙弘潤願意,他可以整得安陵趙氏一門連王族身份都喪失掉,畢竟綁架民意、威脅此番為了朝廷之事而來的他趙弘潤,等同於與朝廷為敵,等同造反。

    這個罪名可不會輕!

    顯然,趙來峪也是考慮到這點,因此此刻瞪著他三個兒子,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要說上次他與趙弘潤的交鋒,是敗在成陵王等人的倒戈相向下,是敗在魏天子趙元偲與宗府宗正趙元儼的默許縱容甚至幫襯下,那麼這回,他算是砸在他幾個兒子的手中。

    這下完了……

    偷眼觀瞧趙弘潤,見此子一副戲虐看好戲的神色,趙來峪便知,此番他趙氏一門恐怕要大出血了。

    除非拿出能使眼前這位肅王滿意的條件,否則,恐怕安陵還真沒有他趙氏一門的容身之地。

    仗勢欺人並不怕。

    怕的是,名正言順的仗勢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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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2章:老健的趙來峪

    “愚蠢!愚蠢!簡直愚不可及!”

    在安陵趙氏的府邸內,在趙來峪的別院小屋裡,趙來峪正滿臉慍怒地呵斥著自己那三個兒子。

    半個時辰,當趙來峪聽說趙弘潤親自上門時,還以為是此子終於按耐不住,準備報復當初他放出謠言一事。

    雖說氣憤,但趙來峪並不畏懼。

    因為他自認為沒有什麼足夠重創他安陵趙氏一門的把柄在趙弘潤手裡。

    貢氏兄弟之事?他趙來峪可以推地一乾二淨,畢竟這件事王氏一門的那幾個小子才是主謀,似趙成恂、趙成繹、趙成棠等趙氏子弟,充其量不過是幫兇而已。

    至於縣倉虧空一事,那就更簡單了,只要拿出一筆錢補足他們趙氏一門虧空的倉米數額,趙弘潤並不能將他們怎麼樣。

    畢竟安陵趙氏,亦是姬姓趙氏王族的一支,享受些許豁免罪行的權利,這是很正常的事,相信就算鬧到魏天子那邊,趙元偲亦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剝奪一支王族成員的地位。

    趙弘潤亦是如此。

    畢竟對方非但與趙元偲、趙弘潤父子是同族,而且皆是王族出身,雙方皆出自一個祖宗,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指的就是這種情況。

    倘若趙弘潤執意要因為這些事整治趙來峪這一支趙氏一門,也不是不可以,但可以預見,一旦此事傳出去,趙弘潤就會被貴族們苛責,甚至會影響到他的聲譽與號召力。

    因為反對的聲音會說,一個對待自己同族之人都如此苛刻、刻薄的人,如何可以信服?

    正是因為如此,趙弘潤並沒有因為貢氏兄弟以及縣倉虧空的這件事去,畢竟別看這兩件事的影響都非常惡劣,但在國內貴族們眼裡,這並不能算是什麼大事。

    反過來說,或許還是司空見慣的事。

    國內的輿論大勢如此,即便趙弘潤心中不爽,亦不得不承認一點:公正的陽光,並不能照拂大魏的每一寸土地。

    但綁架民意、蓄意製造混亂,這件事就大為不同了,這跟煽動平民暴亂沒有什麼區別,等同於造反。

    若趙弘潤用這個理由打壓安陵趙氏一門,相信舉國上下不會有哪個王公貴族跳出來為趙來峪說清,畢竟煽動暴亂,這是于魏國刑法所不容的,若情節惡劣,哪怕是王族子孫,亦有可能被處死。

    魏國刑部與宗府皆有規令:除非圖謀造反,否則姬姓趙氏王族子孫死刑豁免,亦禁止任何人與府衙施加刑罰。

    而這回,趙文藺、趙文衢、趙文輔支持王氏一門,意欲煽動平民,綁架民意威脅趙弘潤,這恰恰就剛好挨到造反之罪的邊緣,正因為如此,趙來峪在得知此事後,勃然大怒。

    不得不說,此刻正大罵幾個兒子的趙來峪,滿臉慍怒比起當初他與趙弘潤對罵的時候,有過之而無不及。

    說到底,他也是在宗府屹立二十餘年不倒的老宗正,自然清楚什麼樣的罪名趙弘潤拿他們沒轍,什麼樣的罪名趙弘潤卻可以致他們於死地。

    而偏偏,趙文藺、趙文衢、趙文輔兄弟三人,做了最不應該做的事:不顧他的叮囑,瞞著他與王氏一門達成了協定,企圖聯合城內的貴族,綁架民意威脅代表朝廷來到此地的趙弘潤,逼迫後者逼開安陵。

    趙來峪恨不得敲開三個兒子的腦顱,看看這幾個不成器的兒子腦袋裡究竟裝了些什麼東西!

    在父親的怒駡下,趙文藺、趙文衢、趙文輔三個人,低著頭默然不語。

    而瞅著三個兒子低眉順目的樣子,趙來峪心中仍不解恨,憤然罵道:“蠢材!也不用你們的腦子想想,他趙弘潤此番是禮部請來解決安陵與鄢陵兩地的民怨的,他代表的是朝廷!……前幾日成恂耍小伎倆,欲將那趙弘潤擋在安陵城外,那趙弘潤事後沒來找你們麻煩,那並非是因為畏懼了你們,亦或是畏懼了老夫,只是他覺得,這種小事無法讓他整垮我趙氏一門而已!……再看看眼下,就因為你們這三個蠢材幹的事,他趙弘潤親自登門問罪來了吧?砸了府邸吧?啊?……他一直在等機會,就是你們三個蠢貨,白白將把柄交到對方手中!”

    “父親息怒。”三子趙文衢滿臉訕訕,道:“我們原以為那招挺靠譜的,誰能料到,趙弘潤那小子有這一手……”

    “誰能料到?”趙來峪氣地心口一陣緊縮。

    自古以來,威脅朝廷是一把雙刃劍,倘若朝廷自忖無法解決問題,那麼他們自然會妥協,就像當初朝廷對以宗府為的國內王公貴族勢力妥協一樣;但反過來說,倘若朝廷一方有能力穩住局勢,那麼抱歉了,誰蹦地最歡,就拿誰先開刀。

    無論在哪個國家、在哪個年代,從不犯禁的大貴族幾乎是不存在的,種種原因下,或多或少都會出現違法犯禁的事,比如占取國家的利益。

    而如何判斷朝廷的底線,抓住朝廷的軟肋,在不真正觸怒朝廷與天子的前提下,為自己家族取得最大化的利益,這是學問,而且是大學問。

    以王氏一門這種態度,也幸虧他們不在大樑,否則早就被朝廷整死了。

    至於趙文藺、趙文衢、趙文輔兄弟三人,在趙來峪眼裡簡直就是十足的蠢材!

    因為雙方有聯姻之親,因此義務幫忙?

    趙來峪恨得咬牙切齒。

    自古以來,被聯姻之親牽連導致家破人亡的世家有多少?

    遠的不說,就說當年南燕大將軍蕭博遠因謀反通敵等數十樁罪名被誅,當時魏天子在剷除蕭家時,遭受牽連的貴族世家,何止數十上百?

    那些世家有罪麼?

    當然!

    他們最大的罪狀就在於,沒有及時與蕭家劃清界限!

    似這種事,趙來峪這輩子看得太多太多。

    “父親,事到如今,您再指責我們也沒用,不如想想如何解決這燃眉之急吧?”趙來峪的大兒子趙文藺,此刻亦是滿臉悔恨地說道。

    “蠢材!”

    趙來峪恨恨地罵了三個兒子一句,隨即捋著眉頭深思起來。

    還別說,薑還是老的辣,不消片刻,趙來峪便想到了一條毒計,只不過是否使用這條毒計,他還是有些猶豫。

    因為他看得出來,趙弘潤一開始登門鬧事時,氣焰何等囂張跋扈,但在察覺到這件事並非他趙來峪指使後,此子的神色便流露出幾許興意闌珊之色。

    趙來峪自然能體會這種感覺。

    好比說,有個曾被一頭猛虎襲擊的獵戶,籌備了許久,自認為能殺死那頭猛虎,於是他上山去狩獵那頭猛虎,報復當初的仇恨。沒想到雙方還未開打,那頭猛虎就自己不慎摔落懸崖摔死了。

    雖說大仇得報,但這個結果會讓那名獵戶感到痛快麼?

    當然不會!

    想來那名獵戶自然是希望憑藉武力,手刃那頭猛虎。

    如今,趙弘潤好比就是那名獵戶,趙來峪便是那只猛虎,只不過,他並非是自己不慎摔落懸崖,他是被三個不成器的兒子給氣死的。

    但……或許能因禍得福?與趙弘潤化解那段恩怨?

    趙來峪捋著鬍鬚思忖著。

    他是真的不想再與趙弘潤鬥下去了,一來他已經失去了在宗府的權利,而趙弘潤的權勢則日益加重;二來,正如當初趙弘潤在宗府時所誇口的豪言,他今年才十六歲,而趙來峪卻年過六旬,別說他趙來峪如今已壓不下趙弘潤,就算能壓下,待他死後,他的後輩兒孫,只會遭到趙弘潤更兇猛的報復罷了。

    倘若兒孫成器倒還無妨,可此刻跪在趙來峪面前的三個兒子,趙來峪怎麼看都不覺得這些蠢貨能鬥得過趙弘潤。

    想到這裡,趙來峪輕歎一聲,拄著拐杖徐徐走出了屋子。

    “父親?”趙文藺、趙文衢、趙文輔三人驚愕地回頭望向趙來峪,但後者卻不理會兒子,拄著拐杖,也不帶什麼家僕家兵,一個人上了街,前往縣衙。

    趙來峪的異常動向,當即被監視在趙氏一門府外的青鴉眾察覺,隨即派人通知了此時已回到縣衙的趙弘潤。

    不得不說,在得知這件事後,趙弘潤真的很失望,比他在趙氏一門的府邸內得知聯合王氏一門來威脅他其實並非趙來峪所主使還要失望。

    想想也知道,趙來峪此番孤身前來,准是來妥協的。

    似這般輕易就妥協,這讓趙弘潤絲毫沒有成就感,畢竟在未來到安陵的前一陣子,他可是好幾次幻想著與這位三叔公再次交鋒,鬥得天昏地暗,最後才由他一手將對方按倒在地,按到泥裡邊去。

    “殿下,要見他麼?”青鴉眾的段沛問道。

    “若不見他,顯得本王沒有容人之量。”趙弘潤怏怏地說道。

    片刻之後,趙來峪在青鴉眾的放行下,來到了縣衙的書房,見到了滿臉似欲求不滿般的趙弘潤。

    在見到趙弘潤後,趙來峪很乾脆,深鞠一躬拱手道明來意:“老夫願傾盡家財,只請肅王高抬貴手,放過我趙氏一門。”

    果然……

    趙弘潤表情更加怏怏。

    不過話說回來,看著曾經高高在上的趙來峪如今這般低眉順目,倒也不失是一件有趣的事。

    “有沒有發現,咱倆的位置整個換過來了?”

    趙來峪聞言面色一僵,他當然明白趙弘潤這是在暗諷他當初在宗府時高高在上。

    想了想,他正色說道:“老夫當初在宗府時威逼于肅王,肅王將老夫排擠出大樑;此後,老夫派人放出對肅王不利的謠言,而今日,肅王又在老夫面前砸了我趙氏一門的府邸,並教訓了老夫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子……怎麼看,你與老夫的恩怨,就此也可以兩清了。”

    ……

    趙弘潤默默地看著趙來峪,旋即曬笑說道:“話雖如此,可若是本王仍然說不呢?……你會求本王麼?”

    “會!只要懇求有用。”趙來峪在看著趙弘潤半響後,正色說道,仿佛是已然將老臉豁出去了。

    聽聞此言,趙弘潤不禁沉默起來,權衡著是否要趁此機會整垮趙氏一門的利弊。

    而就在這時,趙來峪微微一笑,自顧自地說道:“誠然,以肅王如今的權勢,再加上老夫那三個蠢兒子將把柄主動交予你手,你確實可以整垮我趙氏一門。不過,須知,兔逼急了亦會咬人……”

    “你在威脅本王?”趙弘潤似笑非笑地問道。

    “不。”趙來峪搖了搖頭,忽然展顏笑道:“肅王,王氏小輩的低劣伎倆,自然難入肅王的眼界。而老夫這邊,亦有一條計策,可使肅王你身陷其中,數月乃至數年,都無法抽身。當然,老夫是不會用這條計策的,哪怕我趙氏一門被肅王整垮。老夫只是想知道,不知肅王你是否對這條計策感興趣?”

    “哦?信心滿滿嘛!”趙弘潤聞言雙眉一挑,似笑非笑地說道:“將你心中的妙計說來聽聽。”

    趙來峪捋了捋鬍鬚,平聲靜氣地說道:“無他,只是叫人毀了城外的春田罷了。”

    “……”

    趙弘潤聞言一愣,數息後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隨即,在經過仔細思忖之後,他臉上的表情變得愈來愈凝重。

    這老傢伙……果然有點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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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3 06:45:19
第583章:趙來峪的毒計

    叫人毀了城外的春田,這看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但經仔細分析後,意義就大為不同了。

    要知道,安陵是典型的農耕城縣,該城大半的收益,來自於農田的耕種,而最主要的,則是種植穀物與棉花。

    注:真實歷史中,棉花據說是南北朝時期在邊疆種植,宋代前後傳入內地,並於明代推廣至南方。但本書是架空,是的,再對某些指責本書年代混亂的書友說一句,本書,是架空,架空架空架空(略一萬字)。

    在魏國,穀物的種植在三月下旬至四月,而棉花則在四月初左右,因此算算時間,眼下這時節,安陵差不多該是播種的時候。

    這個時候若派人毀了城外的春田,那可真是要了安陵縣的老命了,因為一旦延誤了播種期,就意味著該年安陵縣將沒有任何收成。

    沒有任何收成,就意味著安陵城內,無論是貴族還是縣民,將沒有絲毫收益。

    若果真生這種事,貴族尚且可以依靠家財活下去,可是那些縣民呢?要知道魏國的平民雖然生活條件遠比楚國的平民要好得多,但這並不表示他們家中藏著足夠吃用一年的銅錢與銀兩,沒有收入,就意味著要餓肚子。

    而一般當平民開始挨餓,那就離暴亂不遠了。

    暫且不論暴亂不暴亂,先來分析趙來峪的這條毒計。

    先,當得知城外的春田被毀後,安陵縣內的平民會有怎樣的情緒?

    答案是驚恐,隨即,這份驚恐便會化作憤怒。

    而這份憤怒會施加給誰呢?

    更直白地說,安陵縣內的縣民,他們會懷疑誰呢?

    似王氏一門等城內的貴族,會被第一時間排除在嫌疑者之外,因為似王氏、趙氏等城內的貴族,他們在城外也有大量的田地,他們的損失只會比一般平民家庭大,因此,他們不會受到懷疑。

    其次,就是趙弘潤這位肅王的勢力。

    但趙弘潤貴為肅王,又是他們魏人的皇子,且以往的風評極佳,更曾被魏民譽為挽救國家的英雄,因此,他也不會被懷疑。

    那麼,還有誰?安陵,還有誰可以懷疑呢?

    對的!

    還有安陵城外的五萬余難民!

    別以為當初阻擋城外五萬余難民進入安陵,這只是王郴、趙成恂等貴族子弟迫使安陵縣縣令嚴庸所為,事實上,安陵城內的平民亦不情願那些難民湧入城內。

    理由很簡單,因為安陵雖說是大縣,但縣內人口總共也就三四萬左右而已,倘若一下子湧入五萬左右的難民,那麼城內的資源自然要被難民奪走一大半。

    人心,都是存在自私的。

    只有像召陵縣,像這種經歷過楚國侵略、屠殺的縣城,當地的民眾才會拋棄私念、同仇敵愾,寧可城內人人每日只喝粥,也會將城外投奔而來的難民迎入城中,分給他們食物。

    因為那些魏民很清楚,在當遭到楚國進犯的情況下,唯有一國的同胞才會與他們並肩作戰。

    越是經常遭到外族進犯的縣城,當地的縣民就越團結。

    當然,也越排外。

    但安陵不同,當年的楚魏之戰,由於趙弘潤及時率領浚水軍趕到鄢陵戰場,以至於當時平輿君熊琥以及後來暘城君熊拓的楚軍,皆被攻到安陵就被趙弘潤與浚水軍打敗。

    可以說,安陵是有驚無險地度過了那場危機。

    因此,安陵縣不像召陵縣那樣切身體會到團結的重要性,在城內貴族的教唆下,縣內的魏人顯得很冷漠。

    他們會想:鄢陵人受難,那是楚人造成的,為何你們要跑到我安陵,來分我安陵的資源?

    倘若安陵的資源無窮無盡,那倒是無所謂,可問題是,安陵無論是住宿還是糧食,它有是有限的,既然人多了,那麼自然而然每個人分到的東西也就少了。

    因此,在當初城內貴族指使縣令嚴庸將那些以鄢陵人為的難民擋在安陵城外時,安陵城內的平民,大部分都當做沒瞧見。

    正因為如此,城外的難民對安陵人的態度普遍亦帶有敵意。

    而倘若城外的春田遭到毀壞,那麼理所當然,城外的難民,就會成為安陵人懷疑的對象。

    畢竟前者有著明顯的動機:難民痛恨安陵人的冷漠,痛恨後者為了自己的利益,拒絕幫助他們。

    毋庸置疑,倘若城外的春田被毀,那麼,安陵縣的人十有八九會與城外的難民爆衝突。

    如此一來,趙弘潤哪裡還顧得上懲治城內的貴族?

    然而,這並不是趙來峪這條毒計最狠的地方。

    最狠的地方,在於趙來峪還給趙弘潤下一個餌:若果真生那樣的衝突,你肅王到底出面不出面?若出面,你肅王又會站在哪邊?

    前一個問題不必多說,趙弘潤自然不會眼睜睜看著安陵人與城外的難民生衝突,畢竟雙方皆是魏國的子民,正所謂手心手背都是肉,無論哪方出現犧牲者,趙弘潤心中都不會好受。

    可問題是,他如何制止這股暴亂呢?

    要知道,在當安陵人普遍認定城外難民便是毀壞了城外春田的犯人的前提下,就算趙弘潤站在中立,雙方各打八十大板,相信安陵城內縣民對趙弘潤的評價與態度亦會大幅度跌落。

    為何?

    因為安陵人是切身受害者,他們遭受了無法估量的損失,倘若不能將這股憤怒泄在他們認定為是犯人的難民身上,那麼,自然而然就會轉嫁到趙弘潤身上。

    這就是人性。

    而這樣導致的結果,會使得安陵城內的縣民聯合一致聲討趙弘潤。

    在這種情況下,城內似王氏一門、趙氏一門等貴族,只要在背後稍加挑唆,就能讓趙弘潤在安陵待不下去,別說制裁城內的貴族,他甚至會被安陵人聯合起來趕出安陵。

    除非趙弘潤不惜民眾流血,調集商水軍強行鎮壓。

    但趙弘潤並不會那樣做,並且,一旦他這麼做了,只會激起安陵人更加強烈的反抗,最終驚動朝廷,為了化解這次危機,而勒令趙弘潤離開安陵一帶。

    因此說,一旦城外春田被毀,除非趙弘潤明確站在安陵人的一方,對無辜的難民展開報復,否則,他無論如何還是會被讓憤怒衝昏頭腦的安陵人趕出安陵。

    而如此一來,安陵城內似王氏、趙氏等貴族的危機,自然而然也化解了。

    到那時,趙弘潤雖然還可以用其他手段報復這些貴族,但是想要整垮他們,恐怕是很難了。

    不可否認,趙來峪的這條毒計,亦是綁架民意,但他著實要比王氏一門前幾日想出來的昏招高明地多,何止高明幾倍。

    儘管不想承認,但趙弘潤不得不承認,倘若趙來峪果真用了這招毒計,他趙弘潤的確會陷在其中,無法抽身,並且,會讓他先前所做的一切付之流水。

    “老東西……”

    趙弘潤目視著趙來峪,沉著臉嘀咕了一句。

    若在當初大樑,相信趙弘潤在聽到這句老東西後會勃然大怒,但是此時此刻,趙來峪卻唯有得意,因為趙弘潤這種語調的老東西,在他聽來不亞於讚美。

    “……有你的!”

    目視著趙來峪良久,趙弘潤的心情著實有些複雜。

    原因很簡單,因為趙來峪這回並沒有讓趙弘潤感到失望,這個屹立在宗府二十餘年不倒的老人,的確值得他趙弘潤打起十二分精神去應付。

    只不過,這恐怕也是二人最後一次交鋒了:既然趙來峪將這種毒計都親口告訴了趙弘潤,就意味著,他已經不想再與趙弘潤鬥下去,也意味著,趙弘潤最終還是沒有機會將這個可惡的老頭子按倒泥裡去。

    此時此刻,趙弘潤終於明白,為何趙來峪能屹立于宗府二十餘年不倒,這位他應該稱之為三叔公的老人,的確是有能耐的。

    只可惜,他的後輩兒孫不爭氣。

    想到這裡,趙弘潤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

    見趙弘潤在沉默了片刻後忽然無端端笑,趙來峪皺了皺眉,著實有些不解。

    他問道:“肅王為何笑?”

    只見趙弘潤凝視著趙來峪良久,感慨地說道:“三叔公,不愧是三叔公,本王最終還是沒能有機會將你按到泥裡去。……算了,你我之間的恩怨,就到此為止吧,本王會秉公處置你趙氏一門,不會再借機報復,你可以放心。不過,在本王看來,你的趙氏一門,恐怕不會長久的。”

    這是威脅?

    趙來峪聞言皺了皺眉,然而,他又感覺趙弘潤此時的這種語氣,並不像是在威脅他的樣子。

    仔細一想,趙來峪頓時就明白了:趙弘潤指的,恐怕是他的兒孫。

    趙來峪沉默了。

    是的,他此番可以憑藉手段打動趙弘潤,使得後者鬆口,放寬對他趙氏一門的懲治,但歸根到底,這件事的起因是他那三個兒子。

    他已經年過六旬了,還能庇護後輩兒孫多久?

    等有朝一日他不在了,就算眼前這位肅王不報復,又有誰能保證他的後輩兒孫不會得罪其他有權有勢的大人物呢?

    魏國,有的是如今他趙氏一門得罪不起的大貴族。

    想到這裡,趙來峪突然抬起頭來,朝著正準備喚來宗衛將送他出府衙的趙弘潤說道:“肅王,若你要對付王氏一門,就需要當心鄭城的王氏。”

    這是……示好?

    趙弘潤表情怪異地瞅著趙來峪,不過卻是被他的話所吸引了。

    “鄭城的王氏……什麼意思?”

    只見趙來峪捋了捋鬍鬚,微笑著說道:“安陵王氏,乃鄭城王氏的分家,而鄭城王氏,則是王皇后的娘家,即東宮太子的舅族……”

    ……

    趙弘潤著實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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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3 06:45:38
第584章:庇護?

    安陵王氏一門,居然是鄭城王氏的分家,這事若不是趙來峪點明,趙弘潤還真不清楚。

    原本,趙弘潤還是以為王氏一門的仗持是因為他們與趙來峪的安陵趙氏一門有聯姻之親,沒想到,王氏一門真正的依仗,居然是鄭城王氏。

    這夥人,是東宮太子一系!

    這可真是……

    此時此刻,趙弘潤儼然有種對世事無常的感慨。

    他原以為王氏一門不過只是條會咬人但又咬不動人的肥魚,沒想到這條肥魚背後,居然藏著一條大鯨鯊。

    當然了,最大的感慨,恐怕還是因為面前坐著的那位三叔公,趙來峪。

    誰曾想到,當初在宗府裡時彼此對罵、罵地臉紅脖子粗的雙方,此刻卻能似這般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喝茶?

    別說旁人意料不到,就連趙弘潤也絕沒有事先想到。

    而就當趙弘潤用複雜的目光打量趙來峪時,趙來峪亦用同樣複雜的目光打量著趙弘潤。

    二人,對彼此或多或少仍有些芥蒂,但說到底,如今他們的爭鬥,已只是意氣之爭,不再涉及到利益。

    因此,當趙弘潤應允了趙來峪的求和時,趙來峪不禁有些意外。

    要知道,他本來還準備了一大堆說辭準備用來說服趙弘潤,沒想到,趙弘潤遠遠比他想的還要果決,在已化解了彼此矛盾的前提下,權衡利害,當即便同意了與趙來峪化干戈為玉帛。

    這讓趙來峪對趙弘潤更加高看幾分。

    畢竟在已化解了恩怨干戈的情況下,趙來峪對於趙弘潤的才能還是極為讚賞的。

    有時他還曾幻想,倘若他兒孫輩中,哪怕有一人能有像趙弘潤這般的才能,不,哪怕只有一半,他趙來峪又何必低聲下氣地來求和呢?

    單單他趙來峪,年過六旬,只是一把老骨頭而已,根本不懼趙弘潤,但是為了後輩兒孫,為了他趙氏一門,他不得不垂下頭顱。

    這對於一位執掌宗府權柄長達二十餘年的老人而言,著實是一件很難短時間內消化的事。

    而趙來峪能做到這一點,說明他的確是能屈能伸的梟雄之輩,且眼光毒辣,一下子就看穿了事物的根本,這讓趙弘潤都不由得心存幾分佩服。

    也難怪當初連趙弘潤的老爹魏天子趙元偲都沒辦法單獨將其搬倒。

    “肅王……”

    “呵。”趙弘潤輕笑了一聲,在目視了趙來峪半響後,忽而搖搖頭說道:“算了,就喊我弘潤吧。”

    趙來峪不由得眼睛一亮。

    在他借那條毒計表露誠意之後,趙弘潤亦顯示了他的誠意,這讓趙來峪暗暗點頭:此子,其實心胸並不狹隘,只是報復心有點重而已。

    “那老夫就托大了。”

    趙來峪拱了拱手,旋即對趙弘潤正色說道:“弘潤,老夫並不建議你直接與王氏撕破臉皮。”

    要是在以往,趙弘潤恐怕是聽不進這種話的,但如今他與趙來峪彼此坦誠相待,這讓他能仔細思考趙來峪說這番話的深意。

    “因為東宮?”

    “唔。”趙來峪點點頭,捋了捋鬍鬚說道:“東宮與雍王之爭,已是勢同水火,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此番你離開大樑,相信東宮與雍王此時必定是鬥地天昏地暗。……鄭城王氏,乃東宮最大的仰仗,倘若鄭城王氏出面阻止你懲治安陵王氏,那麼,東宮必定也會有所行動。”

    “我並不畏懼東宮。”趙弘潤淡淡說道。

    “這不是畏不畏懼的問題。”趙來峪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東宮太子,是儲君,是半君,但無論如何,他好歹可以稱作是君,而你,是臣。……你如今在朝野,的確是權柄極重,但真正到了需要站隊的時候,你覺得有多少官員貴族會站在你這邊?”

    “……”

    “你最大的失誤,就在於你早早地退出了皇位之爭,因此,但凡有心從龍的朝臣與才俊,是不會投奔於你的。”說到這裡,趙來峪捋了捋鬍鬚,正色說道:“說句難聽的,別看你如今權勢頗重,待有朝一日,天子不在了,而東宮繼位,他下詔收回冶造局,使鄢陵軍與商水軍歸兵部調度,你所營建的權勢,頃刻間化為烏有。……或者,你不從,但等同造反。”

    “……”趙弘潤聞言長長吐了口氣,目視著趙來峪說道:“三叔公,你是在勸我參與奪位麼?若我當了大魏君主,你們的日子可不會好過。”他口中的你們,指的就是國內貴族階級。

    趙來峪聞言淡淡一笑,說道:“這些暫且不論,老夫只是覺得應該提醒你這一點。”

    “……”趙弘潤目視著趙來峪良久,忽然開口說道:“東宮,未見得可以順利繼位。”

    聽聞此言,趙來峪眼中閃過幾絲異色,展顏笑道:“看來,你是支持雍王的……”

    說罷,他點點頭,又說道:“不錯,相比較東宮,的確是雍王更為賢良,有才能、有野心,但,雍王出身不好,其母貴妃施氏,其娘家的勢力,很難與王皇后相比。……這是雍王唯一不如東宮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趙弘潤皺眉問道。

    只見趙來峪輕笑兩聲,忽而壓低聲音說道:“讓雍王出面,來處理王氏。……讓雍王去借機打壓東宮一系,讓他去得罪鄭城王氏。”

    “借刀殺人?”

    趙弘潤驚異地望了眼趙來峪,心中微動。

    誠然,哪怕是如今的趙弘潤,亦有心存忌憚的,比如,王皇后的娘家鄭城王氏。

    顧名思義,皇后的權威,自然會比他一介皇子高得多,一旦得罪了鄭城王氏,得罪了王皇后,雖說他趙弘潤自己不懼,可他在深宮的母妃沈淑妃怎麼辦?

    別看當初陳淑嬡仗著趙弘潤他爹魏天子的寵倖,狂妄地想與王皇后平起平坐,在宮廷人盡皆知,可王皇后搭理陳淑嬡了麼?

    無論陳淑嬡受寵前還是失寵後,王皇后皆未打壓她,就仿佛,根本懶得理睬這種跳樑小丑。

    想想也是,人家王皇后的兒子是東宮太子,況且又有鄭城王氏勢力強大的娘家,你陳淑嬡一介選秀入宮的小貴族之女,何德何能,誇口要與她王皇后平起平坐?更妄圖取代她?

    真是不自量力!

    “王皇后,是個清心寡欲的女人吧?”趙弘潤冷不丁地開口道。

    趙來峪愣了愣,隨即點頭說道:“不錯,皇后王氏,著實是一位很得體的女子,以往在宮內,也並未主動與嬪妃結怨。……但事關她兒子的皇位,相信就算是再清心寡欲的女人,都不會坐視不管的。”

    趙弘潤聞言思忖了一陣,徐徐點了點頭。

    的確,正如趙來峪所言,他趙弘潤沒有必要自己去得罪鄭城王氏,去得罪王皇后,他只要將這件事傳遞給雍王弘譽就好,相信雍王弘譽會很樂意當他手中的利刃,借機打壓鄭城王氏,一來削弱的東宮的勢力,二來也提高了他雍王的威信。

    不得不說,趙來峪這只老狐狸還是頗有能耐的,只不過,這老頭為何要給趙弘潤出主意?

    想到這裡,趙弘潤似笑非笑地對趙來峪說道:“三叔公,這是對我示好麼?……你再示好,我也不會再次放寬對你趙氏一門的處罰。”

    趙來峪聞言淡淡一笑,其實在他眼裡,只要趙弘潤不借機報復,那麼,他趙氏一門所面臨的危機,其實輕易就能化解,根本不算什麼。

    當然,這並不是他的目的。

    只見趙來峪徐徐收斂臉上的笑容,正色說道:“弘潤,我大魏的狼災何以氾濫,成為心頭大患?因為其成群。……老夫知道你對宗府、對宗室心存偏見,因為你只看到宗府掣肘你父皇,卻未看到,宗府對你父皇鼎力相助的時候……”說罷,他捋了捋鬍鬚,壓低聲音說道:“當年南燕大將軍蕭博遠一事,你父皇株連了多少貴族?使得國內多少王公貴族人人自危,欲聯合起來逼你父皇退位?是宗府,是宗府站在你父皇這邊,強行鎮壓了此事。”

    還有這事?

    趙弘潤驚訝地望著趙來峪。

    “老夫並沒有誆你。”趙來峪平舉雙手,對趙弘潤說道:“宗府的作用,就好比你冶造局所製造的天秤,於兩端抱持平衡,不使皇權過重,亦不使宗族貴勳一方過重。”說罷,他曬笑著對趙弘潤說道:“你以為搬倒了老夫,你二伯就會站在你父皇那邊?呵呵,不,你二伯還是像老夫以往那樣,掣肘皇權……因為這正是宗府之所以存在的最大的目的,至於教訓族中不成器的小輩,只不過是順帶的罷了。”

    趙弘潤聞言不禁皺了皺眉,因為他覺得,依他二伯趙元儼的性格,恐怕還真是會像這位三叔公說得那樣。

    忽然,趙弘潤抬起頭來,皺眉問道:“為何對我說這些?”

    聽聞此言,趙來峪嚴肅說道:“弘潤,老夫想為我安陵趙氏一門找一個靠山,好使老夫過世之後,我趙氏一門不至於被那些不成器的兒孫弄垮……”

    “……”趙弘潤愣了愣,旋即哈哈大笑。

    他簡直搞不懂他三叔公的想法,居然想讓他庇護安陵趙氏一門,開什麼玩笑!

    他不整垮安陵趙氏一門,已經是格外的開恩了。

    “你在說笑吧,三叔公?”

    趙弘潤似笑非似地望著趙來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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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3 06:46:00
第585章:思慮

    然而,面對著趙弘潤的哂笑,趙來峪臉上卻沒有笑容。

    只見他正色說道:“弘潤,平民是靠不住的,為何?因為人眾心異,各自皆有私心,因此,王氏一門用那種低劣的挑唆,就能挑唆城內的平民一同來聲討你。真正可以仰仗的,唯有與你一脈傳承的族人……”

    說罷,他指了指趙弘潤,說道:“你的權勢,來自于你父皇,可歸根到底,只因為你乃姬姓趙氏子孫,你所倚重的宗衛,亦是宗府所培養。……你不能否認,你如今所得到的一切,歸根到底都是因為你乃姬姓趙氏子孫。”

    “……”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不過卻並未阻止趙來峪繼續說下去。

    “就拿安陵王氏來說,他們怕的,並非是你手中的鄢陵軍或商水軍,換做是旁人領兵,王氏根本不懼。……就算是駐軍六營的大將軍,就算是百里跋、司馬安,他們敢去得罪王氏麼?好歹王氏也是姬姓一脈。他們不敢,而你敢,為何?因為你乃姬姓趙氏王族宗家的子弟,無論地位還是血脈,皆蓋過他們一頭,他們對你根本沒有辦法。”

    “……”趙弘潤思忖了片刻,搖搖頭淡淡說道:“這並不能說服我庇護你安陵趙氏。”

    “老夫還未說完。”趙來峪擺了擺手,從容地說道:“老夫只是想告訴你,單純用武力,是無法讓貴族屈服的,事實上,此番就算你不召鄢陵軍或商水軍,直接上門砸了王氏一門的府邸,他們又豈敢對你怎樣?”

    趙弘潤聞言瞥了一眼趙來峪,調侃道:“令二郎可是企圖將我痛打一頓。”

    趙來峪倍感無語地歎了口氣,旋即,用仿佛置身於事外的語氣說道:“是故,若不是老夫當時喝止,那混帳東西保准要害死一門家人。……而王氏不會這麼做,他們就算再恨,也不敢對你出手,只會找你父皇哭訴,為何?”

    “因為我是姬姓趙氏王族宗家子弟……三叔公,你換個說辭行麼?”趙弘潤沒好氣地打斷道。

    “好,那老夫就換一種說法。”趙來峪捋著鬍鬚沉思了片刻,隨即開口道:“弘潤,你覺得你父皇知不知道國內姬姓貴族十有八九存在貪贓枉法之事?”

    “……”趙弘潤翻了翻白眼,懶得回答。

    見此,趙來峪輕笑著繼續說道:“他當然清楚,可是他為何不出面懲治呢?”

    “……”趙弘潤又翻了翻白眼。

    無奈,趙來峪只好自己回答:“因為茲事體大,牽一髮而動全身,即便是你父皇,亦不得不妥協。那麼,老夫問你,倘若你背後亦有幾支姬姓趙氏支持,就算日後新君繼位,他敢不敢動你?”

    唔?

    趙弘潤的面色微微變得凝重起來。

    而此時,趙來峪卻搖了搖頭,正色說道:“他不敢!……只要宗府尚在,只要你背後有偌大的姬姓趙氏分家貴族支持你,即便新君繼位想要收回你的權利,也得考慮考慮那些支持你的姬姓趙氏分家貴族的反應。”

    說到這裡,趙來峪換了一句語氣,用蠱惑般的口吻低聲說道:“你非但要建立自己的家族,也要拉攏姬姓趙氏分家貴族,這樣可使你,立於不敗之地!”

    繞了這麼大的彎,還不是要我庇護他安陵趙氏一門……

    趙弘潤暗自嘀咕了一句,不過他不得不承認,趙來峪這位三叔公的話,的確有其獨到之處。

    當初因為三川之事,趙弘潤親身經歷過被國內的眾多貴族施壓,雖然當初看似是他勝了,鬥垮了趙泰汝、趙來峪等宗老執掌大權的宗府,可說到底,他真的贏了麼?

    不,他輸了。

    他最終還是妥協了,與成陵王等諸侯王達成協議,於今年的七月初,正式對國內的貴族開放三川。

    這就是魏國國內貴族聯合起來的力量,可使朝廷妥協,使魏天子妥協,使他這位傳聞中囂張跋扈的肅王,亦不得不妥協。

    這真的是一股非常強大的力量,倘若他趙弘潤也掌握了一股貴族的意志,即便日後的新君存心要削弱他,也不會那麼容易。

    “若你執意不想參與奪位,那麼,此舉是保障你手中權力不會被日後新君削弱的最佳辦法。”趙來峪總結似的說道。

    “……”趙弘潤站起身來,在書房內來回踱了幾步。

    不可否認,他感覺自己還真的被趙來峪給說動了。

    雖說他不認為東宮太子果真能順利登基,可萬一呢?

    即便東宮太子倒在雍王弘譽腳下,即便雍王弘譽與他趙弘潤有過約定,可萬一呢?

    趙弘潤可不希望讓別人在決定他的命運,他從來都是自己將主導權捏在手裡。

    想到這裡,趙弘潤轉頭對趙來峪說道:“不過,三叔公,你那幾個兒孫,的確是不成器……”

    聽聞此言,趙來峪立馬介面道:“正好借這次機會,挫一挫他們的銳氣。”

    他接得非常快,仿佛是早已猜到趙弘潤會這樣說。

    這老狐狸……這是要讓我當一回磨刀石啊?

    趙弘潤神色異樣地瞅了趙來峪一陣,但最終,他還是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他心中微動,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轉頭問趙來峪道:“為何選擇我?”

    趙來峪聞言微笑道:“因為這柄名為肅王的利劍,最是鋒利,一旦出鞘,寒芒四射,叫人不敢直視。”

    “什麼意思?拐著彎說我張揚?跋扈?”趙弘潤皺了皺眉。

    然而聽聞此言,趙來峪卻搖了搖頭,正色說道:“張揚跋扈,沒有什麼不好……這樣更容易鎮住某些人……”

    “某些人?”趙弘潤注意到了趙來峪的這個詞,古怪說道:“不會指東宮或者雍王吧?”

    趙來峪搖了搖頭,隨即帶著幾分憂心忡忡之色,說道:“是比那更棘手的……魏氏!”

    魏氏?我大魏哪裡來什麼魏……

    剛想到這,趙弘潤忽然面色微變,雙眼一眯,喃喃說道:“隴西姬姓魏氏……”

    說罷,他下意識地望向趙來峪,心中不由地再一次湧現佩服之色:這老東西,眼光何其深遠!

    趙來峪顯然是注意到了趙弘潤驚愕的神色,輕歎一聲,苦笑道:“當初據你六叔元俼所言,隴西已經難以維持許久,去年秋季,你三伯率軍支援隴西……說實話,老夫並不看好。元佐雖是用兵的奇才,但隴西勢力已微,如何能與秦國相抗衡?最好的結果,也無非就是將隴西姬姓魏氏一脈接到我大魏來罷了……但此舉,恐怕會令我大魏發生一場動盪。”

    ……

    趙弘潤當然明白三叔公口中的動盪指的是什麼。

    要知道,真正論下來,魏氏才是姬姓的正統,他們趙氏只是分家而已。

    只不過,趙氏在離開隴西後,運氣不錯,建立國家,陸續吞併了幾個中原小國,反而混得比母族魏氏還要好。

    眼下魏氏勢微,南梁王趙元佐倘若果真難敵秦國的攻勢,十有八九會將魏氏接到魏國。

    那麼問題就來了:到時候,魏國究竟仍以趙氏為尊,還是改以魏氏為尊呢?

    誰是主?誰是賓?

    誰是君?誰是臣?

    誰是正統?誰是旁支?

    毋庸置疑,到時候趙弘潤他爹魏天子趙元偲,根本不可能將皇位以及魏國交給魏氏,但也不會剷除這些人,雖然國內貴族,無論是姬姓趙氏的本家,還是分家,恐怕沒有一個會歡迎魏氏來到魏國,來到這個屬於他們的國家。

    就像安陵人不歡迎鄢陵難民來到他們安陵尋求庇護一樣。

    到時候,趙氏與魏氏之間,肯定會發生衝突。

    顯然,這才是趙來峪希望尋求趙弘潤庇護的最根本原因:他沒有自信,能使他的安陵趙氏一門在與魏氏的爭權奪利中倖存下來。

    而依趙弘潤的性格與權勢,趙來峪不認為他會在趙氏與魏氏的爭鬥中吃虧,恐怕唯有他,才能鎮得住那些姬姓魏氏的王族。

    而聽了這番話,趙弘潤亦意識到,自己恐怕還真的得建立他在貴族間的勢力了。

    在國內平民與貴族之間,他趙弘潤自然而然傾向於前者;但在趙氏與魏氏之間,他自然是偏向于趙氏,他有什麼理由去幫助魏氏那些陌生人?

    想到這裡,趙弘潤對趙來峪說道:“三叔公,明日叫幾個你自認為還可救藥的兒孫,到我身邊來吧,我先扒他們一層皮,好好挫挫他們!……不過,話雖如此,該對你們一門的懲治,我也是不會放寬的。”

    聽聞此言,趙來峪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就按弘潤你的意思。”

    當日,在趙來峪告辭之後,趙弘潤親筆寫了一封信,隨即喚來幾名青鴉眾,吩咐他們將這封信送到大樑的肅王府,能碰到原宗衛長沈彧,就交給沈彧,不能碰到就交給留守王府的肅王衛,讓他們轉交到雍王府上。

    畢竟雍王府,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隨隨便便投遞書信的。

    然而這封信剛送出沒多久,趙弘潤忽然從青鴉眾口中得知了一件事,還有一份請帖。

    原來,安陵王氏一門今日來了一位貴客,此人以鄭城王氏的名義,邀請趙弘潤前往安陵王氏一門府上赴宴,希望能化解趙弘潤與安陵王氏一門的干戈。

    來得好快……

    趙弘潤不由地打起了精神,畢竟他即將面對的,是魏國國內屈指可數的大貴族。

    鄭城王氏!

    魏國皇后王氏的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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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6章:王氏本家的邀請

   當趙來峪來到縣衙內的書房時,趙弘潤仍在端詳著那份以鄭城王氏為名義送到他手中的請帖。

    由於宗衛長衛驕並未阻攔,因此,趙來峪拄著拐杖來到趙弘潤身邊,瞥了一眼請帖,在微微皺了皺眉後,隨即“哼哼”了兩聲。

    “有什麼建議麼?”趙弘潤隨口問道。

    趙來峪輕笑了幾聲,拄著拐杖來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後徐徐說道:“老夫建議你仍以傷重作為藉口,婉言推辭。”

    “你覺得我鬥不過鄭城王氏?”趙弘潤有些驚異地問道。

    豈料趙來峪捋平了衣袖上的褶皺,慢條斯理地說道:“老夫是覺得你會將事情搞砸。”

    趙弘潤愣了愣,隨即呵呵笑了起來。

    是的,無論是趙弘潤還是趙來峪,都猜得到那名來自鄭城王氏的貴客此番究竟是為何而來。

    無非就是想化解趙弘潤與安陵王氏之間的矛盾而已。

    可趙弘潤既然已經決定要拿安陵王氏殺雞儆猴,又會輕易放過?

    如此一下,最壞的結局也無非也就是與那名鄭城王氏的族人當場翻臉。

    而趙來峪的建議,就是讓趙弘潤稍微拖延幾日,待大樑那邊的雍王弘譽派來他的人,讓雍王去對付鄭城王氏,去得罪鄭城王氏。

    “可本王親自登門你趙氏一門,遇襲受傷的把戲,早已被城內貴族看穿。……倘若此時拖延,豈不是讓城內的貴族誤以為本王怕了鄭城王氏?”說到這裡,趙弘潤搖了搖頭,沉聲說道:“我好不容易才掌握了局面,可不想再出什麼岔子。”

    聽聞此言,趙來峪眼中閃過幾絲異色,提醒道:“你能忍著住麼?”

    趙弘潤撇了撇嘴,輕哼一聲道:“若忍不住,索性就幫雍王搬倒東宮!”

    “……”趙來峪張了張嘴,隨即苦笑著搖了搖頭。

    半響後,他猶豫這問道:“弘潤,那幾個小子……在牢裡的情況如何?”

    他口中的那幾個小子,即他的幾個孫子,三公子趙成稚、五公子趙成炅、八公子趙成棠、十公子趙成粲,以及十三公子趙成恂。

    這五個趙來峪的孫子,今早就被趙弘潤以貢氏兄弟案與縣倉虧空案兩項罪行的嫌犯名義,叫宗衛周朴將其關入了縣牢。

    目的很簡單,就是叫這幫以往養尊處優、自我感覺良好的公子爺,嘗嘗牢獄的滋味、挫一挫他們的銳氣,誰要是在牢裡面不聽話,或叫囂什麼,相信得到趙弘潤授意的周樸,定會好好“伺候”這幫公子爺。

    而這些,都是趙來峪託付趙弘潤的。

    沒辦法,趙來峪的三個兒子,都不是什麼能成器的人,因此,趙來峪唯有將希望寄託在幾個孫子身上。

    這是他與趙弘潤的交易。

    “哼!”聽聞此事,趙弘輕哼一聲,淡淡說道:“幾個小傢伙囂張地很,不過,周樸賞他們吃了幾個嘴巴,總算是消停下來了。”

    趙來峪一張佈滿褶皺的老臉微微抖了抖,隨即又問道:“成恂呢?”

    不得不說,五個孫子中,趙來峪最看重的就是趙成恂。

    提到趙成恂,趙弘潤眼中閃過幾絲異色,饒有興致地說道:“據周樸所言,那小子好似是看出了點什麼了,在牢裡非常安分,相當識時務。……哪怕是周樸故意挑釁他,他也只當做沒聽到。”

    “唔。”趙來峪聞言眼中泛起繼續贊許之色。

    畢竟他與趙弘潤私底下的交易,並沒有透露給那幾個孫子,當時宗衛們帶著商水軍再次到安陵趙氏府上抓人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是他趙來峪與趙弘潤的談判失敗,以至於雙方徹底撕破臉皮了。

    在那種情況下,趙成恂若是仍能看出點什麼,這就說明,此子的天份是非常不錯的。

    “無妨,哪怕是看出點什麼,牢裡的環境,亦能磨練那幫小子的心性。……只要不致殘,讓周樸儘管下手!”

    “……你還真狠心啊。”趙弘潤怪地瞥了一眼趙來峪,不過他也明白,趙來峪的那幾個孫子,早已被他們的父伯慣壞了,若是不用點狠勁,那幫小子是不會乖乖聽話的。

    “你大兒媳怎麼辦?”趙弘潤冷不丁問道。

    仿佛早已料到趙弘潤由此一問,趙來峪捋了捋鬍鬚,冷冷說道:“此女偏幫王氏,教唆文藺,險些致我趙氏一門家破人亡,這樣的婦道人家,留她作甚?老夫已叫文藺寫下休書,將其逐回王氏。”

    ……真夠狠的,這老東西。

    趙弘潤暗自嘀咕了一句,隨口說道:“你就不怕趙十三(趙成恂)恨你?”

    豈料趙來峪看了一眼趙弘潤,笑著說道:“無妨,到時候花筆錢將帶回來就好,只要弘潤你不干涉,老夫自信仍有幾分薄面,不至於讓我趙氏兒媳淪落到邊疆為囚軍。……這個女人,大抵是不錯的,借此事叫她清醒清醒也好。”

    唔?

    趙弘潤感覺自己對王氏一們的處置,似乎是被趙來峪給看穿了。

    不過仔細想想,趙來峪能看穿這種事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王氏好歹也是姬姓,哪怕趙弘潤要殺雞儆猴,也不至於將他們全殺了,頂多就是充軍發配而已。

    想到這裡,趙弘潤換了個話題說道:“縣倉虧空的份額,你拿雙倍補足,不要讓我難做。至於貢氏兄弟那邊,反正你們也不是主犯,就不必理睬了。”

    趙來峪點點頭,儘管填補雙倍的虧空對於趙氏一門談不上殷實的家底來說,是一筆巨大的開支,但趙來峪並不在意。

    畢竟,在趙弘潤的默許下,他們組織一支商隊前往三川來回跑幾趟,這損失就全回來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再者,他也能明白為何趙弘潤對他們趙氏一門罰地這麼狠,如若不這樣,趙弘潤何來藉口去處罰王氏一門與其餘那些城內的貴族呢?

    “回頭記得在朝中上下打點。……若傳出些閒言閒語,終歸是不好的。”

    留下一句話,趙來峪拄著拐杖自顧自地離開了書房。

    趙弘潤對此翻了翻白眼:他又不是三歲小兒,怎會連這種事都不知道?

    說到底,這老東西純粹就是來打聽他幾個孫子在縣牢裡的情況的。

    搖了搖頭,趙弘潤再次拿起桌上那份請柬。

    隨即,他吩咐宗衛長衛驕道:“衛驕,命人備馬。”

    “是!”衛驕低頭抱拳道。

    留下宗衛周樸繼續看守縣牢,繼續教訓趙成恂等人,趙弘潤帶著衛驕、呂牧、褚亨、穆青四人,騎馬來到了王氏一門的府邸。

    一路上,趙弘潤皆忍著笑,可待等他來到王氏一門的主宅時,他終究還是忍耐不住,臉上掛滿了笑容。

    為何?

    因為王氏一門名下的店鋪,包括他們的主宅,皆在前幾日被宗衛長衛驕帶著晏墨以及鄢陵兵,借機打砸了一通,以至於眼下看起來,這座屬於安陵首屈一指的豪門貴族的府邸,樣子何其淒慘。

    居然誇口要砸本王的粥廠……嘿!

    “做得好!”

    趙弘潤小聲贊許了一句。

    在旁,宗衛長衛驕愣了愣,隨即亦陰陰地笑了幾聲。

    隨即,他翻身下馬,用力敲響了府邸的大門。

    “嘭嘭嘭”

    “誰啊?!”

    府邸內,傳來一聲慍怒的叫喊,讓衛驕隱隱感覺有些熟悉。

    沒過多久,便有一名家僕打開了府邸,朝外瞅了一眼。

    待瞧見衛驕時,只見那名家僕怪叫一聲,滿臉驚恐,下意識地就想關上府門。

    只可惜,他的力氣沒有衛驕大,衛驕一把就將府門給推開了。

    “你……你……”

    只見那名摔倒在地的家僕用手捂著他有些發腫的左臉,望向衛驕的眼眸中充滿了驚恐與畏懼。

    此人……好眼熟啊。

    衛驕盯著那名家僕瞧了半天,這才恍然大悟:此人,不就是當日他與晏墨來打砸王氏一門的主宅時,由於在給他們開門的時候出言不損,以至於被他一拳打暈在地的那名家僕嘛。

    “放心,今日不打你。”

    衛驕哂笑著從懷中取出那份請帖,丟在那名家僕腳邊,淡淡說道:“去通報吧。”

    那名家僕撿起那份請帖仔細看了看,隨即畏畏縮縮地說道:“我家老爺已吩咐過,無論肅王殿下何時登門赴宴,皆可徑直入府。……諸位請。”

    說罷,他噔噔噔跑到府內去了,跑得很快,就仿佛生怕被衛驕追上來再次打暈似的。

    而此時,趙弘潤已邁步走入了府內。

    王氏一門的主宅,他趙弘潤在初抵安陵的當日,就來過一回,當時只覺得雕樑畫棟十分講究,可如今嘛,就仿佛被龍捲風襲擊過一樣,假山被砸塌、花木被拔起,路過的池子旁,隱約還漂浮著一層黃色的東西。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趙弘潤不想細究,趕忙走過。

    他只是在心中暗暗咋舌:相比較沈彧,衛驕更狠,也更損。

    沿著記憶中的路線走向府內,走了片刻工夫,趙弘潤忽然瞧見迎面走來幾人。

    王瓚、王泫、王倫,這三兄弟模樣相似,還是挺好認的。

    但是走在他們三人身前的那位衣冠楚楚的年輕人,趙弘潤就不認得了。

    而就在趙弘潤暗自猜測之際,只見那名衣冠華貴的年輕人走到趙弘潤身前,拱手笑道:“鄭城王氏,王瑔(quan),久仰肅王殿下威名。”

    王瑔……

    趙弘潤敷衍般的拱了拱手作為回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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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7章:王瑔

   頃刻工夫後,趙弘潤被王瑔、王瓚、王泫、王倫等人請到了府上北屋的偏廳。

    而在此期間,趙弘潤一直在心中默念著王瑔這個名字。

    要知道在與趙來峪化解干戈之後,趙來峪為了示好,曾默寫了一份名單,將他所知的鄭城王氏的成員名字寫了下來。

    畢竟鄭城王氏亦是公族,他們的族人,亦在宗府的公族名冊中登記,雖然趙來峪沒有像趙弘潤這樣過目不忘的本事,無法將所有鄭城王氏的成員名字都默寫下來,但默寫幾個與王皇后有直系親屬關係的名字,那卻是沒有問題的。

    而王瑔,恰恰就在那幾個名字當中。

    他是王皇后最年幼的弟弟,是趙弘潤他老爹趙元偲的小舅子,同時也是東宮太子的小娘舅。

    嫡子!

    王瑔,是鄭城王氏的嫡系子孫,而且還是在其家族中比較受寵的嫡子!

    不得不說,此事有些出乎趙弘潤的意料,他還真沒想到,那位所謂的貴客,居然是鄭城王氏的嫡系子孫,王瑔。

    這是否意味著,安陵王氏這一支分家,在本家鄭城王氏眼裡,還是極有分量的?

    不過仔細想想,趙弘潤也就釋然了,畢竟安陵王氏本來就是安陵縣首屈一指的豪門世家,雖是公族,但權勢還要蓋過趙來峪的趙氏一門。

    毫不誇張地說,在安陵縣,安陵王氏一門可謂是這裡的土皇帝。

    似這等霸據一縣的分家,鄭城王氏又豈會輕易就捨棄呢?

    “肅王殿下?肅王殿下?”

    “唔?”

    被打斷思緒的趙弘潤猛地抬起頭來,這才發現王瑔正微笑地望著他。

    於是,他亦微笑著說道:“抱歉,本王走神了,王公子方才說什麼?”

    王瑔聞言不以為杵,指著早已擺滿了各種豐盛菜肴的桌子,笑呵呵地說道:“王某說,安陵窮鄉僻壤,也沒什麼別致的款待肅王殿下,還望肅王殿下莫要嫌棄。……若下回肅王殿下路過鄭城的話,不妨再讓王某一進地主之誼。”

    很常見的客套,趙弘潤聞言正要客氣幾句,卻見王瓚在旁陰陽怪氣地說道:“本家公子,地主之誼這句,可不能隨便說啊,會讓肅王殿下誤以為鄭城乃王氏本家所有的。”

    “唔?”王瑔微微一愣,有些疑惑地望了一眼王瓚,隨即,轉頭望向趙弘潤,卻見方才還帶著笑容的趙弘潤,臉上的笑容正逐漸收起。

    王瑔頓時就明白了,準時趙弘潤此前用這個詞刁難過王瓚。

    真蠢材!

    想到這裡,王瑔心底暗罵一句。

    他知道王瓚是什麼意思,無非就是希望他王瑔為他們安陵王氏一門挽回些顏面罷了,可問題是,眼前這位肅王,那是隨意可以揉捏的軟柿子麼?

    想到這裡,王瑔沒等趙弘潤開口,便搶先說道:“哦,對對,是王某失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我大魏國內,除趙氏直系,誰能妄言這句話呢?”

    王瑔的話,讓王瓚、王泫、王倫兄弟三人皆為之一愣,也讓趙弘潤即將脫口而出的一句嘲諷,硬生生咽回到肚子裡。

    這傢伙……

    顧不上譏諷王瓚,趙弘潤凝重了打量了王瑔幾眼。

    單憑這一件小事,趙弘潤便意識到,王瑔絕非單純的世族紈絝,他的反應力,他的洞察力,皆非常出色。

    “呵呵。”

    趙弘潤最終不置褒貶地笑了兩聲,同時有意無意地瞥了王瓚幾眼。

    也難怪,畢竟白白咽下一句即將脫口而出的譏諷,他心中亦隱隱有些不快。

    不過看在王瑔有如此風度的份上,趙弘潤也不好當場教訓王瓚,但是這件事,他記下了。

    無論是曾經的八殿下還是如今的肅王,趙弘潤向來是睚眥必報的!

    ……蠢材!

    王瑔顯然是注意到了趙弘潤瞥向王瓚的目光,心下又暗罵了一句。

    或許別的貴族不瞭解趙弘潤,但是鄭城王氏,卻對趙弘潤頗為熟悉。

    為何?

    因為鄭城王氏要支持東宮太子登基,成為魏國的君王,因此,他們時刻關注著大樑,對大樑的情況了若指掌。

    而在王都大樑內,肅王弘潤恰恰就是極其受到鄭城王氏關注的大人物。

    畢竟,魏國從建國以來,從未有過哪位皇子,手握十萬兵權,雖然說這十萬兵權都是趙弘潤自己打下來的,但魏天子居然默許此事,這就充分說明了這位肅王殿下在魏天子心中的分量。

    因此,若不是情非得已,鄭城王氏亦不想得罪趙弘潤。

    一來是這位肅王據說頗為小心眼,睚眥必報,得罪了他必定會遭到報復;二來,東宮與雍王的皇位之爭尚未分出勝負,若是得罪趙弘潤,使得這位肅王站在了雍王那邊,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畢竟趙弘潤在大樑朝野的話語權,可是不輕。

    想到這裡,王瑔趕忙敬酒圓場,同時在暗地裡狠狠瞪了幾眼王瓚,示意後者閉嘴。

    王瓚雖然貴為安陵王氏的家主,但在王瑔這位本家嫡系子孫面前,顯得有些勢弱,在被王瑔眼睛一蹬後,便一臉怏怏地不再說話。

    隨後,在飯桌上,王瑔盛情地勸酒、勸菜,對待趙弘潤的態度那叫一個殷勤。

    大概半個時辰後,眾人酒足飯飽,王瑔喚來下人撤下了殘羹剩菜,泡了兩壺茶水端上來。

    待等家僕退下後,偏廳內沉寂了片刻。

    ……要來了。

    趙弘潤本能地感覺到氣氛微微有些變化,端著茶水慢條斯理地喝了幾口。

    果然不出趙弘潤所料,只見王瑔在凝視著他半響後,臉上露出幾許為難愧疚之色,苦笑說道:“肅王,分家這邊的事,我王氏本家那邊已經得請,實在是……唉,王某也不知該怎麼說。……分家這些小子,真是膽大妄為!膽大妄為!”

    ……

    趙弘潤端著茶杯,神色淡然地瞥了一眼王瑔。

    那眼神仿佛是在說:膽大妄為?這就完了?

    “呵!”他輕哼一聲,不置褒貶。

    而此時,只見王瑔舔了舔嘴唇,滿臉和氣地說道:“肅王殿下,今日王某到了分家之後,已經教訓過分家的人,相信他們也得到了教訓,不知……肅王殿下能否網開一面,稍加懲戒就算了。”

    “已教訓過……”趙弘潤嘀咕的聲音恰好讓屋內的人都聽到,而隨後,他又瞥了一眼方才對他發難的王瓚,呵呵輕笑兩聲,嘲諷意味滿滿。

    見此,王瑔不由地皺眉用餘光瞥了一眼王瓚,隨即仍滿臉笑容地望著趙弘潤,誠懇地說道:“只要肅王能高抬貴手,王氏必有厚報!”

    說罷,他啪啪拍了兩下手,但見兩名護衛抬著一隻大木箱走了進來。

    箱子打開,裡面居然皆是玉石、珠寶、翡翠、瑪瑙等貴重物,甚至於,趙弘潤還看到了幾枚大如雞蛋般夜明珠。

    “王某來得匆忙,不曾備下重禮,些許薄物,還望肅王莫要嫌棄。”

    ……這算薄禮?

    趙弘潤臉上不動聲色,可心中卻著實吃了一驚。

    要知道,雖說他以往久居宮廷,對金銀財帛沒有什麼概念,但好歹他也曾帶著平暘軍去暘城君熊拓的封邑內,抄那些貴族城郭內的家底,如何會不知這些東西的價值?

    這一箱東西,絕對抵得上似圉縣那種小縣城一年的稅收,甚至比那還要多。

    頓時,趙弘潤心中湧起了強烈的仇富感。

    想他堂堂姬姓王族宗家嫡系子孫,貴為肅王,可卻欠著戶部幾百萬兩銀子;而王瑔一個鄭城公族的子弟,拿出一箱抵得上半座大樑肅王府價值的財寶,居然說是區區薄禮?

    該死!真該死!

    趙弘潤暗自咒駡著。

    “……”王瑔張了張嘴,頗有些不知所措。

    他感覺趙弘潤的神色突然間有些不對勁。

    話說回來,這份禮物真的只是區區薄禮麼?

    當然不可能,這是鄭城王氏給趙弘潤這位肅王精心準備的禮物,王瑔本以為趙弘潤會滿意的,沒想到,趙弘潤在瞧見了那箱財寶後,眼神忽然變得讓王瑔無法理解。

    而此時,趙弘潤已從心底的怨念中醒過神來,目視著王瑔搖頭說道:“王公子,無功不受祿,如此重禮,恕本王不能接受。”

    王瑔聞言臉上笑容僵了僵,隨即,他若無其事地笑道:“哈哈,是王某失察了,似這些小物件,肅王殿下如何會放在心上?”

    本王當然會放在心上!不曉得本王如今窮得叮噹響麼?!

    趙弘潤心中大叫幾聲,臉上卻淡淡一笑,不置與否:“呵呵。”

    笑罷,他搖了搖頭,說道:“此番王氏所犯的事,著實不好辦啊,貢氏兄弟一事,千餘人喪命;縣倉虧空,數額更是讓本王難以置信……”

    聽著趙弘潤細細數落安陵王氏一門所犯的事,滿臉微笑的王瑔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之色。

    忽然,他打斷了趙弘潤的話,冷不丁問道:“肅王,您多久沒關注大樑那邊的事了?”

    “……”

    趙弘潤聞言一愣,細數王氏罪行的話戛然而止,望著王瑔,微微皺了皺眉。

    多久?……什麼意思?

    趙弘潤仔細端詳王瑔的表情,卻見他早已收起了殷勤的笑容,神色似笑非笑,仿佛是有恃無恐。

    見此,趙弘潤心中咯噔一下。

    不會吧?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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