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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iamEr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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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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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6 00:26:19
第618章:雍王的獠牙

    肅王趙弘潤的回歸與再次離開,對於魏國王都大樑如今的政治局勢而言,幾乎不起絲毫波瀾。

    畢竟這回趙弘潤回歸的時日也太短暫了,僅幾日工夫而言,相信大樑朝野有不少人甚至不知這位殿下曾回過大樑。

    反倒是平日裡駐紮在浚水營的汾陘軍,他們的動向更讓大樑人感到驚疑。

    不過在朝廷禮部的徐徐透露下,民間還是逐漸得悉了汾陘軍將作為肅王弘潤麾下軍隊之一、趕赴江東討伐楚國的消息。

    齊、魯、魏三國伐楚!

    當這個消息傳來之後,堪稱舉國沸騰,尤其是召陵、淮陽等在兩年前收納了許多國戰難民的縣城,那些年輕的魏人們聚集在縣內街頭,爭相提出了願為肅王軍之卒的口號。

    想來,曾經十幾年楚國對魏國的騷擾與進犯,在經過兩年前暘城君熊拓率領十六萬大軍進犯魏國這個導火索後,潁水郡南部魏人的反楚情緒被徹底挑了起來。

    縣內的民眾,殷切希望縣令趙准能允許他們自己籌建義軍,出兵楚西,協助肅王弘潤這場國戰。

    而這種大事,召陵縣令趙准豈敢應允?

    毫不誇張地說,要是趙准不攔著的話,或許召陵縣真有可能在短短幾日內籌建一支數萬人的義軍,蜂蛹沖入南邊的楚國境內,與楚暘城君熊拓的軍隊廝殺也說不定。

    畢竟在如今的魏國,召陵縣堪稱是仇視楚國最為嚴重的縣城,因為這座縣城,容納了十幾萬在兩年前楚魏國仗中受害的魏人。

    好在召陵縣也有一支正規編制的駐防軍,即原鄢陵武尉陳適、原臨潁武尉王述以及原西華武尉馬彰三人所執掌的召陵軍,一支滿編為一萬人的軍隊。

    這支軍隊的震懾力,再加上縣令趙准平日裡逐漸建立起來的威信,使得召陵縣的民眾總算沒有走到幾近於暴動的那一步。

    相比之下,反而是安陵這個曾經也敵視楚人的縣城,因為前一陣子兩縣約賽一事,顯得理智地多,並沒有如召陵那般險些釀成暴動。

    可能這些安陵人還未從前一陣子己方在兩縣約賽時的失利陰影中走出來。

    至於商水縣,這片實際上歸屬于肅王弘潤封邑的土地,早已進入了戰爭備戰階段:第一駐將穀粱崴親自率領僅存的一萬商水軍中的半數,駐紮於縣域南部的固牆;而第二駐將巫馬焦,則遵從戰爭期間的特殊許可權,臨時徵募商水人兩萬,組建預備役,每日操練,鞏固商水縣的防務。

    畢竟,商水縣太靠南了,其地理位置就像楚國的汝南一樣重要,一旦商水失守,魏國這邊恐怕要一直退守到鄢水才有機會再次反擊。

    正因為如此,如今代替汾陘軍防守著汾陘塞的浚水軍,亦有意地將兵力部署到商水這邊:驍騎營大將曹玠,在大將軍百里跋的授意下,每隔幾日便往返於汾陘塞與固牆之間,隨時準備支援商水。

    而隱匿不為人所知的商水青鴉,亦終止了他們攻略魏國境內隱賊眾的腳步,召回了大量人手,或派人死死盯著商水附近的風吹草動,或向楚國境內滲透,時刻監視著暘城君熊拓與平輿君熊琥的動作。

    儘管很多人心中都知道肅王趙弘潤與暘城君熊拓有私底下的來往,但是在齊魯魏三國伐楚這個大勢下,誰都不認為趙弘潤與熊拓的協議,仍有繼續的可能。

    也正是因為這樣,在來到商水縣後養尊處優的穀粱崴,才會親自來到固牆這個他臆想的戰場的最前線,就是防著熊拓。

    而再看平輿、正陽、上蔡等地,平輿君熊琥亦早已部署了重兵,且封鎖了江域。

    毫不誇張地說,眼下魏、楚邊界,可謂是氣氛緊張、戰雲密佈,隨時有可能成為齊魯魏三國伐楚的第二戰場。

    不過話說回來,雖說這邊局勢緊張,但這邊的事,王都大樑卻並非太多關注。

    因為據藺玉陽、虞子啟、兵部尚書李鬻等有遠見的朝臣們看來,平輿君熊琥與魏國商水縣直接打起來的可能很小,相比之下,更為急迫的,反而是來自於北方的威脅。

    沒錯,就是韓國!

    別看韓國如今還未動手出兵攻佔魏國的上黨、河東,但那只是韓王在等機會而已。

    朝臣名仕們毫不懷疑,一旦肅王趙弘潤在江東露面,一旦齊、魯、魏三國聯軍正式攻打楚國,那麼韓國這邊,就會立馬對魏國出兵。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起初趙弘潤並不情願鼎力支援齊國,他甚至想過隨便敷衍敷衍就得了,沒想到,齊王呂僖給出的厚禮,讓他無法拒絕。

    父子倆談論過:這或許是魏國近幾十年來最大的一次危機,但同時也是千載難逢的一次機遇。

    可以預見,此戰過後,齊國失去齊王呂僖,再兼之國內王子爭奪王位,淪為三流;而楚國即便在齊、魯、魏三國聯軍的攻打下頑強地倖存下來,相信實力亦大受影響。

    換而言之,只要魏國能熬過這一關,那麼至少日後的幾年裡,他們不必再顧忌齊國或楚國,只要專心對付北方的韓國即可,這就給了魏國崛起的機會。

    而這份契機的關鍵就在於,魏國能否在肅王趙弘潤調走五萬餘軍隊的情況下,守好北境,抵擋住韓國的趁虛而入。哪怕不求擊敗韓國,最起碼也要撐到趙弘潤帶著得勝之師返回國內。

    莫以為這是一件容易的事,畢竟眼下的上黨、河東一帶,正規軍僅南燕軍與成皋軍兩支,總計不過三萬人,其餘皆是南燕大將軍衛穆臨時徵募的預備役。

    好在魏天子在大樑京郊又訓練了一支足足五萬人的大魏武軍,由禹王趙元佲身邊的宗衛長韶虎擔任大將軍,否則,面對著天門關、孟門關以及北地三地多達十萬的韓國騎軍,魏國朝野恐怕早已人心惶惶。

    但遺憾的是,五萬大魏武軍尚在訓練階段,除非戰況緊急,否則魏天子並不打算將其投入到北方的戰場。

    可如此一來,北境的壓力不可謂不大。

    而這個時候,就體現出東宮名仕周昪那條妙計的高明之處來:朝廷不費一個銅淺,就讓那些貴族心甘情願地砸下鉅資,籌建了許許多多的軍隊,為朝廷減輕了防線上的壓力。

    而唯一可慮的是,那些貴族的私軍此刻猶如一盤散沙,缺少一位坐鎮總督的帥。

    七月初十的早朝上,兵部右侍郎王璨就在朝會中提出了這樁事。

    這樁事本身並沒有什麼,關鍵在於,在王璨提出這件事後,雍王弘譽出列附和。

    “王侍郎所言極是。……韓國陳兵于我大魏北境之外,心懷不軌,兒臣懷疑其就是在等我大魏出兵協助齊國討伐楚國,或者,繼齊魯魏三國連橫之後,楚韓亦偷偷接觸,合縱聯盟。……此番八王弟弘潤率軍出征,兒臣懷疑韓國會趁虛而入,進犯我大魏北境,不可不防。”說道這裡,雍王弘譽跪倒於殿內,義正言辭地說道:“兒臣亦是我大魏皇子,亦願為我大魏監守國門。……韓國進犯在即,兒臣懇請父皇允兒臣擔任北疆督帥。”

    此言一出,滿殿譁然,滿朝文武紛紛用異樣的目光看著雍王弘譽,心下暗暗嘀咕:雍王殿下,莫不是自忖在大樑鬥不過東宮,因此趁機外遁,借機謀個封邑?

    想來大部分人是這麼想的,但是也有一些人,他們看向雍王弘譽的眼神明顯有些不對。

    比如兵部尚書李鬻、禮部尚書杜宥,等等等等。

    當然,也包括魏天子。

    沉寂了許久,就是在等這個機會麼?……弘譽?

    魏天子不動聲色地望了一眼此刻同樣站在殿內的東宮太子弘禮,卻見後者一臉驚訝且意外地望著雍王弘譽,卻絲毫沒有意識到後者那句話中所包含的歹毒。

    東宮……不如雍王。

    魏天子暗暗歎了口氣,正要開口,忽見吏部左侍郎郗絳站了出來,恭聲說道:“陛下,雍王殿下此言大善,然臣以為,此事茲事體大,不如商議幾日,再做定奪。”

    他站出來做什麼?

    殿內朝臣或有不明白的,疑惑地看著吏部左侍郎郗絳。

    甚至於,就連東宮太子弘禮亦皺眉回頭瞅了一眼郗絳,或許還在心中大罵:老二要去北疆送死,就讓他去,你廢什麼話啊?他一走,本宮正好有機會收拾他那些人。

    迎著東宮太子不悅乃至憤怒的眼神,吏部左侍郎郗絳心中暗暗苦笑。

    或許他也在暗自大罵:你個蠢材!老子是在救你!雍王去了北疆,你以為王氏會有好果子吃?到時候雍王隨隨便便來個假公濟私,輕易就能弄死王氏!若沒有了王氏,你這個東宮太子還有什麼仗持?!

    無論郗絳心底有沒有大罵東宮,但是他主動出面的詭異舉動,卻是引起了殿內眾朝臣的注意。

    想來,能站在這裡的也沒有傻子,哪怕起初被雍王弘譽大義凜然的說辭給蒙住了,但此刻細細一想,就立馬察覺到了不對勁。

    可不是嘛,東宮太子最大的助力,便是舅族鄭城王氏,而如今,鄭城王氏幾乎傾盡家財在北境購置了一塊土地,砸大錢打造了一支軍隊。

    或許原本他們還有機會在韓*隊身上賺取武勳,可問題是,倘若雍王弘譽成為了北疆的督帥,鄭城王氏會有怎麼樣的下場?

    ……這可真是暗藏殺機啊!

    殿內眾大臣不自覺地壓低了頭,因為他們本能地感覺到,那位此刻正跪倒在殿內的雍王弘譽,那位近期被東宮太子打壓地不像話的男人,終於開始露出獠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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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9章:駱瑸的破局之招

   僅僅只是如此麼?

    魏天子望了一眼跪在殿內的二兒子,面色不為所動。

    “弘譽,你以為呢?”

    雍王弘譽聞言正色說道:“兒臣以為,北疆需要一位元能夠震懾眾貴族的人,這個人選,除非東宮願意親赴,否則,兒臣是最佳人選!”

    聽聞此言,東宮頓時面色漲紅,氣憤地瞪著雍王弘譽,那眼神仿佛是在說:你居然還想耍詭計將本宮支離大樑?

    想到這裡,他開口說道:“父皇……”

    而就在這時,吏部左侍郎郗絳高聲打斷了他的話:“陛下,待等肅王殿下趕到江東與齊魯兩軍匯合,尚有些日子,韓國在得悉此事前,多半不會出兵。……臣以為,朝廷尚有充足的時間商議此事。”

    說罷,郗絳也不顧東宮陰沉的目光,目視兵部尚書李鬻與左侍郎徐貫,沉聲說道:“臣相信,李大人與徐大人,亦是這般想法。”

    這個王八蛋……

    兵部左侍郎徐貫心中暗罵。

    按理來說,兵部應該是慶王弘信的地盤,並不該被牽扯到東宮與雍王的戰爭當中,可奈何慶王弘信跟隨南梁王趙元佐前往了隴西,以至於失去了後臺的兵部,早已淪為了東宮與雍王相互拉攏人脈的戰場。

    不得不說,這就是有沒有後臺的區別。

    看看冶造局,如今是何等的叫人眼紅,可有人敢對冶造局伸手麼?沒有!

    因為冶造局的後臺,乃是肅王弘潤!

    但兵部就不成了,慶王弘信不在大樑,兵部內的人脈關係早已被東宮與雍王搶奪,以至於兵部尚書李鬻的話,如今恐怕還沒有東宮一句話管用。

    當然了,兵部內也有一個地方是東宮與雍王暫時沒想著去招惹的,那就是兵部尚書李鬻他兒子李縉所掌管的兵鑄局。

    畢竟兵鑄局雖然眼下還掛在兵部的名下,但實際上因為成為了冶造局的軍器代工司署,若是東宮或雍王的手伸的太長,冶造局會不高興,而冶造局不高興,局丞王甫就會偷偷給他們的後臺肅王弘潤打小報告。

    同理,工部的虞造局也是這個情況。

    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啊……當初氣憤兵鑄局成為冶造局的附庸,沒想到如今,那卻成為兵鑄局並未被人瓜分架空的底氣……

    兵部尚書李鬻暗自歎了口氣。

    他亦是少數能看穿事情本質的人,豈會順著郗絳的話去偏幫東宮?

    但礙於如今東宮勢大,他也不想得罪東宮。

    畢竟東宮的智慧並不出眾,但他身邊還有那一干幕僚呢,遲早會明白郗絳的良苦用心。

    於是,兩方不想得罪的李鬻,出列拱手說了一句萬金油的話:“臣以為,陛下英明,恐早有論斷,臣不敢妄言。”

    這老匹夫倒是奸猾……

    魏天子暗自撇了撇嘴,在略一思量後說道:“那就明日再議吧。……弘譽,你意下如何?”

    “兒臣謹遵父皇聖諭。”

    雍王弘譽又施了一禮,緩緩站起身來,表情風輕雲淡,仿佛成竹在胸。

    反觀東宮太子,卻將信將疑地瞅著雍王弘譽,不時地又瞅瞅吏部左侍郎郗絳,皺著眉頭若有所思。

    看來,德大於才的東宮太子弘禮,也並未傻到那份上,見郗絳幾次三番阻攔此事,隱隱也已猜到這件事可能並不想他所想的那樣簡單。

    早朝結束後,東宮太子弘禮也沒有叫住郗絳詢問究竟,而是黑著臉返回了東宮。

    回到東宮後,他立馬請來了那兩位最器重的幕僚:周昪與駱瑸。

    待等東宮太子將今日早朝上的這件事一說,駱瑸便知雍王弘譽是要動手了,遂拱手對東宮說道:“太子殿下切莫怪罪郗絳郗侍郎,今日早朝,全虧了郗大人挽回局面,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什麼意思?”太子弘禮疑惑問道。

    這還要解釋?

    駱瑸心下苦笑一聲,耐著性子解釋道:“太子殿下,在朝中購置了北境土地、且擁有籌建軍隊權利的貴族,眼下無非就是三類人:太子殿下您一系的貴族,雍王一系的貴族,還有抱持著中立的貴族。……在這種情況下,雍王弘譽到了北疆,你說他會不會打壓太子殿下您的人,而扶持他一系的人?並且,將那中立的貴族籠絡到其麾下?……您要知道,此刻在北疆擁有暫時封邑的貴族,皆是我大魏國內非富即貴的貴族。若是雍王籠絡到了那些人,且又大力打壓王氏,支持太子殿下您的人,恐怕會被肅清……到時候肅王得到北疆眾多貴族的支持,兼之又親自趕赴北疆守衛國門,在朝野聲勢大漲,太子殿下雖貴為儲君,恐怕強弱之勢亦會被扭轉過來……”

    聽著駱瑸耐心的解釋,東宮太子面色大變,怒氣衝衝地破口大駡道:“好個老二,想不到他如此陰險狠辣!”說著,他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對駱瑸說道:“正如你所言,今日多虧了郗絳了,你回頭給郗絳傳句話……唔,就說,唔,就說他做的不錯,本宮會記得他的功勞。”

    駱瑸聞言微笑說道:“在下記住了。不過太子殿下,眼下當務之急,是想出對策……正如在下當初所言,周昪此計,包藏禍心……”

    “駱兄這話未免有些誅心了。”周昪聞言苦笑著說道:“駱兄為何就看不到在下的妙計,使朝廷不費一個銅淺便籌募到了數萬軍隊呢?”

    “但也因此讓太子殿下陷入兩難之境!……你以為在下看不出你的詭計麼?”駱瑸冷笑著反擊道。

    “冤枉冤枉……”周昪連聲說道:“當初周某一心只是為了獻計,豈想到,雍王身邊亦有智囊相助……”

    “對,雍王身邊的智囊……”駱瑸冷冷地說道,語氣中滿是諷刺。

    聽著二人的爭吵,東宮不勝其煩,揮揮手說道:“駱瑸,周昪不可能是雍王的人。……否則,為何他不自己獻出那幾條計策?”

    這就是雍王的高明之處啊!……雖暫時失利,卻能在您身邊埋下一個奸細!

    駱瑸心中大叫,開口正要說話,卻見東宮陰沉地臉說道:“駱瑸,你也是本宮身邊的老人了,就算周昪比你出色,本宮一樣會信任你,器重你。……可你時時刻刻針對周昪,這讓本宮對你,很寒心吶。”

    ……

    駱瑸聽得險些要吐血,但望著東宮太子不耐煩的表情,他幾番欲言又止之後,最終還是服軟了,艱難地從嘴裡迸出幾個字來:“在……在下知罪。”

    在旁,周昪本來在東宮太子弘禮看不到的角度似笑非笑地看著駱瑸,可當他看到駱瑸強忍著怒氣,居然艱難地認錯道歉,他緩緩收起了臉上的輕視之色。

    想想也是,當初的駱瑸,那可是很高傲的,幾句話不合,就算對方是東宮太子亦當場撂挑子走人。

    可最近,駱瑸變得越來越能忍,這對周昪而言,著實不是什麼好事。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哼……走著瞧!

    兩位東宮身邊的謀士智囊,不動聲色地交換著眼神,敵意滿滿。

    然而東宮卻仿佛沒有察覺到這一點,仍驚訝于原本高傲的駱瑸居然低頭認錯,這讓他很是歡喜,因此也沒多說什麼,只是不痛不癢地說了一句日後莫要再犯。

    看得出來,因為東宮太子弘禮自以為是地認為周昪的才能還要在駱瑸之上,但終歸他與駱瑸相處多時,後者在他心中還是頗有分量的。

    想來也正是因為看出了這點,駱瑸才不忍捨棄東宮,否則,輔佐誰不比輔佐東宮更容易?

    “……老二那混帳,居然用這種詭計害本宮。……周昪,駱瑸,你們有何注意?周昪,你先說。”

    “是。”周昪拱了拱手,輕笑說道:“其實依在下看來,這件事很好解決。……既然不能讓雍王前往北疆,那麼不如太子殿下親赴北疆,咱們也依樣畫葫蘆,對付雍王黨……”

    東宮太子聞言一愣,眼眸微微有些泛光。

    可就在這時,駱瑸冷靜地說道:“不可!……太子殿下,您忘了?前一陣子您聽取周昪的建議,利用燕王與肅王作為所謂榜樣,欲將雍王趕出大樑……可是一口氣得罪了兩位殿下啊!”說著,他有意無意地瞥了幾眼周昪。

    見此,周昪輕笑著說道:“駱兄,方才明明還說不針對周某……”

    駱瑸聞言立馬打斷道:“在下並沒有針對你,就事論事而已。……拜你那條妙計所賜,若太子殿下親赴北疆,燕王勢必處處刁難殿下!……這是你的過失,周昪!”

    “……”東宮太子沉思了片刻,詢問駱瑸道:“駱瑸,那依你之見呢?”

    只見駱瑸深鞠一躬,拱手正色說道:“在下建議太子殿下暫時休要管大樑,親赴北疆……”

    聽聞此言,周昪哈哈一笑說道:“駱兄此言,與在下的建議又有何區別?”

    然而駱瑸卻沒有理睬周昪,自顧自繼續說道:“太子殿下不必死死抓著大樑不放。如今在大樑,雍王的勢力與人脈遠不如太子殿下,即便太子殿下不在大樑,那些趨炎附勢的人,亦不會改投雍王……只要太子殿下一系,一如既往的強大。”

    東宮太子思忖了片刻,點了點頭,問道:“那燕王……”

    “關於燕王殿下,在下建議,太子殿下不妨請一人擔任副帥,輔佐殿下您……有此人在,燕王多少會給些薄面。”

    “何人?”東宮太子弘禮驚訝地問道。

    只見駱瑸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周昪,壓低聲音說道:“此人,即是肅王的弟弟,九殿下……弘宣!”

    東宮太子皺皺眉,摸著下巴捉摸著,一時半會還未咂摸出其中深意,然而在他身旁的周昪,卻是驟然皺起了眉頭,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破局了!

    駱瑸冷然瞥了一眼周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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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0章:明爭暗鬥

   “兒臣奏請,懇請父皇允兒臣前赴北疆,為我大魏堅守國門。”

    次日的早朝上,吏部左侍郎郗絳重提北疆之事,而東宮太子弘禮,這回則搶在雍王弘譽之前,向魏天子提出了這項請求。

    殿內的朝臣們心中暗笑:東宮總算是醒悟過來了,知道北疆督帥一職不可落入雍王手中。

    然而,魏天子卻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雍王弘譽。

    周昪是雍王弘譽的人,這件事毋庸置疑。

    畢竟似這種就連商水青鴉都查得到的秘密,如何瞞得過魏天子的眼線監視著大樑風吹草動的內侍監。

    既然周昪是雍王弘譽的人,想必他所提出的那幾條強國策,擺明瞭就是對付東宮太子的。

    別看表面上東宮太子占了大便宜,可實際上呢,東宮卻是一步步地陷入了雍王弘譽與其謀士周昪為他編織的陷阱。

    魏天子不想取笑東宮太子今日的態度與昨日截然相反,可他心中忍不住想問一句:你趙弘禮何德何能,自以為能夠坐鎮得住北疆呢?

    要知道雍王弘譽此前可是做好了準備,讓你一口氣得罪了燕王與肅王兩個兄弟啊!

    眼下肅王趕赴江東,無暇與你計較,可北疆,在上黨山陽縣,仍然還有燕王弘疆在,魏天子可不認為他第四個兒子的脾氣會好到與東宮握手言和。

    他很瞭解四兒子燕王弘疆,耿直、衝動、頗有些一根筋。

    燕王與肅王相同之處在於,你讓他們不爽他們會當場掀桌子;而不同點在於,肅王弘潤會考慮利害得失,若他覺得當時發作對他不利,他會暫時將這段恩怨藏在心裡,可燕王弘疆,他可不會管那麼多。

    魏天子毫不懷疑,待等東宮前往了北疆,燕王弘疆會處處刁難前者,比如挑釁前者,故意陷害東宮黨的人,比如鄭城王氏什麼的。

    而這一切,皆是雍王弘譽事先給東宮鋪好的“路”。

    否則,倘若東宮當初沒有聽取周昪的建議,不曾得罪燕王的話,此番他只要舉薦燕王為北疆督帥即可。

    弘譽棋高一著……

    魏天子似看戲般瞅著兩個兒子的爭鬥,仿佛全然沒有偏幫任何一人的意思。

    “你要去北疆?”

    魏天子目視著東宮太子,沉聲說道:“北疆,事關我大魏的生死存亡,可不容半點兒戲。……你,自忖可以勝任?”

    不得不說,魏天子的這句反問問的有些重了,仿佛連他都不相信東宮在領兵戰爭方面的才能。

    不過想想也是,這代皇子中,除肅王弘潤的領兵才能逐漸被國人認可,亦漸漸地有人將他跟上輩皇子中的南梁王趙元佐以及禹王趙元佲相提並論,可趙弘潤的幾位兄弟,除慶王弘信此刻在隴西撈武勳外,其餘人可曾接觸過戰事?

    更何況,還是這位“德大於才”的東宮,事實上,就連魏天子都懷疑東宮會不會將北疆搞地一團糟。

    然而讓魏天子感到些許驚訝的事,這回東宮太子的應對卻很得體。

    “父皇,兒臣自知才能不如八王弟弘潤,但兒臣身邊亦有出謀劃策的謀士智囊。……再者,兒臣以為,兒臣身為我大魏儲君,在八王弟不在大樑的當下,由兒臣親自前赴北疆,最能振奮北疆的戰士,使北疆的戰士們切身體會,我大魏姬姓趙氏子弟那句皇子守國門,絕非虛妄之言。”

    “……”魏天子目視著東宮太子不說話。

    儘管他猜得到,這一番話十有八九是東宮太子身邊的謀士教導的,但不可否認,這一番話還是打動了魏天子。

    這一刻,魏天子不由地回想起八兒子趙弘潤曾經提過的國家的凝聚力,不可否認,御駕親征、皇子守國門,是最能激起國內魏人同仇敵愾的。

    說句難聽點的話,就算東宮太子只是像根樁子一樣杵在北疆,啥也不幹,他的出現,亦可振奮北疆軍卒的士氣。

    其效果,比雍王弘譽前去還要好。

    也正因為考慮到這一點,殿內眾朝臣低聲議論紛紛,他們的神色,大抵是認可的。

    “你決定了?”

    魏天子又問了東宮太子一遍,後者鄭重地點頭。

    見此,魏天子轉頭望向雍王弘譽,說道:“弘譽,你意下如何?”

    只見雍王弘譽風輕雲淡地望了一眼東宮太子,微笑說道:“東宮所言,恰恰是兒臣心中所想。不過的確,東宮的身份,的確比兒臣更適合……”

    他的話中,微微透露著幾分嘲諷,大概是笑譏東宮也就只有一個尊貴的出身而已。

    此子似乎……仍有後招?

    魏天子饒有興致地望著雍王弘譽的表情,但並未說破,轉頭對東宮太子說道:“弘禮,既然如此,朕就命你擔任北疆督帥,親赴北疆。”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又繼續說道:“此戰事關我大魏的生死存亡,你切莫大意。”

    “兒臣謹遵父皇教誨。”東宮太子彬彬有禮地施了一禮,隨即順勢說道:“父皇,兒臣亦知北疆事關重大,是故,想舉薦一人擔任副帥,輔佐兒臣。”

    副帥?不會是想舉薦弘疆吧?

    魏天子微微皺了皺眉,心中暗暗嘀咕:倘若果真如此,東宮身邊的幕僚,可是出了一個昏招啊。

    想想也是,燕王弘疆的高傲尚在肅王弘潤之上,倘若在以往,東宮舉薦燕王擔任副帥倒也沒什麼,可眼下,東宮得罪了燕王,燕王豈願屈居東宮之下?

    毫不意外地說,只要魏天子不是明文勒令,就算任命文書送到了燕王弘疆手中,那位耿直而暴躁的皇四子,多半也不會接受。

    甚至於,可能還會將此事視為東宮對他的羞辱。

    心中轉著念頭,魏天子不動聲色地問道:“何人?”

    只見東宮太子拱了拱手,低聲說道:“乃九皇弟,弘宣!”

    唔?

    誒?

    九殿下?

    弘宣?

    殿內眾朝臣大感意外,就連魏天子與雍王弘譽都微微有些失神。

    高了……這等高招,唔,是駱瑸,不會錯……

    半響後,魏天子眼眸微微一亮。

    這一刻,他在心中對向東宮提出這條建議的謀士駱瑸產生了興趣。

    因為這條建議相當高明!

    要知道,別以為前往北疆危險重重,事實上,以東宮太子弘禮以及九皇子弘宣的尊貴身份,北疆的將士們會讓這兩位涉險?

    說白了,趙弘禮與趙弘宣此番前往北疆的最大作用,就是一個精神上的鼓舞,用來振奮北疆將士的士氣與鬥志。

    再說地通俗點,東宮太子推薦九皇子趙弘宣與他一同前往北疆擔任副帥,純粹就是讓趙弘宣到北疆混武勳,畢竟危險的事,根本輪不到那位九皇子。

    但這樣做的好處就在於,首先緩解了東宮與肅王的矛盾,畢竟九皇子弘宣乃是肅王的弟弟,東宮給了趙弘宣白撿功勞的機會,那麼肅王弘潤看在這件事上,多半不會再計較與東宮的齷蹉。

    而其次,此番東宮前往北疆,擺明瞭會受到燕王弘疆的刁難,但倘若二人中有趙弘宣在,那麼,燕王弘疆看在肅王弘潤的面子,多少會給趙弘宣一點面子。

    如此一來,東宮只要拉攏趙弘宣,讓後者充當他與燕王之間溝通的橋樑,或許能讓事態出現轉機。

    高明!高明!弘譽謀劃了許久的局,不想居然被那駱瑸輕鬆給破解了……不愧是國士之才!

    暗自在心中讚譽著,魏天子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雍王弘譽,果然發現雍王弘譽雖然看似不為所動,但臉上的笑容,不由地有些勉強。

    早朝之後,雍王弘譽沉著臉離開了。

    此時,他的宗衛長周悅正侯在大殿外,瞧見自家殿下沉著臉走出來,心中不由有些驚疑。

    “殿下,怎麼了?”

    雍王弘譽沒有說話,徑直邁步走向宮門。

    直到他回到自己的雍王府,回到書房,他這才恨恨說道:“那駱瑸,再一次壞了本王的好事!”

    宗衛長周悅聞言一愣,疑惑問道:“北疆之事?”

    “唔。”雍王弘譽恨聲解釋了今日早朝上的事,沉著臉說道:“周昪並未給本王傳訊,多半是駱瑸將他盯得死死的……”說罷,他長吐了一口濁氣,喃喃說道:“趙弘宣介入此事,這可……可真是個麻煩。”

    周悅自然明白自家殿下為何有此一說。

    不可否認,趙弘宣只是一介剛剛出閣辟府的皇子,至今還未獲封王號,無權無勢,在大樑也沒啥名氣。

    但問題是,趙弘宣是肅王趙弘潤的弟弟,光這一點,就足以讓許多人避退三分,不敢算計此子。

    包括雍王弘譽。

    想了想,雍王弘譽轉身對宗衛長周悅說道:“周悅,你走一趟本王那位九弟的新府,投下請帖,請他到府上赴宴。”

    “此刻?”周悅有些遲疑,畢竟眼下尚未天亮,想想也曉得,那位不參與朝政的九皇子趙弘宣必然還在睡夢之中。

    “快去!”雍王弘譽皺眉說道。

    他很清楚,東宮那邊,肯定也會拉攏那位無權無勢的趙弘宣。

    不得不說,雍王弘譽的判斷十分準確。

    待等天濛濛亮,當趙弘宣迷迷糊糊地起床時,其宗衛長張驁將兩份請帖遞到了自家殿下面前,表情有些怪。

    “殿下,東宮與雍王分別派人送來請帖,邀殿下您前往赴宴。”

    “……”

    這一句話,驚地趙弘宣困意全無,茫然地望著手中那份請帖,全然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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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1章:不爭而利

    “這……怎麼辦?”

    正值辰時前後,在九皇子趙弘宣的府邸偏廳,趙弘宣與他身邊十名宗衛圍在一張桌子旁,瞅著桌上那兩份言辭幾乎一致的請帖,大眼瞪小眼。

    要知道,以往雍王弘譽倒也時常請趙弘宣過府,只是當時趙弘宣的宗衛長張驁誤以為雍王難以抗衡東宮,遂建議自家殿下莫要參與此事,明哲保身。

    只是後來聽肅王弘潤道破了真相,宗衛長張驁這才苦澀地意識到,他做出了錯誤的判斷。

    不過還好,趙弘宣有哥哥肅王弘潤護著,雍王弘譽並不會因此而針對他。

    可東宮太子那邊的邀請,倒還真是頭一回。

    畢竟屋內眾人都清楚,趙弘宣的哥哥肅王弘潤與東宮是有矛盾的,因此,趙弘宣固然不會與東宮走得太近,東宮也不會主動拉攏前者,彼此雙方井水不犯河水。

    沒想到今日,同時收到了東宮與雍王的邀請,這讓趙弘宣與他十名宗衛頗有些頭疼。

    要知道,雖然趙弘潤已經告訴了趙弘宣等人事情的真相,讓後者意識到,雍王弘譽的力量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羸弱,可趙弘潤同時也告誡過趙弘宣眾人:東宮與雍王的事,莫要摻和。

    為何?

    道理很簡單,因為雍王弘譽很有可能反制東宮,因此,這位得罪不得;而東宮雖然不被趙弘潤看好,但不可否認東宮眼下在大樑的勢力還是很驚人的,要是得罪了他,趙弘宣的處境也不會太好過。

    是,趙弘宣是有個了不得的哥哥,但說到底,那個哥哥眼下並不在大樑,遠水如何能救近火?

    想來想去,宗衛長張驁小心翼翼地建議道:“要不然,問問淑妃娘娘?”

    趙弘宣困擾地撓撓頭。

    也難怪,畢竟他終歸只是一個剛滿十五歲的少年,雖然在宮學學到不少學識,但人生經驗尚且是一張白紙。

    於是,趙弘宣帶著宗衛們來到了皇宮,來到了他母親沈淑妃的凝香宮,向母親詢問這件事。

    遺憾的是,沈淑妃從不參與爭權奪利、勾心鬥角,也從不關注朝中的事物,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女人罷了,平生最大的願望就是與丈夫、與兩個兒子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如何說得出什麼建議來?

    見此,趙弘宣有些失望地說道:“要是哥哥在就好了……他肯定知道該怎麼做。”

    沈淑妃有些愧疚地望著小兒子,忽然,她靈機一動,對趙弘宣說道:“弘宣,要不然,你問問你父皇的意思?”

    聽聞此言,趙弘宣面色微變。

    也難怪,畢竟似肅王趙弘潤這種膽敢與魏天子唱反調的皇子,無論是當代還是歷代都屬於另類奇葩,一般而言,皇子們都很畏懼他們的父皇。

    “我……孩兒還是自己去想想罷……”

    趙弘宣縮了縮腦袋,退縮了。

    見此,沈淑妃無奈地說道:“你自己想,怎比得上你父皇為你支招?……別怕,你看你兄長,與你父皇不就相處地挺好的麼?”

    那也叫挺好?

    趙弘宣腦海中浮現他父皇與他兄長以往相互瞪視的那幾幕,心下暗暗苦笑。

    好在因為趙弘潤的關係,魏天子以往也多在凝香宮走動,因此趙弘宣逐漸也與他父皇熟絡起來,不至於像最初那樣畏懼。

    因此在沈淑妃的勸說下,他最終還是被說服了,心情忐忑地前往了垂拱殿。

    垂拱殿,對於肅王趙弘潤來說並不是什麼陌生的地方,但對於趙弘宣而言,他還真沒來過幾次。

    更別說還是在他父皇忙碌于批閱奏章的時候前來打攪。

    不過母親的鼓勵,讓趙弘宣還是鼓起勇氣請殿外的郎衛代為通報了。

    而那些垂拱殿外的郎衛們,自然認得趙弘宣,也清楚這位九皇子殿下究竟有一位怎樣的兄長,根本不敢拒絕,當即喚來一名殿內的小太監,叫他報之內殿。

    此時在內殿裡,魏天子果然正在批閱奏章,卻忽然見一名小太監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口中說道:“陛下,九殿下求見。”

    小九?

    正在批閱奏章的魏天子略微一愣,隨即臉上露出幾許捉狹的笑容,點點頭說道:“宣他進來。”

    “是。”

    不多時,趙弘宣心情忐忑地來到了內殿。

    當他發現殿內那三位中書大臣正用善意的目光瞧著他時,一時間有些慌亂,居然先對那三位中書大臣拱手施禮,讓魏天子與那三位中書大臣都有些尷尬。

    畢竟按照禮俗,趙弘宣應該首先向魏天子行禮才對。

    好在魏天子也明白此子甚少來垂拱殿,此刻必定心情緊張,倒也沒有怪罪,甚至揮揮手免去了禮節,微笑著問道:“弘宣,今日怎麼有興致來朕這邊啊?”

    如若換做趙弘潤,換做他有求於人,想必此刻會先打諢裝傻一陣子,可是趙弘宣卻很誠實,聞言從懷中取出那兩份書信,小臉上帶著苦惱之色,懇求道:“皇兒不知該怎麼做,請父皇指點。”

    魏天子本來想逗逗趙弘宣,畢竟他以往也是那樣逗趙弘潤的,而最近這段時間,趙弘潤先去南下了安陵,前幾日又率軍前往了江東,說真的,魏天子還真感覺挺寂寞的。

    他不由地回想起當初父子二人鬥法時的一幕幕,雖然那段時間,那個頑劣的八兒子時不時氣地他幾近吐血,但不可否認,那段時間,也是他這位魏國的君主暢笑的次數最多的時候。

    也正是因為這樣,魏天子明知眼前這個最小的兒子究竟為何而來,但還是想逗逗他,解解乏、解解悶,可眼瞅著這個小兒子規規矩矩、誠惶誠恐的樣子,他還真有些不忍心了。

    算了,免得回頭那劣子又來找朕麻煩……

    魏天子伸手接過了那兩份請帖,攤開後隨意瞅了兩眼,就將其丟在龍案。隨即,他對趙弘宣說道:“些許小事而已,不必慌神。……你那邊也不用去,就說是朕的意思。”

    趙弘宣眨了眨眼睛,略有些錯愕:這事,就這麼解決了?

    “你以為這事很麻煩麼?”仿佛是看穿了趙弘宣的心思,魏天子笑著說道:“對了,說起來,朕正好有事找你。”

    聽聞此言,趙弘宣神色一正,恭敬地說道:“請父皇示下。”

    只見魏天子上下打量了趙弘宣幾眼,溫和地說道:“弘宣,朕前一陣考慮,打算讓你作為朝廷的使節,前往川雒……你聽說了吧?”

    趙弘宣聞言有些慌張,偷偷看了一眼中書左丞虞子啟,畢竟後者曾告訴他莫要透露的。

    而這一幕,魏天子看在眼裡,感覺好笑,倒也沒有說破,他接著說道:“不過今日,朕再給你一個選擇,你是想去川雒呢,還是想去北疆呢?”

    “北疆?”

    趙弘宣聞言一愣。

    要知道,雖說他並不參與朝中事務,但最近這段時間北疆的事早已傳遍了大樑,他又怎會不知?

    他的臉上,露出了掙扎猶豫之色。

    這讓魏天子不禁有些納悶。

    畢竟在魏天子看來,趙弘宣無論去川雒還是去北疆,都是去白撿功勳,這有什麼好猶豫的?

    可就在他準備詢問時,卻見趙弘宣眼中閃過一絲決然,咬咬牙說道:“父皇,皇兒願去北疆!”

    “呃?”魏天子感覺這個小兒子的表情有些怪異,遂故意說道:“北疆,可是兇險重重啊……你當真要去?”

    “是!”趙弘宣點了點頭,認真地說道:“皇兒亦想效仿皇兄,為我大魏堅守國門,將來犯的外敵阻擋在國門之外!”

    聽聞此言,魏天子與殿內三位中書大臣不禁有些動容。

    “……”

    魏天子深深地望著趙弘宣,原本想逗逗他的念頭早已煙消雲散。

    他忽然開口說道:“弘宣,你可知道,北疆之戰,事關我大魏生死存亡……”

    趙弘宣微微一愣,隨即鼓起勇氣說道:“皇兒明白。”

    “明白?”魏天子眯了眯眼睛,說道:“那你倒是說說,若你到了北疆,該如何應對。……你若答地好,朕就派你去。”

    趙弘宣哪裡曉得此刻魏天子的內心,臉上閃過幾分歡喜之色,正色說道:“皇兒當明賞罰,肅軍紀,整合北疆眾貴族的私軍。……韓軍之強,在於騎軍,其擅長偷襲、攻敵不備。是故,當興修城塞,緩與韓國騎兵正面交鋒,以防守為主。……傳聞韓國有十萬騎軍陳兵於疆域之外,每日消耗糧草無數,皇兒建議北疆的軍隊興屯田,給養邊戍駐防軍。此長彼消,徒耗韓國存糧……”

    聽著趙弘宣侃侃而談,魏天子微微有些發愣。

    雖然這個小兒子所提出的建議,談不上什麼奇思妙想的妙計,不過是在兵書被寫爛的東西,但不可否認,這個戰略方向是十分正確的。

    韓國的軍隊太強大,因此魏國與韓國的戰爭,就是要靠拖、防、堵,魏天子自己也是這麼認為。

    但一個剛滿十五歲的稚童能看到這場戰場的本質,並提出軍屯田給養邊戍駐軍、消耗韓國糧食,而不是毛毛躁躁地提出主動出擊,這很不簡單。

    至少,眼前這個小兒子的確是在宮學裡學到了不少東西。

    想了想,魏天子忽然開口道:“弘宣,你皇兄當年出征時,朕給了他三道金令,那麼現在,朕也給你三道金令。憑此金令,你可以調動北疆一概兵馬,若有不從者,以抗旨欺君論之。……你願肩負北疆督防副帥一職,為我大魏堅守國門麼?”

    “皇兒……不,兒臣願意!”趙弘宣叩拜道。

    片刻之後,趙弘宣歡歡喜喜地離開了,而魏天子望著前者離開的背影,眼眸中閃過幾絲譏諷意味的笑容。

    二十幾歲的人了,終日裡就曉得爭權奪利,對國家、對祖宗社稷的熱誠,還不及一個十五歲的稚子……

    不由地,魏天子又聯想到了此刻正帶著兵馬趕赴江東的八兒子趙弘潤。

    他很清楚,那個被尊稱為肅王的八兒子,實則就是一個以當一個紈絝子弟為畢生夙願的混帳兒子,但為了他們魏國能在韓、楚、齊等強國的夾縫中生存並且崛起發展,那個混帳兒子,此刻正帶著兵馬,千里迢迢地趕往江東,與齊王呂僖的聯軍匯合。

    “沈淑妃,教了兩個好兒子啊……”

    魏天子幽幽地歎息道。

    聽聞此言,殿內大太監童憲與三位中書大臣們面色微變,頗有些驚疑:這話,莫非有什麼深意?

    然而,魏天子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閉上眼睛略微思忖了片刻,隨即在龍案上鋪上一張紙,提筆寫了一個桓字。

    辟土服遠、武定四方,謂之桓。

    “童憲!”

    “老奴在。”

    “傳旨,冊封九皇子弘宣為桓王,擔任北疆督防副帥一職,輔佐東宮坐鎮北疆,為我大魏……守國門!”

    “謹遵聖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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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2章:穿過宋郡

   七月十五日,趙弘潤率領兩萬鄢陵軍、兩萬商水軍以及一萬五千汾陘軍,向北迂回,來到了陽夏縣。

    陽夏縣,是魏楚國界的邊域城縣之一,南側崎嶇淤泥的丘陵沼澤地帶,成為了魏楚兩國天然國界。

    而在南側那片難以通行的荒蕪地帶基礎上再往東南方向,便是楚國的固陵,即固陵縣熊吾的封邑確切地說,是幾乎囊括了渦河整個中游地段大片土地的封邑,與西南的平輿縣接壤。

    據並不怎麼可靠的消息稱,原本這片渦河一帶的土地,亦是屬於暘城君熊拓的管制範圍,但是在十幾年前,當時好大喜功的暘城君熊拓聯合魏國攻滅宋國時被魏天子擺了一道,以至於在楚國聲譽大跌。

    而此時,熊拓的弟弟熊吾趁此向楚王進言,自告奮勇主動提出奪回宋地這塊本該屬於楚國的戰後所得,於是,楚王便將固陵封給了熊吾作為封邑,冊封其為固陵君。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使得熊拓對熊吾積恨已久,於是在兩年前,在他與趙弘潤簽署《楚魏正陽和約》時,罔顧固陵君熊吾在宋地的戰果,毫不猶豫地將這個弟弟的功勞給賣了。

    當然,這個消息是否屬實,趙弘潤也無從得知,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熊拓受封暘城君的日期,的確要在固陵君熊吾之前。

    再者,暘城君熊拓與固陵君熊吾這對親兄弟的感情,說實話的確不怎麼樣,這從他們十餘年來的戰略意圖就可以看出:在滅宋一役後,暘城君熊拓瘋狂地騷擾攻打魏國;而封邑與熊拓相隔不遠的固陵君熊吾,卻從未有一次出兵幫助過熊拓,後者的戰略意圖,就只是魏國的宋郡。

    甚至於,據陽夏黑鴉以往無意間所得知的消息,固陵君熊吾私底下沒少給與他封邑接壤的平輿縣製造麻煩,暗中拖平輿君熊琥的後腿。

    在得知這些小道消息後,趙弘潤的心情著實很好,因為種種跡象表明:楚王那幾個兒子間的明爭暗鬥,遠比他們魏國的宮廷之鬥更加激烈。

    只可惜,他趙弘潤想要挑撥熊拓、熊吾等楚公子內鬥的計畫,才剛剛步入正軌,就被齊王呂僖的齊魯魏三國伐楚的戰略給打破了。

    又過了一日,大軍來到了一座名叫首的小縣。

    這座小縣並並不起眼,但唯一的特別之處在於,在這個小縣的縣域往東,便是一片被稱之為信陵的丘陵群,而再往東,那就是睢陽。

    即魏國駐軍六營之一,睢陽軍所駐紮的城池,亦是宋國降將南宮所在的地方。

    五萬五千大軍,沿著睢陽南邊的那條睢水,緩緩地朝著東方而去。

    而身為這支軍隊的主帥,趙弘潤卻佇馬站在睢水河畔,目視著手中那封書信。

    由於前段日子趙弘潤離開大樑時,大樑發生了重大變故,然而趙弘潤卻對此一無所知,因此,為了防止這種事情再次發生,此番趙弘潤率軍離開大樑前,曾在大樑留下了十幾個青鴉眾,好比是在大樑建了一個商水青鴉的秘密分會。

    只不過,礙于大樑是內侍監的地盤,趙弘潤不想引起什麼誤會,因此,他將那十幾名青鴉眾安排到他肅王府名下的肅氏楚金店鋪中,擔任夥計。

    他也不要求這些人去刺探什麼重要的情報,他只要求他們收集大樑內每日所發生的事或傳出的消息,挑選其中重要的,送到商水縣的隱賊村,再由後者派人送到他趙弘潤手中。

    這不,沒過幾日,青鴉眾便送來了一個重大的消息:朝廷冊封九皇子趙弘宣為桓王,且擔任北疆督防副帥一職,輔佐東宮太子弘禮前往鎮守北疆。

    不得不說,乍一看到這封信中的內容,趙弘潤著實感到有些驚疑。

    因為據他所知,他弟弟趙弘宣應該作為朝廷的使節前往川雒才對,怎麼突然改成北疆了?

    不過在細細一想之後,趙弘潤便逐漸領明白其中的緣由了。

    好個駱瑸,居然敢借弘宣去破局,恐怕雍王兄也未必會料到有此一招吧?……話說回來,父皇居然賜下“桓”這個王號,莫非東宮與雍王在朝堂上爭得太難看,觸及了父皇的底線?

    趙弘潤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困惑。

    也難怪,畢竟桓這個字的分量,那可是極重的,有著辟土服遠、武定四方的含義,比他趙弘潤的王號肅還要好上一線。說句不合時宜的,趙弘潤原本還以為他父皇會留著這個字給他自己當做諡號用咧。

    不曾想,居然賜給了最年幼的兒子。

    沒想到東宮與雍王爭利,獲利的居然是小宣……

    臉上露出幾許難以捉摸的笑意,趙弘潤頗有些哭笑不得。

    他並不擔心弟弟弘宣到了北疆是否會遇到什麼危險,畢竟,眼下東宮與弘宣,不,與桓王的利益是一致的,他只是有些擔憂在皇宮內的母妃沈淑妃。

    因為兩個兒子都不在身邊,沈淑妃勢必會感到寂寞。

    因此從私心上講,趙弘潤並不希望弟弟趙弘宣離開大樑,但將心比心,作為兄長的他都沒能陪伴在沈淑妃身邊,又有何資格去說弟弟呢?

    “呼……”

    長吐一口氣,趙弘潤再次將目光投向近在咫尺的睢水。

    良久,他一邊朝著遠方的睢陽城郭努努嘴,一邊開口問宗衛長衛驕道:“衛驕,你說拓寬挖深睢水,南宮會同意麼?”

    衛驕雖然耿直衝動,但並非蠢笨之人,聞言曬然一笑,其意不言而喻。

    擴寬挖深睢水?

    南宮日夜防著朝廷,怎麼可能會允許?

    要知道,睢陽南邊的睢水,實際上是直通大樑的,只是河道不夠深。可若是睢水若是被擴寬、挖深,那就意味著朝廷日後要是想對付他,用運輸船運載軍隊過來,他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而見到衛驕的反應,趙弘潤微微一笑,也不在意。

    無論朝廷還是他趙弘潤,都遲早要對南宮下手,但,並不是現在。

    大軍緩緩朝東而行。

    不知何時,睢水南邊的河灘,出現了幾隊斥候,人數大概百餘人左右。

    發現這一狀況,商水軍的大將伍忌刻意放緩了坐騎的速度,對趙弘潤示意道:“殿下,您看那邊……”

    趙弘潤轉頭望向睢水南岸,掃了幾眼那些斥候。

    楚軍……不,是固陵君熊吾的軍士麼?

    趙弘潤面色平靜地說道:“繼續趕路,不必理會。”

    睢水,據他所知是在南宮的掌控之下,不過南岸出現幾隊固陵君熊吾麾下的軍卒,這也並不奇怪,畢竟宋郡與固陵君的封邑,本來就是呈膠著之態,這一帶的國界並不是很明確。

    不過話說回來,固陵君熊琥麾下的軍卒都出現了,睢陽縣的南宮卻至今沒有任何表示,這讓趙弘潤著實有些不悅。

    怎麼說你南宮如今也是魏國將領,堂堂肅王率軍經過你所在城池,你好歹也派人來問候一下吧?有必要防得這麼嚴實麼?

    哼!

    趙弘潤冷哼一聲,駕馭著坐騎踏足在宋郡,踏足在這片並非屬於魏國的魏國領土上。

    而就在這時,在隊伍最前方指引方向的汾陘軍大將軍徐殷,派人傳來了消息:南宮垚,遣其長子南宮郴(hen)前來慰問犒軍。

    此時,趙弘潤這才瞭解,原來那位簡稱至今的宋國降將南宮,叫做南宮垚。

    注:垚(yao),形容山高。

    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吩咐伍忌繼續帶領軍隊,遂帶著宗衛們以及幾名青鴉眾,緩緩朝著隊伍前頭而去。

    大概一炷香工夫後,趙弘潤果然看到前方有一隊騎兵揚塵而來,粗略目測,大概二十幾騎的樣子。

    由於趙弘潤身邊跟著一隊高舉魏、肅王王旗的肅王衛,因此,那二十幾名騎兵很快就摸到了方向,來到趙弘潤面前,翻身下馬,雙手抱拳、單膝叩地。

    “末將,睢陽縣守備南宮郴,叩見肅王殿下!”

    領頭的年輕騎士高聲拜道。

    “起來罷。”輕捏著馬鞭,趙弘潤淡淡說道。

    “多謝肅王殿下。”

    那一隊騎士站起身來。

    趙弘潤仔細打量那名年輕的領隊騎士,只見對方大概二十左右,眉清目秀,確有幾分俊朗。

    “你是南宮大將軍之子?”趙弘潤問道。

    “是。”那位年輕騎士,不,應該是南宮郴低頭應道。

    趙弘潤點點頭,隨即問道:“令尊南宮大將軍何在?在睢陽?”

    南宮郴聞言抱拳解釋道:“請肅王恕罪。……家父常聞肅王殿下赫赫威名,心中敬仰。兩日前聞知肅王殿下親率大軍前往齊魯地域,要經過我睢陽境內,家父欣喜萬分,早早準備恭迎殿下,不想期間不慎落馬折了腿,故而命我代為恭迎。”

    ……

    趙弘潤聞言眼眉不由地微微輕顫。

    堂堂一介手握數萬兵權的大將軍,居然騎馬折了腿,還有比這更蹩腳的藉口麼?

    再者,南宮郴那句我睢陽境內,亦讓趙弘潤感到不喜。

    睢陽縣是你南宮家的麼?!

    趙弘潤心中暗怒。

    不過他並未發作,畢竟眼下與南宮家撕破臉皮,沒有什麼意義。

    想到這裡,他臉上堆起幾分笑容,故作汗顏地說道:“這可真是……讓本王過意不去。”

    大軍,依舊緩緩朝著東方而去。

    而趙弘潤與南宮郴二人,則在那毫無意義地扯皮客套。

    儘管後者口口聲聲說什麼慰問犒軍,然而,卻絕口不提請趙弘潤麾下的大軍前往睢陽歇息,更別說拿些酒肉出來讓鄢陵軍、商水軍、汾陘軍的將士們分食。

    於是趙弘潤就懂了。

    南宮郴,分明就是南宮垚派來試探他的。

    或者說,是來監視他麾下軍隊動向的。

    想看看他趙弘潤,是否是當真率軍前往齊魯,而不是耍假道伐虢的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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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6 00:28:11
第623章:抵達彭城

   數日後,趙弘潤與他所率領的大軍穿過了宋郡,來到了宋郡的東部。

    不得不說,鄢陵軍、商水軍、汾陘軍,這三支共計五萬五千人數的大軍,還是頗為唬人的。

    這不,睢陽軍大將軍南宮垚的長子南宮郴,可以說是全程陪伴著,仿佛要親眼看到趙弘潤的軍隊踏足齊魯地域,他才放心。

    另外,這一路上趙弘潤也並沒有碰到那些傳聞中的宋郡叛軍。

    對於宋郡叛軍,趙弘潤瞭解地並不多,只知道這些人是由純宋國人組成,據說叛軍中的骨幹,有不少曾是宋王直接率領過的軍隊衛士。

    據傳聞稱,南宮垚當年投降魏國之後,宋王見暘城君熊拓所率領的軍隊因為軍糧耗盡而退回楚域,遂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定,再次召集了一支軍隊,意圖將當時已將宋國半壁國土收入囊中的魏軍決戰。

    只可惜,由於南宮垚的倒戈一擊,宋王的軍隊被魏國的浚水軍與碭山軍輕鬆擊敗,隨後,碭山軍大將軍司馬安一路追擊宋王,一直追到宋國東邊的微山湖,逼得宋王投湖自盡,由此宣告了宋國的覆滅。

    然而,宋王的殉死,並不意味著宋國的反抗到此結束。

    沒過幾日,就有一名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將領,自稱宋雲,在微山湖一帶糾集人馬,而這些人,便是魏國朝廷所稱的宋郡叛軍。

    最初的時候,這股叛軍勢力並不強大,大概僅有寥寥數百人,因此魏國朝廷也沒當一回事,命令南宮垚前往圍剿。

    可壞就壞在,南宮垚當時新投魏國,迫切想要為新主君立功,亦或是當時境內的宋人不恥他背國投敵的行為,紛紛聲討他,以至於南宮垚一怒之下,命令剛剛該名睢陽軍的麾下軍隊前往血腥鎮壓。

    但凡是辱駡他的宋人,盡皆殺死。

    期間,再加上魏國國內有些貴族將手伸到了宋郡,大肆侵佔土地、湖泊、礦山,使得民怨激憤,以至於有越來越多的宋人加入到了宋郡叛軍的隊伍中。

    從那以後,整個宋郡仿佛成為了魏人與宋人相互廝殺的戰場。在逆賊宋雲的號召下,宋郡境內義軍四起,到處襲擊魏人在宋郡境內的作坊、礦場、莊園等等,而南宮垚,包括在那之後駐紮在碭山的碭山軍,亦曾多次圍剿這些叛軍。

    原以為叛亂可以壓制下來,沒想到宋人的反抗越來越激烈。

    無奈之下,魏天子勒令司馬安的碭山軍退守碭山,並在之後幾年對宋郡施行輕徭薄賦之策,總算是沒有讓所有的宋人都聯合起來對抗魏國。

    不得不說,事實上南宮垚也挺悲催,因為他起初只是為了討好魏國這個新主公,因此不惜對同胞祭出屠刀,可誰想魏天子見宋郡流血太多,看不過去了,索性不強求這塊土地上的宋人臣服于魏國,改變策略用出了懷柔手段:允許宋郡自治。

    魏國朝廷變相的服軟,讓宋郡境內的民眾大感欣喜,以至於逐漸將矛頭指向了南宮垚。

    這下好了,南宮垚左右不是人,魏國不再支持他血腥鎮壓宋人,而宋人這邊,亦將他視為國家覆滅的最大元兇。

    或許也正是在那個時候,南宮垚與魏國朝廷出現了裂隙。

    而從那之後,魏國的軍隊就再也沒有踏足過宋郡,而宋郡,久而久之就變成了一塊並不屬於魏國的魏國國土。

    當然了,魏*隊的退讓,並不代表魏人與宋人的戰爭就此結束,畢竟那些被宋人襲擊了酒莊、田地、礦產的魏國貴族,可不會咽下這口氣。

    他們糾集私兵,打著保護本族財產的旗號,大肆驅逐所侵佔的土地附近的宋人。

    期間的血腥,可能是被強行壓下來了,以至於趙弘潤並沒有聽說過相關的消息。

    不過他想想也能明白,那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正是這個原因,以至於趙弘潤今時今日站在原本屬於宋國的土地上時,心中很是感慨。

    宋國被他魏國與楚國的暘城君熊拓聯手攻滅,是因為宋國的不道義麼?還是因為宋王的不仁義?

    皆不是!

    只是因為,宋國太弱。

    在這種亂世,弱就是最大的罪,弱肉強食,豈止是字面上的意思?這個詞的背後,深藏著濃濃的血腥。

    前車之鑒、後車之師,若是不吸取這個教訓,誰能保證魏國不會成為下一個宋國?

    趙弘潤望向遠處田地裡的宋郡農民。

    那些人,臉上帶著驚恐,顫顫巍巍地望著一支足足五六萬人的大軍,從城郭外的大片田地經過。

    “注意前方的路,不許踏入田地、毀壞莊稼!”

    趙弘潤早早地便下達了這道軍令。

    他沒想過用這道軍令去籠絡宋人,畢竟魏人與宋人這十幾年來在這片土地上的恩恩怨怨,豈是小小一道不許踐踏莊稼的軍令可以化解的?

    他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別擴大宋人對魏人的敵視。

    至於如何挽回宋郡內的民心,說實話趙弘潤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確切地說,辦法是有,但是牽扯太大。

    打個比方說,宣佈魏國貴族在宋郡侵佔的土地無效,將被侵佔的土地還給那些宋人,這或許能挽回些魏人在這片土地的聲譽。

    但這樣做的結果,就是那些魏國貴族會因此徹底恨死趙弘潤,甚至於出現再一次聯合起來逼迫朝廷的事情發生。

    當然了,這只是隨口一提,畢竟眼下,礙於朝廷與南宮垚當年所簽署的約定,趙弘潤甚至沒有立場插手宋郡內的事。

    七月下旬的時候,趙弘潤率領著軍隊,終於抵達了彭城,距離他預測的第一戰場泗水,僅數日的路程。

    彭城,原先是屬於宋國的領土,隨後,它屬於魏國。

    只不過後來魏天子下令魏國的軍隊退出宋郡,而受命守衛疆域的南宮垚又無法剿滅微山湖一帶的宋郡叛軍,以至於宋郡東部的好些土地與城池,被魯國趁著南宮垚與逆賊宋雲的戰爭,收入了囊中,成為了魯國的領土。

    而在彭城境內,趙弘潤遇到前來迎接的齊國使節,一位叫做田諱的將領,以及趙弘潤那闊別多時的六王兄,睿王弘昭。

    平心而論,趙弘潤雖然敬重六哥趙弘昭,但說實話,兩人以往其實談不上有多親近,但此時此刻,也不知為何,兄弟相逢的二人,無論是趙弘潤還是趙弘昭,都顯得分外激動,親切地擁抱了一下。

    “弘潤,你一路遠來辛苦。”

    雙手握著趙弘潤的手臂,趙弘昭的情緒似乎仍有些激動。

    不過也難怪,畢竟他出身魏國,可如今卻在齊國,無論是當人質也好、仕官也罷,都無法改變他身處異鄉的事實。

    倘若換做趙弘潤,恐怕他就無法忍受這種孤獨。

    “我辛苦什麼?倒是皇兄你……在齊國沒被欺負吧?”趙弘潤開著玩笑道:“被欺負也沒事,告訴嫂子或者你岳父,讓他們幫你出頭。”

    還別說,趙弘昭作為齊王呂僖膝下最疼愛的女兒嫆姬的夫婿,如今在齊國能欺負他的人,還真是絕無僅有,包括齊王呂僖的那幾個兒子。

    “多日不見,你這張嘴啊……”趙弘昭沒好氣地看著趙弘潤,隨即重重拍了拍趙弘潤的手臂,語氣莫名地說道:“以我的立場,說這句話並不合適,但……弘潤你來了,為兄著實松了口氣。”

    趙弘潤微微一愣,隨即便明白了趙弘昭的意思:從作為魏國王室成員的立場來看,魏國介入這場戰事,其實在趙弘昭看來也是弊大於利;但作為齊王的女婿,他又十分渴望得到母國的支持。

    不得不說,即是魏國王室一員,又是齊王的女婿,他也挺為難。

    見此,趙弘潤微笑寬慰道:“齊王,給出了一個無法拒絕的價碼,無論對於我大魏,還是對於我而言。……皇兄不必在意。”

    趙弘昭聞言點了點頭,也沒問齊王呂僖究竟給出了什麼價碼,想來他也是知情的。

    而此時,那位叫做田諱的將領湊了上前,笑著說道:“左相大人,不給田某介紹一下麼?”

    趙弘昭聞言拍了一下腦門,笑著說道:“我兄弟二人自顧敘交情,不曾想怠慢了田大人。”說罷,他抬手一指趙弘潤,頗有些自豪地說道:“這位,便是我的八弟,肅王弘潤。”

    聽聞此言,田諱拱拱手,笑著說道:“在下田諱,見過姬潤公子。……潤公子當年率三萬魏軍,破暘城君熊拓十六萬大軍,且反攻至楚國境內,攻克楚城十余座,田某久仰大名。”

    “哪裡哪裡。”

    趙弘潤一邊拱手還禮,一邊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田諱。

    因為田諱明明是武將的打扮,全身穿著甲胄,但用的禮俗,卻是文官的拱手禮。

    可能是注意到了趙弘潤的眼神,趙弘昭低聲解釋道:“大齊……唔,齊國這邊並沒有純粹武將文臣的區分,皆是既能誦讀經文,又能統帥兵馬……”

    聽聞此言,田諱連連擺手說道:“田某可當不起左相如此讚譽喲。”

    眼瞅著趙弘昭與田諱二人談笑自若,似乎關係極好的樣子,趙弘潤頓時就明白了:這田諱,必定是齊王呂僖的心腹。

    畢竟據他所知,齊國內部亦是派系重重,可不想表面上所展現的那樣和睦,尤其是在齊王呂僖命將不久的情況下。

    “對了,六哥,齊王呢?”

    “在邳縣呢。”趙弘昭不知為何歎了口氣,苦笑說道:“大王他……此番一定要親自出征。”說罷,他搖了搖頭,岔開話題說道:“先不說這個,為兄已在彭城備下薄酒,為弘潤你接風洗塵!”

    見趙弘昭欲言又止,趙弘潤識相地沒有追問。

    當日,鄢陵軍、商水軍、汾陘軍這三支魏*隊,在彭城城外駐紮,彭城內的魯國士兵早已準備好了酒水肉食,犒賞他們。

    這是歷來戰前鼓舞士氣的手段。

    這就意味著,在此休整幾日後,這三支魏軍即將趕赴泗水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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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4章:肅王與齊相

    當日,趙弘昭在彭城內設宴款待了趙弘潤,至於像徐殷、屈塍、伍忌等將領,趙弘昭並沒有邀請。

    畢竟再怎麼說,彭城這座如今屬於魯國的城池,也是魯國趁著宋郡內部不穩,從魏國手中“奪”走的,否則,包括彭城在內的宋郡東部很大一片土地,都該屬於攻滅了宋國的魏國。

    因此,魏國與魯國的關係也談不上好。

    既然如此,哪怕齊魯魏三國伐楚是如今的大勢,但相信魏軍仍然會對魯國抱持一定的戒心,尤其是看似莽撞實則心思縝密的趙弘潤。

    而正是猜到這一點,趙弘昭也沒有貿然地邀請鄢陵軍、商水軍、汾陘軍這三支魏軍的主將,畢竟他如今的身份,說實話是有些尷尬的。

    因此說是接風的宴席,實則趙弘潤一方也就是他與衛驕等五名宗衛,以及包括段沛在內的幾名青鴉眾入席而已,而趙弘昭那邊,也只是帶著他的那十位宗衛。

    席上唯一的陌生陪客,就是那位叫做田諱的齊國公卿。

    酒過三巡,趙弘昭藉故離席,同時用眼神暗示趙弘潤跟他出去,想來前者有些私密的話想對趙弘潤述說。

    見此,酒席宴上的眾人很識相地裝作啥也沒看到。

    趙弘昭將趙弘潤帶到了隔壁再隔壁的雅間,二人的宗衛長,衛驕與費崴識趣地沒有跟進去,頗有默契地守在雅間外。

    此時在這間雅間內,趙弘昭早已命人準備了一桌酒菜,邀請趙弘潤入席就座。

    “都是你的人?”

    趙弘潤並未第一時間入座,而是來到窗戶邊,打量著酒樓外的值守衛兵。

    趙弘昭微微一笑,仿佛是猜到了這位八王弟的心思,坐在席位中一邊為彼此斟酒,一邊微笑著說道:“皆是相府內的老人,是值得信賴的。”

    趙弘潤回頭看了一眼趙弘昭,微微點了點頭,也沒有多說什麼,徑直來到趙弘昭對面入座。

    他沒有詢問什麼你如何肯定這些人值得信賴的這種啥問題,畢竟若是連這種小事都擺不平,趙弘昭憑什麼被大樑朝野稱作麒麟兒?

    這是一位被讚譽生而知之者的姬姓趙氏王族俊傑。

    可能是年逾未見的關係,也可能是趙弘昭如今的地位有些敏感,兄弟二人闊別多時再次相見,在那份激動徐徐退卻之後,隱隱有種疏遠感。

    這種疏遠感,可能是因為田諱曾尊稱趙弘昭為左相大人,也可能是因為後者此刻身穿著齊國風俗的公卿袍子,這種種,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趙弘潤:眼前這位六皇兄,已經不再是他們魏國的睿王,而是齊國的國相。

    “……”

    雅間內,氣氛顯得有些沉寂,趙弘昭與趙弘潤二人默默飲了一杯酒,相顧無言。

    良久,趙弘昭幽幽說道:“你嫂子有了……”

    “咳……咳咳。”

    冷不防聽到這句,趙弘潤險些將嘴裡的酒水噴出來,強行咽下後,嗆地他連連咳嗽。

    “什、什麼時候?”

    趙弘潤瞪大眼睛問道。

    趙弘昭的臉上洋溢著即將作為父親的幸福,微笑著說道:“再有四五個月,你就有個侄子或者侄女了。”

    趙弘潤愣了愣,亦發自內心地對趙弘昭感到高興。

    他問道:“寫信告知父皇與烏貴嬪了嗎?”

    趙弘昭微笑著點點頭:“我拜託了出訪大樑的使節田侑大人。”

    趙弘潤聞言回憶了一下,這才想起似乎還真有這麼一回事,他忍不住調侃道:“我這個未出生的侄兒女,出身可了不得啊……”

    可不是了不得嘛,祖父是魏國的君王,外祖父是齊國的君王,父親是魏國皇子、母親是齊國公主,這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唬人的出身?

    趙弘昭溫和地笑著,反過來調侃趙弘潤道:“羨慕麼?羨慕的話,你也加把勁。”

    “加什麼勁啊?”趙弘潤沒好氣地說道:“我今年才十六,可不想這麼早就被兒女負累。”說到這裡,他瞥了一眼對面這位六皇兄,撇嘴說道:“本王與某位已過弱冠之齡的老傢伙是不同的。”

    趙弘昭聽得哭笑不得:剛過弱冠之齡就是老傢伙了?

    然而他與趙弘潤相差四歲,這話由趙弘潤嘴裡說出來,他還真不好反駁。

    二人順著這個話題又聊了一陣,逐漸地,先前微微有些疏遠的關係,又逐漸被拉近,尤其是當趙弘昭抱怨他在齊國這邊吃住不習慣的時候。

    “弘潤你可曉得,臨淄這邊,吃蝦子也就算了,他們居然還喜歡生食魚蟹……”

    說罷,趙弘昭就看到趙弘潤眼睛發亮地咽了一下唾沫。

    “弘潤,看你神色,似乎挺嚮往的……”

    “呵呵。”趙弘潤自然不好解釋,只是在心中暗暗嘀咕一句:不識好東西!

    他當然知道有些魚的確是可以生吃的,畢竟這個時代可不存在什麼污染,再者,蝦蟹亦曾是趙弘潤最喜歡的河鮮、海鮮,但很可惜,魏國不吃這些東西,認為蝦蟹不淨,畢竟後者是吃水中腐肉為生的。

    這種對蝦蟹的歧視,使得趙弘潤這輩子還真沒機會接觸蝦蟹,幾乎飯桌上所有的葷腥都是飛禽走獸。

    “我率軍攻打三川時,曾弄到一本《魏遊子手劄》,似乎是我趙氏先人所著,此人曾在書中記載過齊國的習俗……我挺好奇的。”趙弘潤半真半假地解釋他方才下意識咽唾沫的原因。

    趙弘昭這才恍然大悟,點點頭說道:“這簡單,日後到了臨淄,我親自叫人為弘潤你準備最優質的魚,讓你嘗嘗滋味。……不過為兄有言在先,那味道,怪怪的,就跟吃生肉似的。”

    根本不同好嗎?

    趙弘潤暗自嘀咕一句,臉上卻欣喜地說道:“那就有勞六王兄了。”

    “弘潤言重了。”

    二人又說笑了一陣,隨即,話題逐漸變得沉重起來。

    比如,趙弘昭問起了如今大樑的情況。

    “據田侑大人回信中所言,弘潤你前一陣子在商水?”

    “確切地說,是去了一趟安陵。”趙弘潤將安陵與鄢陵之間的矛盾向趙弘昭簡單解釋了一邊,也沒有隱瞞趙來峪的事,畢竟他也想聽聽這位六王兄的看法。

    然而,趙弘昭對此的說法與趙來峪的確很接近:“弘潤,為兄不偏幫誰,但三叔公那番話,的確沒錯。……你如今手中的權利是不小,但這份權利來自于父皇,確切地說,來自於皇權。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待等有朝一日父皇無法再庇護你了,新君真會坐視你繼續手握十萬兵權,虎踞于商水邊戍?……你如今的不足,在於人脈。三叔公的安陵趙氏,確實可以彌補你這方面的弱勢……”

    說到這裡,他眼中閃過幾許異色,意有所指地說道:“當然,還有一條比拉攏國內貴族更快捷的路,就看你願不願意收回曾經的話。”

    趙弘潤看了一眼趙弘昭,苦笑著說道:“六王兄,好似每次相逢,你都要鼓動我爭位。”

    被拆穿的趙弘昭哈哈一笑,他隱隱看出趙弘潤對這件事並不上心,也就是識趣地沒有再說下去,岔開話題說道:“你不在大樑,想來東宮與雍王鬥地很凶吧?”

    趙弘潤微微一笑,將大樑最近發生的事與這位六王兄說了一遍,只是略去了周昪是雍王的人這一事實。

    果不其然,趙弘昭在沉思了片刻後,明顯感覺到有些不對勁,皺皺眉說道:“你確定那周昪是效忠東宮的幕僚?為兄怎麼感覺……此人在坑害東宮?”

    “有嗎?”趙弘潤故作不知地眨了眨眼睛。

    趙弘昭那是何等聰慧的人物,瞧見趙弘潤這個作態,便知這其中必有隱情。

    不過礙於他如今是齊國這邊的左相,自然也不好過於干涉、刨根問底,因此識趣地將話題又轉移到北疆那邊去了。

    魏國宮廷內的皇位之爭不方便聊,但聊聊北疆、聊聊魏國即將與韓國發生的戰爭,這還是沒有問題的。

    “如你所想,大齊這邊,在巨鹿郡的確駐紮著一支水軍,大王已將這支水軍的兵權移交給了為兄,倘若韓國果真對大魏用兵,為兄會叫那支水軍北上,襲擊韓國沿河、沿海城池。即是不能阻止韓國出兵,亦能拖住韓國一部分兵力。”

    聽聞此言,趙弘潤略有些疑慮地問道:“這麼做,不會影響六王兄在齊國的聲譽麼?”

    “無妨。”趙弘昭擺擺手說道:“大王已明確表示,齊魏連橫不容背棄,無論是針對楚國還是針對韓國,大齊與大魏將會是最穩固的盟國。”

    聽了這話,趙弘潤不覺有些驚訝與意外。

    可仔細一想,他就感覺這其中有些不對。

    要知道,齊魯魏三國伐楚一事之後,楚國固然是實力大跌,但齊國也好不到哪裡去,反而是他魏國有機會崛起。

    換而言之,齊王呂僖那番承諾,可不是齊國提攜作為小弟的魏國一把,而應該是到時候崛起的魏國反過來拉齊國一把才對。

    想到這裡,方才還笑吟吟的趙弘潤,臉上的笑容逐漸收了起來。

    “六哥……其實你已經沒想過要回大魏了,對麼?”

    聽聞此言,趙弘昭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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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5章:肅王與齊相(二)

    趙弘潤感到很失望,真的很失望。

    他終於逐漸開始意識到,他與趙弘昭的疏遠究竟因為是什麼。

    是因為趙弘昭用大齊來稱呼齊國?

    是因為趙弘昭用大王來稱呼齊王?

    不,是因為趙弘昭已經漸漸忘記了他在齊國作為人質的事實,正朝著一名為了齊國利益考慮的齊國左相轉變。

    明明是魏人,而且還是魏人的皇子,如今居然為齊國的利益考慮,這讓趙弘潤感到憤怒,感到失望。

    屋內的氣氛,隨著趙弘潤那一句話頓時再次冷卻下來。

    趙弘潤目不轉睛地看著趙弘昭,而趙弘昭則默默地重複斟酒、飲酒的舉動,直到一連喝了三杯之後,他這才長吐一口氣,幽幽說道:“我……已經回不去了。”

    “那只是你的看法。”

    趙弘潤冷冷說道:“你我都清楚,一旦齊王呂僖過世之後,齊國究竟會變成怎樣一個亂攤子……”說到這裡,他微微歎了口氣,伸出手勸道:“六哥,回大魏吧。此戰之後,你已沒有必要再作為人質留在齊國,若是你不捨得六嫂,大可將其一同接到大樑去,到時候小弟送你一座睿王府,你與六嫂,還有父皇、烏貴嬪,一家人朝夕相處,和和睦睦……”

    趙弘昭聞言苦笑一聲,微微搖頭說道:“弘潤,你誤會了一件事,為兄……早已不是大魏送到齊國的質子了,哪國的質子,能擔任他國的左相?”

    說到這裡,他抬頭望向趙弘潤,誠懇地說道:“大魏有你,有雍王、有襄王,人才濟濟,而齊國這邊……雖齊王乃當世的明君,但他幾個兒子皆不成器,齊王對為兄恩寵有加,視為兄如己出,為兄不忍他過世之後,齊國被楚國所吞併。……弘潤,你是外來人,你不懂齊楚的仇恨。為兄也不瞞你,齊王的身體,每況愈下,命將不久,可他為何還是要強撐組織這次三國伐楚?因為他知道,若是他不作為,一旦他身故之後,齊國必定被楚國所滅。……無論是報恩也好,感恩也罷,為兄已決定留在齊國。”

    聽聞此言,趙弘潤面無表情地看著趙弘昭,隨即笑了起來。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齊王正是好手段,竟將一位在我大魏時只知風花雪月、吟詩作對的皇子,教導為時刻為了齊國利益而考慮的賢臣……”

    “弘潤?”趙弘昭的面色微微有些難看,也有些尷尬。

    畢竟想當初他在大樑時,確切沒有參與任何朝事,終日裡只是與那些文士作樂,可跑到齊國這邊,卻捨棄了曾經的生活,居然開始為齊國出謀劃策,身為魏國姬姓趙氏的王室子孫,這的確說不過去。

    而此時,趙弘潤目視著趙弘昭,笑容苦澀地說道:“我原以為是我大魏占了便宜,非但能得到《魯公秘錄》的拓本,還能在齊國埋下一個位高權重的自己人,可謂是豐收。沒想到,弄到最後居然是我大魏失去了一位擁有國士之才的皇子。……一本《魯公秘錄》的拓本,換一個可保障齊國至少二十年穩定的睿王?呂僖不去經商,真是屈才了!”

    “弘潤!”趙弘昭臉上閃過幾絲不悅,低聲呵斥道。

    呵斥之後,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歎息道:“弘潤,這是為兄的決定,與大王……”

    可剛說到這,就見趙弘潤面無表情地抬手打斷了他,目視著他正色說道:“眼下,我只想弄懂這一件事,那就是如今坐在我對面的,究竟是我大魏的睿王弘昭,還是齊國的左相姬昭。”

    “……”趙弘昭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趙弘潤良久,眼中閃過陣陣掙扎之色,最終艱難地開口道:“就當是……後者吧!”

    ……

    趙弘潤注視著趙弘昭,隨即微微搖了搖頭,站起身來,走出了雅間。

    “衛驕,走了!”

    站在雅間外的衛驕疑惑地發現自家殿下沉著臉,心下納悶,雖意識到可能是發生了什麼,但有不好當場問及,遂忍著心中的困惑點了點頭。

    而望著拂袖而去的肅王趙弘潤,雅間外另外一位宗衛長費崴,臉上亦是露出了幾許驚疑。

    只見他走入雅間內,望著有些失神的趙弘昭,拱手問道:“殿下,您與肅王……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嗎?”

    趙弘昭臉上苦笑連連,長長地歎了口氣。

    “談不上是什麼不愉快,不過……情節卻要比不愉快嚴重地多。”

    說著這話,趙弘昭自己斟了一杯酒,又獨自飲下。

    大概過了片刻,田諱來到了這間雅間,對趙弘昭說道:“方才,你那位八王弟,帶著人走了,似乎不大高興的樣子。”

    趙弘昭聞言又苦笑了一下,苦澀說道:“應該稱作,魏國的肅王殿下。”

    田諱愣了愣,隨即好似醒悟了什麼,壓低聲音說道:“你……將話挑明瞭?”

    “不是我,而是他。”趙弘昭微歎了口氣,說道:“有些事,我不想瞞他。再者,也瞞不了他……索性挑明瞭吧。”

    田諱聞言皺了皺眉,提醒道:“這……會不會出什麼岔子?大王可是欽點了姬潤公子為副將啊……”

    趙弘昭聞言搖搖頭,正色說道:“弘潤才能比我有過之而無不及,他不會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他只是,對有些事執念太深。”

    說到這裡,他見田諱仍一臉猶豫之色,遂笑著說道:“放心吧,沒事的,今日且讓他好好歇息,好好捋一捋思緒,明日我再去找他,應該能說服他。”

    “但願如此……”田諱點頭說道。

    與此同時,趙弘潤已帶著宗衛們以及幾名青鴉眾出了彭城,來到了他們魏軍駐紮的軍營。

    說是軍營,其實就是一片簡單的營地而已,談不上有多仔細,不過軍營內的兵帳倒是有不少。

    而待等趙弘潤回到軍中時,五萬五千魏軍正在吃酒吃肉,享受于齊王呂僖給予的犒軍。

    由於軍營內太過於吵鬧喧嘩,趙弘潤帶著五名宗衛騎馬來到泗水的上游,找了一個僻靜處,眺望著滾滾的河水。

    平心而論,事實趙弘昭的決定也並沒有什麼。

    畢竟齊王呂僖那般恩寵他,非但將最疼愛的女兒下嫁給他,還將他提拔到齊國左相這個位高權重的位置上,倘若站在中立的角度,就算是趙弘潤亦得覺得,趙弘昭的確是得為齊王呂僖、對齊國做點什麼。

    可問題就在於,人都是有私心的,作為魏人的皇子,趙弘潤無法站在中立公正的角度,他的立場,理所當然是偏向魏國的。

    如此一來,趙弘昭的做法就無法讓趙弘潤接受了。

    說得嚴重些,這就是對魏國的背叛。

    而更讓趙弘潤暗恨的是,他六哥趙弘昭當年是因為他決定與楚國開戰,才前來齊國作為質子的。

    這讓趙弘潤下意識地覺得,他有責任將趙弘昭帶回魏國去。

    沒想到,事與願違。

    當日,心情糾結的趙弘潤在泗水上游望了好幾個時辰的河水,直到天色逐漸黑下來,才回到軍營。

    他並沒有到彭城內去住那趙弘潤為他早已準備好的下榻處,而是在軍營裡叫人騰出了一頂帳篷來。

    只可惜,由於心情糾結,這一晚上趙弘潤輾轉反側,並沒有睡好。

    次日清晨,趙弘昭果然還是來了。

    他自認為過了一個晚上,趙弘潤心中的情緒十有*應該穩定下來了。

    而事實也證明,趙弘潤對此那件事的糾結,確實沒有像昨日那樣劇烈。

    當然了,言語上的擠兌,自然是免不了了。

    “今日前來見本王,不知有何指教啊,齊國的左相大人?”趙弘潤咬字清楚地徐徐說著,言語中的嘲諷意味非常濃。

    趙弘昭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隨即正色說道:“弘潤,莫要孩子氣了。……為兄留在齊國,既能報答齊王的恩情,又能為我大魏拉攏一個穩固的盟友……”

    “盟友?”趙弘潤撇了撇嘴,一臉的不以為然。

    不可否認齊國如今的確很強,但這種強盛卻維持不了多久。

    “看來你今日是以齊國左相姬昭的身份來的,那好……”

    趙弘潤點點頭,雙手交叉擺在桌案上,目視著趙弘昭淡淡說道:“說服本王。”

    趙弘昭聞言一愣,隨即亦點點頭,整了整衣冠,進入了齊國左相姬昭的角色,目視著趙弘潤侃侃說道:“肅王明鑒,我大齊目前確有衰敗之勢,但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大齊的國力依舊鼎盛,只要能撐過楚國的反撲……”

    趙弘潤目不轉睛地看著趙弘昭。

    其實趙弘昭的話,他並沒有聽進去幾句,畢竟在擺正心態的前提下,趙弘潤亦認為與齊國結下穩固的盟約,對魏國的確是一件百利而無一害的事。

    他之所以這麼問,無非只是想看看,眼前這位六王兄,是否是真的“轉變”成了齊國的左相,或者說,是否還保留有那位優雅的魏國睿王的影子。

    而事實證明,眼前這位六王兄,仿佛已然是一名齊人,為了齊國的利益而陳說。

    我大魏……不再有睿王了……

    暗自歎了口氣,趙弘潤罔顧趙弘昭還未說出口的種種陳說之詞,正色說道:“伐楚一事,以及後續的事項,我大魏會盡可能地提供幫助,希望你能夠使齊國挽回衰敗之勢,不過……倘若勢不可違,無論是我,還是父皇,亦或是我大魏,都希望你能夠回來……”

    趙弘昭愣了愣,隨即臉上露出幾許微笑。

    “我大齊,會成為大魏最穩固的盟國,同進同退!”

    說著,他朝前平舉手臂,握緊了拳頭。

    趙弘潤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但最終,他亦平舉手臂,用拳頭與眼前這位六王兄抵了抵拳。

    “好,同進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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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3-6 00:29:03
第626章:戰略

    趙弘潤與趙弘昭的抵拳,其重大意義,相信會在隨後若干年裡陸續浮現出來。

    不得不說,齊魏的穩固邦交,無論對於齊國而言還是對於魏國而言,都是極為有利的。

    但說到底,最為得利的還得是齊國。

    畢竟齊國有可能在來年,就要仰仗盟友魏國的支持了。

    這一點,趙弘潤固然是早已預見,而趙弘昭亦是心知肚明。

    當然,其實在心底,趙弘昭稍稍還是有些擔心的。

    倒不是擔心眼前這位八王弟日後違背承諾,而是擔心他日後無法左右魏國對齊國的態度。

    畢竟趙弘潤並不參與魏國的皇位之爭,這就意味著,其無法真正決定魏國對待齊國的邦交策略。

    『倘若能說服弘潤繼承皇位的話……』

    想到這一個可能,趙弘昭不由得怦然心動。

    他毫不懷疑,眼前這位才能絕不遜色於他的八王弟,會將魏國治理地很好。

    可不知為何,當他有意想用旁敲側擊的手法鼓動這位八王弟時,他心底隱隱泛起一種莫名的情緒。

    不由得,他回想起了一段往事。

    那是去年四月,他帶著新婚的妻子嫆姬返回魏國看望父母雙親,幾日後,眼前這位八王弟在大樑外的十裡亭送別了他。

    那時,他也曾鼓動眼前這位八王弟去爭那個他們兄弟們皆嚮往的位置。

    而當時,眼前這位八王弟說了一句玩笑,一句頗有豪言意味的玩笑,驚地他恍惚間看到了某種幻覺。『注:具體在第二百五十九章。』

    趙弘潤的心,很大。

    是典型的『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的人,要麼不去做,既然要做,就要盡可能地做到最好。

    其中最為典型的例子就是博浪沙河港。

    在這個年代,沒有人會用金屬樁子取代木樁,但是趙弘潤就偏偏要不惜代價,用巨大的銅柱來作為固定的基礎。

    他不想建什麼十幾二十年就會腐朽的河港,要建,就建百餘年、數百年亦不會坍塌的宏偉建築。

    這樣一個心很大的人若果真成為了魏國的君主,這對中原各國而言,真的是一件好事麼?

    『……』

    趙弘昭無法回答自己內心的疑問。

    此刻他的內心,著實有些糾結。

    他不敢再細想下去,因為若是在想下去,他所身處的立場,便變得十分尷尬。

    於是,他從懷中取出了一封地圖,向趙弘潤道明瞭他今日前來的最大目的。

    “弘潤,這是泗水一帶的地略圖,你看一下。”

    說完,他並沒有直接遞給趙弘潤,而是在帳篷內左右瞧了幾眼,最後將地圖鋪在了趙弘潤昨晚歇息的簡易睡榻上,且坐在了一端。

    趙弘潤微微一愣,隨即頓時明白過來:這位六王兄,想必是要向他解釋這場戰役的戰略。

    於是,他也走了過去,坐在地圖另外一邊的床鋪上。

    泗水,或者確切地稱之為泗水郡,它與魏國潁水郡的情況差不多類似,一部分在齊魯兩國手中,一部分則在楚國手中。

    因此,泗水郡歷來是齊楚交鋒的第一戰場,當地的農業受到戰火的影響,相對蕭條,很多土地被白白荒廢。

    “這裡是『邳』。”

    趙弘昭指了指地圖上標注著『邳』的縣城。

    確切地說,『邳』並非是一座縣城,它是齊國從前年開始修繕的駐軍城池,可以理解為是一座要塞,也是此番齊、魯、魏三國伐楚的大本營。

    據趙弘潤所知,這座要塞內囤積了大量的糧食,供養齊魯魏三十萬聯軍的糧食,並且,齊國還會源源不斷地從國內運輸糧草到這座要塞。

    關於這點,趙弘潤忍不住有些羨慕齊國的財大氣粗,畢竟他五萬五千魏軍在這場戰役中的糧食消耗,皆由齊國供給,犒軍的錢財,亦由齊國供給。並且看這情形,魯國軍隊的錢財消耗,恐怕亦是由齊國供給。

    雖說這是理所應當,但也足以證明齊國的殷富。

    相比之下,趙弘潤打了場三川戰役就消耗了魏國兩年的稅收,實在是弱爆了。

    此時,趙弘昭可沒料到趙弘潤正在眼紅齊國的財力,用嚴肅的口吻講述著齊王呂僖對這場戰役的安排。

    “此番討伐楚國,大王決定『一主兩輔』,由他親自擔任聯軍的主帥,再由兩個人擔任副將,從旁協助。……其中一個人,就是你。”

    “我?”趙弘潤微微一愣。

    要知道在這種規模的戰役中,聯軍主帥的副將,那可不是在帥帳出謀劃策的參謀那麼簡單。

    雖說是『副將』,但其實可以理解為是『偏師的領兵大將』,是相當高級別的戰爭期間的職銜,並且,擁有著相當大的自由發揮空間。

    說得直白點,齊王呂僖不會管趙弘潤如何打這場仗,只要結果對整個戰局有所貢獻即可,哪怕魏軍偃旗息鼓幾個月,然後突然間打下了楚國的王都壽郢,這都是可以的。

    當然了,話雖如此,但作為偏師,自然要起到掩護主力軍的作用。

    而這個臨時職銜,讓趙弘潤很滿意,畢竟他也不希望齊王呂僖隨便派個什麼人過來,指手畫腳的命令他麾下的鄢陵軍、商水軍、汾陘軍。

    『齊王呂僖,倒是挺會做人的嘛。』

    趙弘潤微微笑了笑。

    豈料,趙弘昭好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搖頭說道:“弘潤,你想錯了,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大王任命你為副將,並非是因為我大魏出兵五萬的份上,而是因為你的戰勳。”說到這裡,他語氣莫名地補充了一句:“別忘了,這是大王最後一次伐楚,這或許是他此生最後一件事,他不會允許任何人干擾。”

    趙弘潤聞言不由地愣了愣,隨即好奇問道:“不知另外一位副將是何人?”

    “田耽。”趙弘昭簡潔明瞭地說道。

    “……”趙弘潤張了張嘴,有些吃驚。

    齊將田耽,曾經作為護送趙弘昭與嫆姬夫婦二人前赴大樑的使節,與趙弘潤等人,甚至是當時碰巧出訪魏國的暘城君熊拓等人碰過面。

    也正是在那個時候,趙弘潤這才得知,齊國有一位相當相當兇猛的戰將。

    記得趙弘潤第一次出征,其戰績是花了前後五個月的工夫,攻克楚人十八座城池,擊潰楚軍十六萬。

    而那位猛將田耽,他的戰績則是在一年之內攻克了楚城五十四座。

    此人,花了兩倍於他的時間,創造了三倍于他的輝煌戰果,讓楚國畏之如虎。

    『居然是田耽……』

    趙弘潤不覺有些意外。

    因為按理來說,最佳的分配方式不該是他與魯國國主或者魯國什麼重要的將領擔任副將麼?

    沒想到,作為聯盟成員之一的魯國,居然沒有撈到副將的職銜。

    基於這一點,趙弘潤相信了趙弘昭的話:對於人生中最後一場戰事,齊王呂僖力爭做到最佳。

    微吐了一口氣,趙弘潤正色問道:“總的戰略是什麼?”

    聽聞此言,趙弘昭手指著地圖上『邳』縣的位置,沉聲說道:“在你還未率軍前來之前,試探性的交鋒由大王親率的齊魯兩軍負責,目的是給楚國施加壓力,讓楚國對符離塞增兵。”

    他口中的符離塞,是楚國專門為了提防齊魯兩國的進攻而建造的要塞。

    “齊王所率領的主力軍,親自充當誘餌?”趙弘潤隱隱聽出了些端倪,頗有些興致地問道。

    趙弘昭聞言微微一笑,點頭說道:“符離塞不好打,若是用常規戰術,只要楚軍閉門不出,撐到入冬恐怕也不難,但……我方卻等不了那麼久。因此這一仗,就要看你與田耽將軍了。”

    “怎麼說?”趙弘潤目視著地圖問道。

    只見趙弘昭將雙手的食指按在地圖上的邳縣位置,隨即一根手指向東移,一根手指向西移,口中沉聲說道:“田耽將軍打東南的溧陽,至於弘潤你,則強渡澮河。”說到這裡,他將兩根手指移到地圖上『符離塞』的後方,沉聲說道:“迂回繞後,到時候對符離塞前後夾擊。”

    “唔……”

    趙弘潤沒有急著發表看法,只是默默地看著這張地圖。

    在他看來,這個總戰略談不上高明或不高明,只能說是很正確的進兵選擇,畢竟繞開了符離塞這個楚國的雄關。

    可問題在於,此次作為對手的,那可是傳說中『能用人海戰術淹死兩個國家的軍隊』的楚國啊,雖說齊王呂僖親自作為誘餌,但說到底,他能吸引多少楚軍?

    二十萬?

    四十萬?

    對於一個國內人口以兩千萬起步的國家來說,百萬都不是什麼大數目。

    相信此刻盯著覆國危險的楚國熊氏貴族們,恐怕早已糾集了數百萬的軍隊。

    總結下來一句話:這仗,不好打。

    而趙弘昭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正色說道:“此戰關係重大,大王已明確表示,齊魯兩國會鼎力支持這場戰事,若是弘潤你有何需要,儘管提出來。”

    “這事先不急,有需要的時候,我自然會提出來。”

    趙弘潤點點頭,隨即聚精會神地望著地圖上澮河中游一個標注著『銍』的楚國縣域。

    沒有料錯的話,這就是他勢必要想辦法攻克的目標了,否則,強渡澮河只是一句空談。

    然而,從地圖上顯示,『銍』並不好打,因為它的下游就是符離塞。

    就算齊王呂僖再怎麼吸引楚軍的注意力,一旦『銍』遭到攻擊,符離塞的士兵勢必會出動協助。

    到那時,別看趙弘潤手中有五萬多魏軍,但迎上在兵力上呈現壓倒性優勢的楚軍,說實話並沒有多大的贏面。

    『不過在此之前……』

    趙弘潤的目光,向地圖的北面移動,目不轉睛地盯住了標注著『相』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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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7章:首仗,相城!

    銍縣,是趙弘潤『強渡澮河』的最終目標,但『相城』,這才是他所率領的魏軍首先要攻克的戰略地點。

    『注:銍(zhi),即今安徽省濉溪縣臨渙。相城,即淮北的古稱。在此解釋一下主要是使書友瞭解伐楚的戰場究竟發生在哪個位置,好有個參照,但請勿與現實掛鉤。』

    相城,在十幾年前時仍是宋國的邊戍,後來南宮垚投靠魏國,宋國覆滅,當時負責治理宋郡的南宮垚與宋雲所率的叛軍打地不可開交,這一帶便被楚國趁機所奪。

    此後,楚國便在相城一帶部署重兵,側應符離塞。

    兩日後,趙弘潤趕在七月的盡頭,率軍來到了相城東北方大概二十裡的位置,吩咐鄢陵軍、商水軍、汾陘軍三支魏軍就地砍伐林木,建造軍營。

    而同時,在百余名肅王衛的保護下,趙弘潤帶著衛驕等五名宗衛,另有汾陘軍的大將軍徐殷、鄢陵軍的屈塍與晏墨,以及商水軍的伍忌,一行人悄然向南,窺探相城一帶的地貌。

    從趙弘昭所給的地圖顯示,相城雖然談不上是四面環山,但不可否認它的西北、東面、東南皆有不矮的丘陵圍繞,依次是『孟山』、『龍脊山』以及『烈山』。

    而對於此刻身處於相城東北方的魏軍來說,想要攻克『相城』,就必須想辦法拔除『孟山』與『烈山』上所駐紮的楚軍。

    至於龍脊山,趙弘潤覺得暫時沒有必要去動它,因為據地圖上的方位顯示,龍脊山位元處相城的正東、符離塞的正北偏西,與兩地的距離都很接近,因此再怎麼想,龍脊山都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

    畢竟假若趙弘潤是楚國的一方的人,他勢必會在龍脊山部署重兵,側應相城與符離塞。

    因此,除非日後恰逢合適的時機,否則,趙弘潤不準備去啃龍脊山這塊硬骨頭,索性就叫齊王呂僖去解決吧,反正龍脊山並不在他趙弘潤所率領的西路偏師的進兵路線上。

    不過話雖如此,眼瞅著地圖上龍脊山的坐落,趙弘潤亦感到有些危機感。

    龍脊山,顧名思義,儼然是一片連綿的丘陵群所組成的山脈,意味著魏軍一旦靠近相城,龍脊山這個天然的屏障,會將魏軍這支聯軍的西路軍,與齊王呂僖所率領的齊魯聯軍的主力軍隔開,形成兩個不同的戰場。

    這就意味著趙弘潤無法支援齊王呂僖,而齊王呂僖,也無法支援魏軍,除非迂回繞過這片山脈。

    在對照著地圖觀望了一陣實地後,趙弘潤決定將他們魏軍第一仗的重心,放在『檀山』。

    原因很簡單,只因為攻打檀山的難度最低——那只是一座很普通的丘陵,且只有一個山頭。

    在一般情況下,對於這類只有一到兩個山頭的丘陵,即是所謂的高地,籠統的解釋就是地勢高的地方,不過最正確的解釋,則是地勢高且能夠俯視四周、方便控制四周視野的地點。

    之所以選擇這種只有一到兩個山頭的丘陵,那是因為這類地形的空間相對狹隘,這就意味著少數兵力就能搶佔高地,對於兵少但是精銳的魏軍而言是非常有利的。

    而似龍脊山那種連綿的山丘,就談不上是合適的戰略要地了,倘若趙弘潤貿貿然去攻打,很有可能會讓麾下的魏軍陷進去,開始漫長的與楚軍爭奪龍脊山的戰鬥。

    所謂戰場上的制勝訣竅,就是在敵軍尚未擊穿你的防線前,先擊穿敵軍的防線。

    這聽上去仿佛是一句廢話,但仔細品味,其實很有道理。

    而如何搶先擊穿敵軍的防線呢?

    就是要將有限的兵力集中到一個點,利用各種陰謀、陽謀,來達到戰略上的目的。

    “楚軍的數量,真不是說笑的啊……”

    在趙弘潤的左側,汾陘軍大將軍徐殷目視著遠處檀山山頭的楚軍營寨,喃喃說道:“這麼小一座山丘,居然設立了那麼廣的營寨……”

    也難怪徐殷心中驚訝,畢竟檀山據目測,山底僅兩裡方圓,這在見慣了十幾二十幾地山底的魏人看來,純粹就是個小土坡罷了。

    對於這種“小土坡”,你意思意思安置個千餘兵力差不多了吧?

    可是對面的楚軍倒好,居然從半山腰開始圍建營寨,硬生生將檀山改造成了一座軍營堡壘。

    初步估計,檀山上的楚軍最起碼有五千以上。

    『人多就是好啊……』

    趙弘潤在聽了徐殷的喃喃低語後,心中暗自感慨道。

    別看比較下來,檀山的楚軍僅有魏軍的十分之一左右,問題在於,檀山只是相城附近一個很普通的據點,按照比例算下來,相城大概有三到五萬楚軍。

    暫且不計算龍脊山與符離塞的楚軍,單單相城一帶,就有差不多四萬到七萬的楚軍駐紮。

    更要命的是,『相城』僅僅只是趙弘潤授命強渡澮河路線上的第一個必須攻克的楚國城池。

    照這樣算下來,魏軍前往澮河的途中,沿途何止駐紮有二三十萬的楚軍?

    這個數量,已經可以與整個齊魯魏三國聯軍的兵力持平了,更別說強渡澮河之後,還有楚國的第二道天然河險——渦河。

    『看來日後還得想辦法從各國拐人,否則,碰到像楚國這樣國家,我大魏好比是先天不足……』

    趙弘潤暗自歎了口氣。

    走神了片刻,他將目光投向屈塍、晏墨、伍忌等一干鄢陵軍、商水軍將領,微笑著問他們道:“有壓力麼?”

    率先開口的是屈塍,只見他笑容親和地說道:“於公,我軍此番是為『解放楚東受熊氏一族壓迫的楚民』而來,於私……肅王您恐怕難以想像我屈氏對熊氏的怨恨,那可是就連末將這個庶出的屈氏子弟,都會感到憤怒的……”

    而在旁,鄢陵軍的副將晏墨亦附和著說道:“殿下,楚東的熊氏貴族,比您能想像到的還要腐朽****,就算是作為一名楚軍,哼哼……”

    他冷笑著沒有說下去,但從他的表情不難猜測,他對楚東的熊氏貴族,儼然也是抱持著濃濃的反感甚至是厭惡的。

    這不奇怪,因為作為同樣是階級地位森嚴的國家,魏國尚能約束國內的貴族勢力,使後者不敢明目張膽地榨取平民的利益,說得難聽點,好歹還是披著一層遮羞布的;但是在楚國,貴族對平民完全就只剩下赤裸裸的壓榨。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楚國境內叛亂四起。鎮壓下去、又冒出來,鎮壓下去、又冒出來,剿之不盡,以至於強盛的楚國,明明擁有著問鼎中原霸主地位的楚國,始終被齊、魯、宋三國所制裁。

    眾人又觀望了一陣,原本趙弘潤還打算再靠地近些,仔細瞅瞅檀山楚營的大概。

    但很可惜,檀山上的的楚營發現了他們這隊騎士,派出了大概五百名士卒,下山前來驅趕。

    因此,趙弘潤只好原路返回,返回他們仍在建造中的魏營。

    回到魏營帥帳之後,趙弘潤便要分派任務了,畢竟他所率的魏軍雖然只是西路的偏師,但好歹也有五萬五千人,況且麾下還有好幾位能夠獨當一面的將領,將這些驍勇將領拴在身邊,這儼然是一種浪費。

    而見此,鄢陵的屈塍與晏墨,商水軍的伍忌,以及汾陘軍的大將軍徐殷,這幾人的興致都頗為高昂。

    畢竟這是他們魏軍的第一仗,意義重大,只要勝地漂亮,那絕對是可以揚名的。

    這不,功利性頗重的屈塍,第一時間就向趙弘潤請纓,甚至於,他對此甘願立下軍令狀。

    “殿下,我魏軍的第一仗,務必請交給我鄢陵軍。……如若不能勝,請斬屈某首級。”

    聽聞此言,慢了一步的徐殷與伍忌都有些無語地看著屈塍。

    要知道,鄢陵軍足足有兩萬兵,而檀山的楚軍充其量也就是五六千,這都不能取勝,鄢陵軍還有存在的必要?

    可奈何屈塍搶在前頭,這怎麼辦呢?

    伍忌想了想,邁前一步說道:“殿下,還是請交給我商水軍吧,我商水軍只需出動五千人,便足以為殿下攻克檀山!”

    話音剛落,那邊鄢陵軍的副將晏墨有些不悅地說道:“伍忌將軍,上回三川之戰,你商水軍就已拔地頭籌,難道還不知足麼?”說罷,他朝著趙弘潤拱了拱手,正色說道:“殿下,我鄢陵軍只需四千人!”

    “晏將軍這話言重了,伍某沒有搶功的意思,只是伍某覺得,首仗當贏得漂亮,重創敵軍士氣……因此伍某以為,首戰最好是交給精銳之士。”

    “伍忌,你這話什麼意思?……你是說,我鄢陵軍不如你商水軍咯?”

    “晏將軍誤會了,伍某只是覺得,我商水軍的將士,皆是在三川磨礪過的悍勇之士……在應付人數較為的敵軍方面,稍有經驗。”伍忌笑呵呵地說道。

    晏墨眯了眯眼睛,想要反駁卻無從說起,畢竟商水軍的確是經受住了羯角部落二十余萬大軍的攻擊,但這並不表示他會就此退縮。

    只見他轉頭望向趙弘潤,面色嚴肅地抱拳說道:“三千人,晏某為殿下攻下檀山!如若不勝,請斬我頭!”

    伍忌皺皺眉,亦向趙弘潤說道:“殿下,我商水軍只需兩千人!”

    “我鄢陵軍只需一千人……”

    “我商水只需五百人……”

    眼瞅著二人的話越來越沒譜,趙弘潤雖心中好笑,臉卻板了起來,故作不悅地呵斥道:“夠了!再說下去,就只剩下你們兩人單槍匹馬了!”

    說著,他不理睬面色怏怏的晏墨、伍忌二人,轉頭望了一眼徐殷,見後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遂不容反駁地說道:“首仗,就交給汾陘軍!”

    聽聞此言,汾陘軍大將軍徐殷面色一正。

    “末將遵令!……多謝肅王殿下!”

    他徐殷,太需要一個讓人信服的戰功,來挽回國內魏人因為那則謠言而對他產生的偏見與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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