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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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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秋李子 -【曼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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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8 10:31:0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章

  管家娘子忙道:「不僅精細,還聰明,瞧這些日子,該管的管,不該管的絕不說一個字,難怪在夫家,妯娌們都敬服呢。」徐九奶奶聽管家娘子這麼說不由笑了:「徐家的閨女,也沒有哪個差了,只是你十三姑奶奶特別好罷了。我現在就想著,瑜姐兒漸漸也大了,等出了祖父祖母的孝,該給她尋門什麼樣的親事?」

  管家娘子笑著湊趣幾句,也就把這話扔下不提。

  曼娘回到家中,去見過陳大太太,陳大太太曉得她在徐家勞累,沒說幾句就讓她回去歇著。梳洗完後曼娘倒在床上沉沉睡去,等醒來時外頭已經紅日高照,曼娘打個哈欠睜開眼,感覺總算睡夠了。掀起簾子往外叫人,秋霜冬雪帶了人進來,曼娘梳洗著懶懶地問:「三爺昨夜沒回來?」

  秋霜冬雪相視一笑才道:「奶奶昨晚睡的可真香,三爺早早就回來了,見您睡著了,吩咐我們別打擾您,然後他在三少爺房裡睡的。」冬雪也在旁邊道:「三爺這幾日都是在三少爺房裡睡的,七少爺見了,也跑過來要和三爺一起睡,這父子三,每晚都要講到夜半才睡。」

  簾子掀起,睞姐兒的小腦袋探進來,看見曼娘就笑嘻嘻:「娘,您醒了啊,我來瞧過您四五趟了,您都沒醒。」曼娘張開手,睞姐兒就撲到曼娘懷裡,兩只小胳膊緊緊摟住曼娘的脖子:「娘,我好想你。」

  曼娘用鼻尖蹭蹭女兒的鼻子:「才去了幾天,就這麼想我了?我可聽你爹說,你每日和你表姐妹們玩耍,還跟你表姐學著做菜,哪裡想我了?」睞姐兒偎依在娘懷裡,眼睛眨啊眨:「真的想你了,娘,我今早還給您做了早飯呢,熬的粟米粥,做了小籠包,欖菜炒了肉末。您嘗嘗,合不合口?」

  秋霜已帶了丫鬟把早飯擺上,笑瞇瞇地說:「大小姐做好後,還特地讓我嘗了一口,確實不錯。」睞姐兒頓時笑容滿面,急忙跑到桌前,給曼娘打了一碗粥,又夾一個包子放在小碟上,還不忘記往粥裡灑一點點炒肉末,這才眨著大眼睛期盼地看著曼娘。

  女兒這麼乖,曼娘沒有說出口,喝了一口粥,又咬一口包子才說:「粥熬的厚了點,肉末稍微鹹了,包子皮不夠薄。」睞姐兒臉上的笑容頓時不見,曼娘忍不住伸手去捏捏她的臉才說:「不過,很好吃。」

  睞姐兒這才滿臉是笑,伸手摟住曼娘的脖子:「娘最好了。」曼娘捏捏她的鼻子:「別撒嬌了,從下個月起,你和你表姐兩個,每日都跟我學半個時辰理家,還有你房裡的下人們,你也要學著管了。」睞姐兒的小鼻子皺一皺,接著就歎氣:「就曉得娘會這麼說,不過,沒法子,總也要學的。」

  孩子總是要長大的,曼娘摸下女兒的臉,把她抱在懷裡,睞姐兒沒有像往常一樣嘰嘰喳喳,只是乖乖地偎依在娘懷裡。

  曼娘隔一日還是要往徐府去一趟,看有沒有什麼可幫忙料理的,漸漸去徐府弔唁的人越來越少,等十日之後,幾乎沒人去弔唁了。徐府這邊也就按每七做一次法事,等七七之後,再大辦一次法事,京城的靈堂也就可以撤了。

  既如此,曼娘也就隔七日才往徐府去一趟,徐明楠也從徐府搬回家中住,曼娘原本是想讓徐明楠來陳府住,免得他跟脫韁野馬似的。理所當然被徐明楠拒了,拒絕原因不是不方便,而是陳家的丫鬟太多,每回去的時候被那些丫鬟的眼神嚇怕了。

  這要過去住,畢竟是在外院住著,誰曉得那些丫鬟會出什麼麼蛾子。曼娘聽了徐明楠這話忍不住笑:「你還真以為自己長的很俊美?你姐夫年輕時候,比你還俊些,也沒你這樣。」徐明楠用手摸摸下巴才笑嘻嘻地說:「姐,你這叫情人眼裡出西施,所以才覺得姐夫比我俊。不過我可聽說,姐夫當初沒丫鬟纏上,是因為九阿公有次因一個丫鬟故意往姐夫身上潑茶,就下令把那丫鬟打了二十板子,又拖去莊上配了個很醜的佃戶。」

  曼娘哦了一聲,這種事九阿公是做的出的,看著自己弟弟笑著說:「嗯,那我也這樣炮制丫鬟,你就不怕那些丫鬟出麼蛾子了。」徐明楠啊地叫了聲就道:「姐姐你要懲戒也不會這樣懲戒的,再說丫鬟好辦。陳家可是有不少適齡女子。」

  曼娘掰指頭算算,陳家族內在京城裡的族人還真不少,適齡的年輕少女還真有那麼幾個,不由抬頭看著弟弟:「你到底遇到什麼事了?」徐明楠摸摸腦袋才說:「還能什麼事,你也曉得,我喜歡從後街走角門,免得走前面大街遇到人要應酬,那曉得這幾回來,都會遇到幾個穿紅著鸀帶著小丫鬟的女子在那路上慢慢走。」

  陳家差不多占了這面半條街,後街那邊,差不多只有陳家人出入,很多時候也會少了些避諱,帶了丫鬟就能出門。曼娘看著弟弟那一臉鬱悶,不由搖頭:「你啊,娶個弟媳婦回來,就好了。」

  徐明楠歎一聲:「娶個弟媳婦回來也沒用,還有人想做妾,你說,都是好人家閨女,為什麼要自甘墮落,讓自己爹娘都跟著蒙羞?」看著弟弟一臉正義,曼娘正要回答,就有丫鬟走進來:「姑奶奶,方才齊王府來人傳話,說老太妃宣召您,要您立即往齊王府去。」

  這是怎麼回事?雖說喪家不好上門,可老太妃輩分高地位高,曼娘也只有應了,換了件衣服也就帶人往齊王府去。

  到了齊王府徑直進去,秦婉柔就出來相迎,不等曼娘說話就笑嘻嘻地道:「也別來這一套了,我們兩家也是十分親密的,若不是顧忌著別人的眼,老太妃怎會用宣召這個詞。」曼娘回神過來淺淺一笑:「你們家不怕忌諱,我還怕什麼?」

  秦婉柔掩口一笑這才帶著曼娘往陳太妃居住的壽安殿行去,陳太妃雖出宮和兒子一起住,居所也是按規制建的,一應用度比起在宮中時候一絲不差。此時那壽安殿門口卻跪了一個婦人,這些日子天漸漸熱了,她已被曬的汗流滿面,但不敢挪一步。

  齊王府的人曼娘還是熟的,見跪著的竟然是王側妃,親王側妃,自不是平常人家的妾室可比,曼娘見了王側妃,也是要行禮問安的。此時王側妃竟跪在這裡,還一副請罪澗態,想起秦婉柔說過的話,不由悄聲道:「那位表小姐,真的做出來了?」

  秦婉柔聲音更低些:「若真做出來,哪是跪著這樣輕易?」這種醜事,換在任何人家,都是要想法彌補的,始作俑者自然也會被關起來不得出門半步,等事平後再發落。

  聽到傳來腳步聲,王側妃艱難回頭,見是秦婉柔忙道:「世子夫人,求您去老太妃面前幫我說一句,我侄女才十七,怎能嫁給那六十的淮安伯?」秦婉柔輕聲細語:「淮安伯年紀雖大些,可也是富貴人家,再說您侄女既有郡王做為表兄,嫁過去怎會受氣?況且這門親事,也是淮安伯來求了數次,老太妃見他誠心,這才許了。」

  王側妃生的十分美貌,不然當年也不會被齊王看中,雖年華已逝,依舊髮青膚白,一雙眼如秋水一樣,含著淚那樣看著你,更覺柔美可憐。此時聽到秦婉柔這樣說,王側妃雙眼裡的淚越發急了:「世子夫人,求您……」

  這楚楚可憐的樣子,鐵石心腸的人看了也會心軟,不過秦婉柔已被王側妃這些日子的舉動攪的心煩意亂,昨兒王側妃的侄女又打扮的嬌嬌嬈嬈出去外面書房,說王側妃讓她去送點心。

  秦婉柔忍不住讓下人們都讓開,接著陪老太妃出去園子裡賞花,齊王府的書房就在花園旁邊,上了假山坐在亭子上,書房院裡有個動靜能看得一清二楚。老太妃剛坐下四處一望,正好看見王小姐正在廊下搭上自己孫子的肩。

  這下老太妃登時板下臉,等游完園子,吩咐把媒人請來,又叫來王小姐。王小姐還一團喜悅,以為今日多說了些話,等慢慢的勾著表兄上了手,讓表兄再去求了齊王,還有自己姑母在旁攛掇,這親事就穩穩當當,郡王妃,這可是天大的福氣。

  聽丫鬟說老太妃有請,還以為是表兄迫不及待地去說了這事,歡歡喜喜進門,誰知剛見過老太妃,就聽老太妃把自己許給淮安伯,不由張口結舌,那淮安伯是一次齊王府開宴會時他來赴席,那時王小姐正好在花園裡剪牡丹,也不知怎麼被淮安伯看上了,遣了媒人來說親。

  這淮安伯要再年輕個三四十歲,說不定王小姐也意動,可淮安伯年近六旬,一把白鬍子,哪是王小姐心中的乘龍快婿,再說府裡還現放著幾個年輕的未來郡王。別人攀不上,自己表兄還是能攀上的。

  王小姐不肯,老太妃也覺得年輕姑娘家嫁那麼個年紀老大的人沒什麼好處,也就回了這門親。誰知淮安伯也不知是怎麼了,對王小姐竟念念不忘,被回絕後竟親自上門說親,一次不成就兩次。

  王小姐自然去找自己姑媽哭,王側妃曉得自己的侄女可不是這府裡的正經主人,雖被稱一聲表小姐,不過是因齊王妃寬厚之故。若真一次兩次來說動了齊王,別說自己侄女,就算是正經表小姐,只怕齊王都會做主。況且也想要兒子娶自己侄女多個臂膀,於是一力撮合。

  此時聽到這話,王小姐登時就跪下哭說不願嫁,老太妃生平最不喜的就是女兒家不端莊,聽她哭連眼皮都不抬,只讓丫鬟送她回房好好看管,再著人去備嫁妝。王側妃趕到時候知已定下,也只有跪在院門口哭求老太妃收回這個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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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打聽

  知道來龍去脈,秦婉柔哪會對王側妃有一絲一毫的惻隱之心,想攀高也是平常事,使心計更是後宅常見的,可沒有似王側妃姑侄倆,手段拙劣被人撞破還不知道收斂。此時聽王側妃苦苦哀求,秦婉柔只帶著曼娘往裡走:「側妃,您還是起來吧,這人來人往的,傳出去,太妃是不在意的。可要傳到淮安伯耳裡,您真以為他會毫不在意?您侄女是確確實實要嫁到淮安伯府上的,您這樣大哭大鬧,到時難做人的可不是我們。」

  這番話聽的王側妃從骨頭縫裡透出寒氣來,平日秦婉柔都是笑吟吟的,對誰都禮貌周全,縱偶爾沖撞了她,也沒見她多放在心上。王側妃不由伸手指向秦婉柔:「你,定是你,是你在背後害我們。」

  秦婉柔眉頭一皺,正待說話,曼娘已經拍拍她的肩,對秦婉柔身邊的丫鬟使個眼色。這些丫鬟對王側妃平日的有些做派也早有不滿,此時得到曼娘的暗示就忙上前去把王側妃強行拉起:「側妃,還有客人在這呢,您還是先回去歇著吧。」

  王側妃怎麼肯走,秦婉柔已經示意上來幾個婆子把王側妃架走了。等人走了秦婉柔這才對曼娘道:「讓你瞧笑話了。」曼娘白她一眼:「叫我來,可不是讓我瞧笑話的吧?」秦婉柔搖頭:「是老太妃突然說的,我也不曉得呢。」

  那這是為了什麼,曼娘和秦婉柔走進去,院內階下站了兩個內侍,瞧見曼娘她們進來,一個上來行禮,另一個入內稟告,接著一個女官模樣的走出來,對曼娘和秦婉柔道:「老娘娘請世子夫人和陳三表奶奶往裡面去。」

  兩人進到殿內,陳太妃半靠在張羅漢床上,下手一個小宮女手裡拿著美人拳在給她捶腿。陳太妃半閉著眼,等秦婉柔和曼娘雙雙行禮後,陳太妃才睜開眼對秦婉柔道:「姓王的,被你送回去了?」

  秦婉柔順手接過那對美人拳給陳太妃輕敲起腿來,笑瞇瞇地道:「祖母就是考我呢,這樣的事偏留給我,真是讓我得罪人。」嘴裡說著得罪,秦婉柔這話更多的是撒嬌,王側妃縱是有誥命的側妃,也不過一個側妃。齊王世子被冊為世子的年歲已久,秦婉柔又兒女雙全,地位穩固,繼承王府不過早晚。齊王過世後,本支王族,怎麼都是秦婉柔夫妻做主,輪不到別人來說話。

  陳太妃笑著坐起:「你啊,真是比猴還精呢。」曼娘忙伸手往陳太妃身後放了個引枕。秦婉柔又笑了,陳太妃這才讓屋內的侍女們都退去,對曼娘道:「我尋你來,不是故意讓你見我們府內這事,只是王氏如此,她的兒媳婦我可得好好挑了,免得日後郡王府內,又惹出什麼麻煩來。」

  那叫自己來?曼娘心裡琢磨一下就對老太妃道:「姑婆是想和孫媳婦打聽個人?」陳太妃拍下手:「果然你是聰明的,可惜當日遠兒來求我太早,不然你這樣人品,做個郡王妃也是足足的。」秦婉柔笑了:「祖母這會兒說這話,豈不是要讓別人不痛快,快別說了。」

  老太妃鼻子裡哼了一聲:「不就是那個周氏?也不知道怎麼的,明明出身比你還高出小截子,那行事十分不大方,若不是廢王妃事關重大,我還真想上奏陛下,廢了她。」周氏?安平郡王妃就姓周,曼娘也曾見過她,曾聽說這位王妃心有些窄,倒不曉得她和秦婉柔之間,見曼娘看向自己,秦婉柔就笑瞇瞇地道:「你想左了,我再不好也是個長嫂,再說他們也是別府另居,老太妃這說的,是兩位小郡主。」

  王側妃不只生了兒子,還有兩個女兒,不過女兒一落地就養在齊王妃面前,這也是皇家慣例。曼娘的眉皺的更緊,兩位小郡主從生下上了宗室玉牒,就有份內的俸祿,出嫁時候也是內務府和禮部操辦嫁妝和出嫁事宜,又不似普通人家女兒,一應必要從家裡出,有那人口多的王府。難怪陳太妃會說周氏行事十分不大方,別府另居還對兩個遲早要嫁出去的小姑子咭咭噥噥,不過這話曼娘不好說出來,只是笑著道:「姑婆這是打趣我呢,我有什麼好,只是你侄孫兒捨不得說我一句罷了。」

  陳太妃不由哈哈笑了幾聲才道:「徐家的家教,從來都是聞名的,我現在就想著,索性小四的媳婦,就從你徐家選,只是徐家合適的小姐裡面,我只見過了那個二十三,她生的倒極美,就是不知道怎麼的,你大伯母把她往老成處打扮?」

  原來是要和自己打聽二十三小姐,曼娘的心突突跳著,這到底對徐家,是喜還是憂?等了許久曼娘才預備開口,之前不由四處望望,陳太妃拍拍她的手:「這都是我的貼心人,你有什麼就說。」曼娘這才道:「姑婆也是曉得,我這個堂妹,不過是庶出,生母生的很美,這才被我大伯看上了。一歲多時就抱到大伯母身邊養著,為的就是日後說親說起來好聽些。只是我那妹妹,生的酷肖生母,我大伯母憂心,覺得做主母的,總是要端莊些才好,這才把她往老成些打扮。若說為人行事,品行端良,也不是我說句大話,我徐家的女兒這些是從不差的。」

  陳太妃微微點頭,接著又道:「這打扮嗎,也不是個什麼難事,雖說做主母的要端莊些,可少女還是俏麗些好,事真定了,我尋兩個老嬤嬤去教她怎樣打扮才能又俏麗又端莊。」曼娘忙謝過了才又道:「去年我大侄兒成婚,她也在旁幫忙,我見她對那些下人,也是說一不二的。」

  陳太妃微微點頭,世家大族人口眾多,縱被抱在嫡母身邊教養,但也有那種下人仗勢欺負的,這二十三小姐聽起來對下人也很有法子。曼娘察言觀色笑著道:「不過終究沒和二十三妹妹一起生活日子長,還有別的我也不曉得。再說徐家現在,也比不得曾祖父在世時候。」

  徐尚書這一去世,徐家現任官職最高的就是徐二老爺,刑部侍郎,剩下的多在五品六品努力。陳太妃靠在引枕上瞥曼娘一眼:「就你這張嘴巧,說的滴水不漏,徐家現在的聲勢,其實剛剛好。」雖說族內官職高的不多,可族內現有五個進士官,這個比例已經很不小,再加上徐九爺和徐明晉都還年輕,以後走到哪一步還不知道。

  有眼的人都能看出,雖說徐家現在看起來不如徐首輔在世時候,可這後勁卻是十足,再加上姻親遍布,聲勢也是非同小可。

  聽陳太妃說出實情,曼娘也只淺淺一笑:「姑婆就是姑婆,這雙眼比我們的利多了,徐家若能出一個郡王妃,這也是姑婆對我們的疼愛。」陳太妃不由笑著去拍秦婉柔的手:「都說你聰明伶俐,可我現在怎麼覺著,你這個表嫂,可比你伶俐多了?」

  秦婉柔故意歎氣:「祖母說的是,我還在發愁呢,把阿顏許給表侄兒,到時有了這麼個伶俐周全的婆婆在上面,豈不比得我們阿顏笨嘴拙舌的?」陳太妃越發笑的歡喜,曼娘也笑了,既打聽過二十三小姐的事,陳太妃也要歇著,讓秦婉柔帶了曼娘出去。

  等走出壽安殿許久,曼娘才對秦婉柔道:「老太妃對這個家,可真是操碎了心。」秦婉柔點頭:「可不是。」說著秦婉柔附到曼娘耳邊:「老太妃到現在都有些後悔當初挑周氏時候,聽人說的千好萬好,誰知娶進門來過得些時候就覺出味兒來了。所以才尋你來問,曉得你不是那樣為了和王府攀親就各種誇的人。」

  說著秦婉柔又沉默一下才道:「你想老太妃這脾性,能瞧得上王小姐才怪。」曼娘記得那位王小姐相貌可是比王側妃還要美上幾分的,不由歎氣:「其實若沒有這個指望,仗了齊王府的勢,嫁個什麼樣的人家不成?」何必今日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秦婉柔也點頭,前面來了一群人,領頭的看見是秦婉柔,忙停下腳步行禮,秦婉柔瞧一眼就讓他們先過去。等人走了秦婉柔才道:「那就是王側妃的兄弟和媳婦,估摸著這會兒是被叫去說這件事的。」

  曼娘細細回憶,不由皺眉:「看起來他們也沒什麼不滿意,還十分歡喜。」秦婉柔唇角一撇:「之前他們兩口子就想答應淮安伯的婚事,不過是被王側妃去求了老太妃才壓下來,此時心願得償,不歡喜才怪?不過呢,十八年前還在鄉下種田的人,此時女兒能嫁給淮安伯,不歡喜才怪。」

  曼娘輕咳一聲,秦婉柔才挽住她:「好了,好了,我曉得我比你刻薄些,去我院裡吃飯吧,阿顏這些日子也在學做菜了。到時我可不會讓你說,我女兒什麼都不會。」曼娘身上還有孝,不好去拜見齊王妃的,點頭跟秦婉柔往她院子去。

  在秦婉柔那邊吃過晚飯,曼娘也就回陳家,先去見了陳大太太,陳大太太問了幾句老太妃的起居也就不管別的,畢竟曼娘和秦婉柔私交甚好,這是人人都曉得的。倒是趙氏打趣曼娘又借此去見未來媳婦了,曼娘也就順著她的打趣說了幾句回房。

  還沒進房就聽見睞姐兒的聲音:「爹爹,穿這件,這件最好看了。」這孩子,又搞什麼了?曼娘掀起簾子走進去,見睞姐兒正在翻箱倒櫃給陳銘遠尋著衣衫,謹哥兒懷裡抱著緋姐兒,慎哥兒也跟著姐姐在那嚷嚷。

  「這不知道的,還以為進賊了。」聽到曼娘的聲音,睞姐兒立即丟下那些衣衫奔到曼娘跟前:「娘,爹爹要跟陛下去行宮避暑,我在給他尋好看衣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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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賀壽

  陳銘遠也笑著走上前:「我都年過三十了,還穿什麼好看衣衫?」說著陳銘遠摸一下唇邊髭鬚,面上卻是得意洋洋,這對父女,還真是一模一樣。曼娘淺淺一笑看著睞姐兒尋出來的衣衫,果真都是顏色鮮艷,能襯的陳銘遠越發俊朗的衣衫,不由捏捏睞姐兒的鼻子:「沒想到我們睞姐兒挺會挑衣衫的,把你爹爹打扮的這麼好看是為什麼?」

  得了贊揚的睞姐兒頓時笑的眉眼彎彎,跑上前拿起衣衫說:「爹爹好看,打扮的更好看,至於……」睞姐兒的眼珠一轉,看一眼曼娘突然笑了:「娘不會是怕把爹爹打扮的這麼好看,走出門有人纏上爹爹吧?就像舅舅一樣。」

  曼娘把緋姐兒從謹哥兒手裡接過,伸手把她小嘴打開,瞧瞧她出了幾顆牙,聽女兒這樣說就瞪女兒一眼:「小孩子家,成天琢磨什麼呢?你小舅舅是年輕俊朗,你爹爹,再過幾年就要做祖父了,還有人纏上嗎?」

  曼娘懷裡的緋姐兒不曉得他們在說什麼,只是咿咿呀呀地叫,睞姐兒看著曼娘:「爹爹不老,爹爹比小舅舅俊朗多了。」陳銘遠頓時覺得這個女兒沒有白疼,笑瞇一雙眼,曼娘伸手拍睞姐兒一下:「也不知道和誰學的,學的油嘴滑舌,這會兒又誇你爹爹比你小舅舅俊朗了,原先可怎麼說的?是不是銀子不夠花,要尋你爹爹要?」

  慎哥兒已經在旁邊拍手:「姐姐,我就說你直說了吧,你瞧,娘一提就提到了。娘,姐姐說了,下個月是祖母生辰,她想給祖母做件內衫,可是這料子和繡線,她這裡沒有,又不能和你要,就想出去買,銀子不夠,就想和爹爹拿。」

  不等曼娘開口,陳銘遠已經急忙道:「孩子有孝心又懂事,曼娘,你拿匹料子出來給她唄。」睞姐兒正在狠狠地瞪著弟弟,聽了爹的話就搖頭:「就是不想和娘要料子,才想自己花銀子買。再說,說出來就不好了。」

  曼娘扯扯女兒的耳朵:「就你算的最精,真以為我不記得你這些日子的進項?我瞧啊,你就是捨不得,要尋你爹爹要。」睞姐兒伸手抱住曼娘的胳膊:「不是捨不得,是爹爹也記不得祖母的生辰,我讓爹爹出些銀子,也是讓爹爹為祖母盡孝。」

  曼娘不由嘖嘖兩聲看向陳銘遠:「瞧瞧,這就是你教出的好女兒,算的比誰都精。睞姐兒,我可和你說,雖讓你……」睞姐兒已經不好意思地吐下舌頭,就對曼娘道:「娘,我也不是一味都省,只是爹爹以後越來越忙,這才想著,要蘀爹爹在祖母面前盡孝。」

  這小嘴巧的,睞姐兒就差賭咒發誓了。陳銘遠已經笑了:「就知道我女兒乖,曼娘,我瞧睞姐兒也是那種有分寸,並不是那樣貪心的人。就給她吧。」

  謹哥兒也在旁邊說:「娘,姐姐對我們最大方了,上個月我生辰,姐姐還送了我鞋襪呢。」曼娘用手拍下額頭:「說的就跟我欺負你姐姐似的,只是想告訴你們,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而不能因錢財不夠,或者不捨得花自己的,就想方設法要別人的。」

  睞姐兒在旁猛點頭:「女兒早記住了,不是自己的,一個銅板也不能要。錢財這個東西,不能看的太緊,也不能看的太不值錢,否則不是吝嗇就是敗家。」曼娘戳一下女兒的額頭:「這話是說的頭頭是道,也不知道記在心裡沒有?」睞姐兒又抱住曼娘的胳膊撒嬌:「心裡腦裡,時時都記住了。」

  這機靈孩子,就怕她太機靈了,到時聰明反被聰明誤,看著女兒純淨美麗的眼,曼娘搖頭微微一歎。

  等孩子們散了,曼娘也就問問陳銘遠要去多久,什麼時候回來。陳銘遠看著妻子收拾著衣衫,笑著道:「差不多三個來月呢,每隔幾日我就會回京一趟。畢竟還有許多事要回京城來做。」曼娘嗯了一聲把衣衫放好:「我可不會想你。」陳銘遠笑了:「此地無銀三百兩。」

  曼娘不由垂下眼簾,面上也有淺淺笑容,陳銘遠握住妻子的手,又開始交代一些事情,夫妻那麼多年,很多事兩人都心知肚明,但每回都只有這樣絮絮交代,才覺得心裡踏實。

  陳銘遠於五月初三隨皇帝離京去行宮避暑,再加上陳五爺在四月底送陳銘眉一家子回山東辦後續事情,這一下家裡真是沒多少人,端午節時雖依舊擺了一桌酒,陳大太太面上卻沒多少歡喜。

  見陳大太太有些不歡喜,曼娘就道:「說起來,五月十八,是婆婆您生辰,雖是小生日,不如那天我們擺幾桌酒歡喜歡喜?」

  陳大太太擺手:「小生日也不用那麼大張旗鼓,再說上面還有老人。」趙氏已經笑著道:「婆婆雖說不用大張旗鼓,媳婦們可不能不孝敬。」兩個兒媳在旁哄著,陳大太太把那不歡喜的意思去掉幾分,笑著道:「這樣就好。這些年我越發懶了,不愛出門走動,聽說淮安伯這個月二十二要成親,他比我還大好幾歲,還娶媳婦,實在是白糟蹋了人家的好姑娘。」

  這件事的始末,曼娘知道的比在座的人都清楚,只笑笑沒說話。趙氏倒有些感慨:「婆婆別嫌我說話粗,這男人臨老入花叢也常見的。姜侍郎去年不也娶了個十七的少女?三月裡就聽說新夫人有了身孕,前兒我回娘家喝滿月酒,還遇到姜大奶奶了,我瞧她臉色,只怕也有些不歡喜。」

  公公新娶了媳婦,頭上多了個婆婆不說,等生下兒女,姜侍郎已經年老,這兒女做長兄長嫂的難道不幫一把?再加上多一個兒女就多分一份家產,姜大奶奶會歡歡喜喜聽到這個消息才怪。咳咳,陳大太太咳嗽兩聲:「罷了,那是別人家的家務事,我們也別去管。淮安伯的喜酒,曼娘身上還有孝呢,二奶奶,你就和五奶奶一起去喝。」

  陳二奶奶起身應是,趙氏又陪著說笑一會兒,也就散了。

  雖陳大太太說不需擺酒,但五月十八一早起來,曼娘還是帶了睞姐兒他們姐弟去給陳大太太賀壽。陳大太太收了睞姐兒做的內衫,喜的當即就要換在身上穿,還是曼娘道:「這衣衫有些厚了,這些日子穿有點熱,等再過些時候穿也不遲。」

  陳大太太點頭,又把內衫交給丫鬟讓她們收好,叮囑等天氣涼的時候可千萬別忘記。等丫鬟把衣衫收進去陳大太太才哎呀一聲:「睞姐兒怎麼就不記得給我做件外衫,等人來了,我也能指給別人,瞧,我孫女做的。你不曉得,上回去周府,周太太身上穿的就是她孫女給她做的,真是羨慕煞一竿人。」

  睞姐兒的眉皺起,接著為難地說:「祖母,我繡花繡的不好,怎麼做外衫呢,不如等下回,我再給您做雙鞋,這樣您也能穿出去給人瞧瞧。」陳大太太喜的連連點頭,曼娘在旁搖頭:「婆婆,您啊,別太疼這孩子了,疼的她越發不曉得天高地厚了。」

  陳大太太笑瞇瞇地把睞姐兒摟進懷裡:「曉得你心思,你放心,你管教她的時候,我絕不說一個字。」說著陳大太太看一眼奶娘抱著的緋姐兒,補上一句:「緋姐兒以後也是這樣。」緋姐兒已十個月大,正是可愛時候,聽到自己名字被提起就睜大眼睛看向陳大太太,接著嘻嘻笑了,張開雙手要陳大太太抱,陳大太太歡喜地把孫女接到懷裡,親個沒夠。

  陳二奶奶和趙氏她們也陸續帶了孩子來給陳大太太賀壽,陳大太太越發歡喜,曼娘讓人把準備好的壽麵送上來,各自拿了一碗,又給陳大太太賀了一次壽,這才各自坐下吃起面來。

  壽麵只是給大家墊一下肚子,曼娘正把最後一口麵送下去,丫鬟就進來道:「四奶奶來了。」韓氏重新回到陳家之後,深居簡出,除了大事從不出現在大家面前。眾人都沒想到韓氏今日會來,曼娘看一眼陳大太太把筷子放下讓人收拾下去才對丫鬟道:「請四奶奶進來。」

  韓氏神色沒有初回陳家時那樣憔悴,今日收拾的也很端莊,只是唇邊沒有笑容,不是當初嫁進來時那個歡喜愛笑的少婦。看著她走到自己面前,陳大太太不曉得該說什麼,韓氏已經跪下道:「今日是婆婆壽辰,往年每到婆婆壽辰,媳婦都會送上四樣針線,願婆婆福壽綿長,這兩年都沒有,是媳婦的不是。」

  看著韓氏送上的十二樣針線,陳大太太不由歎氣,手放在那裡半天都沒動。趙氏的眉不由微微挑起,真是怪事,怎麼韓氏一夜之間,就變了個人?或者是早就變了,不過因不出門,大家都不曉得,只是要趁今日這個時候來個一鳴驚人?

  曼娘已經悄聲吩咐丫鬟把孩子們都帶下去,該上學的上學,該玩的去玩。韓氏依舊跪在那裡,手裡托著那十二樣針線,陳大太太看著自己這個兒媳,曾經有一度,韓氏是幾個媳婦中陳大太太覺得最得意的人,聰明伶俐處事妥帖,可事實狠狠地給陳大太太打了兩巴掌。

  夏日天氣炎熱,再加上這屋內人多,韓氏跪在那裡,汗已經從背心處透出,陳大太太終於伸手把那幾樣針線接過,放在一邊對韓氏道:「難為你了。」

  韓氏正要起身時候,陳大太太再次開口,這回說出的話讓曼娘都忍不住皺眉,陳大太太聲音一向溫和,此時也一樣,她只問韓氏:「有所饋,必有所求。你今日來見我,要求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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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懲處

  跪在下面的韓氏聽到陳大太太這樣說,身子不由微微晃了晃,想趁機說出又想到韓太太勸自己的,要徐徐圖之,不要太急躁了。忍了又忍才對陳大太太道:「兒媳一心只想孝敬婆婆,並不敢圖什麼。婆婆難道連兒媳應有的孝敬都不讓兒媳孝敬了?」

  說這幾句話時,韓氏雙眼含淚看著陳大太太,臉上全是孺慕之思,陳大太太的唇微微動了動才歎道:「起來吧,禮我收了。」平平淡淡七個字,韓氏又磕頭下去,也就起身離去,看著她背影消失,陳大太太久久不語。

  趙氏忍不住想開口,陳大太太已經道:「你們怎麼都不說話,說話吧說話。二奶奶,二十二的你和五奶奶去吃喜酒,那日的喜酒必定特別熱鬧,有了什麼有趣的,你要回來說給我聽。」王小姐雖僅是側妃的侄女,可和齊王府也沾了點邊,再加上這門親又是太妃親自應下,淮安伯府沒有絲毫大意,送去的聘禮豐厚,齊王府備的嫁妝也不少,這場老夫少妻配,比去年年末那場,更是吸引不少人的眼。雖則是續娶,聽來往的人說,也是家家要去,只怕這場面比淮安伯初婚時還熱鬧,畢竟那時淮安伯連世子都還不是。

  陳二奶奶曉得陳大太太不過是沒話找話說,忙起身笑道:「媳婦笨嘴拙舌的,哪比得上五嬸子,到時還要托五弟妹多說給婆婆些。」趙氏正待說話,陳大太太已經笑了:「這家裡就你們幾個兒媳,難道我還人人瞧錯不成?」

  眾人聽出陳大太太話裡有傷心和自嘲,曼娘忙笑著道:「婆婆雖說了不讓擺酒,園內恰好石榴花開,不如我們就在石榴樹下用午飯如何?」陳大太太淡淡一笑:「我都這麼大把年紀了,還多子呢?」

  趙氏總算逮到機會開口,笑瞇瞇地道:「若不是婆婆多子,我們哪能聚在一起?」陳大太太面上的喜色這才多了些,幾個兒媳陪在旁邊,過了些時雪琳也從婆家回來,笑著說來討杯壽酒喝,曼娘又讓人去廚房加兩個雪琳愛吃的菜。

  雖沒有正經擺酒席請客,也是在園子裡歡歡喜喜聚了半日這才各自散去。

  曼娘喝了兩杯酒,有些上頭,索性微閉了眼,扶了秋霜的手慢慢地走,冬雪忙道:「奶奶,不如我去要個小竹轎來?」曼娘打個哈欠:「不必了,走走正好散了酒意,再說這風吹著,比屋子裡面涼爽。」

  一行人跟著她慢慢走,走過一段曼娘覺得酒有些湧上來,靠在美人靠上,冬雪忙去傳茶,風吹的曼娘有些昏昏欲睡,也吹來別人說話的聲音。影影綽綽的,聽不大清,像是從什麼拐角處來的,隱約能聽到什麼四奶奶,什麼忍耐。

  曼娘的瞌睡被這聲音打斷,秋霜正打算去讓那兩個不知道講什麼閒話的人走開,曼娘已經開口:「我竟不知道這家裡,服侍主人們,竟還要挑三揀四。」曼娘聲音不大,但已足夠讓那邊的人聽到,一叢竹子後面傳來窸窣聲,秋霜已經出聲喝道:「什麼人在哪裡?私下議論主人的是非,對服侍主人不滿,你們還有理了?」

  那竹子後面的窸窣聲更大,接著才從後面轉出兩個小丫鬟來,看著都不過十一二歲,見了秋霜就已被嚇到,等再見到那邊坐著的曼娘,更是嚇的雙腿戰戰,立即就跪下。

  秋霜往她們倆臉上瞧了眼,就對曼娘道:「奶奶,這兩個,一個是服侍四奶奶的丫鬟,另一個,是服侍大小姐的。都是新挑上去的。」曼娘哦了一聲就問秋霜:「這兩人之前在哪裡做?」這一場罰是免不了的,年輕稍小那個已經嚇的哭出聲,稍大那個也只敢跪在那不說話。

  秋霜仔細想一想才道:「這兩個之前我沒記錯的話,都是在針線房那邊。」曼娘嗯了一聲:「既然嫌服侍四奶奶不好,不夠風光,另一個也在攛掇,就都退回去,還有,這批人是誰負責教導的?」

  這個秋霜是知道的,如實告訴曼娘,聽說是小柳婆子,曼娘嗯了一聲:「去傳我的話,扣小柳家的半年月錢,以後再挑人,第一要緊的,就是不許挑這些挑肥揀瘦,捧高踩低的人。」秋霜應是,冬雪已帶了丫鬟拿了茶來,曼娘正在喝茶時候。

  小柳婆子也已經聽到風聲趕來,見了曼娘忙跪下磕頭:「三奶奶,都是小的的錯,見她們兩個都是機靈的,這才挑上去,誰知只教了她們好好服侍主人,規矩什麼的,卻沒教她們人情,著實是小的錯。」

  曼娘把茶碗放下,用帕子點一下唇:「小柳家的你說錯了,你不是沒教她們人情,你是教的太好了,連個做粗使的丫鬟都能抱怨起主人來,今兒虧的是我聽見,若是有個客人聽見。小柳家的,你也不用再在這府裡服侍了。」這話真傳到來做客的人耳裡,還不定會說曼娘平日怎麼刻薄韓氏,連幾個粗使丫頭,都能在那抱怨服侍韓氏不夠體面。

  小柳婆子忙往自己臉上打了兩巴掌:「奶奶說的是,全是小的錯。奶奶您放心,等一回去,小的就把這些人都叫來,千萬叮囑了。再讓主人們受半點委屈,小的只有萬死。」曼娘淡淡一笑:「但願如此,再有下回的話,」

  曼娘沒往下繼續說,小柳婆子已經又往自己臉上打兩巴掌:「萬萬不能有下回。」曼娘這才起身帶人走了,小柳婆子過了好一會兒才站起身,往那兩個小丫鬟身上一人踢了一腳:「不知死活的東西,平白抱怨起主人來?要曉得,再有體面的下人也不過就是下人罷了,更何況你們倆還不是那什麼有體面的下人呢。」

  這兩個丫鬟哭哭啼啼,拉著小柳婆子的袖子:「柳媽媽,我們錯了,可我們不想再回針線房去,我們都笨的很,連劈線都不會,到時定會被管事的罵。」小柳婆子可是十分氣惱,鼻子裡面哼出一聲:「不回去也要回去,誰讓你們撞在奶奶手裡了?別說我們,就連當日武家、李家,那可是這府內最體面的人家,結果如何?你們還是乖乖地去,等下回有了機會再說。」

  兩個丫鬟還哭哭啼啼求情,小柳婆子把袖子一扯,叫來兩個粗使婆子把她倆押回針線房,想到曼娘的扣半年月銀,別說扣半年,就算扣一年,也不會缺了盤纏,要緊的是這錯被當家奶奶記住了,哎,全是自己大意了。

  曼娘已回到房內,洗澡換衣後覺得清爽些,睞姐兒已經跑進來:「娘,爹爹什麼時候回來?」曼娘捏下女兒的鼻子:「你爹爹才去了十來天,你就想他了?」睞姐兒用手托住下巴:「聽說行宮有許多荷花,還有,可涼快了。」

  曼娘刮下女兒鼻子:「別去動這個念頭,別說你了,阿顏和阿昭去,都未必能玩的痛快。等你爹爹回來,抽個空,我們去莊子上住幾天好不好?」睞姐兒點頭,承認自己的娘說的對,能隨行的,都是重臣,小孩子們雖能跟去,可要回避的更多,再加上不是皇子就是公主,到時沖撞了誰,也是麻煩。

  曼娘摸摸女兒的頭:「你們下一社只怕聚不齊,你表姐還沒回來,阿顏和阿昭又去行宮避暑去了。」睞姐兒嗯了聲:「所以下一社就空了,等表姐回來再開社。我和敏表妹還說了,要多做幾首好詩給表姐她們瞧瞧呢。」接著睞姐兒又皺下眉:「可是歆姐兒年底就要離京了,我瞧我們這個社,只怕就要散了。」

  汪首輔已有了歸老的念頭,告老奏折上去,皇帝雖例行不准,但這也不過是推辭,畢竟汪首輔已年過七十,估計年底皇帝就會准了折子,汪家也在準備到時一起離京回家鄉。曼娘摸摸女兒的臉,睞姐兒歎了聲就道:「娘,您以前就說過,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們都離開龍巖回來京了,以後遇到不少人離開也是常事。」

  女兒真是長大了,曼娘抱下女兒就迅速放開。

  天氣熱的越發難受,讓人成日都打不起精神,夏日天長,曼娘每日中午也歇一會兒。這日剛躺下閉眼,模模糊糊覺得陳銘遠在身邊,好似還在說著什麼話,等一睜開眼,就什麼都沒有。曼娘不由坐起身,叫來人。

  冬雪走進來曼娘就道:「把外面的蟬給粘了。」冬雪啊了一聲,外面明明十分安靜,連貓狗打架都沒有,哪裡來的蟬聲?但見曼娘鬢髮上全是汗,面色有些不好,也急忙應是。秋霜聽到曼娘醒來,忙端來茶給曼娘漱口,又服侍她喝了香薷飲。

  曼娘這才覺得心裡舒服一些,下床開始梳洗,還在理著雲鬢,外面就傳來雜沓的腳步聲,接著冬雪走進來,面色十分疑惑:「奶奶,行宮那邊來人傳旨,讓奶奶趕緊帶了小姐少爺們往行宮去。」

  曼娘手裡的梳子落地,黃楊木的梳子原本堅固,但掉在地上竟迅速變成兩截。冬雪啊了一聲上前撿起梳子,這還是三爺送的呢,原先掉了那麼多回,怎麼偏偏就這回斷了?再想到來傳旨的神色和原來不一樣,難道說是三爺出了什麼事,可三爺出事,也該是送回京城,而不是讓曼娘帶人去行宮啊?

  曼娘努力呼吸,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才問冬雪:「去收拾幾件衣衫,再去把小姐少爺叫來。」冬雪拿出包袱皮,飛速地收拾起來,曼娘竟忘了出去問問傳旨的人到底是什麼情形,只坐在梳妝桌前發愣。

  不一時都準備好了,謹哥兒嘴裡還在念念有詞,念著先生出的題目。此時曼娘沒有心情取笑兒子,只是帶了他們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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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相見

  等走出好長一段路,曼娘才覺自己的魂回來,用手按下頭:「我竟忘了,還沒去和婆婆說一聲。」冬雪也覺十分奇怪,今日的曼娘怎麼和平常不大一樣,不過再想到這奇怪的旨意,冬雪的心也忍不住往下沉,總不會是三爺出了什麼事,才這樣緊急召見吧?可三爺一向穩妥,此時聽到曼娘問自己,冬雪忙道:「奶奶今兒是睡迷糊了,這麼大的事,太太怎不知道呢?別說太太,連老太爺都已經曉得了。」

  「是,是我睡迷糊了。」曼娘順著冬雪的話應,冬雪的心不由一跳,跟在曼娘身邊二十多年,曼娘這樣是極少的,不由上前扶了下曼娘。曼娘回頭看她一眼,正要說話就聽到慎哥兒叫祖母,曼娘抬頭看見陳大太太帶了人走過來,忙快步上前相迎。

  陳大太太猛地聽到來了這麼個旨意,心裡也奇怪無比,定神後就命人出去問問那傳旨的內侍,究竟是個什麼情形?去問的人回來說那內侍沒說什麼,只是說這是陛下旨意,還說內侍一如既往的客氣。

  既然內侍態度十分客氣,那代表皇帝並不是出於惱怒才命人來傳召,心剛放下正準備去提醒曼娘帶了孩子們去要注意些什麼,突然想到陳銘遠,會不會是兒子出了什麼事,皇帝才急速命人來傳,不然怎會只傳陳銘遠的妻兒?

  這樣一想陳大太太就心驚肉跳起來,巴不得自己也插上翅膀飛去行宮看個究竟,可畢竟沒這個能力,也只得壓下匆匆往曼娘這邊來。

  不等曼娘行禮下去,陳大太太就拉著她的手道:「旨意來的急,我們也不曉得內裡如何,你帶了孩子們去,千萬要記得小心謹慎。」慎哥兒已經抬頭:「祖母,你叫我和哥哥做什麼?」

  這話讓陳大太太笑了:「這不是叫你和你哥哥,這是告訴你們,要小心些,宮裡比不得家裡,不能調皮。」慎哥兒點頭:「祖母,我不調皮,調皮的明明是姐姐。」睞姐兒的腮幫子立即鼓起來:「只會告狀,還是男孩子呢。」

  說著睞姐兒抬頭看陳大太太:「祖母,您放心,我會看好弟弟妹妹的。」對這個孫女陳大太太是一百個放心,況且此時也心急如焚,沒再叮囑什麼就送他們出去。內侍已得了信在門口候著,見了陳大太太和曼娘就忙上前行禮:「太太和奶奶好,旨意來的急,這路上還要趕路,還請奶奶帶了少爺小姐們急速上車,不然明兒傍晚趕不到行宮。」

  行宮離此兩百餘里,平常也要三天左右,這一天半就要到,那可真是趕路。陳大太太在心裡算著,想叮囑幾句又覺得話說的太多未免露了痕跡,只看著曼娘母子上了車,內侍把車簾放好,這才上馬離去,陳家的下人也或騎馬或乘車跟在後面。

  陳大太太也不曉得站了多長時間,才聽到趙氏聲音:「婆婆,先進去吧。」陳大太太把手搭在趙氏手上:「你說,這行宮到底出了什麼事,才召你三嫂她們去?」趙氏早料到陳大太太會問自己,話也準備好了:「婆婆您想的太多了,三伯是陛下近臣,不定是三伯和陛下說起家裡幾個孩子,陛下就想見見,這也是有的。」

  但願如此,陳大太太由趙氏扶了進去,趙氏想了想又道:「方才收到五爺送來的信,說大姐姐那邊的事已經辦好,現在啟程回來,算著日子,差不多後日就到了。」陳銘眉這回回轉京城就和上回回來時候不一樣,是奉了曾家這支先祖的牌位真容來的。

  這總要擇個良辰吉日才能請牌位真容入祠,這些牌位真容,就要先放在廟裡供奉,等到了日子再大辦酒席請親友見證。陳銘眉往山東去時,那些搬家的事,就交給金姨娘料理。陳大太太不由歎道:「這回回來,你姐姐也要搬去那邊宅子住了,雖說離的不遠,可和原先住在這邊,是兩回事。」

  趙氏笑瞇瞇地道:「婆婆想壓見大姐姐,別人忙,我可是個閒人,到時我陪著婆婆,別說一日一見,就是一日三見,也沒人會說個不字。」陳大太太不由瞅趙氏一眼:「就你這嘴甜,好了,我們還是商量商量晚飯吃什麼菜吧。」

  趙氏抿唇一笑,和陳大太太商量起來,其實趙氏心裡,也極想知道行宮那邊到底為了什麼才會詔曼娘母子前去,不過當務之急,自然是要哄好陳大太太,至於別的事,總是會曉得的。

  果然如內侍說的,第二日傍晚時分就到了行宮,此時正是日落,天邊晚霞炫目,紅日正緩緩往下落。睞姐兒掀起簾子看著外面的晚霞,嘴巴都不由長大:「娘,您看,這晚霞真美。」

  總算到達目的地,內侍也鬆了口氣,笑著道:「章台落日,本就是行宮十景之一。」章台?睞姐兒的腦袋一偏:「我聽阿顏說,行宮中有一專門賞日落的高台,就叫章台。」內侍對睞姐兒也很恭敬:「陳小姐說的是,這景也是因賞景之處名喚章台才這樣命名。」

  說話間已到了宮門,內侍卻沒帶他們往行宮進,而是從旁邊沿著宮牆一直走,這一路上曼娘也把那些紛亂的思緒給理清楚,不管出了什麼事,自己都會和丈夫在一起,永不分開,此時見內侍不帶自己入行宮而是沿宮牆走,心不由重又撲通撲通跳起來。

  曼娘不由掀起簾子看冬雪一眼,冬雪會意,開口問道:「按理不是該先去覲見陛下嗎?」。

  內侍已經道:「跟隨陛下來的大臣們,陛下照了舊規,讓他們住在這行宮外,這會兒是往陳大人住所去。」直接去往陳銘遠的住處,那就證明是陳銘遠出了事,曼娘的手不自覺握緊睞姐兒的手,睞姐兒正托著下巴瞧著這四邊的景,可這宮牆旁又沒有什麼人家,只能看見這一溜紅色的牆和不時經過巡邏的侍衛們,猛地手被曼娘握住,不由小聲叫了聲。

  曼娘低頭看著女兒,睞姐兒從沒見過自己娘這樣的眼神,這眼神多了很多東西,睞姐兒不由伸手抱住曼娘的腰,往她懷裡依偎。此時馬車已到了一座宅子前,內侍下馬對曼娘道;「陳奶奶,陳大人就住在裡面,這院子住的,不止陳大人一人,只能委屈奶奶從邊門走了。」

  曼娘此時哪還挑這些禮,心都飛到陳銘遠身上,扶了冬雪的手下車,門裡已有小廝出來迎接,看見這小廝是跟來伺候陳銘遠的,再看這小廝眼有些紅,似乎剛剛哭過,又似十分勞累,曼娘的心頓時直往下沉,覺得嗓子都是干的:「你三爺,他怎樣了?」

  這小廝看見主母來到,只覺得壓在肩上的擔子輕了不少,忙對曼娘道:「三爺他……」只說了三個字,這小廝的淚就往下落,內侍忙道:「陳大人在裡面,究竟如何還請陳奶奶往裡面瞧瞧。」

  雖說行宮周圍也沒什麼人住,但站在門口也不大合適,曼娘不由自主地把睞姐兒和謹哥兒的手拉過來,緊緊攥在手心,慎哥兒能感覺到娘這一路上的憂心忡忡,並沒有像平日一樣問東問西,只緊緊抓著謹哥兒的手進了宅子。

  奶娘在後抱著緋姐兒,前呼後擁著曼娘進去。一進去是個小花園,轉過假山才看見門,走進門內又走了一段青磚路,才到一座小院子,小廝已上前推開門,曼娘覺得自己的腿都快撐不住自己的身子了,睞姐兒已經伸手扶住曼娘,怎麼也不能倒下去,曼娘暗自告誡自己走進院子。

  一進院子既聞到一股藥味,一個宮女打扮的正在簷下煎藥,看見內侍帶了曼娘他們進來,忙放下手裡扇風的扇子上前給曼娘行禮:「見過奶奶。」這?見曼娘面色疑惑,內侍忙道:「陳大人高燒不退,這是陛下遣來服侍陳大人的。」

  曼娘對宮女胡亂點一下頭就掀起簾子進屋,屋內陳設簡單,陳銘遠正睡在床上,雙目緊閉。曼娘也顧不得旁邊還有人就來到陳銘遠床邊,伸手去摸陳銘遠的額頭,只摸到他額頭髮燙,再看他面色也是紅的有些可怕,不用摸也曉得,此時身上定也紅的可怕。

  「太醫已經給陳大人開了藥,陳大人的燒已經退下了些,但……」跟進來的宮女還在繼續說,「曼娘,」床上一直沒動靜的陳銘遠突然無意識地吐出這麼兩個字,曼娘的眼裡不覺有淚,上前握住丈夫的手:「我在這,阿遠,我在這。」

  似乎能聽到妻子的聲音,陳銘遠的唇又動了動,唇邊突然露出個笑來。「陳大人這兩日,一直念著您的名字,原本是要送信進京的,陛下說這送信過去哪有宣召來的快,又怕您和太太他們擔心,這才沒說實話。」內侍見曼娘沒有哭也沒有說別的,忙在旁解釋。

  丈夫的手心滾燙,曼娘接過宮女送來的藥小心地餵過去,陳銘遠咽下藥,突然睜開眼看向曼娘,曼娘看著丈夫和平時一般的眼,伸手摸向他的臉:「好好睡,我在你旁邊。」陳銘遠也不知道聽到沒有,眼又重新閉上。

  曼娘這才對內侍道:「辛苦了,聖恩深重,容我在此先叩謝。」內侍見曼娘要行禮下去,忙伸手攔住:「陳奶奶的話,奴婢定會代為稟告陛下,陛下的意思,接陳奶奶來,本就為的照顧陳大人。況且陳大人高燒不退,也是因了二皇子,陛下深感不安。」

  今上共有四子,年紀都還小,尚未分府出宮,皇帝來避暑,他們也跟了來。丈夫生病,怎會因二皇子引起?曼娘的眉不由微微皺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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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8 10:32: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五章

  不過此時不是問這些事的時候,曼娘讓冬雪送內侍出去,自己又坐在床邊看著丈夫。睞姐兒幾個也眼巴瞧著陳銘遠,只有緋姐兒已經困的很,在奶娘懷裡打著哈欠。冬雪已經走進來,輕聲對曼娘道:「奶奶自然是在旁邊服侍三爺了,少爺和小姐?」

  不等曼娘回答,睞姐兒就抬頭對冬雪道:「宋媽媽,我當然是跟娘一起服侍爹爹。」謹哥兒慎哥兒也不甘落後,曼娘拍拍他們兩個的頭:「你們太小,還是先下去歇著,等娘和姐姐累了,你們再來蘀換好不好?」謹慎哥倆點頭,曼娘讓小廝把他們和奶娘都帶到廂房那邊安置。

  小廝應是後才看向一邊的宮女:「這位黃鶯姑娘,要……」曼娘抬眼望去,見這黃鶯生的甚美,此時低眉順眼站在自己面前,不由淡淡一笑:「既是陛下遣來,那我們也不能慢待了。冬雪,帶這位黃鶯姑娘下去,要像待客一樣。」

  冬雪應是,上前請黃鶯下去。黃鶯聽到曼娘後一句,唇微微張了張,但也曉得分寸,並不敢多說什麼,只是跟著冬雪下去。等人都出去了,曼娘才看向丈夫,方才那個黃鶯,眼可是沒有離開丈夫的臉,陳銘遠生的俊朗,又被天子重用,做他的妾室,對宮女來說,不算什麼差的出路。可是自己不願意呢,曼娘摸一下丈夫的臉,觸手依舊滾燙,不過睡的比方才安靜很多了,像是知道自己來了。

  冬雪已經走進來,對曼娘悄聲道:「奶奶,那位黃鶯姑娘,瞧著,有些不安分呢。」天子遣來的宮女,和一般的侍女那是兩回事,曼娘的眉微微一皺就道:「管她做什麼,總要等你們姑爺病好。」

  睞姐兒的眼瞪的大大的:「娘,什麼叫不安分?是不是就是強要自己不該得到的東西,還不擇手段?」曼娘摸摸女兒的頭:「是啊,所以遇到不安分的人,有時候就要先打消他們的念頭,而不是讓他們得寸進尺,然後這樣的念頭越來越大。」睞姐兒乖乖點頭,路途遙遠,她年紀還小,雖說著要服侍陳銘遠,可不一會兒就伏在曼娘膝上睡著。

  曼娘讓冬雪來把睞姐兒背到廂房去睡,丫鬟已經進來道:「奶奶,太醫來了。」曼娘請他進來,因在外面諸事不便,曼娘並沒像平日一樣回避。這太醫雖不是常在陳家走的,可也見過曼娘,先給曼娘見禮才給陳銘遠診脈。

  等診完了才對曼娘道:「陳大人的情形和午時下官來時差不多,不過還算平穩。這高燒起的太猛,若要退,也只能慢慢退。陳奶奶休要憂心。」曼娘怕的就是丈夫有性命之憂,此時聽到太醫這樣說才道:「病去如抽絲的道理我是明白的,您費心了。」

  太醫連道不敢:「別說有陛下旨意,就算沒有陛下旨意,下官和貴府也一向交好,哪能不盡心?」曼娘又謝過太醫,這才讓人送太醫出去。

  太醫走後,冬雪端來一些飯食:「奶奶,您先墊一墊。」曼娘著實是沒有胃口,但照顧陳銘遠總是要體力的,拿起筷子勉強吃了幾口。冬雪又道:「這院子雖小,裡面倒齊,還有個廚房,只是採買沒那麼方便,我問過了,要採買的話要去兩裡之外才有集市,而且這裡雖不在行宮內,也是有侍衛會來巡視的,出入還要憑腰牌。不過我們還是有出入腰牌的。」

  曼娘勉強打起精神問:「那這些飯菜是哪裡來的?」冬雪說是同住一個宅子的姜侍郎聽說陳銘遠的妻小來了,特地命人送來的。

  聽到姜侍郎的夫人也跟著來,曼娘不由皺眉:「不是說那位姜夫人懷了身孕,怎麼還跟了來?」冬雪小聲道:「聽說是姜侍郎說的,京城太熱,才特地秉明陛下,帶了這位夫人來,而且還聽說……」

  曼娘已經讓冬雪不用往下說了,姜夫人懷了身孕,姜大奶奶管家日子久了,想要下個絆子讓這個孩子沒了還是可以的,姜侍郎也是人老成精的人,擔心自己不在家中,護不住少妻肚子裡的孩子,那時縱把那些服侍的人個個問罪也是無益,倒不如隨身帶著。曼娘不由搖頭一歎,對冬雪道:「既收了人家的東西,你也撿幾樣吃食給那位姜夫人送去。還有,遣人回京報信,就說你三爺偶感風寒,陛下開恩才讓我們一家子過來。別的千萬別多講。」

  冬雪應是端著那些剩下的飯菜出去,曼娘看著床上的丈夫,握住他的手,但願明日自己醒來,丈夫就已退掉一些燒。

  蠟燭燃了一夜,窗外又開始亮起來,這裡比京城要涼快多了,曼娘攏一下肩上披著的外衫,伸了個懶腰,夜裡只打了幾個噸,一顆心全繫在丈夫身上。伸手過去摸了摸陳銘遠的額頭,沒那麼熱了。

  手還沒離開額頭,陳銘遠的眼已經睜開,看著妻子眨也不眨:「原來真是你來了。」丈夫的聲音十分乾澀嘶啞,曼娘倒杯水餵給他:「先潤潤嗓子,別說話。」陳銘遠的眼還是一瞬不瞬地看著妻子:「不是你餵的藥,別人餵的,我不喝。」

  曼娘笑了,點丈夫額頭一下:「你這個傻瓜,不喝藥,病怎麼會好。」陳銘遠哦了一聲才說:「別的女人餵的。」門被推開,睞姐兒走進來,見陳銘遠已經睜開眼睛,啊了一聲就對陳銘遠鼓起腮幫子:「那我餵的呢?」

  看見心愛的女兒,陳銘遠越發歡喜:「睞姐兒餵的,也喝。」爭取到和自己娘一樣待遇,睞姐兒笑瞇瞇地趴到陳銘遠床邊:「爹爹,那我來服侍您,服侍您吃藥,服侍您喝水,服侍您……」睞姐兒還要繼續往下數,曼娘已經扯她耳朵一下:「還說你服侍呢,昨晚是誰呼呼大睡,睡到現在才起?」

  睞姐兒的臉頓時紅了,但很快就說:「可我比阿弟他們還要強些,他們現在還在睡。」陳銘遠笑了:「嗯,我閨女起的早,心裡更有爹。」這一醒過來就要護著女兒的架勢,曼娘無奈搖頭,丫鬟已經端來了藥,睞姐兒小心翼翼服侍了陳銘遠把藥喝下去,陳銘遠又繼續睡。謹慎哥倆這會兒倒是真起了,聽到睞姐兒說已經服侍了陳銘遠喝藥,弟兄倆大為失望,慎哥兒已經點著小腦袋:「嗯,我午飯也不吃了,就等爹爹醒了。」

  這群孩子,曼娘用手拍下額頭,奶娘也帶了緋姐兒過來,抱過女兒逗了會兒,曼娘也讓這幾個孩子去寫大字,別在這屋裡擠著。謹慎哥倆不放心,叮囑冬雪,爹爹醒來一定要告訴他們,冬雪點頭稱是他們才放心離去。

  孩子們剛走,小廝就進來道:「奶奶,陛下和娘娘都遣人賞賜藥材點心吃食。」曼娘忙出門迎接,來的是皇帝身邊的貼身內侍,看見曼娘比平日還要恭敬三分,指著那些東西道:「藥材是陛下賞的,那些點心瓜果都是娘娘聽說奶奶您帶了孩子們來了,特地吩咐送來,並讓奴帶一聲,這比不得京城,若有什麼缺的,讓人說一聲,娘娘那裡盡有。」

  皇后這句,不過是順帶的人情,卻是極大的恩典,曼娘恭敬謝過,那內侍又進屋看過陳銘遠病情,也就拿了銀子離開。

  等內侍走後,冬雪才道:「聽說是二皇子頑皮,不好好上學,逃學出來去摘荷花,結果滑下去,又沒帶人,又不會水。前夜陛下恰好召見幾位大臣商量黃河今年的水患,商量了整一夜,抄近路回去歇著,就遇見了,幾位大人都已年過五旬,只有三爺一位年輕些的,叫侍衛只怕來不及,也就跳下去救了,等救上來三爺也喝了幾口污水,當時沒事,等過了午飯就發起燒來。」

  曼娘瞧向丈夫,見他睡的安穩,不由搖頭輕歎,冬雪又道:「陛下聽的三爺高燒不退,當時就罰了二皇子,連二皇子的伴讀和內侍宮女全都罰了,還說,等三爺病好,要二皇子親自來謝。」

  曼娘嗯了一聲沒有說話,門外已傳來說話聲,冬雪走出去問了就進來道:「那個黃鶯,說要進來服侍三爺,還說,陛下遣她來服侍,她並不敢不盡心。」曼娘哦了一聲就道:「你去告訴她,陛下身邊的人,我們並不敢使喚,前些日子因我不在,才累她服侍,還請她安心在屋裡待著,等三爺病好,我自會帶她去給陛下謝恩。」

  冬雪應是走出去對黃鶯說,床上的陳銘遠又睜開眼睛:「我並不曾……」曼娘摸摸他的頭:「我知道,不過人家既是陛下遣來,又照顧了你幾日,總歸要給她個交代。」陳銘遠的眼頓時睜大,曼娘勾唇一笑:「你覺得,在這件事上,我是那種賢惠人嗎?」

  陳銘遠尚未回答,冬雪已經進來,曼娘吩咐她去告訴謹慎哥倆,他們的爹醒了。冬雪出去後,曼娘才道:「我和你之間,只能有孩子們,別的什麼都不能有。」即便這個女人是當今皇帝遣來,照常理既遣來也就沒有退回去的理,曼娘也不願意。

  陳銘遠對妻子露出笑臉,曼娘摸摸他的臉:「這張臉太俊了,難怪這麼多人會動心。」那你呢?你是什麼時候動的心,陳銘遠很想問出來,床邊已經多了三張笑嘻嘻的小臉,謹哥兒一本正經地問候父親,慎哥兒手裡端著水要服侍父親喝水,睞姐兒眨著大眼問爹爹:「爹爹,您想喝什麼粥呢,我給您做。」

  一時屋內熱鬧無比,曼娘在那三張臉的後面,看著丈夫只是笑,這個問題不用問出來,在陳銘遠的心上已經有了答案,不管何時動心,有這樣的妻子已經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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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8 10:38:3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六章:漸癒

  妻兒在旁,陳銘遠心情舒暢,再加上有曼娘的精心照顧,曼娘來了十來天後,陳銘遠的燒就已完全退掉,不過脾胃還虛弱,每日只能進食一些稀粥湯水,要等再過幾日,才能吃些別的食物。

  陳銘遠病重這些日子,也有同行官員遣人來問候或親自探病,同住一宅的姜侍郎就親自來過兩回,有一回還帶了那位夫人來。昔日的郎二姑娘,今日的姜夫人已有了五個月的身孕,待人接物也和原來有些不一樣,只是眉間本該屬於新嫁娘的歡喜並不太多。

  等姜侍郎夫妻走了,冬雪不由奇怪:「說起來,姜家和我們家,也沒多少來往的,怎的這回姜侍郎待我們特別殷勤,若說官職,姜侍郎也是重臣,若說以後,姜侍郎要到告老,也有十來年呢,那時總能把兒孫安排好了。」

  曼娘把姜侍郎那邊送來的禮都收拾起來,笑著道:「姜侍郎不過是為他的夫人,姜侍郎現已五十有四,了不起能再活三十年,已稱高壽,姜夫人這胎若是個兒子,到那時也不到三十,三十歲能有成就的又有幾個?這不就希望姜夫人多結交些能幫忙的人,到時真有什麼家難,也能有人幫著姜夫人。」

  冬雪的眉微微一皺:「姜侍郎既有了這個念頭,當時為何不索性娶個望族旁支?」曼娘笑了:「此一時彼一時,那時沒娶進門,自然想著的是自己現在的兒女,等娶進門,過起日子來,當然也要為新人的兒女打算,這也不過就是人之常情。」

  冬雪恍然大悟:「難怪說有後娘就多了後爹,人心是會變的。」人心會變,曼娘淺淺一笑:「這種事情,也不是一邊變的,姜大爺年紀也不小,姜大奶奶掌家日子又長,誰曉得其中有些什麼事?一邊是嬌妻幼子,一邊是已長成的兒子,人的心總是會偏的。」

  「娘,您在說您的心是偏的嗎?」陳銘遠漸漸病好,睞姐兒又恢復了原先的歡快性子,人沒到聲先到。曼娘瞧著奔進來的女兒,額頭上又是亮晶晶的汗:「你啊,又這樣了。娘的心當然是偏的,偏給你了。」

  「不對,不對。」睞姐兒笑著搖頭:「娘的心,明明偏向弟弟他們。爹爹,你說是不是?」陳銘遠是被睞姐兒姐弟拉去這宅中小花園走走,此時腿腳還有些發軟,靠在門口喘著氣,聽女兒這麼問眉頭就皺起來:「你娘的心,我不曉得是不是偏向你弟弟他們,可我的心,是偏向你的。」

  這回連睞姐兒都不能說自己爹說的不對了,謹哥兒已經抱著緋姐兒進來,慎哥兒沖到曼娘面前:「娘,妹妹會走路了。」緋姐兒已快一歲,前些日子就在那呀呀叫著想下來走路,曼娘聽小兒子這麼說,伸手接過緋姐兒,把她放在地上:「好緋兒,娘瞧瞧你會不會走路?」

  緋姐兒早就能站穩了,此時兩只小手都扶在曼娘膝蓋上,聽了曼娘這話,眉頭先皺了皺,陳銘遠也坐下對緋姐兒張開雙手:「來,到爹爹這兒來。」謹慎哥倆和睞姐兒也在旁鼓勁,慎哥兒見妹妹只站在那不動,急的抓耳撓腮:「妹妹,方才你可是走了好幾步的。」

  緋姐兒環顧一下四周,張開嘴笑了,這才邁開步子,第一二步還算走的穩當,後面幾步就是跌跌撞撞,陳銘遠把女兒抱在懷裡,對曼娘得意地說:「瞧,還是我發現的吧?」慎哥兒很不滿爹爹搶功勞,眼睛睜大一些:「明明是我先發現的。」

  屋裡的人都笑了,曼娘把緋姐兒接過來:「嗯,先走路了,那也要會說話。睞姐兒,你有沒有教你妹妹說話?」,睞姐兒抬頭:「當然有了,我教她叫姐姐,可她總不肯叫。」說著睞姐兒托住下巴歎了一聲,陳銘遠當然要幫女兒解圍:「說話遲也平常,我記得謹哥兒那時候,一歲半才會說話。」

  睞姐兒立即握起臉羞弟弟,幾個孩子又鬧成一團,丫鬟已經走進來:「奶奶,宮中來人了。」陳銘遠病這些日子,帝後每日都遣人前來探望,曼娘忙起身出外迎接,來的還是皇帝身邊的貼身內侍,見到曼娘就道:「都已是熟人了,奶奶又何必這樣客氣,昨兒奴婢已經回了陛下,說陳大人已漸漸痊癒,陛下十分歡喜。」

  說話時進屋,那內侍又對陳銘遠行禮,問候過,當然也不忘贊揚幾句孩子們的乖巧聰明可愛,最後才道:「娘娘聽的陳大人漸已痊癒,特讓奴婢傳旨,明兒讓奶奶帶了孩子們去行宮游玩,怎麼說也是來行宮一趟。」

  曼娘恭敬聽完方道:「按禮該進宮給陛下娘娘謝恩才是,原本想著再過兩日就求見陛下娘娘,誰知娘娘就先想到了。娘娘之恩,果然天高海闊。」提起皇后,內侍更加恭敬,笑著道:「娘娘還說,論起來還是親戚,這又是在行宮,沒那麼多禮數。奶奶明兒進宮,可別拘束了。」

  話雖這樣說,禮數上曼娘可不會缺了半分,等送內侍出來,曼娘遲疑一下才道:「陛下聖恩,我還沒到時候,就遣了黃鶯姑娘來照顧夫君,還托賴黃鶯姑娘細心照料,現在夫君漸已痊癒,黃鶯姑娘的去處,陛下是什麼個意思?」

  不過一個宮女,內侍沖口就要說出這話,但想了想就笑瞇瞇地道:「當日陳大人病情危急,陛下見只有小廝,這才命宮女過來服侍,按說服侍的病好也就該回宮,只是陛下沒有旨意,也不好隨便做主。」

  曼娘頜首一笑:「既這麼著,明日我進宮給皇后娘娘謝恩時候,再問娘娘旨意。」內侍點頭:「陳奶奶是謹慎小心人,您事忙,這就告辭。」曼娘讓小廝送了內侍出去,也就回轉屋內,叮囑孩子們明日進宮需要注意些什麼事。

  次日一早行宮中就又來人,那時曼娘已帶了孩子們收拾整齊,陳銘遠病尚未痊癒,也只是隨便叮囑他們幾句就看著曼娘帶著孩子們上車而去。

  車到宮門,曼娘帶著孩子們下車,進門沒走多遠,就看見池中荷花盛開,隨風而來的是荷花香味,睞姐兒深吸一口氣,對曼娘笑嘻嘻道:「娘,這裡的荷花,比太液池的還要好看。」

  引路的宮女已經笑道:「陳小姐好眼力,行宮的荷花,比太液池還要多了十來個品種,特別是灑金,更是比太液池的要大而濃烈。」沿著岸邊一直走,遠處房屋高低錯落有致,池內荷花盛開,間或有幾個宮女駕了小舟在荷花中間穿梭采荷。

  宮女笑著道:「昨兒淑妃娘娘提議,要在煙波亭擺一桌全魚席,長寧公主和齊王世子夫人也在。」睞姐兒眼裡露出驚喜:「那阿昭和阿顏也來了?」宮女應是:「仙游縣主聽得陳小姐也來,一早就和齊王世子夫人進宮了。」

  睞姐兒不由笑的眉眼彎彎,慎哥兒伸手捅自己哥哥一下:「原來今兒還可以見見我們嫂子。」謹哥兒的臉微微一紅,抿著唇不理慎哥兒,宮女不由回頭一笑,領著曼娘他們往皇后居所去。

  皇后居所也在湖邊,無需出門就能看到荷花盛開之景,比起昭陽宮,要顯得精緻小巧一些,與皇后居所相對的,便是皇帝住所,圍繞著帝後的,才是妃嬪住所,兩宮太后卻不住在湖邊,而是在行宮內萬壽山上居住。

  宮女引著她們母子進去,先讓他們在此等候,命人送上點心茶水才道:「娘娘還在太后面前問安,歇會兒才過來,請陳奶奶稍候。」曼娘起身應是,宮女也就退出。聽說皇后還有一會兒才來,睞姐兒和弟弟們走到窗前看荷花,只有曼娘一人坐在位子上喝茶。

  荷花雖好看,畢竟是在行宮內,孩子們也不能嘰嘰喳喳,睞姐兒看了半響坐回到曼娘身邊,用手托著下巴:「要是能在這開一社就好了。」曼娘點一下她的額頭:「哪能想的這麼好?你不知道有多少人,一輩子連這麼一眼都看不到。」

  睞姐兒嘻嘻一笑,謹慎哥倆聽到外面有人說話,趕緊從窗口坐回到曼娘身邊,先頭那個宮女已經挑起簾子進來:「娘娘已經回來了,正在換衣衫,請陳奶奶稍候。」曼娘謝過宮女,正要重新坐下,就聽到外面傳來笑聲:「好出奇的客人,竟連我們都不能見了。」

  說著簾子被掀開,一個宮裝美人走進來,面上笑容十分明艷,方才那宮女的眉微微一皺,對曼娘道:「陳奶奶,這是金美人。」

  原來這就是皇帝寵愛備至的金美人,聽說她本是歌女出身,三年前因一曲綠腰而在潛邸得到當時還是太子的皇帝寵愛。皇帝登基之後,先封寶林,再進才人,接著就是美人,一年半升了三級,若非她一直沒有生育,九嬪之位也手到擒來。

  曼娘定一定神,金美人雖十分得寵,卻不過一個美人,此時又在皇后宮中,論理曼娘在此無需向金美人行禮。可金美人畢竟是皇帝寵妃,這樣的人總是難惹的。見金美人言笑晏晏一副等著受禮的樣子,曼娘腦中轉了一下才對睞姐兒他們道:「你們幾個,都忘了你爹爹是怎麼教你們的,見了人怎麼都不行禮?」

  這一說緩解了尷尬,也讓那宮女鬆一口氣,金美人這個禮,本就在可受可不受之間,若真因此出了什麼事,遭殃的可是她們。金美人沒想到曼娘竟把事推到孩子們身上,秋波一轉這才把跪地行禮的孩子們扶起來:「當不得當不得,快請起。」已經有宮女進來道:「陳奶奶,娘娘請您進去。」

  接著這宮女似乎才看到金美人一樣,笑著道:「金美人不是說去拿做好的玫瑰膏嗎?怎麼在這和陳奶奶說起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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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9 10:44: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七章:衝突

  被這宮女一問,金美人的笑容變的有些慵懶:「聽說娘娘這來了客人,我好奇,就想過來瞧瞧是什麼樣的客人。」後頭來的這宮女已經淺淺一笑:「既瞧過了,還請金美人回去拿玫瑰膏。」說著這宮女已對另一宮女道:「你們陪金美人回去,免得金美人路上又起了好奇心,到時娘娘等不到玫瑰膏來。」

  宮女應是,請金美人出去,金美人的眉微微一皺,也就走出這裡。後頭來的宮女才請曼娘出去,嘴裡還笑道:「這裡是行宮,終究比不上宮內森嚴,方才之事,還請陳奶奶不要放在心上。」曼娘道聲無妨,已進了正殿。

  皇后穿著家常衣衫,斜倚在一張椅上,和下面的一個宮裝女子說話。曼娘和孩子們上前行禮,皇后忙命人扶起,又令曼娘母子坐下溫言笑問幾句陳銘遠的病情和曼娘的起居,這才指了那宮裝女子道:「這是淑妃,她聽的你來,特地等在這,要道謝呢。」

  皇后說話時,淑妃已經起身要對曼娘行謝禮,這禮曼娘怎麼敢受,忙起身腿就彎下去雙手去扶淑妃:「遇到溺者,自己又會水,拯之本是常事,陛下和娘娘已經數次關懷,今日淑妃娘娘也如此,太折殺妾了。」

  淑妃這禮本就是個姿勢,見曼娘的腿都要跪到地上,也就順勢直起,笑著道:「這禮不可受,可我還是備了幾樣薄禮,這可千萬不能推辭。」說著淑妃身後的一個宮女已經走出來,手裡還托了個盤子,一式四份,兩樣首飾是給兩個女兒的,硯台和筆就是謹慎哥倆的,曼娘謝過淑妃,也就收了這份禮。

  這些客套做過,皇后已對睞姐兒笑道:「你和阿顏阿昭都極好,今兒她們也來了,在這陪我們說話你孩子家也煩,我讓人帶你去找她們好不好?」睞姐兒站起身規規矩矩行禮下去:「多謝皇后娘娘。」

  皇后拉著睞姐兒的手把她拉起來,笑著又贊幾句,也就讓宮女帶睞姐兒下去,又讓內侍帶了謹慎哥倆下去玩耍,這才笑著對曼娘道:「陳奶奶的這幾個孩子,教的一個比一個好。」淑妃也在旁笑道:「還是齊王世子夫人有眼力,一下就看中了,給仙游縣主定下這麼好的夫婿。」

  曼娘也謙遜幾句,又談幾句家常。那位金美人重又進來,對皇后行禮過把玫瑰膏送上,皇后稱贊幾句讓人收進去,有宮女進來回說煙波亭那裡準備停當了,皇后對曼娘笑著道:「這一席,恰好也是淑妃提議,我還說,這也算是給你道謝的席面。」

  曼娘低頭一笑,皇后帶了眾人準備起身,金美人已經咦了一聲:「原來這位就是陳通政的妻子,難怪淑妃娘娘也要等在這裡道謝。說起來,妾記得陛下當日還遣了個宮女過去服侍,想來服侍的不錯。」

  淑妃也啊了一聲:「這個宮女,我記得還是金美人你那裡的,難怪這樣上心。其實陳奶奶多個妹妹也沒什麼不好。」這個妹妹,曼娘沒想到黃鶯原來是金美人那裡的,眉微微一皺,再聽到淑妃這句,不由笑吟吟搶在金美人和淑妃開口之前就道:「淑妃娘娘真是聰慧剔透,怎麼就知道妾今日來此,還要求娘娘一件事。」

  難道曼娘真要開口收黃鶯為陳銘遠的妾,皇后面上忍不住露出訝異之色。曼娘已經道:「妾的婆婆膝下有兩個千金,只是都已出閣,妾見婆婆身邊少個知疼著熱的女兒,又見黃鶯姑娘溫柔乖巧,就想起這事,想求娘娘開個恩典,讓妾的婆婆收了這麼個義女。」

  陳大太太的義女,當然也是曼娘的妹妹,皇后看著金美人和淑妃面上的詫異神色,臉上笑容和平日有些不一樣:「陳奶奶果然有孝心,這樣的好事我哪能不許?」說著皇后叫聲來人,宮女上前垂手侍立,皇后把這事交代了又道:「再從我這裡拿一百兩銀子去,等以後陳夫人的義女出嫁,也當做妝奩。」

  淑妃的詫異很快消失,接著就對金美人道:「恭喜美人了,服侍你的宮女,都得了這麼大的福氣,想必美人你,日後也會有好福氣。」金美人原本是想為黃鶯求做陳銘遠的妾,誰知被曼娘輕輕避開,收了個妹妹,偏偏這比做陳銘遠的妾要好許多,只得壓下心中的翻騰對淑妃道:「多謝淑妃娘娘,既然娘娘都有了表示,那我也不能空手。」

  聽她已經失言,淑妃不由淡淡一笑,但見皇后也沒什麼表示,也就沒說出口。皇后這才帶著眾人起身,行宮內美景處處,比外面涼快多了,曼娘卻沒有心情賞景,只是小心應對著,畢竟這宮裡女人和後宅女人,是不一樣的。

  一路順著走,快走到煙波亭,突然聽到有孩子哭聲,不等皇后發話,就有內侍順著哭聲尋去,掀起一叢柳枝,就見到幾個孩子在那裡,內裡情形連皇后一時都忘了該做下一步指示。

  幾個人都眼熟,睞姐兒、阿顏、阿昭,地上還扔著幾把花草,想是她們幾個正在鬥草玩,但和這美景不配的卻是一個宮裝女童抓住睞姐兒,手裡正拿著一根釵去戳睞姐兒的臉,嘴裡還道:「不許說我哥哥。」

  阿顏和阿昭正在一邊拉架,淑妃看的頭暈目眩,下意識地就跪在皇后面前,皇后回神過來,忙命內侍宮女上前去把那宮裝女童拉開,那女童被拉開猶自不服,踢打著內侍:「你們都給我放開,我要去見父皇,讓父皇重重懲罰你們。」

  「阿樂。」一直雍容華貴的皇后忍不住高聲喝道,聽到這喝聲,女童這才停止掙扎,方才的凶神惡煞頓時不見,一張小臉立即就掛上淚:「母后,她們幾個欺負我。」曼娘心疼女兒,只是皇后在旁,卻不能上前安慰女兒,見阿昭阿顏胡亂給皇后行禮後就上前看睞姐兒的臉傷的怎樣。

  聽到那女童這樣說,阿昭已經忍不住了:「舅母,我們沒有欺負樂妹妹,本來我們在這鬥草鬥的好好的,樂妹妹來了,也要鬥草,誰知鬥輸了,她就滿不高興,指著睞妹妹要睞妹妹把髮上的點翠釵拿過來做賠禮。睞妹妹不給,小聲嘀咕了一句,她竟說賴妹妹辱罵表弟,要教訓睞妹妹,扯下睞妹妹的點翠釵就拿釵去戳睞妹妹。」

  阿昭口齒伶俐,幾句話就把始末講的清楚,那女童還在哭,她是淑妃所生,皇帝長女在三歲時夭折,她這位二皇女就得到無盡寵愛,從小又生的美麗,被人贊個不停。誰知睞姐兒回來後進過幾次宮,連太后都說睞姐兒生的美貌遠勝於她,她心中火氣已經積聚久了。

  今日恰遇到睞姐兒入宮,她到處尋睞姐兒,就為的要找個茬出了這口氣。等見到睞姐兒頭上戴的是周太后送的點翠釵,心裡更為不滿,見睞姐兒忤逆了自己的意思,索性就自己動手。此時聽阿昭說出實話,哭的更加大聲:「母后,是她們誣賴我,明明是她誣賴二哥。」

  阿顏秉性溫和也忍不住了:「皇嫂,方才的事我瞧的一清二楚,睞姐兒不過說,這釵是太后所賜不能給,並沒有誣賴二侄兒,二侄女如此,未免也太有失皇家尊嚴。」淑妃在那跪的膽戰心驚,聽到自己女兒還在那顛倒黑白,額頭上的汗都滴落到地上。

  孰是孰非,皇后一眼就看到,把依舊哭鬧的二公主交給宮女,上前抬起睞姐兒的小臉瞧了又瞧,那釵本軟,二公主雖用盡了力氣,也只在臉上花紅一些,只有鼻子旁邊斜斜地一條直到嘴邊的劃出點血。

  皇后看著那些印子,臉色越來越糟糕,對淑妃道:「把你女兒帶下去,這樣的教養,我從沒見過。」淑妃原本還真怕睞姐兒臉上破皮出血,畢竟女兒臉面要緊,等見到睞姐兒臉上只微微出了一點血,也不像是會留疤的樣子才放心下來,聽到皇后這話,忍不住要張口,可還是沒張口。

  二公主聽到皇后要淑妃帶自己下去,哭的更厲害:「母后,我並沒有錯,不過是無心。」皇后喝道:「住口,無心?無心你有兩道印子從眼睛旁邊過了,虧得有阿顏阿昭在旁邊拉著,不然傷了客人,你讓我怎麼對你父皇交代?」

  說著皇后就叫來人:「把二公主身邊的奶娘宮女內侍,全都關起來,二公主這樣霸道,怎麼沒人來回一聲,真以為天塌下來,有陛下頂著嗎?」跟二公主來的人已經跪了一地,聽到皇后這個命令,嚇的抖成一片,有個奶娘哭著道:「娘娘,並不是奴婢們不勸阻公主,只是公主哪裡肯聽?」

  皇后冷哼一聲,怎麼會聽,內侍宮女們早上來把跟二公主的人全都拉下去,二公主從沒見過皇后發怒,而這怒火還是沖著自己來的,不由嚇得瑟瑟發抖,偎依在淑妃懷裡不知道說什麼。皇后袖子一拂,淑妃已經明白求情是沒有用的,只得帶著二公主給皇后行禮後退下。

  曼娘已拉過女兒,見女兒臉上縱橫著那幾條紅印子,一顆心都糾著疼,當了皇后她們的面,又不能哭,只是握著女兒的手:「疼不疼?」睞姐兒搖頭:「不疼,有阿昭和阿顏幫我,若不然,就,就……」

  睞姐兒就之後就再沒說出別的,皇后聽到,越發明白是為什麼,對睞姐兒柔聲道:「你這破了皮,先回我宮裡上藥,這全魚席也不能吃了,讓她們去撤了,改成一般的席面。」

  宮女聞聲應是自去吩咐,睞姐兒不肯說,阿昭可不會不說,嘴已經撅起:「舅母,不是外甥女告狀,是這種行徑實在不該,要吵架也可以,哪有拿了釵就往人臉上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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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9 10:44:1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八章:太后

  當今天子恭敬嫡母錢太后,長寧公主是錢太后所出,愛屋及烏,阿昭在宮廷內也十分得寵,自不用那樣小心謹慎。阿顏摟著睞姐兒的肩,見皇后看向自己,也點一點頭。皇后飛快思索就對曼娘道:「今日之事,確是我的不是,本該叫宮女內侍們好生跟隨才是。我既為二公主嫡母,也就先代她賠禮。」

  皇后作勢要行禮,曼娘哪裡敢受,搶先跪下道:「小孩子在一起玩耍,難免會吵幾句嘴,娘娘如此,豈不折殺妾等?」雖然嘴裡這麼說,曼娘心裡對睞姐兒自然是心疼的,手依舊緊緊握住睞姐兒的手。

  皇后也是做娘的,明白做娘的心,況且二公主原先還小,寵著些也沒什麼,現在漸漸大了,真要闖出什麼禍來,那才叫丟皇家的臉,藉此給她個教訓也好。想到這皇后忙伸手把曼娘扶起,語氣更加溫柔:「席面總要些時候,索性先回去我那裡,把令嬡臉上傷口給處理了,不然這如花似玉的小臉,落下疤才讓我一輩子都不安呢。」

  「哎,要不是這如花似玉的臉,也不會惹來這樣麻煩。」阿昭聽到皇后的話,忍不住又嘀咕了,皇后瞧阿昭一眼,阿昭已經笑嘻嘻地挽住皇后的胳膊:「舅母,您說是不是?」這樣一來,皇后倒不好說她了,只是捏捏她鼻子:「你這丫頭,這幾年越發穩重多了,那幾年……」

  皇后沒說完阿昭的眼就閃了閃:「舅母,哪能說人家小時候的事?」金美人忙在旁說了幾句湊趣的話,曼娘也無心去看這些,只是不時看向女兒的臉,睞姐兒反安慰自己的娘:「娘,不怕的,真要留個疤,有那樣只看面容的男子,還不如不嫁。」

  皇后不由回頭瞧一眼睞姐兒,對曼娘道:「陳奶奶教養孩子,教養的很好。」曼娘忙恭敬謝過。一行人已回到皇后殿內,太醫早已等在那裡,皇后也不讓太醫行禮,就讓太醫先瞧瞧睞姐兒傷口如何。

  這一路走來,風一吹血已經凝在那裡,雖是個小傷口,可傷在臉上又是皇后囑咐,太醫哪不敢盡全力,仔細看過又用清水洗過傷口上了藥後才對皇后道:「所幸傷的不厲害,每日敷藥,三日之後等結了疤,再換白玉膏敷了,並不會留下疤痕。」

  皇后點頭道:「如此就好。」門外已經傳來聲音:「皇后不是說在煙波亭擺全魚席嗎?怎麼又回來了。」這樣說話的男子在整個皇朝只有一人,殿內所有人都行禮迎接,只有皇后起身對著走進來的皇帝笑道:「陛下怎麼過來了?」

  皇帝示意眾人起身,看了眼殿內眾人不由皺眉:「朕是聽說你喚了太醫,怕日頭太曬,你又中暑,這才過來瞧瞧,現在瞧來,很好。」這樣家常的說話,京中傳說,帝后恩愛甚篤,私下如尋常夫妻一樣是真的。曼娘心裡不由想起各家說過的,帝后平日相處的話。

  「舅舅。」阿昭已經叫了聲就指著睞姐兒對皇帝道:「要不是二表妹傷了睞妹妹,我們早在那吃全魚席了。」皇帝看向一邊規規矩矩站在那的曼娘母女,一眼就看到睞姐兒臉上敷了藥,那眉就皺起:「這怎麼回事?」

  皇后把方才的事都說了,最後方道:「已把服侍二公主的人都先關起來了,妾已命淑妃把二公主帶下去先行教導。」皇帝的眉皺起:「淑妃近來是怎麼回事?兩個孩子都教不好,先是二皇子逃學落水,若旁邊沒人經過,這會兒只怕宮裡就要辦喪事,今兒又是二公主這樣做,哪有半分教養可言?」

  帝后說話,旁人都不敢插嘴,只有金美人唇邊不由露出得意笑容,淑妃倒霉,同為嬪妃,金美人自然樂見。

  有宮女走進來:「慈和太后來了。」慈和是錢太后徽號,見嫡母到來,帝后忙帶著人出去迎接,剛走出門就看見錢太后扶了長樂公主的手走過來,看見阿昭,錢太后這才鬆口氣,拉過外孫女瞧了瞧:「你好好的,怎的有宮女說,你和樂兒在池邊打起來了。」

  難怪驚動了太后,原來是宮女傳錯了話,皇帝忙扶了錢太后進去,賠笑道:「兒子正在和皇后說這事呢,傷了的並不是阿昭,而是陳通政的千金。」錢太后在正中坐下,讓眾人都起身才笑了:「嗯,樂兒越發出息了,今兒都能傷了重臣的千金,明兒啊,只怕就要把宮女們的命都不當回事了。到時外面傳起來,都會說,皇家的家教啊,果然是獨一份。」

  這一句讓皇帝急忙跪下:「兒子教女不嚴,著實不該。還請母后息怒。」皇帝這一跪,眾人又都跪下,太后看也不看皇帝:「我並沒有怒。只是皇帝你也想想,阿昭是二公主表姐,阿顏是二公主堂姑,既有長輩也有親戚,二公主都能不管不顧,用釵對人下死手。異日呢,旁邊沒有人時,豈不就是別人遭殃?天家兒女,自然尊貴,可也沒有視人命如草芥的?」

  皇帝忙道:「母后教導的是,兒子因膝下兒女少,除太子外,未免對別的孩子教養有些鬆懈,才讓他們接二連三闖出禍事。兒子定會叮囑皇后,對孩子們的教養越發緊了。」錢太后這才看向皇帝:「起來吧,今兒的事,並不是我為阿昭出頭,只是想起昔日你父皇在時,是怎樣教導你們,不由有些感慨罷了。」

  說著錢太后就垂淚,皇帝起身後忙溫言安慰,皇后又捧過一盞茶請太后先潤潤,太后接過茶喝了口才招呼睞姐兒:「過來給我瞧瞧。」睞姐兒忙走到太后跟前,不及行禮就被太后拉住手問疼不疼?睞姐兒乖巧地答了,太后點頭,又見睞姐兒髮有些蓬亂,想是方才那根釵被二公主扯下後還沒來得及整理,順手就從髮上拔下根碧玉簪:「那根點翠釵,我記得是周妹妹賞的,既被二公主拿去,也就罷了。這根,你先拿著挽頭髮。」

  曼娘忙上前開口道:「小孩子在一起玩耍,難免會有口角紛爭,太后這樣相待,讓妾十分惶恐。」錢太后把睞姐兒交給宮女讓她們帶睞姐兒下去換衣衫重新梳妝才對曼娘道:「你知禮,教出的孩子也是知禮的,這很好。可是一味以孩子年紀還小推脫,今年二公主已經八歲,也不算小了,總也要讓她曉得,不是要星星月亮都能要到。陛下身邊需要的,是諫臣而不是諂臣。」

  曼娘跪下行禮道:「太后教導,妾牢記於心。」錢太后示意曼娘起身才對皇帝道:「我老了,也不願煩什麼心,就想過幾年安穩日子,國泰方能民安啊。」皇帝再次恭敬謝過,錢太后才對皇后道:「今兒既然來皇后這邊,就在這裡擺午膳吧。」

  皇后忙命人去傳午膳,還笑著道:「若知道母后要來媳婦這用膳,媳婦就該親自下廚為母后做幾道可口小菜才是。」錢太后笑了:「你是皇后,是這後宮當家的人,那些孝心可表可不表。只要把妃嬪們都安頓好,孩子們都教好,這個後宮和和睦睦的,就是對我老太婆最大的孝心了。」

  皇后忙應是,皇帝也道:「既如此,就讓二公主搬到皇后這裡吧,淑妃那邊……」皇帝還在沉吟,錢太后就道:「淑妃是個寬厚的人,可有時候未免太寬厚了,心又軟,別人幾滴眼淚她就先心疼起來,要我看,不如降一降她的位份,讓她曉得有時心太軟了,不光害了別人還害了自己。」

  降位份什麼的,皇帝微一遲疑就道:「母后說的是,淑妃跟隨兒子多年,兒子也覺她寬厚慈善,可居上位者,有時寬厚慈善未必是別人的福。」說著皇帝就叫來人:「傳旨,奉慈和太后令,降淑妃為昭媛,二公主也交由皇后撫養,至於二皇子,」

  皇帝沉吟下才道:「禁足三月,三月內作文十篇,抄錄論語三十篇。」內侍跪下領旨而去。曼娘此時曉得,這是錢太后要藉此教導皇帝,哪裡敢開口求情,只和旁人一樣,眼觀鼻鼻觀心坐在那裡,聽著他們母子說話。

  一時午膳傳來,皇帝給錢太后敬了一杯酒,也就告退出去。等皇帝走了,錢太后才招呼眾人:「都別拘束,說起來,這屋內的人,都牽連有親呢。」長寧公主是太后愛女,坐在太后左邊笑著道:「阿顏就是陳奶奶的兒媳婦呢,說起來,還是秦夫人有眼力,一早就為仙游縣主定下這麼好的夫婿。我啊,晚了一步。」

  說著長寧公主故意歎氣,秦婉柔已經笑道:「要早曉得大侄女你也有意,我就該讓給你,不過你怎麼說都晚了,阿顏還在肚子裡,我就已經定下了。」長寧公主自然相問,聽到當日的話,不由也笑了。

  一時大家說說笑笑,席上看起來十分融洽,等用完膳,又上茶喝了,錢太后這才擺駕回去。眾人跟著皇后送錢太后到門口,看著車駕遠去,皇后才對長寧公主道:「我宮中還有事情,還請姐姐代我招呼陳奶奶在這行宮中四處瞧瞧。」

  曼娘忙道:「此時已過午,拙夫尚未痊癒,妾也該告辭回家。」皇后也沒再留,也就遣人送曼娘他們出去。曼娘又對皇后行禮道別,看著皇后走進去這才和長寧公主等告辭。秦婉柔已對內侍道:「我和陳奶奶相熟,也要出去了,我就領陳奶奶他們出去。」說著秦婉柔已往內侍手裡放了錠小元寶。

  這順水的人情,內侍當然肯做,謝了秦婉柔就跟在她們後面。秦婉柔的手碰到曼娘的手心,感到曼娘手心有汗,不由取笑道:「怎麼,你也有失態的時候?」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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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9 10:44:3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九章:安撫

  曼娘並沒像平日一樣回答秦婉柔的話,秦婉柔明白曼娘的心,不由輕歎一聲,握緊她的手:「我曉得你的擔心害怕,畢竟宮中之人,和平常來往的人家是不一樣的。」再寬厚溫和,也是皇朝的執掌者,能翻雲覆雨,決定別人生死的人。

  曼娘看向睞姐兒,見女兒臉上雖敷了藥,臉上那些紅印尚未消完,不由輕聲道:「你不曉得,就那麼一會兒,我心裡就跟什麼似地翻著。若別家,縱是對著你,我也要說幾句讓他們看好孩子,可是當著陛下和娘娘,不能說,只能謝恩,那種時候,有多苦。」

  秦婉柔拍一拍曼娘的肩:「我曉得的,皇家兒女,嬌寵些也是平常事,可二公主今日所做,和市井女子有什麼分別?」心懷不滿、一言不合就要毀了人的面容,若不是手裡的東西不趁手,只怕女兒此時雙眼都已盲了,那時縱皇帝做主,貶斥淑妃,不,現在該是詹昭媛為最低等的采女,把二公主禁足數月,也換不回女兒一雙明目。

  感覺到曼娘的擔憂,睞姐兒緊緊牽住曼娘的衣衫,小聲道:「娘,以後再有入宮機會,我一定會緊緊地跟著阿顏,或者阿昭,絕不單獨出現。」曼娘把女兒的手牽緊一些:「以後還入什麼宮?遇到機會,一概推辭就是。」

  秦婉柔瞧一眼曼娘就嗔道:「今兒才發現你是個一朝怕蛇咬的,換了我,以後偏要越發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入宮來給太后皇后問安才是。也要給不喜歡自己的人瞧瞧,她再如何,也傷不了我半分。」堂堂公主,和人爭吵也就罷了,還拿著釵親自去劃傷人臉,二公主被移到皇后宮中居住之後,所受到的管教會十分嚴格。

  關心則亂,曼娘此時才正切意識到這四個字的含義,睞姐兒也點頭:「表嬸嬸說的是,阿顏,以後我們但凡要入宮來,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手牽手去給太后皇后問安。」阿顏也點頭,兩個孩子相視一笑,還伸手拉鉤。

  二公主這臉一撕破,眾人都曉得二公主對睞姐兒不滿,到時入宮但凡睞姐兒出了任何事,都會被人聯想到是二公主出的主意,反而沒什麼好怕。這個道理曼娘也明白,可睞姐兒是自己的女兒,只願她平安喜樂長大,順遂過這一生,至於那些和公主皇子交往的事,不過是錦上添花,有最妙,沒有也沒多少關係。

  此時已走到行宮門口,內侍已帶了謹慎哥倆在門口等候,看見曼娘過來,謹哥兒還記得行禮,慎哥兒已經飛奔上去拉住姐姐的手看了又看,看見臉上敷了藥才拍拍胸口:「還好還好,我還以為姐姐的臉被毀了好大一塊,二皇子還說,若姐姐真被毀容了,等長大了他娶姐姐就是。我這樣漂亮的姐姐,才不嫁給他。」

  「傻話。」曼娘摸摸兒子的頭:「這樣的傻話以後都別說了,虧的那釵軟。」慎哥兒點頭,謹哥兒也上前看過姐姐,拉起姐姐的另一支手:「所以我立即就說了,這種大事,不是孩子家可以做主的。」

  秦婉柔已經笑了:「曼娘,這幾個孩子,該穩重的時候還真穩重,就我家阿顏,見了人就羞的躲到別地去了。」阿顏見了謹哥兒,總是定過親的,已經躲在秦婉柔身後,聽到娘取笑自己,小聲叫了聲娘。秦婉柔已把她從自己身後拉出來:「也別這麼不大方了,太拘謹就缺了大家之風。」

  阿顏一張小臉紅撲撲的,謹哥兒雖抿著唇,眼卻悄悄地往阿顏面上瞧,這樁婚事,雖是父母定下,瞧這樣子,這兩人也彼此歡喜。曼娘和秦婉柔相視一笑,也就各自上了馬車離去。

  到的暫居之所,曼娘帶了孩子們走進去,剛轉過小花園就看見冬雪帶了人迎出來,不及說話就把睞姐兒拉過來仔細瞧了:「還好還好,這不會留疤,不然這麼一張臉,留疤才可惜。」

  怎麼家裡就曉得了?曼娘奇怪地看向冬雪,冬雪已到:「宮裡已經遣過使者,送來賞賜之物,說是給大小姐壓驚的,周太后又賜了一根點翠鳳釵。三爺正在屋裡收拾東西呢。」

  收拾東西?曼娘不解,已進了屋子,果然見陳銘遠撐了個小椅子,在那收拾東西,看見曼娘他們進來,放下手裡的東西對睞姐兒道:「過來爹爹這裡。讓爹爹瞧瞧。二公主也著實太過分了,哪有這樣下手的,我已遞了折子,說剩下日子請假,好好陪陪你和孩子們。」

  丈夫話裡怒氣沖沖,曼娘也沒勸他,只是接手收拾著那些東西:「要走的話,你現在還經不起勞累呢。」陳銘遠哼了一聲:「一天趕四十里,慢慢走就是。」曼娘微微搖頭,剛想說話門外已經傳來說話聲,接著一個聲音響起:「看看,阿遠,你果然怪我了。」

  這個聲音,曼娘驚訝起來,看見走進來的男子忙帶著眾人行禮:「參見陛下。」皇帝擺擺手,陳銘遠依舊坐在那不動:「臣的腿腳還沒穩當,不能起身,望陛下贖罪。」皇帝哈哈一笑就對曼娘道:「起來吧。我聽的你的廚藝不錯,不知今日能否領受一二。」用這樣的稱呼,這樣的說話,曼娘明白皇帝是要和自己丈夫來次談話,忙道:「妾的廚藝,不過能吃罷了,這就帶著他們下去預備。」

  曼娘起身,又給皇帝和陳銘遠各自倒了杯茶這才帶孩子們下去。皇帝接過茶,聞了聞道:「你和令祖一樣,也喜歡喝龍井。這茶看來也是今年的新茶。」陳銘遠嗯了聲:「陛下在宮中喜喝碧螺春,這龍井想是不合口味,還是不喝了吧。」

  皇帝把茶杯放下:「就知道你在怪我,子不教父之過,這件事確是我這當爹的不對,可你也不能因此就丟手,說走就走。」面前的人畢竟是皇帝,陳銘遠也曉得分寸,歎氣道:「陛下這話臣明白,可聽到女兒受傷之時,臣才發現,縱是無邊富貴,若妻兒都不能庇護住,又有多少意思?龍巖回來後,臣每日忙碌,已經記不得上回和兒女們一起用飯是什麼時候。這才想著,借了這個由頭請幾日假,陪陪妻兒。陛下放心,當日在別莊之時說的話,臣從沒忘,也不敢忘。」

  皇帝和陳銘遠,算得上是從小一起長大,彼此十分明白對方,此時聽到陳銘遠這番話,皇帝的眉微微皺了皺才道:「我知道你不會忘,阿遠,今日之事也讓我明白,虧得樂兒是個女兒,以後長大出嫁,也不過是去磨駙馬罷了。若是個兒子,那才叫……」

  陳銘遠已經打斷皇帝的話:「陛下這話臣要駁一下,是個女兒,養成這樣,嫁出去就是禍害別人一家。今日一語不合,哦,也可能是心裡早有不滿,就試圖毀了別人容貌。等出嫁後呢,只怕公主府內,再不能有容貌俏麗的宮女?這也就罷了,總也要和婆家交往,那時若看見婆婆多疼了哪個媳婦,她以公主之尊,是否也要讓婆家休妻,不能越過她的疼寵去?陛下休要覺得臣這話是危言聳聽,歷朝本朝,因公主跋扈,駙馬叫苦不迭的從來不少。」

  陳銘遠一口氣說完,覺得心裡舒暢些,自己給自己倒杯茶喝了:「陛下,臣曉得,您朝政繁忙,這教養兒女的事,未免全交給後妃宮人。可妃子為博您的寵、宮人為聽您的贊,一味逢迎的多了。皇家兒女,自然是不愁嫁娶,可這不愁嫁娶之外,總也要為您的臣子考慮一下。」

  皇帝的眉沒有鬆開,陳銘遠伸手作勢要拍皇帝的肩,猛然想起面前的人已不是當年一起讀書的三皇子,把手縮回來:「陛下,臣這話可不是發牢騷,是正經話。兒女之事,在平常人家都是百年大計,更別提帝王之家,那更是關乎社稷江山的。」

  皇帝已經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阿遠,已經有多少時候,我們沒有在一起這樣好好地說過話了?」這個稱呼,似乎能把他們拉回當年,但陳銘遠曉得,這不過是種錯覺,君臣是他們之間永遠的鴻溝,之後才是昔日的情分。這些年來,陳銘遠一直在這種邊緣小心謹慎地走,昔日的少年們,都已回不到過去了。

  此時聽到皇帝這樣說,陳銘遠只淡淡一笑:「陛下朝政繁忙,後宮也要安撫,論起來,比臣要累的多。」皇帝點頭,接著就道:「知我者,果然還是阿遠你,又有幾個能明白,做天子並不是件輕鬆的事。」可一旦沾過這樣的權利,那就再也捨不得放開,群臣高呼萬歲,無盡的美人都匍匐於下,手中握有蒼生的感覺,實在太美妙。

  看著皇帝的臉,年少時的事情,又出現在眼前,選了這條十分風光,也十分艱險的路的時候,兩個人就已不是純粹的友情了。陳銘遠淡淡一笑:「臣也只能竭力輔佐陛下,讓陛下做一個千古明君,不辜負先帝期望。」

  這是當年,陳銘遠從龍巖回來時,時任太子的皇帝召見陳銘遠時,陳銘遠說過的話。皇帝伸手拍一拍陳銘遠的肩:「我們,是會站在這巔峰,看著世人的人的。阿遠,兒女教養的事,我以後會多加留意,你的兒女以後進宮,都不會少一根頭髮絲的,別請假了。」

  陳銘遠笑一笑:「臣還是要請十日。」皇帝奇怪地看著他,陳銘遠露出一口白牙:「臣也想趁這十日,多陪陪妻兒。聽說離行宮不到五十里,有一地風景很美,臣想帶了妻兒,往那裡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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