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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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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秋李子 -【曼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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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0 23:41: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章:勸說(上)

  和秦婉柔說一會兒話,曼娘叫人來吩咐去廚房預備午飯,睞姐兒已經笑嘻嘻道:「女兒去罷。」睞姐兒正準備下去,春雨已經走到曼娘身前:「奶奶,三爺今兒下值下的早,吩咐人進來說讓帶了大小姐去街上逛逛。」

  陳銘遠疼愛睞姐兒,抽空也帶睞姐兒去街上逛逛,睞姐兒聽到了雙眼立時閃閃發亮,但瞧一眼曼娘就道:「還是不去了吧,娘在這病著呢。」秦婉柔已經拍拍睞姐兒的手:「你娘的病,這麼多人服侍呢,你就跟你爹爹去,免得以後再大些,這樣機會可就少許多。」

  再大些就該不見外男了,更別提這被爹爹帶出門逛街,曼娘看著女兒,剛過完一個年,睞姐兒的個子猛地竄高,那張俏麗的臉上稚氣開始慢慢褪去,少女的輪廓開始初現。再過些日子,就真要拘著不讓她出門了。

  這時候還能說她小,曼娘點頭:「你表嬸子說的有理,你就去吧,春雨,可要跟緊了。」春雨應是,睞姐兒歡歡喜喜地給曼娘和秦婉柔行禮後就跟著春雨下去。

  秦婉柔瞧著睞姐兒的背影,笑著道:「你家睞姐兒,也有不少人來說吧?」曼娘點頭:「說的人家不少,可我覺得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還瞧不出後日如何,若說因為家世什麼的定了,可嫁過去總是小夫妻倆過日子,真紈褲好色,對女兒也不好。我和你表哥商量了,索性等再大些尋,也不是我說句拿大的話,睞姐兒又不是嫁不出去的。」

  秦婉柔的鼻子皺了下:「哼,你要定我家阿顏,可不會這樣想。」曼娘的眉一揚:「那可是在肚子裡就定下的,再說我的家教,難道就很糟糕不成。」

  兩人都笑了,緋姐兒玩耍了一會兒,趴在曼娘懷裡安然入睡,桃花花瓣飄落在她臉上,顯得她越發粉嫩。

  桃花花瓣飄落到陳銘遠身上,他看著面前的徐明楠,端起面前顏色很深的茶水喝了一口,看著四周。這是個很小的院子,小小兩間房,其中一間窗子上貼了窗花,門邊貼了對聯算是新房。外面搭了個席棚就算是廚房,廚房裡擺了些菜蔬,就是後日招待客人用的。而徐明楠身上穿的,也是有補丁的衣衫,袖子挽到了手肘處,方才陳銘遠進來時,他正準備搭一張床,好讓吳小弟在廚房睡。

  這個院子,春雨一走進來就忍不住落淚,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也沒想到徐明楠住這樣的院子,連個好板凳都尋不出,只有讓陳銘遠父女坐下,她在一邊侍立。等端上茶來,春雨更加傷心,這能叫茶嗎?連茶香都沒有。

  徐明楠見陳銘遠只打量院子不說話,手握成拳粗聲開口:「不管怎麼說,我都要娶凝雪,人不能背信。」說完徐明楠覺得自己渾身充滿了力量,爹娘兄姐,都還把自己當孩子看,唯有在吳凝雪這裡,才能感覺到自己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而不是孩子。

  所以再苦再累也不怕,只要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陳銘遠淡淡一笑,坐在旁邊的睞姐兒乖乖不說話,眼從自己爹和小舅舅臉上看來看去。

  陳銘遠不說話,徐明楠覺得就跟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樣,遲疑半日不開口。陳銘遠的聲音很平靜:「成婚之後,生下兒女,繼續在這樣小院子裡過日子,甚至連書都讀不起,早早就去為家裡生計操勞?」

  徐明楠差點跳起來:「不會的,我會去賺錢,會賺很多很多銀子,到時給你們看看。」陳銘遠還是不疾不徐:「賺很多銀子,怎麼賺?你一個從小嬌生慣養,騎射只會花拳繡腿的人,半年前連銀子的數目都不清楚。你是告訴我準備繼續去開點心鋪?你的本錢呢?還有,這鎮子我也瞧過,不過如此,鎮上人又有多少閒錢拿出來買點心?哦,你還可以等到岳父心疼你,可是小舅,你這樣做的時候,可曾想過岳父他們傷心?」

  陳銘遠話剛落,睞姐兒也點頭:「是啊是啊,娘也生病了,太醫說娘是思慮太過才生病的。可是我和弟弟妹妹們,都很乖,從來不氣娘。」言外之意,這氣得曼娘生病的人是另有其人,徐明楠聽到姐姐生病,而是是被氣病的,本要跳起來的他又重新坐下:「姐姐她只不過氣我沒給她尋一房門當戶對的弟媳婦。可是姐夫,凝雪真的很好。」

  陳銘遠又喝了一口茶,手輕輕敲了敲桌子:「我相信她是個好姑娘,不然你也不會娶她。」徐明楠聽到心上人被贊,立即歡喜起來。但陳銘遠接下來的一句話,就讓這種歡喜消失:「可好姑娘未必就是好妻子,你現在處處維護著她,那等到昔日岳父真看在孫兒們的份上點頭同意你們回家,那時婆媳妯娌相處起來,你能處處維護住她嗎?小舅,你現在維護的越多,不過是在為以後她真過門,制造障礙罷了。」

  徐明楠搖頭:「不會的,爹娘疼愛我,自然也會疼愛她。」陳銘遠勾唇一笑,把那杯茶推遠一些:「你總該曉得什麼叫遷怒。更該知道,你現在做的事,不過是仗了岳父岳母疼愛你,捨不得責怪你,仗了你姐姐心疼你,捨不得把事情做絕。可他們越是疼愛你、心疼你,日後對別人的遷怒也就越來越大。父母尚在,長兄在外做官,小舅,你能似別人一樣,分家出去單過嗎?」

  這話說的沒錯,徐明楠的眼垂下,陳銘遠繼續道:「自然,你也可以心疼她,就和她在外面永不回去,可這生計就成了問題,你能看著侄兒侄女們過著富貴日子,而你的孩子們,卻過的不好?」

  徐明楠低頭看睞姐兒,睞姐兒身上穿的,是新做的春裝,纏枝花卉的提花緞子做的外衫,領口和袖口處,都繡了迎春花,紅色的細折裙子,腳上滿繡蝴蝶鞋,腕上隨意套了對碧玉鐲。這身打扮,已經是很家常得了,可這身打扮,已經能把這整個院子買下了。

  若真有這麼一日,徐明楠覺得自己的心像被誰握住了一樣,開始疼起來。一個富麗,另一個穿的,或許還不如她身邊三等丫鬟穿的好,到那時,自己該怎麼和女兒說,你也是該過這樣大小姐日子的?

  到那時,不知道她會不會埋怨自己?到那時,自己會不會後悔?想到後悔這兩個字,徐明楠差點跳起來,不會的,不會後悔的,已經和吳凝雪商量好了,等成親後,就繼續開個小小的點心鋪子,吳凝雪做點心,自己當伙計,小妹打雜,供小弟讀書,等小弟讀書成名,一家人也算揚眉吐氣了。

  想到此徐明楠就道:「不會的,不會有那一日的,姐夫,我們會供小弟讀書,小弟很聰明,他會讀書成名的。」陳銘遠哈哈大笑起來,這笑聲讓屋內的吳凝雪忍不住放下手中的針線往窗外看去,院子裡的兩個男子都生的俊朗無比,可再沒有比徐明楠更耀眼的男子了。

  那一日,當伯父要搶走他們的東西,吳凝雪看見徐明楠靴尖時候就知道,自己長久以來的心願已經實現了。這個男人,這個吳凝雪曾無數次躲在門後看著他來買點心的男人,在吳凝雪眼裡如同天神一樣的男人。就這樣出現在吳凝雪面前,喝退走了大伯,笑著問吳凝雪,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時候,吳凝雪就知道,自己離不開他了。

  什麼樣的女子,能抗拒他的笑容?吳凝雪不曉得別人會不會,可自己是真的抗拒不了。當大膽地說出傾慕之意,得到他欣喜若狂的回應。吳凝雪也就知道,不管多麼艱險也要和他在一起,這是上天給的機會。

  能和他在一起,別說吃糠咽菜,就算是每日不吃飯也可以。而他也沒辜負自己,處處維護著自己,等到小弟讀書成名,這一切苦日子就結束了,到那時自己也能被公婆承認吧?吳凝雪感到耳根一陣陣發熱,用手捂住臉,偷偷地往外望去。見徐明楠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吳凝雪不由擔心起來,難道他這回,會被說服嗎?

  吳小妹扯扯吳凝雪的手:「姐姐,你瞧,我做的這手帕好不好?雜貨鋪的嫂子說,一塊手帕給我五個錢的工錢。」吳凝雪漫應著,繼續往窗外瞧去。

  陳銘遠笑完了才對徐明楠道:「你沒讀過書?岳父當年也是親自課教你和大小舅,記得你八歲那年,已經開筆做文章,連翰林院裡的老學士,都誇你不錯。現在,十年過去了,難道你反而不會寫字了?」

  自入了錦衣衛,徐明楠對學業有些鬆懈了,但聽到陳銘遠這樣說,還是忍不住回道:「我當然讀過,不過……」睞姐兒已經插話:「難道小舅舅你比別人笨?可是不對啊,我記得小舅舅很聰明的。」

  怎能說自己笨,徐明楠忍不住捏捏外甥女的臉:「我當然很聰明。」睞姐兒啊了一聲:「小舅舅你既然聰明的話,為什麼自己不去考試,而要別人去考試,難道別人比你還聰明嗎?」

  外甥女的話讓徐明楠登時卡在那裡,陳銘遠已經繼續道:「學成文武藝,貨於帝王家。小舅你既覺得自己讀書也還不錯,現在生計也艱難,為何不自己考一考?再說做男子的,總要給自己心愛之人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連件好些的衣衫都做不起。」

  最後一句深深刺痛徐明楠的心,他囁嚅著道:「可是凝雪,不是在意這些的人。」陳銘遠的眉一挑:「她雖不在意,你也不能缺了半分,不信去問問你姐姐,每回我給她買東西,她都說不缺,可是每回都歡歡喜喜地拿了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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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0 23:41: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一章:勸說(下)

  風吹過來,吹的桃花花瓣落滿整張桌子,徐明楠彷彿看到一匹緞子,也是那樣嬌嫩的紅色,最襯吳凝雪的膚色,這樣的緞子,原先的徐明楠連看都不想看一眼,除了顏色可取,別的都太粗劣了,價錢也不貴,五兩銀子一匹。可是自己都拿不出這五兩銀子買一匹回來給吳凝雪做嫁衣,她的嫁衣,不過是一件昔日的舊衣重新改過,再上面繡了幾朵花罷了。

  這樣的婚禮絕不是徐明楠之前想過的,看著徐明楠在那沉吟,陳銘遠知道自己已經說中他的心事:「你去考試,若能得中,即便是個秀才,也能被人請去坐館,到時一年也有束脩,還能帶得這家小弟跟你一起學。若運氣再好些,能得中舉人,那時岳父岳母未必不會感激吳姑娘,覺得她督促你讀書成名。到那時你再娶她過門,也是風風光光。即便岳父岳母沒有回心轉意,秀才舉人的婚事,難道不比你現在好?你既看重吳姑娘,要珍而重之娶她過門,哪能這樣隨便做事?」

  陳銘遠說一句,睞姐兒的頭在那點一下,等陳銘遠說完了睞姐兒才道:「舅舅你若真考中了舉人,那我幫您去給外祖母說。」徐啟夫妻都疼愛睞姐兒,徐明楠的眉沒有鬆開,遲疑了下才對陳銘遠道:「可女子的青春有限,我哪能讓她一直這麼等我?」

  這事十有八九能成,陳銘遠淺淺一笑:「真情比金堅,別說這麼幾年,就是十來年都有人等,她今年幾歲,十七有沒有?女子雖青春有限,可那二十多出嫁的又不是沒有。」徐明楠沒有說話,陳銘遠知道他在想什麼,唇邊笑容很淡,等著徐明楠點頭。

  徐明楠終於做了決定,起身往屋裡去:「我去問問凝雪願不願意。」陳銘遠垂下眼簾,不讓他看見自己眼中那抹嘲諷,等抬起頭時面上笑容依舊如沐春風:「這是自然,兩個人的事,當然要兩個人一起商量了。」

  等徐明楠往屋裡去了,睞姐兒才湊到陳銘遠面前:「爹爹,為什麼娘對著小舅舅,就不像平日的她?」陳銘遠伸手彈女兒腦門一下;「那是因為你娘太疼你小舅舅了,反而不會婉轉勸說,而你小舅舅也知道你娘疼他,所以一聽到不滿意就會大發脾氣。有時我們對親人,彼此深知,反而不會跟外人這樣有耐心。」

  哦,睞姐兒長長點頭,接著才說:「以後,若阿弟也這樣,我就要像爹爹今日這樣。」陳銘遠面上笑容還是很淡:「不會的,你兩個弟弟都不會這樣。別人憐的,是你小舅舅年幼失母,未免有些放縱,不忍讓他在別的地方吃些苦頭受點委屈。你小舅舅十六歲就是錦衣衛百戶,旋遷千戶。這個年紀,有多少童生還在那裡苦苦熬著?而你小舅舅,已被人稱小徐大人。」

  太過順利、沒吃過苦。睞姐兒伸出手指掰了算算,才又問陳銘遠:「那小舅舅這些日子,吃的不好穿的不好住的很差,他為什麼不肯回頭?」這個問題很復雜,但陳銘遠曉得,不外就是男人說話要算話,還有一股氣,要讓家人都瞧瞧,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可是他的選擇,當真沒有錯嗎?陳銘遠往屋裡瞧去,貧家的屋子,連門簾都沒有,門半遮半掩,似乎能聽到徐明楠的聲音和一個女子在說話。陳銘遠的眼閃過一絲譏諷,這個吳姑娘,未必就不好,可是她的好,只限於市井之中,看不到更遠的地方。這才是曼娘反對的理由,而不是因為她的出身低微。

  門被推開,徐明楠有些垂頭喪氣地走出來。陳銘遠坐正身子,對徐明楠道:「怎麼了?」徐明楠這回沒有重新坐下,而是為難地說:「凝雪說了,周圍的人都知道了,此時說推後,會不會被人笑話?」

  陳銘遠微微頜首:「還有半個月,岳父就要到京了,小舅,你不會真的成親時候連岳父岳母都不告訴?不告訴岳父也就罷了,不告訴岳母,岳母待你如同親生,你傷誰的心都可以,畢竟他們都是你骨血親人。可是岳母的心,你不能傷。」

  提到新安郡主,徐明楠明顯更加遲疑,這些年來,這對繼母子和親生母子一樣,絕不是一句空話。傷誰的心都可以,骨血親人,打斷骨頭連著筋,可是傷了繼母的心,要怎麼圓回來?

  徐明楠有些為難,睞姐兒已經鼓起雙腮:「小舅舅,你連外人笑話都放在心裡,怎得就不知道我娘的傷心?那豈不是外人都不如我娘了?」徐明楠這些日子只記得姐姐的絕情和她對吳凝雪的不滿,聽到睞姐兒這句,外人都不如我娘了,下意識想要反駁,可這反駁的話卻說不出口。

  姐姐她,一直都待自己很好,記得有記憶時候,面前就是姐姐那張微笑的臉,哄自己吃飯,給自己穿衣,即便身邊有下人,姐姐也是親自去做這些事情。那時姐姐幾歲?十四歲還是十五歲?還是妙齡少女,就照顧自己。

  寫下的第一個字,也是姐姐把著手教的,還有許多許多。陳銘遠已經對睞姐兒道:「你去和吳姑娘說,說並不是不娶,而是要風風光光地娶過來。這些,總需要時候。」睞姐兒小腦袋一點,就往屋裡跑去。

  吳凝雪沒想到睞姐兒會跑進來,起身不曉得該怎麼說,她的妹妹看著睞姐兒這一身,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這麼好看,就跟畫上下來的仙女一樣。

  睞姐兒站定,眼在屋裡掃了一遍才看向吳凝雪,笑嘻嘻地說:「我爹爹說,並不是不娶,可是呢,這成親總要風風光光的,哪能隨便就娶過來。這些總要些時候,要小舅舅努力考,考到秀才也好,舉人也罷。那時就可以娶了。」

  說完睞姐兒的頭微微點一下:「小舅舅是很聰明的,我從龍巖回來的時候,他還教過我怎麼寫字。」吳小妹忍不住開口道:「徐大哥去考,那我弟弟。」睞姐兒看著她,一臉奇怪:「好生奇怪,這天下又不是這個人去考了,那個人就不許考?再說小舅舅這麼聰明,一考就中。到那時也能多賺些銀子養家,你說是不是?」

  吳小妹的年紀比睞姐兒雖還大了那麼兩三歲,可這口齒伶俐處就不如了,不由看看姐姐。吳凝雪深吸一口氣才道:「我曉得,徐家是不會讓我進門的,我也只是……」睞姐兒的大眼眨啊眨,已經打斷吳凝雪的話:「好奇怪,我爹爹從頭到尾就沒說徐家不許娶你過門,為什麼你口口聲聲說徐家不答應呢?再說婚事本是父母之命,外祖父母都還沒說話,為什麼你就知道一定不許?」

  吳凝雪發現,自己竟然被睞姐兒這麼一個小姑娘逼問的說不出話來,唇張了張該為自己辯白的。睞姐兒已經瞧著這四周笑嘻嘻地道:「再說了,我娘說過,做妻子的總希望自己的丈夫出息才是,而不是只曉得吃口安生茶飯,別的什麼事都不管。你要真想做我小舅母的話,為什麼不想著督促小舅舅好好學,考一個秀才舉人出來?」

  吳凝雪生長在市井之中,聽說過的不出於市井之外,也曾聽過某家全力供養女婿讀書,誰知女婿考上後就變了臉皮,撕毀婚約揚長而去,這家女兒年紀已被拖的老大,竟上吊自殺。爹娘哭乾了眼淚也挽不回女兒的命,以後日子也是苦熬。

  還有那和富家少爺你願娶我願嫁,結果對方父母不許,於是雙雙私奔,過得三四年回來,已抱了孩子在手上,看在孫兒們的份上,父母也只有認了。也有嫁入富室為妾的,結果被大婆打、被丈夫冷落,還被娘家人逼勒錢財,嫁過去不到幾年,就從花枝般女兒變的枯黃寡瘦,沒了性命。

  吳母生前也叮囑過吳凝雪,任誰有都不如自己有,嫁再好的丈夫也不如全力供養自己的弟弟讀書成名,這才是正途。畢竟弟弟是你骨血親人,而丈夫發達了,說不定就嫌棄你人老珠黃,討幾個妾進來淘氣。

  此時吳凝雪被睞姐兒這話問住,偏偏又不能說出實情,手不自覺握緊。偏偏睞姐兒還又加上一句:「我也曾聽媽媽說過,說外面有些人發達了,就撕毀婚約,媽媽千叮嚀萬囑咐,等我以後尋夫婿,可不能尋這樣的夫婿。不然等遇到什麼事,他定不會和你甘苦難當。難道你也怕這個?可小舅舅本就是錦衣衛千戶,五品官員。要知道有不少進士都未必能到這個位置,你有什麼好怕的。」

  睞姐兒眉頭緊皺,似乎是在思索,卻逼得吳凝雪說不出話。門外已經傳來春雨的聲音:「大小姐,三爺說不早了,也該走了,不然今晚趕不回京,要在外面驛站睡了。」驛站的床又硬又窄,才不要在外面睡,睞姐兒皺下鼻子,規規矩矩對吳凝雪行個禮就走出去。

  徐明楠等在門外,見了他,睞姐兒的鼻子皺了皺:「我和裡面的姑娘說了,可是她好像有些不大樂意。小舅舅,這是為什麼?」徐明楠此時已經不急於成婚,而是要復習溫書,等考中秀才,再娶吳凝雪過門,對睞姐兒笑笑:「沒事,我會再和她說。」

  睞姐兒對徐明楠又行一禮,也就往陳銘遠那邊奔去,看著睞姐兒的背影,徐明楠的眉微微皺起,如果,自己以後的兒女過的不如睞姐兒,自己真的半分都不會後悔?

  吳凝雪推開門走出來,看著她溫柔的臉,徐明楠遲疑一下才道:「我們的婚事,也只有幾個鄰居知道,推遲些日子,到時也好辦的更風光些,你說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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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0 23:42: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二章:重逢

  徐明楠語氣溫和,吳凝雪卻已從他眼裡讀出堅定之意,吳凝雪不由後退一步,聲音變的很小:「可我,不要那樣的風光,只要嫁給你,能和你在一起,就好。」徐明楠淺淺一笑,上前一步握住吳凝雪的手:「一輩子只有這麼一回,總要辦的好一些,不然等到以後,你會怪我。」

  吳凝雪急急搖頭:「不會的,我不會後悔的,只要和你在一起。」果然姐夫說的沒錯,徐明楠越發肯定要給吳凝雪辦一場風光的婚禮,這才不辜負她。吳小妹也走出來,眉皺的很緊:「徐哥哥,你要讀書考試,那我阿弟呢,他要怎麼讀?」

  吳凝雪沒想到自己妹妹嘴那麼快,伸手去拉妹妹但沒阻止住,徐明楠鬆開握住吳凝雪的手:「小妹,你怎能這樣說,我讀書不也可以一樣教阿弟?」吳凝雪拉住吳小妹的手:「你還是去把手帕拿給雜貨鋪的掌櫃娘去。這件事,我和你徐哥哥會商量。」

  吳小妹不肯走,嘴都撅的老高:「家裡沒多少銀子,徐哥哥考試考上了,就不會要姐姐了。」吳凝雪像被一桶冰水頂頭澆下,喝住吳小妹:「你住口,哪有你說話的份?」吳小妹的眼淚一下流出來:「怎麼不是,男人發達了都會拋妻棄子,更何況你們還沒成親,現在徐哥哥分明就是反悔。」

  吳小妹說的越多,吳凝雪越急,見小妹還要繼續說,伸手就往她臉上打去:「你知道些什麼,還不快去忙你的去。」吳小妹哇地大哭起來:「我是幫你說話,你還打我,你難道不怕徐哥哥發達了就不要你?」

  徐明楠沒想到瞬間就混亂成這樣,拉住吳凝雪的手:「凝雪,我只是想給你辦風光些,沒想不要你。」吳凝雪眼裡的淚也往下落:「其實說的沒錯,我確實配不上你。」徐明楠急忙搖頭:「不,你這麼好,哪會配不上我。所以,我一定要努力,讓你過上好日子。凝雪,你相信我。」

  吳凝雪只覺得心都快被分成兩半,一半告訴自己,相信他,可是另一半在告訴自己,不要答應,答應了他就不屬於你了。風吹過院子,吹的桃花花瓣紛紛落地,吳凝雪看著滿院子的桃花花瓣,只覺得自己的心,也像這桃花花瓣一樣碎掉。

  聽著睞姐兒的長吁短歎,陳銘遠拍拍女兒的肩:「沒什麼可歎息的,睞姐兒,你以後就明白,有些事,有些人,不是他們不好,而是我們和他們不是一路。就像你非要把蘭花種到馬棚裡去,就算精心照顧,這蘭花也會死掉。」睞姐兒大人似地皺起眉:「那小舅舅就是蘭花?」想到徐明楠那俊美的面容,用蘭花來形容,好像也可以,陳銘遠不由低低笑起來。

  趕在城門關前進了城,等到陳府已經天已擦黑。冬雪接出來,笑著埋怨睞姐兒:「奶奶方才還說,說你一和三爺出去,就跟放風似的,到現在都沒回來,原本還交待灶上給你做了你最愛的杏仁豆腐呢。」

  睞姐兒笑彎了一雙眼:「就曉得娘疼我,那杏仁豆腐定還給我留著。」冬雪故意搖頭:「您和三爺沒回來,奶奶就賞我了,這會兒,都進我肚子裡了。」睞姐兒和冬雪說笑著進屋,曼娘已經躺在床上,緋姐兒手裡抱著個不倒翁在玩,看見睞姐兒進來,放下不倒翁要睞姐兒抱。

  睞姐兒抱起她走到曼娘床前:「娘這會兒比我走的時候還要好些。今兒我和爹爹去瞧小舅舅了。」曼娘正準備伸手替女兒把垂到眼前的髮攏到後面去,聽了這話手放在那,過了好久才道:「去瞧他做什麼?」

  睞姐兒把腳上的鞋子踢掉,掀開被子就鑽進被窩,緋姐兒也笑嘻嘻地跟著姐姐爬進去,在姐姐和娘之間躺好。睞姐兒玩著妹妹的小手把今日去見徐明楠的先後都說了。最後還道:「爹爹說,就是因為您太疼小舅舅了,於是越發氣的厲害些。可他就不一樣,他是局外人,才不會像您一樣不往別的地方想。」

  門外傳來陳銘遠的笑聲:「就這麼一會兒,你就把我說的話全告訴你娘了?」見陳銘遠走進來,睞姐兒從被窩裡爬出來,鞋也不穿只穿了襪子就跑到陳銘遠面前:「這些是要告訴娘啊,這樣娘才曉得您惦記著她,病才會好的快些。」

  這小丫頭,陳銘遠見緋姐兒也從被窩裡往外爬,都快爬到床沿了,忙上前把小女兒抱在手上才對曼娘道:「這麼僵持著總不是事,真成了事,生下一兒半女,難道不認?真不認,岳父母也會傷心,可真認了,這姑娘的見識性子,到時還不曉得會出什麼事。索性行個緩兵之計。」

  曼娘招手讓睞姐兒過來穿好鞋子才對陳銘遠道:「我知道你是心疼我。這事,我真是不能細想。」唯因關切,才會亂了分寸。陳銘遠怎不知道妻子的心思,握住她的手:「下回開考童生,差不多要十月,現在是三月末,總有半年時候,那時什麼法子都想出來了。」

  見妻子用手按住頭,陳銘遠把緋姐兒抱給睞姐兒:「帶你妹妹下去睡去,別來打擾你娘。」睞姐兒笑嘻嘻應是抱了緋姐兒下去,陳銘遠給曼娘蓋好被:「你們就是太疼小舅了,小舅才會以為,做什麼事都是應當的。」

  曼娘點頭,見妻子面色還是有些蒼白,陳銘遠摸上她的臉:「既病著,就安安生生養,別再想別的,天塌下來還有我頂著呢。」曼娘握住丈夫的手:「我知道,謝謝你。」陳銘遠也覺得累了,叫來丫鬟讓她們把門關好,這才脫鞋躺在妻子身邊:「我們是夫妻,你幫我我幫你是應當的,好好地睡。等岳父母到京,再和他們好好商量。我現在瞧著,那姑娘不是不能吃苦,而是知道配不上小舅,所以想拉著小舅一起吃苦。」

  曼娘嗯了聲,往丈夫身邊偎依去,陳銘遠握住她的手,什麼話都沒說,沉入夢鄉。

  徐啟夫婦四月初八到的京,那日是浴佛節,原本陳大太太準備帶睞姐兒去慈恩寺拜佛,聽到徐啟他們到京的消息,放睞姐兒跟曼娘回徐家等候徐啟夫婦。

  主人要到家,管家們早早就安排人把一年多沒住人的上房打掃乾淨,床帳被褥一概換了新的,那些收起來的擺設也被拿出來擺設好,就等主人進家門。曼娘帶著睞姐兒到的時候,管家迎上前請曼娘瞧瞧,可有哪裡不妥當?曼娘問過徐啟夫婦大概中午時分到,廚房也已備好午飯要的菜,也就在廳裡等著他們到來。

  丫鬟送上的茶是今年的新茶,曼娘抿了一口,什麼味道都沒品出來。緋姐兒坐不住,牽了奶娘的手要去花園裡瞧花花。睞姐兒見自己的娘失魂落魄的樣子,伸手拉住她的手:「娘,您別這樣,您這樣,外祖父看見了更傷心。」

  曼娘垂下眼簾,的確不能這樣,拍拍女兒的臉:「娘知道。」睞姐兒笑了:「娘,我以後一定不會惹您生氣的。」小孩子家家的,曼娘輕聲道:「其實娘已經想清楚了,就算……」丫鬟已經走進來:「郡主和八老爺已經到街口了。」

  那是快要到了,曼娘帶了女兒起身到大門口相迎,剛到大門口就見車馬過來,管家已經帶著家裡下人跪下,曼娘和睞姐兒走到徐啟馬車前,簾子掀起,先下來的是徐啟,對那些跪著的點點頭:「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們辛苦了,都起來吧。」

  下人們這才各自起身,睞姐兒已經牽著新安郡主的手走過來。徐啟見女兒欲言又止的樣子,對曼娘道:「這件事,我和你母親這一路已經商量過了,別擔心,我們先進去吧。」曼娘把眼角的淚擦掉,新安郡主已經道:「你做的沒有錯,怪我,怪我不該好好地和他講講人心的事。」

  睞姐兒已經抬起頭:「外祖母,我和爹爹去看過小舅舅了,還勸小舅舅別忙著成親,嗯,小舅舅聽了。」新安郡主不由笑出聲:「我們睞姐兒一年多沒見,越發聰明了。你小舅舅糊塗,可是年輕人,總是會有糊塗時候,只要別一輩子這麼糊塗就好了。」

  徐啟轉頭看老妻一眼:「你都抱怨了一路,不過不管怎麼糊塗,現在都礙不到我們了。」曼娘曉得這定是說徐大老爺,弟兄們鬧到這個程度,對徐啟的打擊也不算小。

  一行人到了廳上,管家再次行禮,又把日用賬都交上,新安郡主接過,說了幾句辛苦就讓他們下去。奶娘這才抱著緋姐兒來到廳上,見到小外孫女,新安郡主也喜歡的不得了,先贊了幾句,抱在手裡問過才交給曼娘。

  午飯還有一會兒,徐啟又問過睞姐兒那日去徐明楠那裡的情形,才對曼娘道:「我和你母親這一路都在商量這事。這姑娘現在瞧來,的確對你弟弟是癡心的。」

  曼娘不由吸一口氣:「難道爹爹同意她過門?」新安郡主拍拍曼娘的手:「你別太急躁,這自是不會的,我和你爹的意思,只是覺得,現在這種就是最難的情形,只有想法讓她知難而退,讓你阿弟醒悟,這姑娘再好,也不是個合適的妻子。」

  曼娘這才呼出一口氣,笑著道:「還是爹爹和母親想的周到,我也太過急躁了。」新安郡主笑了:「你這不是急躁,任誰聽了那樣的話會不發火?況且難哥兒又是你從小照顧長大。他為了一個天外飛來的,不知根底,也不知合不合適的姑娘就和你發火,換了我,趕出去都是輕的,總要在趕出去之前,先給他打幾板子,才能消了我心中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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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登門

  曼娘明白新安郡主怎捨得打徐明楠幾板子,這明明是安慰自己的話,臉上露出笑容:「母親待阿弟極好,這件事,實在是我急躁了。」徐啟這才開口:「你也不算急躁,趕他出去過些時候苦日子,他才能曉得原先的日子過的怎樣。你只是沒想到,他會依舊這麼過,不肯低頭回家。」

  做的絕,才能試出對方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對方既然做出一片癡心只為徐明楠這個人的樣子,那只有讓她知難而退,而最要緊的,是要徐明楠自己回來。

  新安郡主把和徐啟商量的法子說出,接著又道:「這件事後,為免你阿弟心裡對不起那姑娘,我已做了安排,讓人把他們遠遠送走,並備了一份嫁妝給那姑娘。到時她拿著這份嫁妝,也能嫁個殷實人家。」

  說著新安郡主淡淡一笑:「方才睞姐兒說,一盆名貴蘭花,搬到馬棚裡,活不長。其實你抓只麻雀關在籠子裡,就算日日給它餵精美食料,它也不會高興的。在野外長大的鳥,怎能適應關在籠子裡的日子?這些道理,明白的人越來越少了。」

  睞姐兒的大眼轉了轉:「外祖母,您難道說我們家是籠子,可我覺得不是。」新安郡主摸摸她的頭:「你在京城的日子,是不是和在龍巖時候不大一樣?而你在龍巖,已經被你娘拘著學規矩了。要一個從沒學過規矩,只知道市井之事的姑娘進到這院子裡做主母,每日面對的都是丫鬟婆子,處理的都是瑣碎事情,不能高聲說話,有些話說出來就是不合身份。你覺得,她會以為這不是個籠子嗎?」

  規矩、禮儀,怎樣管理丫鬟婆子、怎樣應酬往來,怎樣才能幫到丈夫、怎樣和妯娌公婆相處,這些都是從小宅門閨秀必學的。曼娘看向睞姐兒的眼很溫柔,不學會這些,以後出閣,那長長的一輩子要怎樣才能過的好?日子是要自己過的。

  睞姐兒想起原來在龍巖的日子,不由歎了一聲,回京後吃的用的穿的都比在龍巖好太多了,可受到的限制也就更多。兩個弟弟還不習慣了一段時間,那要從小在市井長大的,就更不習慣吧?

  徐啟咳嗽一聲:「睞姐兒還小,從小也這麼乖,你們也別太拘很了。」新安郡主已經看著睞姐兒:「不小了,都滿過十一歲了,兩三年前就有人想和我討近乎,問她的婚事了,只是被我回絕了。我們家這麼好的孫女,哪能隨便嫁了?」

  睞姐兒頓時用手捂住羞紅的雙頰,曼娘把女兒摟過來:「就是你漸漸大了,你爹爹才說,女兒沒有疼夠,幸好有了你妹妹。」睞姐兒撒嬌地趴在自己娘的腿上,一直乖乖聽話的緋姐兒聽到妹妹兩個字,嘻嘻笑起來,笑的口水都流到睞姐兒手上。

  徐啟看著面前兩個外孫女,果然還是女兒家嬌憨些,徐明晉臨回任時說孩子還小,再說今年十月他們就任滿回京,不但沒讓徐啟帶走個孫女回來,連陸哥兒都帶走了。徐啟不由拍拍膝蓋,也只有再等半年了,對新安郡主道:「至於那個姑娘,夫人,我和你說過。」新安郡主笑了:「我知道,這姑娘,若真是能調教好的,成全了也沒關係。」

  麻雀飛上枝頭成鳳凰不是沒有,可是要證明給人看,你值得。靠了肚子和徐明楠的情意進徐家,新安郡主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曼娘覺得肩頭上的擔子越發鬆了,廚房來回午飯好了,用過午飯林琉玫也帶了夫婿兒女前來拜見父母。

  睞姐兒姐妹和林琉玫的兒女都去花園玩了,林琉玫才和新安郡主曼娘三人坐下。林琉玫剛坐下打算開口,新安郡主就把商量好了的話說出。

  聽完新安郡主的話,林琉玫如釋重負,順勢靠在新安郡主肩頭:「就曉得娘和父親有主意,哎呀,我這些日子可急壞了。」新安郡主拍拍女兒的手:「你是怕再見不到你阿弟?還是你阿弟就配這麼個人?若是真好,真能值得,成全了他們,你也不能心存芥蒂。」

  林琉玫抱住新安郡主的肩膀點頭:「娘,我曉得,我只是想著,阿弟從來都沒吃過苦。」新安郡主捏下女兒的鼻子:「你姐姐有句話說的很對,讓你阿弟吃些苦也不是壞事。」林琉玫點頭,新安郡主這才對曼娘道:「這件事,還要拜托你五姨母。」

  於情於理,陳珍蘭都是最合適的人選,曼娘點頭應了。這件重要事情有了結果,三人也就開始聊些別的家常。

  林琉玫一年多沒見自己的娘,嘰嘰咕咕說了許多事情。聽到郎氏被提起,曼娘不由插話:「這位,想來就是姜夫人的堂姐了,我記得她嫁的,該是林家的人。」林琉玫點頭:「就是她,嫁了那邊阿弟的弟弟,也曾隨那邊弟媳去過我家,熱情的讓人有些受不了。我瞧著,那邊弟媳,只怕和她之間也是有些不好說的事。」

  林家名聲清貴,但家裡產業不多,又不肯做經商這等俗事,日常除了俸祿就是些田租,未免有些過的緊巴。新安郡主雖不肯認那個嗣子,林琉玫平常也會照顧一二,那位郎氏,想走的只怕是這個門路。

  曼娘和新安郡主都是明白人,只淺淺一笑就把這事放下。

  此後幾日,新安郡主照常去訪親拜友,還進宮了一趟,拜見兩宮太后和皇后。這樣的不動聲色讓陳銘遠有些奇怪,私下問曼娘:「不是說有了主意,怎麼還不做?」曼娘瞧他一眼:「你又去探過阿弟了?」

  陳銘遠點頭:「我瞧著,只怕小舅又要被說服,和她完婚了。不過看在我送去那些書本筆墨紙硯,再加上我給他講,當初我娶你過門,是如何的風光,他也要奈下性子。」曼娘不由一歎:「辛苦你了。」

  陳銘遠勾唇一笑:「能為娘子分憂,算什麼辛苦?」曼娘瞅他一眼:「貧嘴。」陳銘遠不由哈哈一笑,笑聲傳到門外,睞姐兒的腳步不由停了停,為什麼爹和娘在一起,總是這麼高興?上回問表姐,出嫁後會不會像爹和娘那麼高興?表姐只是害羞地笑笑,這是為什麼?

  冬雪手裡抱著東西走過,見睞姐兒站在廊下不進去,笑著問:「大小姐這是怎麼了,站在這不動?」曼娘掀起簾子:「廊下雖沒太陽,卻沒有放冰,你不熱嗎?」看著母親溫柔笑臉,睞姐兒這才走過去,對陳銘遠道:「爹爹,為什麼你和娘在一起,總這麼高興?」

  陳銘遠愣了一下,接著才笑道:「我閨女長大了,竟然會問這樣的話。爹爹告訴你,因為……」曼娘推丈夫一把:「你好意思不,和女兒說這些。冬雪,你手上拿的是給端午節做的衣衫吧,拿過來給三爺試試。」

  冬雪笑吟吟應是,走上前道:「大小姐確實大了,今兒去拿衣衫針線房的人還說,大小姐的身量,比起過年時候,又高了。以後只怕兩個月就做一回,不然袖口褲腿緊了。」聽著冬雪的話,睞姐兒的眉還是沒鬆開,為什麼呢,是不是要再長大一些才會曉得?

  端午節過,天氣越發熱起來,徐明楠坐在桃樹下,這已經是最涼快的地方了,可還是那麼熱。用手扇兩下風,好讓自己別那麼煩躁,可還是忍不住想起這個時候,吃個冰碗是最舒爽不過的了。那冰打的碎碎的,放上切好的桃李西瓜,再澆上蜜水,不用吃就能消暑。

  端起旁邊的井水一飲而盡,不管怎麼說,這井水還是有絲絲甜。徐明楠把腦中的念頭給搖掉,繼續看著書上的字。

  門被從外推開,幾個小娃娃跑進來,在院子裡大喊:「吳姐姐,你家來了客人,好闊氣。」徐明楠被打斷思路,眉正皺起吳小妹就已從屋子裡跑出來:「什麼闊氣客人?」徐明楠的眉頭皺的更緊,門外已經走進一個人,看她的穿著不過管家娘子之流。

  徐明楠心裡做著判斷並沒起身,那人看著這亂紛紛的院子眉微微一皺,還是直接對著徐明楠走過來:「表少爺安好。」表少爺?徐明楠抬頭一看,認出這是姨母身邊得用的婆子,對她點頭:「五姨母可好,我……」

  剛說了半句,就聽到門口傳來陳珍蘭的聲音:「難哥兒,怎麼你都不請我進去坐坐。」是姨母,徐明楠忙把手裡的書放下,起身走到門口對陳珍蘭恭敬行禮:「外甥見過五姨母,只是這裡面有些亂,五姨母還是……」

  陳珍蘭已經扶著丫鬟的手走進來:「我當初隨你姨父在外任的時候,什麼沒見過?」既然如此,徐明楠也只有把那群看熱鬧的孩子轟走,想了想從腰裡摸出總捨不得花的一小把銅子遞給吳小妹:「你去雜貨鋪裡買小把芝麻糖來。」

  聽到芝麻糖三個字,吳小妹的眼頓時發亮,接過銅子就跑了。徐明楠這才面帶赧色地把陳珍蘭讓到桃樹下坐著:「屋裡窄,又熱,還是這裡涼快。」陳珍蘭已環顧一下這院子,點頭一笑就坐下,兩個丫鬟和管家娘子在她身後垂手侍立。

  這樣常見過的場面出現在這個小院子裡,徐明楠不由有些局促。猛地想起要給客人倒茶,急忙到灶下尋,從灶眼旁邊坐著的壺裡尋到熱水,拿出茶杯覺得這杯子太破,尋出茶葉又覺得這茶葉不好。

  想了想還是把杯子用熱水洗了洗,這才倒了杯熱水給陳珍蘭端過去:「家裡茶葉沒了,姨母您先喝口熱水。」說著話,吳小妹拿著包芝麻糖進來,徐明楠忙把芝麻糖倒進碟子裡給陳珍蘭送過去。

  陳珍蘭見他忙裡忙外,心裡一歎面上神色沒動:「我瞧你這日子,雖然清貧些,可過的還算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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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說服

  自從徐明楠來到這裡,少有聽到這樣溫柔話語,面上不由露出喜悅笑容:「五姨母果然最明白我了。」陳珍蘭端起粗瓷茶杯喝了口水才道:「我弟兄姐妹少,你七舅又是個男人,現在和你七舅母過的好。你哥哥姐姐也都各自嫁娶,我牽掛著的,不就是你。」

  這句話說的徐明楠眼裡的淚都差點落下,對陳珍蘭道:「姨母疼我,也明白我要的是什麼,我只求姨母一句,等見了我爹娘,替我帶句話給他們,就說父母恩義難報。」陳珍蘭神色依舊沒動,只淡淡地道:「你這父母恩義難報的話,就該罵幾句。」

  徐明楠眼裡已經有淚,聽了陳珍蘭這話,頓時淚落下:「爹娘都已不要我了,我自然難報恩情,我更不能負了凝雪,若我負了她,她就真沒有活路了。可是爹娘身邊還有姐姐和哥哥,還有幾個侄兒和外甥,縱沒有了我,他們也會過的好好的。」

  這孩子,陳珍蘭在心裡歎了口氣,見徐明楠已經落淚,伸手拍拍他的手:「我明白你的意思,一邊是爹娘,一邊是情深意重的姑娘,兩邊都捨不得棄下,可兩邊偏偏都不對……」徐明楠已經擦一把臉上的淚對陳珍蘭道:「姨母錯了,凝雪也很想隨我孝敬爹娘,可是爹娘容不下她。爹娘沒了我,日子還照樣過,可凝雪沒了我,就不一樣。」

  陳珍蘭耐心聽著徐明楠反復敘述對吳凝雪的感情,等說完了才道:「這姑娘,既然你一眼看上了,自然是有好處,你也該告訴我,好處是在哪裡?」這話讓徐明楠開心,講了吳凝雪不少好處,聰慧、細心、勤快、賢德、待弟弟妹妹好,對自己也好。總之,吳凝雪在徐明楠眼裡,就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最好的姑娘。

  等徐明楠說完,陳珍蘭才點頭:「不錯,既如此,你讓她出來見見我吧。」見五姨母,徐明楠遲疑一下才道:「這不大好吧,我們還沒成親?」陳珍蘭雙眉高高挑起:「這有什麼不好的,我是你的長輩,就算你這會兒要說親,我幫忙相看也是再平常不過的,更何況你這會兒准定要成親,那我要見未來的外甥媳婦,有誰說這不合禮法?」

  見到陳珍蘭,和她說了這麼半天話,徐明楠自覺五姨母還是和原來一樣慈愛,腦中漸漸有個大膽想法,若能讓五姨母去勸說爹娘,讓爹娘接受吳凝雪,也不算辜負了吳凝雪對自己的情意。想到此徐明楠點頭:「那五姨母寬坐,我進去裡面叫她出來。」

  說著徐明楠往裡面去,陳珍蘭環顧著這院子,自己這個外甥,也是從小嬌生慣養,能在這樣的地方住上這麼七八個月,也算他能吃苦。

  吳凝雪的眼睜大些,但還是搖頭:「阿楠,你我尚未成婚,就見你的家人,這不好。總歸要避嫌。」徐明楠若平時也就從了,可今日不同,他伸手去握吳凝雪的手:「五姨母人最好,況且你出去,和她說幾句,若得了她的歡喜,到時她在爹娘面前為我們說上幾句,你也不用再這樣吃苦。看你吃苦,我好心疼。」

  方才陳珍蘭和徐明楠在外面說話時候,吳凝雪一直在窗縫裡偷看。陳珍蘭的衣飾一看就不是凡品,氣度也非凡,這樣的人吳凝雪只偶爾見過一兩次,這時要自己上前和她說話?吳凝雪的頭低下,徐明楠會錯了意,安慰她道:「可是因沒有好衣衫,你放心,我五姨母是最慈愛不過的人,她知道我們的事,還沒有發火而是和我和顏悅色地說,怎會嫌棄你,快出去。」

  吳凝雪心裡的緊張越來越深,雙手都在抖,徐明楠笑了:「害怕什麼呢,丑媳婦總是要出門見公婆的。要知道,娘可是宗室郡主,輩分比當今天子還高。」吳凝雪的手一下從徐明楠手裡抽出來,徐明楠感到手空了,轉頭看吳凝雪,忙安慰道:「不怕不怕,姨母最好了。」

  是不能怕,吳凝雪告訴自己,低著頭跟在徐明楠身後走出屋,往樹下走去。陽光刺目天氣又熱,陳珍蘭依舊坐的脊背挺直,端著粗瓷茶杯的手勢都顯得極其優雅,身後的丫鬟和婆子也恭敬侍立在那。

  原先開點心鋪的時候,吳凝雪也曾見過來自己家鋪子買點心的丫鬟婆子們,她們的衣著打扮,都遠好過其他人,說話時往往也是趾高氣揚,給的銀子也比別人給的多些。那時自己的爹總是歎息,說沒像多認識幾個富家管家,不然攀上一家,一年的點心都能賣個三四千兩,到時自家就能發財。

  而現在,她們就這樣恭敬地站在陳珍蘭身後,眼皮都不敢抬起來看自己一眼,吳凝雪覺得心都快跳出來,渾渾噩噩走到陳珍蘭面前。

  徐明楠已經滿面歡喜地道:「五姨母,這就是凝雪。」這一聲才提醒了吳凝雪,她急忙下拜行禮。吳凝雪從屋裡走出時候,陳珍蘭就在打量她,生的也算俏麗,但也不算特別出眾的美人。小家子氣是難免的,這點陳珍蘭來之前就明白,所以也不意外。但這個姑娘,為什麼會得到自己外甥的垂青,畢竟這樣的少女,在京城可以說隨便一抓一大把。

  心裡雖有疑問,陳珍蘭卻已起身扶起吳凝雪:「快別這樣多禮,坐下吧。」吳凝雪應是後坐在對面,徐明楠依舊一臉溫柔地看著吳凝雪。陳珍蘭略微問了幾句,心裡大致明了,正準備把來意說出,大門處走進一個八九歲的男童,見到吳凝雪就上前叫姐姐。

  吳凝雪忙對陳珍蘭道:「這是舍弟,年紀小,這些日子正在學堂上學呢。」見家裡有客人,吳小弟忙給陳珍蘭作揖,又和吳凝雪說了幾句今日上學的事,就抱起書包往屋裡走。

  吳凝雪對吳小弟說話時候的神情,再加上他們姐弟相處時樣子,陳珍蘭就明白了,這種神態,像足當年曼娘對徐明楠,難怪自己的外甥會因此動心,可是有些事,不是動心就能一了百了的。

  陳珍蘭面上揚起笑容:「令弟很聰明。」提起弟弟,吳凝雪明顯放鬆:「是,我爹娘在世時候,也常說,弟弟很聰明,吳家的希望就在他身上。」那時還開著點心鋪,收入雖不高,可也夠一家子過下去,也能供弟弟讀書。等弟弟再大些,考中秀才舉人,那時自己一家,就可以真正揚眉吐氣,可惜爹娘沒的太快了。

  陳珍蘭察言觀色,輕聲道:「令弟在這鎮上讀書,這鎮上先生,縱再好,又能好到哪裡去?況且我看你們住的院子,也很糟糕,供令弟讀書的錢,也很吃力。」吳凝雪猛地抬頭,徐明楠已經在旁邊道:「五姨母,我已經和凝雪商量好了,等我和凝雪成婚後,會努力賺錢供小弟讀書的。」

  陳珍蘭哦了一聲,似笑非笑地看著徐明楠:「你姐夫不是說,你要努力讀書考學嗎?真成了秀才,坐個館也比現在強。」

  這?徐明楠的面微微一紅就道:「說的是,等我考上秀才,就和凝雪成婚,那時她日子也能輕鬆些。」

  陳珍蘭輕咳一聲:「你這主意很好,可那四五十歲的老童生多了去,你真以為你學問已經到了拾朱紫如針芥的地步?」這個?徐明楠再次被問住,陳珍蘭低頭一笑這才抬頭:「其實方才吳姑娘一出來,我就覺得合我的眼緣,就想幫幫你們,況且你們久在外面,傳出去別人也只會說你爹的心腸太硬。」

  幫幫自己,徐明楠登時沖到陳珍蘭面前:「五姨母要怎麼幫?」陳珍蘭得了這句話,知道吳凝雪再提反對意見也無效,笑著道:「吳姑娘你休要嫌我說話直爽,雖說我有時也不耐這家裡的規矩,但你在家可以不管那些規矩,出門在外應酬起來,別人做,你也只能跟著做。」

  吳凝雪雖直覺不好,可陳珍蘭這話說的沒錯,起身應是。陳珍蘭這回沒讓她重新坐下:「吳姑娘和難哥兒,算得上情深意重,可你們成婚後,難道就不應酬了,等日後你爹娘有個山高水低,你們分家出來單過,這管一個大家和這小家,可是全不一樣。」

  徐明楠看向吳凝雪,半天才道:「這些說起來,也難為凝雪,可……」陳珍蘭是不會讓他可是下去的:「我見吳姑娘也是個聰慧的,想來學這些也不會很難,倒不如尋個地方,讓吳姑娘學個一年半載,到時我再趁機約了郡主到我府上,把吳姑娘請出來,郡主的脾氣我最清楚,到時定會喜歡吳姑娘,那時問起,就說出實情,她一定會歡喜成全。總好過你們現在,吃住都是這樣,你娘在地下要知道,也不會安心。」

  說著陳珍蘭就滴兩滴淚,吳凝雪沒想到會是這樣,抬頭看向徐明楠,徐明楠卻十分歡喜,對啊,自己怎麼沒有想到這點?若真想到了,那時就該去求姨母,讓她派幾個人來,教凝雪規矩禮儀,各種應對,到時等學的差不多,再把自己要娶她的事說出,不就成了。

  想到此徐明楠就跪下對陳珍蘭道:「五姨母果真是疼我的。」陳珍蘭笑吟吟地把徐明楠扶起:「你是我的親外甥,我怎能不心疼你。只是未婚男女又這麼大了,總不能見面的,你爹娘現在都還在氣頭上,索性你去你表哥任所上住幾個月。」

  陳珍蘭的兒子以蔭襲入仕,現在山東任職縣丞,總要慢慢熬上些年。他當初在京時候,徐明楠和他關係極好,聽了陳珍蘭這話徐明楠就點頭:「好,我就去表哥任所住上幾個月,等過年時候再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很多文裡,都很鄙視同進士啊,還把同進士開除出兩榜進士行列,認為不考個狀元就是不光宗耀祖什麼的。但在古代現實裡面,同進士也是很難考的,三年開一科,全國總共取三百人左右,其中兩百多人為同進士。而取庶吉士,是在二甲和三甲中擇優錄取。所以,當發榜後,除一甲三人外,其他人又站在同一起跑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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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安排

  徐明楠歡喜,吳凝雪卻沒有那樣高興,雖然陳珍蘭說的很好,學上一年半載的規矩,等到都學會了,把她引見給郡主,然後再辦喜事。可這就要和徐明楠分開,這一分開就是幾個月,到那時,徐明楠的心會不會變了?

  再說,這離了徐明楠,還不曉得她們會怎樣對待自己。吳凝雪看向徐明楠,眼裡分明有祈求。徐明楠卻覺得豁然開朗,長久纏繞著自己的那些煩惱都已消失,看見吳凝雪的眼神,還當她不捨得和自己暫時分開,按住她的肩膀道:「五姨母也是好意,若沒有五姨母,誰會幫我想的這麼周全。等我從山東回來,立即就來看你。」

  這是應下了?吳凝雪想開口反對,徐明楠已經對陳珍蘭道:「還想托五姨母一件事。」陳珍蘭已經微笑著道:「還有那兩個孩子,這你放心,難道我做事只做一半?」說著陳珍蘭就對身後的婆子道:「你這會兒就出去外面叫車,把吳姑娘和她弟弟妹妹都送到南頭莊子上去。」

  婆子應是,吳凝雪扯了扯徐明楠的衣衫,徐明楠會意:「姨母,不如我一起送去。」陳珍蘭眼皮一抬:「難道你還以為你姨母我會做些別的事?我是哪種人嗎?你送去自然是好的,可別在那裡過夜,沒出閣閨女的名聲,是最要緊的。」

  徐明楠如釋重負,對著陳珍蘭連作兩個揖,就催吳凝雪去收拾東西,吳凝雪滿心都是反對的話,可當了陳珍蘭的面說不出來,只得先進屋去收拾東西。

  東西也不多,不外就是幾件衣裳,不一會兒就帶著弟弟妹妹出來,婆子已雇好了車在外面等著。陳珍蘭對吳凝雪道:「明兒我再從家裡挑兩個教養嬤嬤送去,至於服侍的人。」陳珍蘭故意想了想才點了身後一穿綠衣的丫鬟:「你暫時先服侍著吳姑娘。」

  那綠衣丫鬟從陳珍蘭背後轉出應是,又對吳凝雪行禮。吳凝雪後退一步雙手直擺,陳珍蘭把這一切都瞧在眼裡,淡淡一笑就讓他們先走,自己這才出門坐了小轎回去。

  等出了鎮,陳珍蘭上了等在那的車,這才催車夫趕快一些,好在城門關前趕到京。車夫應是,丫鬟這才開口:「太太今兒也辛苦了,那個姑娘,未免也太小家子氣了些。這一年半載的,只怕……」

  陳珍蘭原本閉目歇息,聽到丫鬟這話就睜開眼,丫鬟看見她臉色急忙道:「本不該說的,只是表少爺這樣的人品相貌,配這麼一位,別說以後出門應酬,就是瞧著也不像。」新安郡主和陳珍蘭商量的很細緻,這件事知道內情的,不過就是那兩個將要去教養的嬤嬤。連陳珍蘭貼身丫鬟,都以為是真的要調教好了再成全他們。

  陳珍蘭看一眼丫鬟才道:「你在我身邊日子久了,難免會有些逾矩,這回罷了。要下回再聽見,你就自己去領十個小板子。」丫鬟忙應是謝過,陳珍蘭這才重新閉目歇息,馬車進了京,沒有回邱府而是直接往徐家那邊來。

  新安郡主已經等的心急火燎,聽到下人來報陳珍蘭來了,急忙迎出去。陳珍蘭扶了丫鬟的手進來,見新安郡主親自迎出不由笑著道:「我這會兒才沾光,來你們家這許多次,你還是頭一回迎出來。」

  新安郡主啐她一口:「我在這心急火燎,你倒好,來取笑我。事辦的如何?」陳珍蘭和新安郡主往裡面走:「你放心,有我出馬,哪有辦不好的事。等明兒把那兩個嬤嬤送去,等著就是。」

  新安郡主這才如釋重負:「真是虧了你,今兒有新進的鰣魚,我讓他們蒸出來?」陳珍蘭一張臉頓時苦了:「得,不敢領這個,誰不知道進到京城的鰣魚都是魚乾?哪有半分鮮活勁?你要真想謝我,還是讓他們給我做碗炒鱔絲來。這新鮮鱔魚別家沒有,你家總有。」

  新安郡主故意道:「還好你沒叫我做,我都幾十年沒下廚了。」福王寵愛新安郡主,雖然教養嬤嬤要求學那些,但福王統統攔住,以至於新安郡主連針線都不會,更別提下廚做飯。兩人說笑著進了屋,陳珍蘭才把今日的詳細始末說出,最後道:「那姑娘啊,小家子氣倒罷了,從小生長市井難免的,可那滿肚子小算計,不過難哥兒瞧不出來罷了。」

  新安郡主歎氣:「我們難哥兒是老實人。」陳珍蘭的眉一挑:「嗯,這我可得說說你。」新安郡主打她一下:「少來擺姨母架子,還是曼娘說的好,總要讓他吃些苦頭,經過這事,以後做事也穩重些。原本我總覺得,他還是個孩子。」

  十八九歲的人,怎麼不是孩子了?陳珍蘭和新安郡主不由歎氣,又說兩句也暫時先把這事放下,畢竟讓吳凝雪知難而退的日子,總要花個三四個月,這急也沒用。

  第二日曼娘就曉得了始末,既然已讓兩人暫時分開,曼娘也就安心。弦歌的婚期定在來年四月,雖說一應嫁妝陳銘眉早已安排好,這家具也要打出來,那些床帳要重新做好。曼娘借了這個機會,也把睞姐兒帶在身邊,告訴她一些事情。睞姐兒漸大,那些風花雪月的事就開始安排的少了,接觸的多的就是如何理家。曼娘已經把一小間絲線鋪子交給女兒管理,這間鋪子,也是曼娘為睞姐兒準備的嫁妝之一。

  雖然睞姐兒有些不滿,可也曉得,這是必經之路,以後或許要熬到祖母這樣的年紀,才能重新輕鬆下來,彈彈琴、作作詩、興趣來了就畫兩筆。

  和兒媳們的忙碌相比,陳大太太倒十分愜意,睞姐兒雖開始學著管家,可緋姐兒已經兩歲,能說會跑能跳,真正含飴弄孫。趙氏又有了身孕,這回家裡人都盼著她生個閨女,陳五爺每回回來,必要帶些女孩用的,說小孩子知道爹娘疼自己,定會償了爹娘心願。

  陳大太太雖笑言兒子太孩子氣,可兒女雙全才是真正福氣,就等再過兩三個月,請人來瞧瞧,這胎是男是女。

  這日趙氏正在陳大太太面前說笑,曼娘掀起簾子走進來,睞姐兒跟在後面,先規矩給陳大太太和趙氏行禮,才對見了曼娘就張開雙手撲在曼娘腿上的緋姐兒說:「見了娘,你也不叫,只會要抱抱。」

  曼娘抱起緋姐兒,趙氏已經笑瞇瞇地道:「緋姐兒還小,見了人自然要抱抱。也不曉得我有沒有你娘的福氣,也能給你們生個妹妹?」陳大太太已經笑了:「你和老五都還小,這胎是個兒子也不怕,還能再生。」

  趙氏摸一下尚未顯懷的肚子,笑著說:「婆婆說的,自然是對的,可每日瞧著這兩個侄女,真是如花似玉,怎麼收拾打扮都好看。」陳大太太一聽贊自己孫女,就樂的合不攏嘴,和趙氏說了幾句,趙氏見曼娘這情形想是和陳大太太有話要說,也就借故走開。

  曼娘這才把緋姐兒交給奶娘帶出去,陳大太太讓房裡的丫鬟都出去才對曼娘道:「你有什麼話說?」曼娘從袖中拿出一張紙:「這是那年婆婆讓四嬸子吐出來的這一千畝地。這些年的出息還好,可是兒媳總是覺得,這些銀子不該兒媳拿,弦歌外甥女要出閣,我想來想去,從這一千畝中,拿出五百畝來,兩個外甥女一人一半。剩下的那五百畝,就布施到廟裡,也好為四叔一家祈福。」

  陳大太太沒有接這張紙,只是歎一聲:「你這處置很妥當,因為你太妥當了,我現在一想到你四嬸子,心口就有些疼。」韓氏這兩年安分守己,每日晨昏定省從不缺,逢年過節或者陳大太太生辰也會送上幾樣針線。除此就是在自己院裡,偶爾被帶出去應酬。

  按說這樣安靜陳大太太該放心才是,可越是這樣安靜,陳大太太就越覺得害怕,畢竟徐家還有一位被關了十四年出來後就和弟弟們大鬧的先例在前面呢。

  此時曼娘聽到陳大太太這樣說,安慰幾句,陳大太太又對睞姐兒道:「你娘帶你來,其實也是想告訴你,銀子是好東西,人人都喜歡,可是不是自己的銀子,千萬別起貪念。」見睞姐兒乖巧點頭,陳大太太摸摸孫女的頭:「這麼好的姑娘,也不知道哪家有福氣娶了去?」

  陳銘遠越被今上信重,想和陳家結親的人也就越多,曼娘帶睞姐兒出門應酬,被問到也不是一回兩回。曼娘也在冷眼相看,可是這婆婆挑媳婦是苛刻的,但丈母娘看女婿,也是極嚴的。那些男孩子,曼娘總是能挑出點毛病出來。

  好在睞姐兒明年才十二,再挑幾年也沒關係,此時聽陳大太太這樣說,曼娘只淺淺一笑:「還小呢,其實姑娘家,十八九出閣,也沒什麼。」陳大太太點頭:「說的是,你那個堂妹,婚期在明年,算起來出閣也就十八了。」

  王側妃所出的兒子上個月滿了十八,依制封為靖江郡王,封地遠且貧瘠。遠不如被封到山東的兩個兄長離京近且富裕。但不管怎樣,也是堂堂郡王,朝廷自有法度在那裡,不會虧了他半分。

  被封郡王當日,冊妃旨意也就下到徐府,徐二十三小姐被冊為靖江郡王妃,婚期定在明年三月,完婚後郡王夫婦再行遠赴封地。此時徐府也是在忙著準備她的嫁妝,既嫁了郡王,原來所備的很多都要重新按郡王妃的規制打造。徐大太太也來京安排女兒出嫁,至於徐大老爺,徐府對外用的理由是他又病了,太醫說京城太乾燥,讓他別進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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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學規矩

  每日一睜開眼,梳洗、用飯、定省、玩耍、裝扮、說話,乃至走路,都有一定之規,要輕聲細語,要笑臉迎人。這些曼娘從記事起,不,或者該說一生下來,就被這樣的環境包裹在裡面,很多東西都是自然而然的。

  但對從小生長在市井裡的吳凝雪來說,這些和自己長久形成的習慣是格格不入的。要改掉這些習慣對她來講也是痛苦的,更何況,學規矩只是第一步,之後還要學習怎麼應酬,怎麼對待下人,甚至要從頭開始學寫字。

  這,只是個開始。曼娘收起思緒對陳大太太道:「婆婆記得不錯,二十三妹妹出嫁時候正好滿十八,還記得她剛被帶回來的時候,剛剛一歲多,連排行都沒有。這會兒一晃眼,就如花似玉了。」

  陳大太太笑著說:「她是個有福氣的人,她有福氣,也才給徐家帶來這麼大的福氣。都是彼此成就的。」外室之女不被家族承認落入下流地方的多了去了,即便被家族承認回歸家族,說親時候總是有人會不悅她們的教養。

  像徐二十三小姐這樣在嫡母身邊養大,和徐家其他姑娘一樣,說親時候還得了陳太妃的青眼,得了這麼一門上好的婚事,萬中無一。

  曼娘不由笑道:「這也是環環相扣,若沒有……」那已被忘掉的往事又浮上腦海,曼娘輕咳一聲才道:「這件事有這麼個結果,我祖母在地下也會欣慰。」陳大太太拍拍曼娘的手:「說的是,老人家這輩子,不就盼著兒孫們都好好的?」

  面前是吳凝雪從沒見過的好料子,旁邊的人也很恭敬,但說的話卻讓吳凝雪覺得刺耳,她盯著那些料子:「這些不都是一樣的嗎?為什麼要區分出不一樣了,況且我們不是商家,為什麼要學?」

  兩個來教規矩的嬤嬤對看一眼,董嬤嬤已經道:「姑娘您這話錯了,主母主中饋理家事,這些料子好壞值多少錢,心裡都要有個數。免得日後管事們拿了差料子充壞料子,到時銀錢花出去倒罷,穿出去被人瞧見或是送禮出去被人笑話。」

  吳凝雪的眉頭沒有鬆開:「可持家總要勤儉,一件衣衫穿個三四年也沒什麼,又……」齊嬤嬤眼裡閃過一絲嘲諷,但面上依舊恭敬:「勤儉持家是好事,但在家裡穿幾件舊衣也沒什麼。總歸要出外應酬,別說各大府邸,身子有可能入宮朝拜。難道那時也要穿著舊衣?況且這應酬來往總要送禮,什麼樣的人家要送什麼樣的禮過去,都是有定數的。雖不能攀比,可也不能別人送五十兩,這邊只送值三十兩的東西過去。」

  吳凝雪聽的頭一陣陣疼,原本以為這些規矩都是極簡單的,不外就是吃飯要低聲,說話要細氣,別的也就沒多少。誰曉得這是從頭管到腳的,不是都說富家主母每日有下人服侍,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穿什麼就穿什麼,不要動一根手指頭。

  可現在怎麼要學這麼多?吳凝雪的眼神黯淡,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來難為自己的,一想到這吳凝雪就道:「我曉得,必是你們聽了五姨母的話,故意來難為我的。」董嬤嬤的唇微微一抿:「姑娘您這話就說錯了,說起來,陳徐兩家都不算很講究很嚴苛的人家了。若是這京內有名的林家,他們家的千金,除非生病,每日連午睡都不允許,每一季必要為長輩們各做一套衣衫鞋襪。至於平日的孝敬,陪長輩們說笑解悶,那也是必不可少的。」

  齊嬤嬤點頭:「不但如此,林家每年不到十一月屋裡不能點炭火,來年一過立春就要熄滅炭火,主人不在屋內,那炭火必要熄滅,這還是幾件大的,至於別的小的,那就更多。」

  「我有個姐妹就被請去林家教導,去了三個月就回來了,說林家嚴苛,超出想像。飯桌上誰要不小心咳嗽一聲,就要去挨五下手板。」董嬤嬤也在旁邊幫腔。

  吳凝雪聽的頭越發疼,用手按下額頭:「我頭疼,能不能歇息一會兒?」兩個嬤嬤收了口,齊嬤嬤道:「姑娘要頭疼,歇息一會兒也沒什麼,不過姑娘這個月來,頭疼頭暈已經五回了,而原本要學的寫字也已耽擱了,算著時日,還有兩個月二十一爺就回來了,那時姑娘若還沒什麼起色,我們也不好交差。」

  不說還罷,一說吳凝雪覺得頭更疼了,來這裡也有三個來月,見不到徐明楠,每日這麼辛苦的學,還被她們說毫無起色。吳凝雪不由覺得委屈,眼裡有淚出來。

  董齊兩位嬤嬤對看一眼,還要再勸就聽到門外傳來笑聲:「姐姐,我聽她們說,有好料子,要來挑呢。」說著簾子掀起,吳小妹走進來,看見桌上擺著的琳琅滿目的料子,眼裡閃出亮光:「姐姐,她們說,這些料子可以挑一件來做衣衫。」

  說著吳小妹就上前指著:「這是提花緞子、這是萬字不斷的雲錦、這是什麼?」看到個不認識的,吳小妹的眉皺起,董嬤嬤已經笑了:「這是羽紗,拿了做冬日穿的斗篷的,旁邊那個,是猩猩氈,也是用來做斗篷的。方才小姑娘說的那兩樣,既能做襖子,也能做外衫穿。曉得了這些料子,還該曉得用來做什麼才好。不然遇到那種要用緙絲來做小衣衫的人,才真叫惹笑話。」

  吳小妹聽的點頭,吳凝雪看見小妹原本很歡喜,可聽了這番對話,不由道:「這些,我們……」齊嬤嬤笑的一臉慈祥:「吳姑娘嫁了二十一爺的話,小姑娘就是徐家小姨,難道還能似原先一樣在外住著,等到了年紀,也要跟了出去應酬,尋門差不多的親事才成。總不能叫二十一爺和什麼小商販做連襟,這樣的話,叫什麼六親同運?」

  吳凝雪被說的太陽穴兩邊騰騰直跳,丫鬟掀起簾子:「吳姑娘,我們太太來了。」姨母來了,吳凝雪從來到這,只見到過一回陳珍蘭,還是她送來一封徐明楠的信,此時聽到陳珍蘭來,急忙起身就往外走。

  董嬤嬤忙在背後喊:「裙子、裙子邊不能動。」吳凝雪哪聽得進去,飛奔到大門口正巧看見陳珍蘭下車,眼裡的淚不由就流下,上前拉住陳珍蘭的手:「五姨母,我……」陳珍蘭越過她的肩,能看到兩個嬤嬤臉都黑了,拍拍吳凝雪的手才對兩個嬤嬤道:「你們這些日子辛苦了。」

  董齊兩個嬤嬤齊聲道:「不敢稱辛苦。」陳珍蘭攜了吳凝雪往裡面去,笑著道:「你們都先下去歇息,我和吳姑娘說說話。」從人們應是退下。

  陳珍蘭坐下才對吳凝雪笑道:「這些日子家裡事忙,一直沒過來瞧你,可巧昨兒我兒媳婦送了些海貨來京,我想在你沒嘗過,也就帶來些給你嘗嘗。」陳珍蘭的溫柔讓吳凝雪鼻中一酸:「多謝五姨母惦著我,只是不曉得阿楠什麼時候回來。」

  陳珍蘭從進來時候就在打量吳凝雪,見她顏色比原來憔悴些,曉得是相思之苦,此時聽到問就道:「總要到過年時候。你在這裡好生住著,等學的差不多,到時再換了新衣,帶了首飾,走到他面前,跟脫胎換骨似的,他一定也很歡喜,你說好不好?」

  吳凝雪剛想接口說好,可想起學規矩的辛苦,眼圈又紅了:「姨母,並不是我吃不得苦,只是這些規矩,實在太過繁瑣。」陳珍蘭面上笑容越發溫柔:「我們都是打這樣過來的,再說在家裡可以任由著性子來,可這出門應酬,難道要被人笑話?況且以後你和難哥兒總會有孩子,也是要從小教導。不然學那些街上的野孩子一樣,見了長輩也不行禮叫人,看見好吃的就霸到自己面前,這看著也不像。」

  陳珍蘭溫言細語,吳凝雪也只有點頭,又說幾句陳珍蘭也就讓人把帶來的東西放下,自己帶人走了。

  吳凝雪站在門前看著陳珍蘭的馬車遠去,自從進了這道大門,就再沒出去過了,只能站在門口看外面農人來往,聽農婦們說笑,而不能跨出去。這種日子,自己真會習慣嗎?吳凝雪任由風吹在身上,看著那綠油油的的田野。

  「姑娘,您頭疼可好些了?若好些了,今日就開始學寫字吧。」董嬤嬤的聲音打斷了吳凝雪的思緒,她轉身看著董嬤嬤,一言不發往屋裡去。

  這幾個月來,董嬤嬤是看著她從剛開始的興奮再到推脫再變成今日的沉默的,並沒有試圖勸說,橫豎自己的任務只是在幾個月內把這些規矩都告訴她,至於她學到多少那就另說。畢竟這又不是宮裡的宮女,學不好就要挨上一頓打罵。

  三個多月學這些學的馬馬虎虎,新安郡主聽完陳珍蘭的話,對曼娘道:「看來你說的沒錯,這姑娘只怕真沒有多少真心。」曼娘聽出新安郡主的歎息,安撫地拍拍她的手才道:「那日冬雪去的時候,聽到阿弟和她說,讓她來見我。可她執意不肯,我就明白了。」

  真要想在一起,歷經重重險阻都不怕,更何況不過是見人陳情,學一些規矩禮儀。新安郡主歎氣:「其實我心裡,倒但願她是真心。」徐家這樣的聲勢,已經不需要再娶一個名門之女來壯聲勢,徐明楠又是幼子,只要不是對方下的套,成全了又怕什麼。

  陳珍蘭明白新安郡主的意思,這學規矩,實實在在是給吳凝雪的考驗,能通過就能成婚,若不能,也只有讓她離開。畢竟宅門內的各種繁文縟節、應酬往來,以後對孩子們的教導,都不是外面人輕易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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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回絕

  世家大族的主母,哪是外面人想的那樣,憑著能生兒子就能坐穩的。新安郡主歎一口氣,見了曼娘神色就道:「我曉得你不大贊成這件事,畢竟……」曼娘已從思緒中出來,笑著道:「母親也別太在意,我不贊成是有我的理由。您和爹爹願意給這姑娘一個機會,是您和爹爹疼阿弟。希望他這輩子都順順當當心想事成。」

  新安郡主不由對陳珍蘭笑道:「你這個外甥女,說起話來就是這麼周全。說來,她這回如此對難哥兒,我還嚇了一跳,竟沒有見她如此生氣過。」陳珍蘭笑的開心:「我說句話你別生氣,畢竟是親姐弟,又是瞧著長大的,才會氣急攻心。」

  新安郡主笑著瞧向陳珍蘭:「我哪會生氣,又不是不曉得你們是什麼人。況且別說我們這樣繼母女,就算是親母女,對同一個人同一件事還不一樣呢。一家子,只要說開了就好。」眾人都笑了。

  已有丫鬟進來報,說徐明晉送信回來。新安郡主讓人進來問過,曉得徐明晉十月任滿,將要回京,算著日子,差不多十一月中就到了。

  這個消息讓新安郡主滿面笑容:「這好,這回我也能見到我小孫女,阿蘭你不曉得,你那大外甥,故意在我面前說那小孫女生的多麼聰明活潑,這不是逗我嗎?」送信的是楚氏身邊得用的婆子,聽到新安郡主這話就笑著道:「還有件喜事呢,我們奶奶又有喜了,只是沒寫在信上。」

  這真是數喜臨門,新安郡主忙叫人賞,算著日子,徐明楠也差不多在臘月初回來,到時徐明晉夫妻也能給他現身說法。新安郡主心裡盤算著,面上越發歡喜,讓人備了晚飯,歡喜用過這才各自歸家。

  曼娘到的陳家去見過陳大太太也就回房,走到門口就聽到睞姐兒的聲音:「哎,這不對,筆不是這樣拿的,還有,不許把墨都往臉上塗。」聽到女兒的聲音,曼娘覺得自己的腳步都變得輕快些,有丫鬟接出來,見狀笑道:「這是大小姐在教二小姐學寫字呢。說起來,二小姐也才兩歲半,這麼早就學寫字,大小姐也太心急了。」

  聽到丫鬟和曼娘說話,睞姐兒走出來迎接,身後還跟了胖乎乎的緋姐兒,瞧見自己的娘,緋姐兒邁著小短腿就越過姐姐,往曼娘身上撲去:「娘,姐姐教我寫字。」曼娘把女兒抱起,見她小臉上滴了幾滴墨,捏下她的小臉對睞姐兒道:「你教你妹妹寫字,到外面折根樹枝畫沙就好,這會兒教她用筆用墨,字沒寫出來,臉倒像花猴似的。」

  睞姐兒笑嘻嘻地扯住曼娘的袖子:「娘,這話您就說錯了,要真讓妹妹在沙地上學寫字,她准定能學的一手沙?」緋姐兒才不理姐姐,拉著娘的衣襟不放:「娘,我不會學的一手沙。」曼娘親下小女兒的臉:「對,我們緋姐兒乖,不像你姐姐。」

  睞姐兒扯住曼娘的袖子撒嬌,夕陽照在睞姐兒臉上,曼娘看過去,女兒臉上的稚氣在慢慢消退,少女的身形已經初現,再過段時候,她就要有自己高了。

  進到屋內把緋姐兒放下,丫鬟正在把弄到墨的紙收起,曼娘走上前,緋姐兒跌跌撞撞跟著過去指著那兩張寫的歪歪扭扭的字:「娘,我寫的,自己的名字。陳緋。」見女兒一臉求贊揚,曼娘坐下點著那兩個字:「這陳字還可以,你初學寫字,讓你姐姐教你寫一二三就好。」

  緋姐兒爬到娘膝蓋上坐好,固執搖頭:「不寫一二三,要寫名字、寫詩、學畫,還要學琴。」一口氣說出這些對緋姐兒來說是困難的,曼娘拍拍女兒的背防止她被口水嗆到才對她說:「你才兩歲多,哪能這樣一口氣學這麼多,還是慢慢學。」

  睞姐兒偎依在曼娘身邊,聽了這話就嘟嘴:「可是我就要學這麼多,不光這樣,我還要學怎麼理家。」曼娘捏下長女的鼻子:「你都十二了,比你妹妹大了九歲,好意思和她學一樣的?」緋姐兒還是一臉笑嘻嘻,見姐姐嘟嘴就伸手去捏姐姐的鼻子。

  這小壞蛋,睞姐兒握住妹妹的手在掌心開始玩,兩姐妹開始玩鬧,曼娘摸摸緋姐兒的頭,問她們姐妹這一日在家都做什麼?睞姐兒答了還說:「娘,今兒有個什麼媒婆來求見祖母,說是為誰家說親的,祖母都沒見。也不曉得是不是給大哥說親。」

  陳二奶奶的長子振哥兒也已十二,陳二奶奶這些日子是真在琢磨為他定一門親,既然陳大太太沒見,曼娘也就笑著道:「你一個小孩子家,總是管這些,你祖母不見必定有你祖母的理由。也不曉得你爹爹哪天回來。」

  去年山東鄉試完後,就有落榜秀才指責考試不公,主考官收了賄賂讓不通的人也中舉。沸沸揚揚鬧了足有一年多,朝廷派去查這事的人換了四五茬,總沒有個明確結果出來。皇帝面前的奏折都足有七八尺高,有彈劾的有自辯的,皇帝上月命陳銘遠帶人出京徹查此事。

  這種事情,一個不好就是惹禍上身,曼娘擔心丈夫又不能說出。睞姐兒的眼眨了眨才道:「娘您不用擔心,爹爹是那樣,」睞姐兒頓一頓想出個合適的詞:「深思熟慮謹小慎微的人,定會處置好的。」

  緋姐兒也在曼娘懷裡一個勁點頭,曼娘捏捏女兒的臉:「對,你們說的對,我想那麼多做什麼。睞姐兒,你們那個詩社人又多了,明兒是在我們家起社吧?你準備好沒有?」

  睞姐兒皺下鼻子:「娘您現在未免太看不起我了,這麼一件小事,我都不用動嘴皮就能安排好了,而且,不用您出一個銅板。」女兒真是越長越大了,曼娘知道,自己該慢慢學著放手,讓女兒有一日離開自己,展翅高飛。

  夜裡快歇下時春雨才走進來對曼娘悄聲道:「那個官媒婆,不是來為大少爺說親,是為我們大小姐。」曼娘當時聽睞姐兒說就感到不對,畢竟說親這種事哪有女方趕著的,只是不好對女兒說破這話。

  此時聽到春雨這樣講,眉不由微微皺起:「睞姐兒過了年也才滿十二呢,再說誰家這麼魯莽?什麼話都沒有,就拿個貼來說親。」春雨笑著提醒曼娘:「奶奶您這是心疼大小姐,別說十二歲的姑娘了,就是這七八歲的,定親的也不少呢。只是這家子太魯莽了,太太生氣才沒見。我聽得說,媒婆說這家是新任戶部侍郎的屈侍郎家,來說的是年過四十才得的小兒子。說是八月時候,偶然在鎮國公府見到大小姐,於是一見傾心,已經茶飯不思了。屈夫人心疼幼子,這才讓人拿了貼上門說親。」

  春雨說一句,曼娘的臉色往下沉一些,春雨說完見曼娘臉色不好忙又道:「太太既然連人面都不見,也沒告訴您,為的就是不讓您煩心。這種事,也不是說大話,都應酬起來,奶奶您就是現生百來個小姐,都不夠打發的。」

  春雨是在說笑話,曼娘臉上卻沒有多少笑容,都不用別人講,曼娘就知道,自己女兒生的很美,特別一雙明目,真是如最皎潔的珍珠一樣。可是這說的什麼話,見了一面就一見傾心茶飯不思?十三四歲的孩子害起相思病來,真是讓人不曉得怎麼說。

  不管屈家怎麼誠心,曼娘已經把這位屈小少爺在未來女婿候選名單上劃掉。春雨等了會兒見曼娘恢復平靜也就沒再說別的,喚來丫鬟服侍曼娘卸妝歇息。

  陳家這邊不見,就已表明了陳家的意思,屈小少爺在聽說陳家連帖子都沒收時,更是鬧著不吃飯,定要早早定下才安心。屈侍郎和夫人心疼老來子,見狀只得再想辦法,先行安撫住兒子,說再派人去說親。

  屈侍郎曉得陳家的大小事情,都是陳銘遠做主,也就沒有去拜見陳大老爺,而是讓自己夫人下帖請曼娘到家裡一會。

  曼娘接了帖子,眉不由皺起,這說親一次不成,平常人家也就不會再來二回,怎麼屈夫人還要親自來說?但不接的話,屈家又是京城新貴,想了想曼娘才對屈家送貼的人道:「屈侍郎是家父同年,算起來還要稱聲世伯,世伯母見招,怎能不去。回去請拜上貴主母,就說明兒,我定會到。」

  送貼的人見曼娘肯應,心裡這才鬆口氣,行禮後拿了賞錢走了,回家去交差。聽到曼娘那句世伯母,屈夫人不由變了臉色:「這是在回絕我呢。」她身邊隨侍的屈大奶奶忙道:「婆婆也別這樣想,陳奶奶為人,京城誰不贊?這樣說是她知禮。」

  屈夫人勾唇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這要真結了親,這樣的話就不能說了。可也只有你在我身邊我才說這樣的話。」屈大奶奶應是,屈夫人想了想又道:「橫豎明兒先安排好了。也不曉得你小叔那個孽障是為了什麼,只見了人一面就要死要活的。德容言功,女子的德才是第一位的。」

  屈夫人年少時候相貌平平,屈侍郎年輕時候又是個好色慕少艾的性子,房內雖沒有金釵十二行,也有內寵四五個,那時兩人也淘了不少氣。直到屈侍郎年過四十,才收心轉意,一心一意和夫人過起來。

  屈大奶奶是曉得自己婆婆這脾氣,見不得容貌極出眾的女子,偏偏陳家那位千金,雖然還不到十二歲,生的卻跟那畫上仙女一樣,別說一般男子,就算久經花叢的也很難不動心。此時見婆婆這樣說,也只有道:「陳奶奶出身徐家,這教養定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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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婉拒

  屈大奶奶這麼一說,屈太太不由微微一頓,接著就道:「徐家的教養自然是好的,不然一個庶出小姐,哪能做得了郡王妃?只是這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陳家那位千金,相貌生的這般美麗,難免爹娘愛重,性子未免沒那麼好。不然去年七月,也不會和二公主起了衝突。」

  二公主嬌慣蠻橫,險些劃傷睞姐兒的臉這事私下早已傳遍京城,因二公主是天子愛女,眾人私下議論起難免要偏向二公主些,說二公主雖蠻橫,但睞姐兒身為臣子,對天子之女本就該避讓才是,畢竟身份上有差池,長久以來,未免還是會吃虧。

  屈大奶奶曉得婆婆嫌棄兒媳幾乎是天經地義的,又疼那個小叔子,但這樣的話還是讓屈大奶奶眉一皺:「行宮的事,陛下已經有了判罰,身為臣子,這樣的事還是別議論的好。只是婆婆方才說的,陳家這個千金,也是深得愛重的,這門親事未必會成。」

  屈太太若不是為了疼小兒子,睞姐兒這樣美貌怎會入了她的眼,聽了兒媳這話就皺眉:「罷了罷了,總也要給那小孽障一個交代。哎,天下的人這麼多,怎麼偏偏就看上她了。」話裡雖抱怨著,屈太太還是起身去告訴自己兒子,明兒曼娘要上門做客,讓他打扮好了好出來見客。

  屈大奶奶見自己婆婆走了,不由搖頭歎氣,自己這個婆婆,提到別的還好,一關乎到那個小叔子的事,就忘了東南西北。貿貿然就上門去說親,被回了一次就該死心,可小叔子一哭一鬧,她就又回轉心腸,要請人上門做客,難道陳家那位奶奶,還會把這說過的話再吞回去不成?明日也只有自己在旁盡量描補,免得得罪了陳家,討不到什麼好處。

  次日用過午飯,曼娘也就往屈家來,屈侍郎的父親曾做過一任知縣,並沒有在京裡任過官,屈侍郎進京後新買的宅子離陳家有些遠。曼娘在車上想著心事,這樁婚事橫豎是不能答應的,只是也不能得罪屈侍郎,官場之上難免要講個善緣,也沒有嫌這路有些遠,只覺得事還沒想完,車就停下,冬雪上前掀起簾子:「奶奶,屈家到了。」

  屈侍郎所居雖然遠了些,但這宅子不小,足足有五進大小,差不多占了半個胡同。曼娘走出車來瞧了瞧,屈家管家娘子已經上前行禮,簇擁著曼娘進門。到得二門處,屈太太婆媳已經等在那,見了曼娘快步迎上,各自說笑見禮後就請曼娘進到廳內,丫鬟送茶上來,屈大奶奶親自奉上。

  曼娘接了茶才對屈太太笑道:「屈侍郎和家父同年,又同朝為官這麼些年,本該做晚輩的先上門問安才是,反要長輩下帖來請,倒是我們做晚輩的不是,還望伯母多加包涵。」屈太太哦了一聲,就笑著道:「陳奶奶你言重了,陳通政是陛下重臣,想必你平日也事情忙碌,不像我已娶了媳婦,每日家事托於兒媳,閒了時就想尋人說說話。只是這京中我也是初來,沒有什麼熟人,想到和陳奶奶也曾在別處見過,這才厚著臉皮,下帖請陳奶奶來。」

  兩人你來我往,說的十分熱鬧,卻沒有幾句是正經話正經事,等了一會兒,有個管家娘子進來,屈大奶奶上前笑道:「今兒正巧,後花園的墨菊竟開了,這樣日子,難得它討巧,還請陳奶奶移步往花園賞菊。」

  曼娘見屈太太只說家常,卻不往本來目的上說,心裡已在思量,不如等會兒開口說告辭,此時聽到屈大奶奶要自己移步花園,明白這才是目的,推辭兩句也就和屈家婆媳往花園去。

  已是初冬時節,屈家的花園除了幾棵沒落盡葉子的樹木也沒什麼好看的。屈大奶奶邊走邊抱歉地道:「剛搬來不久,花匠都沒好好整治花園,等到明年開春,再多種幾棵花木,那時就更好看些。」

  說話時已走到種菊花處,此時菊花大都已經乾枯,只有兩棵墨菊還在開放。雖只開了兩朵花,還打了兩個花苞,但在這樣冬日,已經算十分難得了。

  屈太太婆媳剛陪了曼娘在旁站定,曼娘正準備說幾句贊美的話,就從假山上下來一個少年,著一身湖藍錦袍,腰上繫了絲絛,看見屈太太一行忙上前行禮:「母親好,大嫂好。」屈太太這才笑吟吟地對這少年:「快過來見見你陳家嬸子。」

  說著屈太太又對曼娘道:「這是我最小的兒子,數他生的小,難免被我們寵壞了,好在愛讀書,這會兒只怕就是趁太陽好,坐在園子裡讀書呢。」曼娘明白屈家婆媳的用意,見屈小公子過來對自己行禮,後退一步還了半禮才笑道:「沒想到今兒能遇到令郎,倒是沒帶見面禮。」

  說著曼娘眼往屈小公子面上瞧去,見他生的眉目清秀,規矩站在那,但那眼不時悄悄抬起。曼娘不由微微一笑,循例問問他的功課。屈小公子曉得今日要來的是心上人的母親,昨兒就在那把功課好好理了理,曼娘問起自是對答如流,見曼娘臉上有笑容,屈小公子心裡開始踏實起來,就憑自家的出身相貌學識,這京中勝得過自己的又有幾個?這樁婚事到時定會成的,心裡想的喜悅,屈小公子答的越發順溜。

  屈太太在旁瞧的無比歡喜,等兒子說的差不多了才道:「他一個小孩子家,只曉得賣弄,陳奶奶你別笑話他。」曼娘淺淺一笑:「這個年紀能有如此見解,也算不錯了。」屈小公子聽到曼娘贊自己,心裡越發歡喜,屈太太也為兒子歡喜,屈大奶奶卻覺出有些不對,不過沒有說話。

  屈小公子又行一禮這才往假山上去,屈太太婆媳陪著曼娘往外走,屈太太笑著道:「前幾日是我們魯莽,貿然就往府上遣人去,還望陳奶奶別放在心上。」曼娘淺淺一笑:「都是為人父母,疼兒女的心我明白,說起我閨女的婚事,也實在讓我頭疼。家母極為疼愛她,千叮嚀萬叮囑說,給這孩子尋婚事,定要家母點頭。」

  家母?屈太太不料曼娘會抬出新安郡主,下意識地道:「陳奶奶的生母,不是已經……」曼娘全不以為然:「繼母如母,家父既已續弦,我們這些孩子,自然也要恭敬繼母。這才是做人的道理。家母疼愛我閨女,願意為她婚事操心,我歡喜還來不及。」

  新安郡主那是什麼人,宗室郡主,當今天子見了,還要稱一聲姑姑的人。屈太太自覺能讓兒子打動曼娘,但要讓兒子打動新安郡主,哪可就不是件容易的事。見婆婆面上露出失望之色,屈大奶奶瞧著曼娘,明白這婚事必要新安郡主點頭的話,定是托詞,但也不會說出來,只是笑著道:「天下似陳奶奶和郡主這樣的繼母女,真是難找。」

  曼娘也笑了:「都是將心比心,家母過門時候我年紀雖也不小,但家母對兩個舍弟的疼愛,都是能瞧見的。」徐明楠以郡主子得補錦衣衛,而按一般人的想法,這個錦衣衛的襲職,該是給林家那位嗣子而不是徐明楠這個繼子。

  屈大奶奶了然一笑,見兒子和曼娘說的熱絡,屈太太只覺得心口有些疼,等會兒還不曉得該怎麼和兒子說這件事,兒子可是心心念念要娶陳家千金為妻。想到這屈太太眉微微一皺就對曼娘道:「我心口有些疼,不能再陪陳奶奶了,還請陳奶奶休嫌我失禮。」

  說完屈太太就叮囑屈大奶奶陪著曼娘,自己扶了丫鬟離開。屈大奶奶等屈太太離開才對曼娘道:「婆婆疼愛小叔,真有些要星星就不給月亮。若有得罪之處,還望陳奶奶海涵。」曼娘又是一笑:「老來愛子,自然萬分疼愛,只要出了門不是那樣囂張跋扈的,在家多放縱些也很平常。」

  屈大奶奶應是,曼娘也就告辭,屈大奶奶送曼娘到了二門邊,見她上車離去也就往裡走,剛走了沒多遠就有婆子過來:「大奶奶,四爺聽得太太沒有開口說婚事,就鬧起來。太太請您去呢。」

  做人長媳就是如此,屈大奶奶曉得自己小叔子這一鬧又不知道要鬧多久,不由歎氣,但也要和丫鬟急急往後面去。

  曼娘上車後鬆了口氣,不忘讓冬雪遣人去告訴新安郡主一聲,若以後有哪不願意應的婚事來問上,就推到自己身上。反過來也如此,冬雪知道這件事事關緊要,索性讓丫鬟好生服侍曼娘,自己親自往徐家去報信。

  曼娘下了車,剛站穩就見睞姐兒跑過來,瞧見自己的娘睞姐兒就仔仔細細往她身上瞧,曼娘牽著女兒的手往裡面走,打趣地道:「你這是瞧我身上有沒有多出什麼?」睞姐兒的腮幫子鼓起來:「我聽敏表姐說,說有一回她娘出門,等再回來時候,手裡多了根簪子,然後敏表姐才知道,她娘給她定下親了。」

  曼娘捏一下女兒的鼻子:「什麼你敏表姐的娘,那是你三表舅母。」說著曼娘微一沉吟:「再說,你這麼刁鑽古怪,誰敢娶你,好不好在我身邊一直養著吧。」睞姐兒抱住曼娘的胳膊:「真的嗎?一直在娘身邊養著,一直陪著娘,太好了。」

  曼娘見到女兒面上開心笑容,不由淺淺一笑,這天下哪有嫁不出去的女兒?這樣的話,不過說說就罷。

  曼娘吃過晚飯,冬雪才從徐家回來,帶回來新安郡主的話和曼娘說的也差不多,除此還帶了兩匹料子:「郡主說這是太后賞的,這個花色平常不多見,讓給大小姐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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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0 23:43: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九章:商議

  說完冬雪把衣料送上,曼娘瞧一下那花色,都是極鮮豔的,對睞姐兒道:「又便宜了你,得了你外祖母的賞。這料子,就留著過年給你裁新衣衫,瞧著也喜氣。」睞姐兒摸一下那衣料才笑著說:「好,給我和妹妹都裁一樣的,過年了,也要帶妹妹去外祖母那裡,外祖母瞧了,一定很歡喜。」

  「然後你就又能拿你外祖母的好東西了。」曼娘笑著介面,睞姐兒瞧向曼娘,撒嬌地道:「哎呀娘,您可不能說出來。」曼娘捏捏女兒的臉,見她笑容滿面,眉似遠山目若秋水,臉盤就像是白玉雕出來的,自己女兒這麼好,到底什麼樣的人才能配上?曼娘平日雖然總拘束著睞姐兒,說睞姐兒這不好那不好,心裡卻早把自己女兒當成這京城所有閨秀中最出色的人物。

  睞姐兒見娘緊緊盯著自己,哎呀一聲用手摸臉:「定是妹妹學寫字時候把墨點濺在我臉上了,我只胡亂洗了把臉,定沒有洗乾淨。」緋姐兒正牽著奶娘的手走進來,聽見姐姐的話就搖頭:「我沒有,我現在寫字不會把墨點濺出來了。」

  說著緋姐兒就甩開奶娘的手跑過去抱住曼娘的腿,抬頭看著曼娘:「娘,我寫字,沒有把墨濺在姐姐臉上。」曼娘把女兒抱起:「嗯,我們緋姐兒越來越乖了,去看哥哥們,哥哥們說點心好吃嗎?」謹慎哥倆長的越大,功課也就越來越緊,有時連晚飯都來不及回來吃,兒子們要上進,曼娘也不能攔著,只好讓下人們精心服侍,再往外面送些自己親手做的點心。今晚曼娘就讓下人們送點心出去,緋姐兒瞧見,吵著要跟出去尋哥哥,曼娘也就讓她去了。

  緋姐兒點頭:「嗯,哥哥們說,點心好吃,還讓我告訴娘,說今晚只怕要到亥末才能把功課做完,就不進來給娘問安了喪屍不要小清新。」奶娘也在旁笑著道:「幾位少爺功課都努力,還誇二小姐會寫字了。」

  緋姐兒一雙眼頓時彎成小月牙:「嗯,我拿三哥的筆寫了三哥的名字,七哥氣不過,說下回見了,要讓我寫他的名字。」曼娘摸摸女兒的發:「緋姐兒乖,好好學寫字。」

  緋姐兒從曼娘腿上站起來,笑嘻嘻地張開手撲到睞姐兒懷裡:「姐姐,教我寫七哥的名字。」睞姐兒原本不想理妹妹,見她滿臉笑嘻嘻,伸手接住她:「小調皮,只會來磨我。」緋姐兒靠在睞姐兒肩上:「姐姐最好了。」

  一句話說的睞姐兒心都化了,把妹妹抱緊一些:「算你還知道我待你好。」緋姐兒依舊靠的舒舒服服摟緊姐姐。

  轉眼就到了臘月初,徐明晉一家子已經從任所回來,曼娘接了信,帶上四個孩子們去看他們舅舅一家子。楚氏又有了三個月的身孕,面容微微有些浮腫,但還是出來迎接,見了後曼娘忙扶住她:「弟妹快別這麼客氣,你在屋裡坐著等我們就好。」

  楚氏笑著道:「月份還小,再說走動走動也舒坦些。」睞姐兒已經帶著弟弟妹妹們上前給舅母行禮,楚氏挨個叫起,見了緋姐兒贊道:「和她姐姐生的極像。姐姐果真好福氣,兩兒兩女,兩個好字。」

  曼娘也笑了:「瞧弟妹說的,等你肚子裡的小侄子一出來,還不是兩兒兩女兩個好字。」說笑著往廳裡去,孩子們又拜見舅舅,徐明晉又讓孩子們相見,在任所生的那個小閨女剛一歲半,也是粉妝玉琢一樣。

  互相見過禮,新安郡主才讓睞姐兒帶了這幾個孩子們下去,去花園玩也好,在屋裡玩也罷,都不讓吵到長輩們。

  等孩子們都走了,新安郡主才道:「好了,都是我們這些能做主的人在了,也好來商量下你弟弟的事。」徐明晉先往妻子腰後放了個引枕才道:「爹娘在上,我們哪有說話的份,自然是爹娘怎麼說,我們這些做小的怎麼做就是。」

  新安郡主斜了眼徐明晉才對徐啟道:「瞧瞧瞧瞧,這是你兒子,去外面做了三年官,也和我打起官腔來了。」徐啟用手摸摸鬍子呵呵一笑,楚氏已經笑道:「婆婆說他說的對,我也恍惚聽過,說那姑娘連規矩都學不好,真要順了小叔的意真娶過門來,那時出外應酬過起日子,小叔才曉得這事不成,那時爭吵起來,白白多了對怨偶也不好。」

  兒媳說的話讓新安郡主十分滿意,笑著點頭:「我就喜歡你這點,要說什麼就說了。只是你小叔上回寫來的信裡,還問你姨母那姑娘如何,還說要儘快安排那姑娘來見我。」這麼幾個月,徐明楠還是癡心不改,這也有些難,楚氏的眉還皺在那,曼娘已經道:「阿弟還有幾日就要和表弟還有你女婿一起到京了,這回阿弟定是要住在姨母那邊,我想著,不如讓母親和那姑娘偶遇,到時也好讓阿弟聽聽。」

  新安郡主點頭,接著就搖頭:「這不好,我去就太刻意了,還是要麻煩十二奶奶,正好這些日子也是送年禮的日子,我讓你姨母借了這過年的機會把他們接到京城來。到時十二奶奶再去偶遇。」楚氏起身應是,新安郡主示意她坐下:「我做婆婆的今兒說一句,這妯娌挑好了,你們以後的日子才好過。」

  楚氏還要起身,就被徐明晉按住肩膀:「母親都讓你別起了,你安心坐著吧。這事我也會勸阿弟,畢竟娶個媳婦不著,就算休了,也是傷筋動骨,還是在沒過門前把這事給說清楚好。」休妻這種事情,是傷了兩邊名聲,而不會單壞一邊的。

  徐啟也點頭,這件大事商量好了,也就說些家常,上回屈家求親不遂的事未免也被拿出來講金。徐啟皺眉道:「屈侍郎這人我記得很清楚,和我同年的那些,數他的官運頂好,平常做事也很謹慎。可是一遇到他那個小兒子的事,就什麼都忘了。前兒劉郎中來我這邊閑坐,還說起這事,說屈侍郎那個小兒子在家鬧的天翻地覆,非要逼著再求親不可。現在屈侍郎忙地給他尋一個容貌俏麗的妾呢。」

  曼娘不由皺眉:「這也寵的太過,事不遂就要這樣,再說十三四歲的孩子,就慌張給他納個妾在身邊,到時說親都不好說。」徐啟也道:「都這樣說,六部現在都在奇怪,屈侍郎平常為人,是極精明的,怎麼一遇到小兒子的事,就變成這樣。平常人家,遇到這樣事,不是該好生說了,再不成,就打上一頓,遠遠地送去書院拘著讀書,日後也好做人。」

  新安郡主已經聽的笑了:「你少說別人了,你自己還不是捨不得打你兒子一頓。」徐啟啊了一聲,用手摸摸肚子:「罷了,不說別人家閒話了,夫人,今兒兒子兒媳孫兒們都歸來,你預備了什麼好菜,我可能沾個光嘗一口?」

  新安郡主輕咳一聲:「好菜是有,可著人數做的,沒你的份。」徐啟的眉頓時皺緊,曼娘頭一個忍不住笑出來,徐明晉和楚氏也笑了,說笑一會兒,吃完晚飯也就各自歸家。

  沒過幾日,陳銘遠也從山東回來,同行的還有陳珍蘭的兒子和徐明楠。陳銘遠身上有皇帝交下的差事,連家都沒回就先進宮去面見皇帝。曼娘在上房陪著陳大太太等了許久,一直等到掌燈時候還不見陳銘遠歸來。

  陳大太太不由歎道:「曉得他不會回來吃飯,連晚飯都沒預備,可都這時候了,怎麼還不見回來。哎,兒子越大越出息,怎麼就覺得不像是自己兒子。」曼娘忙安慰了,又笑著道:「昨兒二嫂子尋我,說瞧中齊王府齊長史的千金,還說再過兩日,請婆婆去齊王府的時候,順便瞧瞧那姑娘呢。」

  陳大太太曉得這是曼娘岔開話題,也順著道:「你二嫂子和我說了,齊太太我也見過,雖說王官窮了些,可也是個極爽利的人,只是不知道她女兒怎樣?」曼娘和陳大太太說了好一會兒,還沒見陳銘遠歸來,倒是陳大太太開始打瞌睡了,曼娘也就喚來丫鬟,服侍陳大太太先安寢。

  陳大太太剛坐到梳妝桌前把發上的簪子取下,外面就有騷動,接著一疊連聲:「三爺進來了。」陳大太太忙推開丫鬟,起身往外走,陳銘遠已掀起簾子走進來,燈光之下依舊是一張神采飛揚的臉。

  曼娘看見丈夫出外幾個月,和原先依舊一樣,這才松了口氣。陳銘遠已上前給陳大太太行禮,笑著道:「原本該直接回房的,聽的娘還沒有睡,這才過來見娘。」陳大太太扶起兒子:「別說我還沒睡,就我睡著了,也要見你。這幾個月,你辛苦了。」

  說著陳大太太往兒子面上瞧去,陳銘遠笑著道:「不辛苦,這是欽差,一路有人接送,哪裡辛苦了?」陳大太太又和兒子說幾句家常,也就讓他們夫妻回去。

  等出了陳大太太的屋們,陳銘遠才長長打個哈欠:「我可累壞了。」隨著說話,他面上疲憊頓生,曼娘伸手扶住他:「已經備好熱水了,還有幾樣小點心,你洗個澡,再吃些點心墊下,宮中飯食雖好,可在御前又要答對,難免吃不好。」

  陳銘遠半個身子都快靠到妻子身上:「就知道你明白我,陛下倒記得讓人做了我最喜歡吃的魚羹,可邊吃要邊答對,哪能吃的香。這會兒要有碗雞絲面就最好。」曼娘回頭吩咐丫鬟趕緊去做,見丈夫疲憊異常,伸手摸摸他的臉。

  陳銘遠順勢握住曼娘的手:「小舅還說,吳姑娘極像你,可我瞧著,這天上地下,再找不到似你這樣的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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