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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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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秋李子 -【曼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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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3 10:29:1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章:勸說

  魏鈺和她做夫妻這麼些日子,她的事情也曉得不少,聽她歎氣就問:「你是不是因為長寧公主千金那件事,那件事大家都覺得奇呢。要說嫁個閨秀給那樣蠻夷地方,也不是沒有,可少有不留京的。」

  留在這等繁華地方,照樣也可以過一輩子,畢竟那個大榮家裡有長兄,他分不到多少產業。當聽到這消息時候,睞姐兒還很奇怪,哪裡的王這麼窮,連兒子都養不起,還是阿顏去把齊王世子收集的那些異聞拿來,睞姐兒才曉得,原來天下並不是每一個地方,都像天朝一樣繁華的。

  此時聽丈夫說起這件事,睞姐兒搖一下頭:「去問阿昭時候,聽她的意思,似乎是陛下的意思。哎,長寧公主真是傷心的不得了。」魏鈺伸手拍拍妻子的胳膊,睞姐兒抬起頭:「不提了,你在我家肯定沒吃好晚飯,我讓廚房給你做點宵夜,你是想吃鴨子肉粥呢還是白菜餡的餃子。」

  魏鈺也想法要逗妻子歡喜,故意思索一下:「都好,頂好的是,你自己下廚。這樣我才能和人去說嘴,娶個媳婦回來是多好。」睞姐兒瞪他一眼:「原來你娶媳婦回來,就是出去外面和人說嘴的?」魏鈺把睞姐兒的手握在手心裡:「自然不止這樣。越來越餓了,不如你去廚房,我給你在灶下燒火可好?」

  這人越說還越來勁了,睞姐兒的眼都笑的彎起來:「不是君子遠庖廚,你怎麼要去灶下燒火?」魏鈺已經讓人先去廚房預備,這裡就推著睞姐兒出去:「和你在一起,還說什麼君子遠不遠庖廚的話?你做飯,我燒火這才叫夫妻。」睞姐兒心裡越發甜蜜,和魏鈺進了廚房,下人們已經在那把火升起,睞姐兒就著手去熬粥,不時和丈夫互看一眼,心裡十分甜蜜。

  想到阿昭,或者她和那個大榮在一起,也是這樣甜蜜吧?不然怎會為了他棄了故國遠離家鄉,甚至受什麼洗,和他信一樣的教。唯獨苦的,是長寧公主。睞姐兒搖下頭,把腦中這些想法都搖掉,低頭看鍋:「喂,你把火燒小一點。」魏鈺也不擅燒火,說幫忙燒火,不過是想哄妻子開心,聽妻子這樣說急忙撤柴,這柴一撤掉,鍋立即就不熱了。

  睞姐兒急的跺腳:「讓你火小一點,不是讓你把火全都撤掉。」旁邊的廚娘已經笑瞇瞇上前:「爺和奶奶還請回去,這粥既然已經放到鍋上,剩下的活還是小的們來做。」魏鈺順勢站起身:「也是,這柴,我怎麼總放不好。」睞姐兒瞪他一眼:「得,今兒這粥要熬的不好,可不是我的錯,全是你的。」

  魏鈺連聲應是,讓丫鬟們端來水把手給洗了,推著睞姐兒出了廚房,和她在房裡說話,過不了一會兒,廚房就送來一碗熱騰騰的粥。魏鈺接過顧不得燙就喝了一口,哎呀一聲叫出來:「今兒的粥,果然不好喝。」真的嗎?睞姐兒就著碗喝了口就伸手捶丈夫一下:「去,這樣好喝的粥還叫不好喝,我瞧你就是故意的。」

  魏鈺害怕粥碗燙到睞姐兒,把碗放遠一些對睞姐兒道:「我想,長寧公主的千金,或者她和那位公子在一起的時候,也是很歡喜的,你不要太擔心了。」丈夫話裡的意思睞姐兒怎麼不明白?她直起身嗯了一聲:「我曉得,我只是心裡總有免不了的難過。」魏鈺把妻子的手握緊:「我曉得,你會難過,可是對她來講,或者這不一樣的日子就是她想要的。再說人生難料,誰知道以後是福是禍,橫豎都是她自己過去。」

  睞姐兒瞟了魏鈺一眼:「你不是武將家出身嗎?怎麼這會兒說這個,又說的頭頭是道?」魏鈺故意皺一下眉:「你這就是故意的,我小時候不也讀過書。」睞姐兒又笑了,瞧著她的笑容,真能當得起明眸善睞四個字,魏鈺不由湊近她的耳邊,輕聲道:「這粥也喝完了,不如我們歇息吧。」

  睞姐兒白他一眼,心裡卻承認魏鈺說的對,人生是福是禍,全是未知的,全是自己過下去的。況且陛下似乎還想通過這件事達到什麼目的,那麼再反對都是枉然,只有給她以祝福。

  過了半個月,阿昭一行離開京城,前往泉州,要從這裡出海遠航。由於群臣反對,這次出行並沒有大張旗鼓,僅僅有知道消息的人送行。阿顏口口聲聲恨著阿昭,恨她為了一個陌生男子就拋撇故國,可嘴裡說著,這日還是約了睞姐兒去送阿昭。

  再多說別的話都已無益,睞姐兒看著面上滿是歡喜的阿昭,除了能說幾句讓她保重的話再說不出別的。阿昭的眼亮晶晶的,見阿顏想哭卻強忍住不哭的樣子,阿昭伸手拍拍阿顏的肩:「或者再過幾年,我也能回來,那時你們都已兒女成行,可不許不認我。」阿顏的淚落下:「你這個沒良心的,你怎麼可以這樣說?」

  阿昭笑了,笑的還是那樣美:「阿顏,我曉得你的意思,可我想去看看,即便只能去看一眼,也就心甘情願。」睞姐兒淚也忍不住落下,侍女上前來說時辰已經到了,該離去了。阿昭對她們笑一笑:「記得去看我娘。」

  阿顏點頭,和睞姐兒看著阿昭上車離去,那一行人遠走,睞姐兒才拍拍阿顏的肩,示意上車,兩人正要上車時,阿顏轉身突然微微訝異往不遠處看去,不遠處有一乘轎子,在那靜靜停著,而旁邊的人,是長寧公主的貼身侍女。那日阿昭母女,是不歡而散的,但再不歡而散,長寧公主還是忍不住要來看女兒遠去。

  見阿顏往這邊看去,那侍女微行一禮,就示意轎夫抬起轎子離開。阿顏長歎一聲,這才和睞姐兒上車,等上了車阿顏才道:「兩宮太后都不同意這件事,可是陛下一意孤行,再加上阿昭,聽說周太后都氣病了,不肯見陛下,只肯讓長寧公主一人入侍。」連周太后都氣病了,睞姐兒垂下眼,難怪陛下在定下這件事後就讓他們快速離開,怕的是夜長夢多。陛下啊必須,您身為天子,富有四海,所到之處無不敬服,究竟是有什麼樣的圖謀,才讓您瞞的這麼緊,甚至不惜背上罵名?

  睞姐兒不知道,或許,阿顏也同樣不知道,甚至阿昭也不明白,她的舅舅同意這樁婚事的背後,究竟有著什麼?她只是滿心歡喜,能夠嫁得心上人,能夠去往遠方看一看那不一樣的風光。

  睞姐兒把簾子掀起一些,撲面而來的風開始帶著些許涼意,已經是七月底了,再過幾日,又是中秋,但長寧公主的身邊,永遠沒有那個能讓她歡喜的人了。

  車到魏宅,睞姐兒下車,等在門口的管家娘子們上前簇擁著睞姐兒往裡走,睞姐兒往旁邊瞧一眼,見那宅子已經修整的差不多,兩扇門都已經油漆好了,不由問管家娘子:「瞧這模樣,這家子再過些日子就該搬進來了。也不曉得是什麼樣的人家,好不好相處。」管家娘子笑著接話:「奶奶您這話說的,什麼樣的人家和我們,不都好相處嗎?」

  這倒說的是,睞姐兒淺淺一笑走進宅中。旁邊宅子過了兩日果然把那些傢俱什物都搬進來,小丫鬟去瞧過,回來和管家娘子們說,這家子想都是現買的,傢俱什麼全是新的,而且所費不貲。能在這附近買的起宅子的人家,自然也能花得起這筆傢俱錢,管家娘子們挑了幾句話去回給睞姐兒,畢竟和鄰裡和睦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睞姐兒得了這個回答,心裡倒有些奇怪,京城雖來來往往的人多,但要走官場的,難免要去自己家拜訪拜訪,可沒聽到自己爹娘說,有什麼人在魏宅旁邊買了宅子安置家眷。倒是件奇怪的事,若說做生意的,那些更是人精,只怕早早就來自己這邊拜訪,畢竟陳家的女兒,還是很能唬住一些人。

  既然對方不肯說他們家是什麼來頭,睞姐兒也就丟開這件事,家裡又添了樁喜事,陳銘遠在戶部侍郎任上兩年後前任尚書告老,陳銘遠理所應當地成為繼任尚書,若非年紀還不到四十有些小了,只怕就會順勢入閣。

  上回陳銘遠任侍郎時,正逢九阿公孝期,也沒好好熱鬧熱鬧。這回就正好擺上幾桌酒,請請親友們,若不是怕太扎眼,只怕還要請個戲班子,唱上一日,好好熱鬧熱鬧。

  陳家要擺酒,睞姐兒這個大姑奶奶自然也要回家一趟。那日早早地到了陳家,先去見了陳老太太,和她說了會兒話這才去見自己的娘。曼娘正在廳上和陳二太太料理著什麼,見睞姐兒來了,陳二太太就笑著道:「大侄女來的正好,我年紀大了,眼不行了,這看一會兒就眼花,你幫著你娘來瞧瞧這帳。我啊,去瞧瞧你大嫂去,今兒一早起來,丫鬟就說她有些發嘔。」

  婦人害喜是常見的,但齊氏頭一胎和這一胎懷到這個時候都沒害過喜,此時發嘔,難怪陳二太太要緊趕著去。睞姐兒對陳二太太笑著道:「二伯母要去瞧大孫子,那我就不攔著。」陳二太太喜氣盈面:「你也別和我說嘴,你這嫁過去眼看就要半年了,怎的,還不讓你娘做外祖母?」

  這成了家難免會被人問這些,睞姐兒拿起帕子遮臉:「二伯母又笑話我。」陳二太太笑一笑也就離開。睞姐兒拿過一本帳瞧了瞧,見自己的娘在那皺眉似乎在想什麼,不由悄聲問道:「娘,您在想什麼呢?」曼娘拍拍女兒的手,本不想說但又覺得女兒大了,有些話也該說出來,只是輕聲道:「月圓則虧,你爹爹這些年,太順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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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3 10:29: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一章

  睞姐兒的手頓在那裡,看著曼娘久久沒有說話。曼娘見女兒這樣就輕輕拍拍她的手:「也許是這些日子閒下來了,開始胡思亂想,你爹爹他,也不會不順利。」這分明是安慰自己的話,睞姐兒啊了一聲就抱住自己娘的胳膊:「娘,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您是不是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曼娘勾唇一笑:「你爹爹在朝政上的事,我素來不管的,我只是想起很多年前我祖母說的話罷了。」睞姐兒嗯了一聲,很認真地說:「娘,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會怕的。」曼娘捏捏女兒的鼻子:「能發生什麼呢?」睞姐兒輕歎一聲沒有說話,陳銘遠已經走進來,瞧見睞姐兒偎依在曼娘身邊就笑了:「還說你出了閣就是大人了,這一回來,還不是一樣和你娘撒嬌。」

  睞姐兒看著意氣奮發的父親,臉上也露出笑容:「爹爹這話說的,我在你們面前,還不一樣是小孩子。」說著睞姐兒的眼珠一轉:「爹爹升了官,要賞女兒什麼?」陳銘遠哈哈一笑,順手在睞姐兒張開的手心上打了一下:「賞你什麼,賞你一巴掌。」睞姐兒把手收回來嘟起嘴:「果然成潑出去的水,爹爹現在就不疼我了。」

  陳銘遠又是一笑,現在這個位置,也算得上萬人矚目,但越是萬人矚目,越覺得肩上的擔子重,況且還有陛下的雄心壯志,更覺得心力都快交萃,也只有回到家時,和妻子兒女說說話,才能覺得放鬆些。

  陳銘遠的愣神被曼娘瞧在眼裡,旁人都說陳銘遠位高權重天子重臣,家裡門庭若市,讓人羨慕不已。可只有自己才清楚,他這些年,太累了,也沒好好歇過。而且,也太順利了,這麼年輕就登上這樣的高位,不招人嫉都不可能。可他從不說在外頭的事,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有照顧好他。

  感到妻子溫柔地看向自己,陳銘遠回神過來,對曼娘笑一笑:「以後我的事會越來越多,這家裡,還是要你多操心些,辛苦你了。」曼娘嗯了一聲,睞姐兒索性站起來:「罷了,你們夫妻在這要說嗯嗯愛愛的話,我啊,還是去找妹妹。」曼娘打女兒一下:「滿口胡說,我和你爹爹二十年的夫妻了,又不是什麼少年夫妻,哪還說嗯嗯愛愛的話。」

  睞姐兒眼珠又是一轉:「老夫老妻,才越發恩愛,就如……」曼娘這下臉是真的被女兒說紅了,啐她一口:「快些去找你妹妹吧,她昨兒還說,給你做了雙鞋,想給你帶去。」睞姐兒應了就轉身出去。

  曼娘回頭看見陳銘遠若有所思的樣子,聲音更加溫柔:「你在外面也辛苦,我讓他們給你燉了養身的湯,你可喝了沒有?」陳銘遠啊了一聲才道:「難怪呢,我說最近這湯怎麼一股藥味,我還當他們把給大侄媳的湯端錯了,原來是你讓人給我燉的。曼娘,這些年幸虧有你,不然我也不會這麼順利,只是我想著,有些事,陛下……」

  曼娘已經打斷他的話:「朝政上的事,素來我都不管,那是因為我知道,你又不會去通敵謀反貪贓枉法,除了這個,別的自然任由你去做。阿遠,有些事,既然陛下託付你,那你也不能和我說。我唯一可做的,只有好好地幫你當好這個家。」陳銘遠笑了,握住妻子的手,做陛下倚重的大臣,自然也要承受別人所沒有的壓力。妻子以這樣的方式表示支援,二十年了,妻子果然沒有變。

  陳家的酒席依舊熱鬧,睞姐兒現在所要應酬的,就是些太太奶奶,而不再是那些沒出閣的小姑娘們,看著緋姐兒帶她們去玩耍,睞姐兒頓覺時光如電,當年自己和阿昭認識時候,也就是這樣年紀,而現在,已是天各一方,不曉得她可好?從路程上來算,她已到了泉州,該揚帆出海了。

  睞姐兒的愣神只有一霎那,已有人上前來說話,不外就是問幾句閒話,說幾句家常,睞姐兒笑著應了。熊三奶奶已經走上前對睞姐兒道:「本還要過去你那邊呢,可巧今兒就遇到了。」睞姐兒覺得這話有些奇,但也笑著道:「表嬸子有什麼要使喚我的,讓人來說一聲就是,怎麼還要親自過去我那邊?」

  熊三奶奶示意睞姐兒走到窗邊人少處才道:「我有個表侄兒,這些日子在京裡,說買了個宅子安頓家眷,前兒說起,才曉得就在你宅子旁邊,想著彼此都是親戚,這又做了近鄰,到時還要煩你多照看照看。」原來在自己家間壁的,是熊三奶奶的親戚,睞姐兒淺淺一笑:「這有什麼,遠親還不如近鄰,更何況又有瓜葛。」

  熊三奶奶瞧著睞姐兒那滿面笑容,不由在心裡歎氣,現在陳家的勢頭是越來越強,當初若能先結了這門親,而不是尚主,雖不如尚主風光,可自己侄兒也不會日子那樣難過。公主終究是難伺候的,更何況二公主的脾氣本來也就不好。這成親快兩年還一點動靜沒有,放在旁人家,或者就要想別的法子,可是公主哪肯做這樣的事。

  見睞姐兒又和別人招呼,熊三奶奶覺得心口有點堵的慌,旁邊正好有人過來和她說話,她忙又把心裡那些堵給咽下去,和人笑著說話。

  睞姐兒應酬了半日,等魏鈺來接時候,已經很困乏,上車後就在那迷迷糊糊打瞌睡,魏鈺把車窗關好才道:「旁邊那家快要搬進來了,我問了問,好似和你們也是一塊地方的。」提起這個睞姐兒就想到熊三奶奶說的話,打個哈欠睜開眼道:「三表嬸和我說了,說這是她一個表侄兒買的宅子。」

  魏鈺不由笑出聲:「這表侄兒可真多。」睞姐兒越發覺得困的厲害,又打個哈欠才道:「陳家的那些親戚,我都認不全,上回送曾祖父靈柩回鄉,光那些人都認了四五日,橫豎都是親戚。」魏鈺見妻子發困,把她攬到懷裡:「我們魏家,可是小族,來來去去就是那些親戚,你可不許欺負我。」

  睞姐兒啐他一口:「有你這樣的人嗎?還說我欺負你,誰知道誰欺負誰。」魏鈺把妻子摟的更緊些:「真的嗎?我可不敢欺負你。」兩人笑鬧幾句,馬車已經到了魏宅門口,管家娘子上前扶睞姐兒下車,又稟道:「今兒隔壁這家的管家過來了,送了份禮,說他家主人下個月就搬進來,還說和奶奶算起來也是親戚,小的還在琢磨,這是哪一門的親戚?」

  睞姐兒把熊三奶奶說的話告訴管家娘子,管家娘子這才了然,把那家送的禮拿到睞姐兒面前,睞姐兒見是四色土儀,還有兩樣點心,吩咐照原樣送份回禮過去,等那家子搬過來再去拜訪。管家娘子應是而去,魏鈺已經笑著道:「難怪要說成家立業,我自從娶了媳婦,這衣衫也有人照管了,回來也有人問長問短,連這來往禮節都不一樣了。」

  睞姐兒瞟他一眼:「說的就跟你在舅舅家住的時候,舅母都不照管你一樣。」魏鈺把下巴擱在妻子肩上,摟住她的細腰:「那不一樣,這自己媳婦照顧,那全不一樣。」睞姐兒忍不住就勢捏下他的鼻子:「美的你,快放開吧,我要去收拾收拾好睡。」魏鈺的手還不放開:「一日沒抱了,多抱一會兒。」

  睞姐兒才不理他,徑自扯開他的手往梳妝台前去卸妝。魏鈺瞧著妻子的背影,娶個媳婦回來真好,等再生個白白胖胖的娃娃那就更好,可是這生了娃娃,到時就不能多和妻子說話,那怎麼辦?魏鈺冥思苦想,也沒想出法子,索性不想,現在想這事還太早,等妻子有了娃娃再說。

  隔壁這家,在八月十二搬進來,想是要在新宅過中秋,這也是常見的,往這邊送了貼,睞姐兒也就帶人過去那邊拜訪。這家主母也是個年輕婦人,生的十分俏麗,在二門處接了睞姐兒就拉著她的手笑:「原本還以為是陌生人,誰知那日問起表嬸子,才曉得是親戚,若早知道,一開始就該過來拜訪。」

  睞姐兒讓人把賀他家的禮送上才笑著道:「親戚多了,有些也不常走動。聽三表嬸說,奶奶夫家姓阮?」阮大奶奶點頭應是,睞姐兒又在那想了想才道:「十多年前,做過龍巖縣令的,也不曉得和奶奶宅上是不是一家?」阮大奶奶聽了才啊地一聲:「令尊乃戶部尚書,怎麼魏奶奶您會曉得十多年前任過龍巖縣令的,實不相瞞,那位就是我公公。」

  睞姐兒笑了:「沒想到還是故人,家父做過龍巖縣丞。」阮大奶奶微一擊掌:「沒想到還有這樣緣分,這下我們就更親熱些。」兩人你來我往,說的十分熱鬧,又說了一會兒,見一個丫鬟走進來:「大奶奶,熊駙馬遣人送東西來了。」

  他們算起來也是表親,遣人送東西平常,睞姐兒正要起身告辭,阮大奶奶已經喚人進來,笑著道:「都是間壁,以後還要常來往,若有點事你就告辭,我們還說什麼?」這話說的有理,睞姐兒笑著坐下。

  來人已經進來,瞧見來人面容睞姐兒不由怔住,遣來的不是旁人,就是石小姐。瞧見睞姐兒坐在上方,石小姐不由百感交集,三年前自己和她是平起平坐,而三年後,自己再見她,就要恭敬行禮。石小姐垂下眼,想到自己現時的處境,心裡只覺十分難受,但還是按照禮儀上前行禮,並把帖子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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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事發

  阮大奶奶瞧了瞧那帖子就對石小姐道:「原來你就是表弟遣來服侍我們的。」若換做從前,阮大奶奶這樣的人石小姐怎會放在眼裡,此時也只有恭敬應是。阮大奶奶打量一下她,就叫來丫鬟讓把石小姐帶下去好生安置,這裡就對睞姐兒笑道:「我們初來京城,對京城不熟,表嬸曉得了,就說要給我們尋一個對京城熟的人,沒想到駙馬聽到,說一力包在他身上,今兒就把人遣來了。」

  這樣的事本也平常,可睞姐兒卻覺得阮大奶奶似乎故意說這樣的話,透著些許不尋常,但別人家的事,睞姐兒也不細究,只是笑著道:「親戚們之間,互相幫忙也是平常,這會兒又住到我家旁邊,到時有什麼事要我們幫忙,說一聲就是。」阮大奶奶也笑了:「這敢情好,魏奶奶你不曉得,我公公雖也是做官的,可歷來都是外任,這京裡還真不熟,到時得了你們指點,也是一樁幸事。」

  睞姐兒見話也說得差不多了,也就起身告辭,阮大奶奶親自送出來,快到二門處,丫鬟就追上阮大奶奶,問鋪蓋帳子這些都要用些什麼,好安置熊駙馬送來的人。阮大奶奶對睞姐兒說聲再會,也就和丫鬟說起,睞姐兒隱約聽到幾句,心中開始奇怪起來,熊駙馬現在的地位,送來人好好安置也是平常,可這樣殷勤,聽起來卻實在不大像,畢竟石小姐怎麼說,現在身份都是下人,而不是旁的。

  「在發什麼愣呢,以為你不回來備晚飯了,我都在外面吃過了。」魏鈺的聲音響起,睞姐兒抬頭瞧著他:「我什麼時候說了今日沒有晚飯了?」魏鈺眉開眼笑:「我錯了,還請娘子罰我。不如,我今晚給娘子捶腿可好?」越來越沒正形了,睞姐兒不理他,和丫鬟徑自往裡面去。

  魏鈺忙追上去,對著她打拱作揖,宅子裡全是笑聲,這笑聲卻不屬於自己,石小姐坐在窗邊,推開窗往外瞧,昔日自己的閨房外面,也曾有這樣一叢修竹,那時自己聽著竹子被風吹過,只感心曠神怡,可是現在,什麼都變了。

  門被推開,石小姐急忙起身,對走進來的阮大奶奶行禮。阮大奶奶打量一下她才道:「坐下吧。你的事,我已聽表嬸說過。」這一句就讓石小姐的臉都紅了,昔日在家中,那也是千尊萬尊的小姐,也是出入各大府邸,閨中想要嫁的人,那也是翩翩少年郎,而不是現在這樣。但當了阮大奶奶的面,石小姐哪敢露出半分不滿,只是輕聲道:「我命苦,還望大奶奶……」

  剩下的話就說不下去,石小姐只是用手按了下小腹。阮大奶奶歎氣,若在旁人家裡,這樣的事算個什麼事,可偏偏娶的是個公主,只有左遮右擋。阮大奶奶歎一口氣才道:「你安生在這住著,這小院也還僻靜,你……」石小姐已經起身:「得奶奶收留已經是大幸,再不敢望別的。」

  阮大奶奶見她知機,也只瞧了瞧她就打算起身,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我曉得你是官家小姐出身,在這京中,想也有許多相知,只是你今日已經落到這個地步,若遇到熟人,也休要多口。」石小姐再次應是,瞧著阮大奶奶離去,這才坐回凳上,眼淚開始撲簌簌流下,如同自己那不可知的命運。

  睞姐兒過了幾日,回娘家時候和曼娘說起,曼娘也只當一件小事,誰家都難免有幾件不為外人道的事,這件事只要不妨礙到自己也就少管。睞姐兒也就丟開,不把她放在心上。

  阮家搬進來後,也擇日請了幾個朋友,睞姐兒夫婦也在被邀之列,去赴席時又應酬一會兒。正要回去時就有個丫鬟進來,對阮大奶奶道:「大奶奶,熊駙馬喝的爛醉,奴婢們本打算喚他的下人送他回去,可是熊駙馬嚷著不回公主府,要在這歇。」鬧酒的人頗多,來赴席的客人也只各自笑笑,熊三奶奶搖頭道:「這孩子,定是怕喝了酒回去,吵到公主,不如就讓他在書房裡胡亂歇息一晚,公主那裡,我親自去說可好?」

  二公主管熊駙馬管的嚴,聽說連各種邀約都二公主親自瞧過才准,阮大奶奶故意遲疑一下,已有位夫人皺眉道:「雖說公主是君,可畢竟熊駙馬也是丈夫,這偶爾在外一夜想也平常,他既然不想回去,阮奶奶你也就讓他在這歇一晚,公主那裡,我和熊太太去說。」

  阮大奶奶這才笑著應是,讓丫鬟出外安排,又說自己久居鄉間,聽到公主兩個字膽都嚇破了。眾人也曉得這是她的托詞,也只笑一笑,睞姐兒卻覺得,這件事越發有趣起來,想到現在在阮宅的石小姐,倒不像送個下人來使喚,而有些像託付,難道是石小姐和熊駙馬有了什麼首尾,才會這樣做?若是真的,阮熊兩家的膽子不可謂不大。不過仔細想想,這件事情就算真的發了,天子就算發作也不會發作的特別厲害,頂多就是申斥熊駙馬幾句。畢竟無後是大事,到時只怕苦的是石小姐,而不是別人。

  日子過的很快,轉眼又是一年春日到,花園裡的花開的很好,睞姐兒臘月裡已經診出有了身孕,到三月裡肚子已經老大,也不愛出門,成日就在家懶著。徐陳兩府知道睞姐兒有了身孕,輪流著每日都要派人來送東西,藥材補品衣料,甚至連小孩的耍樣都流水樣送進來。

  新安郡主和陳老太太橫豎都是在家閒著沒事的人,每隔幾日還跑來魏宅。睞姐兒的日子過的很好,算算日子,阿顏還有四個月就要嫁進陳府,到時正好是睞姐兒孕期將滿,睞姐兒看著天上的雲,瞇著眼想,那時自己身子重了,娘一定不許自己去尋阿顏,哎,無法取笑她,真是有些不歡喜。

  「又在這日頭底下躺著,也不怕被風吹到,感了風寒事小,我重孫子不舒服事大。」聽到新安郡主的聲音,睞姐兒懶洋洋地坐起身,瞧著新安郡主抿著唇笑:「這才幾個月,我就從您口裡的小心肝變成只是懷著您重孫的人了?」新安郡主坐到睞姐兒身邊,順手拍拍睞姐兒的肚子才道:「這各是一出,你是大寶貝,這個,才是我的小心肝。」

  說著新安郡主讓丫鬟把手裡的湯盅端上來:「這是宮中貴人懷孕時用來保養的法子,我已經和廚子說過了,以後每日給你喝一盅,這不僅對胎兒好。」睞姐兒的鼻子都皺起:「外祖母,這都是第幾回了,我每日光這樣的湯,就要喝三盅。」新安郡主搖頭:「這不一樣,這要常換,你不曉得,我當初懷你林家姨姨的時候,也是按這樣保養的,結果婆婆的嘴臉……」

  新安郡主咳嗽一聲:「罷了,不說了,橫豎她早就作古。到臨來,也只能瞧著我過的好。」睞姐兒一口氣把這盅湯喝掉,讓丫鬟端白水來把口裡的藥味給沖掉才笑著說:「那邊的表妹也要瞧親事了,外祖母,您啊,還是多盯著那頭。」新安郡主哼了一聲:「少來這套,她的親事,我心裡早有數了,若不是……」

  睞姐兒笑嘻嘻地瞧著她:「是不是又是那個吳公子,我聽說梁首輔有意把孫女嫁他。」上月會試又開,吳公子不負眾望中了會元,雖殿試結果還沒出來,但吳府已經十分歡喜,那來說親的人更是絡繹不絕。除了梁府,魯府戚府也都有意結親。若不是徐陳兩邊都沒有合適的人選,只怕這邊也想結這門親。

  新安郡主的臉一沉:「當初我就說吳家這小子不錯,可是也不知道怎麼,你偏偏看上姓魏的。不過呢,我雖然外孫女多,他也確實不錯,還沒有一個不成又去說另一個的事。再說吳尚書也是聰明人,自然曉得要和哪一家結親。」這樣說來,吳府只怕不是和梁府就是和戚府結親,畢竟一個是首輔,另一個是未來皇后的母家。

  不過算來算去,只怕和梁府結親可能性更大,畢竟戚府現在沒說親的,只有一個十六歲的女兒,聽說她似乎性子有些不好。而梁府那兩位千金,可是以賢良淑德聞名。而且和相府結親,也更適合些。

  新安郡主歎過了才把外孫女的頭髮攏起:「哎,那些事,想了做什麼,說句那要讓人笑的話,什麼世家,不都沒有皇家……」說著新安郡主頓一頓:「罷了,說這個做什麼,畢竟我父王,已經過世二十年了。」睞姐兒從她話裡聽出一些落寞,把新安郡主的手拉一下,新安郡主皺眉:「也不外就是那些事,我活一輩子,什麼沒見過。隨便她們怎麼樣,我還是過我的。」

  睞姐兒剛要再說話,突然門口傳來嘈雜聲,接著丫鬟匆匆過來:「奶奶,是阮宅那裡出了事,阮大奶奶急得沒辦法,聽說新安郡主在這邊,特地想請郡主過去呢。」出事?睞姐兒咦了一聲,接著丫鬟身後已經轉出一個管家娘子,睞姐兒認得她,是阮大奶奶的心腹,還不等睞姐兒問話,那管家娘子已經跪在地上給睞姐兒和新安郡主磕頭:「還求郡主救救我家主人,若不然的話,我家主人既被公主府的人活活打死了。」

  打死?別說睞姐兒,新安郡主都嚇了一跳。見那管家娘子哭的淚流滿面,新安郡主就皺眉:「你好生站起來說話,還有,我外孫女現在懷著身子,可別嚇到了她。」自己可沒那麼嬌弱,睞姐兒瞧一眼新安郡主,很想留下來聽,但還是乖乖地往屋裡去。

  那婆子雖止住哭,但還是沒有站起:「郡主容稟,我家主人不合聽了熊駙馬的訴說,留了他一個侍女在家裡,熊駙馬也來瞧過幾回,原本相安無事,誰知今日吃過午飯,公主就帶人沖進我家宅子,把我家主人捆起來,說他和熊駙馬狼狽為奸,做下這等事,要把我家主人活活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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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子嗣

  新安郡主的眉頭皺緊,不由搖頭:「二公主脾氣雖壞,可若沒點證據,她也不會做這種事,你快些把未盡之詞說出。」管家娘子的聲音頓時卡在那裡,看著新安郡主。新安郡主還是紋絲不動:「這件事,我總要知道來龍去脈,才好幫著怎麼做。不然……」管家娘子牙一咬就道:「郡主容稟,這事實在是小的也不清楚,只有我家爺和奶奶曉得,那個侍女,據二公主說,和駙馬有了首尾,駙馬想保住她,才送到這邊來。」

  這和新安郡主猜的八九不離十,不由歎一聲,口裡道:「這件事,二公主雖性子躁了些,可做的也不算太過火。」管家娘子不由愣住,但還是強辨道:「郡主,縱我家爺和奶奶做錯,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況且……」

  新安郡主抬起一支手:「罷了,你也別和我講這些理,我過去瞧瞧就是,總不能眼睜睜地瞧著人被打死。」人命關天,如果二公主真下手打死了阮大爺,那才不好收拾。管家娘子聽的這話如蒙大赦,急忙起身服侍著新安郡主往旁邊去,新安郡主已命侍女去魯王府報信,魯王就是二皇子,他三月得封魯王,定在下月初十出京就藩,由他來勸,更合適一些。

  阮宅門口連守門的人都沒有,新安郡主一路進去,將到廳上就聽到阮大奶奶的哭叫聲,還有阮大爺的呼痛聲,以及二公主那尖利的聲音:「給我打,打死了我在這擔著,不過一個下賤婢女,就這樣護著,還瞞天過海,他們把皇家尊嚴都放到了哪裡?以為我是這等好欺的人?」

  皇家尊嚴?新安郡主的眉微微一皺,聲音平靜地道:「皇家尊嚴自然不可觸犯,只是你也未免太沒有氣度。魯王即日就要就藩,難道你要看他去就藩還牽掛著你?」聲音雖低,卻壓過了所有的人,坐在上方氣勢洶洶的二公主見到新安郡主到來,依舊拍著椅子扶手:「姑老祖,這話你說到哪裡去?難道他們觸犯皇家尊嚴就不該被活活打死?」

  阮大奶奶暗地裡讓管家娘子去求睞姐兒幫忙,也不知道能不能請來,誰知睞姐兒沒來,竟把新安郡主請來了,阮大奶奶心裡這一喜非同小可,跪到新安郡主面前道:「郡主,我知道皇家尊嚴不可觸犯,可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即便觸怒了二公主,她該打該罰,拿出章程來,我們一一收著,可沒有這樣一來就把我夫君捆起,說要活活打死的事。」

  章程?二公主聽到阮大奶奶這哭訴,伸手就拿起一個茶杯往阮大奶奶頭上打去:「什麼章程?下賤的東西,我平日看顧你們的好,喚你一聲表嫂,你就真以為可以和我平起平坐,論親道戚起來?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人?駙馬做出那樣的錯事,你不趕緊地來稟告我,怎的反收留那樣下賤婢女?」

  二公主原本相貌很美,但此時怒罵,臉色有些猙獰,記得她初出生時,也是那樣粉嫩一團,雪白可愛的孩子,怎麼現在就變的這樣面目可憎?新安郡主坐到她身邊,喝令二公主帶來的人:「都先給我停下,真出了人命,難道京城人都是瞎的?」公主府的人雖跟了二公主來,可也曉得要打死石小姐,算不上多大點事,可要真把阮大爺給打死了,那就是大事,畢竟就算是天子,也沒有無緣無故打死良民的道理。偏偏二公主又命他們不許停手,一力都有自己擔著,雖打著這些人並不敢下死力也不敢往那險要處打,此時聽到新安郡主喝令,急忙停了手站在那。

  二公主越發氣結,對新安郡主道:「姑老祖,你也是皇家人,哪能這樣對我?」阮大奶奶見眾人停下,急忙撲上前去,顧不得羞澀就把丈夫緊緊抱在懷裡,見他渾身傷痕,出氣多入氣少,竟死了半個,登時嚇的尖叫起來,轉頭去看二公主:「若是我丈夫真的死了,就算告到金鑾殿,賠了這條命,我也要和二公主您論個是非。」

  見阮大爺還有氣,又是被新安郡主給喝令不打,二公主那口氣怎麼能出的了,聽到這話就上前往阮大奶奶面上打了一巴掌:「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和我強嘴?我……」新安郡主見二公主依舊如此,喝道:「住手,到底有什麼事,你說出來,若是他們的錯,自然給你做主,你又何必這樣不尊重,這傳出去,哪有半點公主的樣子?」

  二公主尚未說話,阮大奶奶仔細瞧過丈夫,見他喘氣好了些,把丈夫交給管家娘子們照顧著,這邊就轉向新安郡主:「郡主,這事要說來,雖我家也有錯,但也合情。公主下降,合族光輝,到此已經三年,尚沒喜訊。那日駙馬想起此事,不免酒入愁腸,多喝了兩杯,寵幸了公主身邊一個侍女。誰知這侍女珠胎暗結,生怕被公主打死,這才苦求駙馬,只願駙馬望在她肚裡一點骨血的份上,讓她把孩子生下來。」

  「住口,什麼酒後失德,就是他們暗通款曲已經許久,還瞞得我好。」說完二公主就對新安郡主道:「姑老祖,這件事縱他們把嘴唇說破,錯的也是他們。」新安郡主暗自歎了一口氣,沒有理二公主而是問阮大奶奶:「那個侍女現在何方?」阮大奶奶並沒說那侍女在何方,而是傷心地道:「公主尊嚴,我們本不敢犯的,可怎麼說那也是一點血脈。若非……,也不是捨近求遠,送到這裡來。」

  新安郡主按住又要暴跳起來的二公主,對阮大奶奶道:「你放心,我別的擔保不了,但可以擔保那侍女平安生下孩子。」

  「這怎麼可以,一個孽障,憑什麼要生下來?」二公主又尖叫起來,新安郡主頭都痛起來,怎麼會這樣,哪有把事情越鬧越大的理?「阿樂,姑老祖說的本是好話,你好生聽著就是。」魯王的聲音響起,二公主瞧見兄長來了,急忙撲上前,那淚已經撲簌簌掉了:「二哥,他們欺負我,駙馬欺負我,連駙馬的家人都欺負我,姑老祖還不許我教訓他們。我要去和父皇說,要父皇教訓他們。」

  公主被欺負?魯王看著躺在地上只剩下半條命的阮大爺,再看看在那跪著的阮大奶奶,還有從進這宅子到這時候,一路上都是公主府的人,魯王的頭都痛起來,到底是誰被欺負?而且這個妹妹,出嫁之後脾氣只見長不見好,本來只是一點小事還是對方理虧,可現在鬧成這樣子,已經變成皇家理虧了。

  魯王歎口氣把二公主扶了坐下:「你這樣,讓我怎麼安心就藩?駙馬呢?你口口聲聲說駙馬闖了禍,要處置人你也要把駙馬拉來對質。」二公主吸吸鼻子:「駙馬被我打了一頓,吩咐人把他捆在那裡好生看著,等這邊處置完了,才去放他。」魯王搖頭:「你啊,父皇在朝中,母后在後宮,要處置人什麼時候不是有理有據,讓人心服口服?哪像你這樣?你這樣,我怎麼去向父皇求情?」

  求情?二公主的眉立即皺起:「你要向父皇為駙馬求情?他這樣,我恨不得休了他,哪會……」魯王打斷她的話:「我不是為他求情,而是為你求情。阿樂,這件事雖說是駙馬做的不對,可延嗣也是大事,若是婢妾們沒有也就罷了,若有……」二公主的怒氣登時又上來了,瞧著魯王冷笑:「我就知道,你們是男子,就是向著男子,我是公主,堂堂公主哪有讓駙馬納妾的道理?」

  魯王現在是極力地想把這件事平息,聽到二公主不肯聽勸,也只有道:「是,道理上,駙馬沒有經過你的允許,是不許納妾的,可現在既已有了身孕,生下一個,你不管就是了,橫豎人都任你處置,你現在跑到別人家來,打傷別人家的人,到時御史們聽到,會怎樣想?」

  「不就是幾封奏摺,怕他怎的?父皇把阿昭嫁出去,奏摺又少了嗎?長寧姑姑那麼反對,父皇又在意了嗎?二哥,若是連做皇家女兒都不能像心像意做事,那有什麼意思?」魯王的臉都黑了:「住口,阿昭的事,父皇是感動於他們的情意,故此才對那些奏摺留中不發。和你這件事毫無關係。」

  感到自己太過嚴厲了些,魯王聲音變的溫和了點:「我知道這件事,你傷了心,可我們又不會偏袒駙馬,你現在這樣做,到時真是……」讓人想偏袒都沒法偏袒,阮大爺被打的只剩下半條命,熊駙馬被打的現在還捆在公主府,早早吃過了皮肉之苦,到時就算是今上,也不能再另加懲罰,反而要安撫熊阮兩家。

  這個妹妹,做事真是從不經過腦子,魯王見二公主眼淚汪汪,歎了口氣:「至於那個侍女。」二公主擦一下淚,指著阮大奶奶道:「她還不肯告訴我那侍女在哪裡,若不然那樣賤婢,早給被活活打死。」阮大奶奶聲音裡也帶了哭腔:「魯王殿下,二公主闖進來,什麼都沒說就要把人都捆起來,我嚇的沒法,況且我家裡孩子也小,只得讓人把他們都送到樓上,免得遭了池魚之殃,並不是故意欺瞞公主。」

  二公主又覷面啐去:「呸,你還好意思說,識機的,就該早早稟告我,而不是到現在我才無意知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阮大奶奶牙一咬就道:「公主尊貴,天下人共知,自該不隱瞞您,但除了公主尊貴,天下尚有情誼,若論尊貴,自然是公主您尊貴,若論起情義,公主又遠了些。」

  要鬥這樣口齒,二公主自然是鬥不過,氣的拍著桌子:「你,你此時竟還這樣強嘴,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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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要鬥這樣口齒,二公主自然是鬥不過,氣的拍著桌子:「你,你此時竟還這樣強嘴,給我……」

  魯王見妹妹脾氣又上來,忙喝住道:「阿樂,你難道真要這樣?」說著魯王對阮大奶奶道:「這話說的對,又不是什麼謀逆做亂的事,為了情義護住也是平常事。」二公主忙又喊一聲二哥,魯王已經道:「你把那侍女叫出來,本王擔保,這孩子定會平平安安降生。」

  誰要這樣下賤之人生的孩子,二公主恨的牙咬,對魯王道:「好,好,二哥,連你也欺負我,到時這孩子生了,也不許抱回公主府,至於……」魯王也不理二公主,只對阮大奶奶道:「至於以後,這些事情,就是你們家事。」這裡面含有警告之意,阮大奶奶急忙道:「小婦人也曉得事有輕重緩急,當日答應,不過是拙夫為他們弟兄們之間的情義,至於這孩子的去向,任由長輩們做主,我們都是做小輩的,自然不能置喙。」

  新安郡主戲也瞧夠了,人也有些困了,站起身打個哈欠對魯王道:「你們是親兄妹,這事你來處置最好,我先回去了。」魯王忙起身行禮:「這件事驚動姑老祖,確實是我們的不是,姑老祖慢走。」二公主見魯王恭敬,身子在椅上一扭,什麼都沒說,只依舊氣鼓鼓的樣子。

  魯王送走新安郡主才對阮大奶奶道:「事已經發出來了,你們就把那侍女交出,至於別的,你們也就不用管。」阮大奶奶擦掉眼中的淚,恭敬應是,才讓管家去把石小姐叫出。石小姐自知道二公主帶了人來阮宅大鬧,一張臉已經雪白的看不出半點血色,此時被叫了出來,依舊對二公主行禮,二公主看到她那個肚子就氣不打一處來,這個孩子,怎麼能懷在這樣下賤婢女的肚裡,而不是懷在自己肚裡。

  看到這個侍女竟是石小姐,魯王不由一歎,記得數年前,曾在宮中和她見過一面,那時她還是石侍郎的千金,隨母朝見皇后。現在卻是公主府的侍女,一身由不得自己。若是石小姐,還不能行那去母留子之法。這件事,怎麼也要稟告父皇才對,畢竟石家雖獲罪,卻還有讀書種子,誰知道今後能不能起來。魯王心裡思索著,面上沒露出來,只是和二公主帶了人就離開阮宅。

  聽到下人來報,魯王和二公主都離開阮宅,新安郡主才歎氣:「要替人出頭,也要瞧瞧對頭是誰才成。」睞姐兒嗯了一聲,歎道:「石家千金,竟落到這種地步,實在是……」新安郡主拍拍她的手:「人有旦夕禍福,女子們一身富貴本就系於男子身上,只是這有身孕的是石家千金,這件事只怕沒那麼善了。」

  為官的人,關係都是錯綜復雜的,石家雖獲罪,但同年同僚依舊不少,況且罪不及孥,當初石小姐被貶為侍女,不過是因觸怒了陛下,此時若再出別的事,未免會有人說,皇家行事,太過嚴苛,致天下無人敢再讀書。

  新安郡主說完這句也就沒提這事,睞姐兒此時一心只撲在孩子身上,全當閒聊罷了,也和外祖母說笑一會兒,用過晚飯新安郡主也就自回徐府。

  這件事魯王也好、新安郡主也罷,都叮囑阮家人不要傳出去,誰知天生偏有這樣不巧的事,那日二公主帶人去阮府後,有人來尋熊駙馬,下人們一時說漏了嘴,於是熊駙馬被二公主打了一頓還捆進內室的事就被人知道。來尋熊駙馬的是他同年,聽到此事後未免發了讀書人的脾氣,沖進公主府把熊駙馬救出來後就拉了他進宮告狀去了。

  魯王帶著二公主尚未回到公主府,就有人來報了此事,聽到竟有人敢救走熊駙馬,二公主,立時打了報信人一個耳光,要進宮去陛下面前求個公道。魯王見此事難以善了,不得不帶了二公主直接進宮向天子陳情。

  天子駕前,也不曉得發生了些什麼事情,只知道第二日二公主和熊駙馬依舊回了公主府,阮宅那裡也來了太醫為阮大爺診治,也不算白挨了這一頓打。至於石小姐,聽說天子親口御言,讓石小姐生下孩子後就出家,總算得保住一條性命。只是二公主雖依舊回了公主府,她身邊的從人被換了乾乾淨淨,還多了兩個皇后親自派來的女官,免得二公主再火氣上頭,做出什麼丟了皇家顏面的事情。也藉此堵住言官們的嘴,說皇家養女不教。

  熊駙馬原本依了常例,在宗人府任職,那個職位也被免了,此後更難出現在人前,聽說現在伺候他的,一水兒的內侍,別說年輕漂亮的侍女,連婆子都沒有一個。

  這件事情雖被快速掩蓋下來,但京中人還是談論了許久,直到四月底才出現了新的談資,把這事給蓋下去。外面談論的這樣熱鬧,睞姐兒也毫不在意,現在最要緊的是自己的肚子,雖說曼娘忙著陳謹的喜事,無法分身到女兒身邊來,可有陳老太太和新安郡主她們倆的照顧,睞姐兒的孕期十分順利,轉眼就到瓜熟蒂落之日。

  睞姐兒發動起來時候,正好是陳謹成婚那日。陸太太並沒去赴陳府的宴席而是過來照顧睞姐兒,見睞姐兒發動起來就笑著道:「這孩子趕的巧,想是想出來見見他舅舅的喜宴,沾沾喜氣呢。」聽到陸太太的話,睞姐兒也把那顆心放下,按了穩婆說的話去做。

  這邊曼娘知道女兒發動起來,恨不得生出四隻腳去瞧瞧女兒,可偏偏此時就有人報,新人喜轎將要進門,這才是真正的無從分身。陳二太太見了就笑道:「三嬸子你安心做婆婆,侄女那裡,我去瞧瞧,定會好好的。」曼娘和陳二太太做了這麼多年的妯娌,早已對她無比信任,自然謝過她。

  兩人在那說話,熊三奶奶聽到曼娘和陳二太太說的話,忍不住羨慕地歎道:「這樣的孩子,才是眾人都盼著的,哪像……」說著熊三奶奶頓一頓,接著臉上就換了樣子:「還要恭喜表嫂雙喜臨門。」四月初的時候,石小姐生下一個女兒,二公主怎肯撫養這個孩子,剛落草就被抱到熊府,熊三奶奶養著,石小姐剛出了月子,連女兒都沒瞧到一眼就上了車出城去了百裡外的一座庵堂,落髮為尼,長伴青燈古佛去了。

  曼娘怎不明白熊三奶奶的意思,那孩子這樣的境地下出生,以後遭遇可想而知。也只順了熊三奶奶的話笑著說了幾句,就聽到喜轎來了,新人已經下轎。曼娘在眾人簇擁下來到堂上,陳銘遠和陳老太爺夫婦已經等在那,見到曼娘進來,陳銘遠對妻子露出笑容,曼娘瞧著他,不由想起昔日,自己初嫁時的情形,現在,轉眼就是做了公公婆婆,今日女兒生下孩子的話,自己和他,就要被稱作外祖父母,時光如水,帶走的只是青春,留下的是自己和丈夫之間,那份越來越濃的情。

  坐下時候曼娘悄聲對陳銘遠道:「怎的,今日這樣,想起當初你娶我時候嗎?」陳銘遠轉頭看一眼妻子,臉上也露出笑容,怎麼會忘呢,當初就是這樣,被她的笑容所吸引,再到如今。

  陳謹穿了大紅袍子,已和阿顏並肩走進來,層層蓋頭之下,看不到阿顏的臉,但曼娘覺得,阿顏定然是笑著的,那笑說不定還帶了幾分嬌羞,如天下每一個新嫁娘一樣。

  贊禮在旁高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到現在,竟好像可以說一句子孫滿堂了。曼娘瞧向丈夫,見他臉上也是笑容滿面,心裡更是喜悅無比。低頭去看那對小新人,見兒子雙頰都是紅的,不由在心裡笑了,此時心裡哪一點,不是如蜜一樣甜。

  新人送進洞房,曼娘夫婦招呼客人們入席,花廳內人聲鼎沸,曼娘和趙氏齊氏在那招呼客人,也有人問起陳二太太,聽到說睞姐兒今日發動,陳二太太前去魏宅瞧瞧,不由贊陳二太太幾聲,再順帶加幾句她們妯娌真是和睦,要齊氏也要和小嬸子一樣和睦的話。說說笑笑,互相應酬,也不知今日這席上,又有幾對兒女要成姻緣?

  曼娘應酬了一會兒,見陳珍蘭往自己這邊走來,忙笑著道:「五姑母怎麼不去和婆婆們鬥牌?」陳珍蘭看著曼娘,笑著道:「我喝了兩杯酒,不耐煩和她們鬥牌,想和你說說話。」陳珍蘭要和曼娘說話,曼娘自然要從,扶了陳珍蘭走出廳,到旁邊一個小屋坐下道:「五姑母要和我說什麼?」

  陳珍蘭拍一拍曼娘的手:「我也不和你說什麼,只是看到今日你都娶了兒媳,有些感慨罷了。」曼娘嗯了一聲,聲音低低地道:「若沒有五姨母當年的勸說,我的日子,哪有這麼好。」陳珍蘭笑一笑,就拉過曼娘的手:「有些話,你五姨父不和我說,但我也能猜出一些,你五姨父他過了八月,就要上表致仕了。」

  致仕?曼娘不由一驚,邱淮已經入閣,有邱閣老之稱,況且今年不過剛滿六十,再做些年也是常事,哪有這麼早就致仕的?再說朝中,梁首輔就比邱淮還要大幾歲。陳珍蘭淡淡地道:「你五姨父宦海沉浮那麼多年,到現在官居二品,雖非首輔卻也入過閣,臣子做到這個地步,行激流勇退之舉也是常見。」

  曼娘嗯了一聲就道:「五姨父這些年想必也累了,但……」陳珍蘭看著外甥女,握緊她的手:「你五姨父說,這些年,天子和不少臣子之間,矛盾越來越深。他覺得,只怕再過些時就有大變,與其到那時候,倒不如現在退了還能保平安。曼娘,阿遠他是天子近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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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這話背後的意思,讓曼娘的汗登時就濕了衣衫,天子和臣子之間的矛盾,曼娘不由想起舊日阿昭的事,可阿昭不過是公主之女,陛下疼愛,遂了她的心願也是常理,除非背後有別的不為人知的事。

  陳珍蘭再次拍拍曼娘的手,意味深長地道:「曼娘,我曉得,當日阿遠去做皇子伴讀時,就再和陛下分不開了,可陛下身邊的近臣,不僅是要順從陛下的。」曼娘已經收拾好了心緒,對陳珍蘭道:「五姨母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我也明白我的夫君,他並不是那樣諂媚之人,他聽從陛下聖意,定是有他要聽從的理由。」

  陳珍蘭瞧著曼娘,想到丈夫有意致仕時曾經說的話,他們已經老了,該讓更年輕的人上去,可是年輕人,有時未免太急躁了,不明白徐徐圖之的道理。陳珍蘭的唇抿緊,安撫地拍拍曼娘的肩:「阿遠也是我從小瞧著長大的,我怎麼會不明白他的性子?可是曼娘,有時候,並不是對的,就可以堅持住的。」

  曼娘嗯了一聲:「五姨母,我曉得,謝謝您這番話。可是,他是我的丈夫,只要不貪贓枉法謀朝篡位,那不管他做什麼,只要是對天下百姓有利的事,我都會支持他。」這話不長,卻讓陳珍蘭感到裡面藏著的銳意,這種銳意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了,那曾經有過的稜角也早已磨平了。

  陳珍蘭再沒說話,只是低頭。曼娘急急地拉住姨母的手:「姨母,您是不是覺得我這番話不中聽,可是姨母……」陳珍蘭抬起頭,對曼娘笑一笑:「不是覺得這番話不中聽,只是有些時候,要做些事,會很難的,曼娘。」

  曼娘點頭,瞧向陳珍蘭又滿是孺慕之意:「五姨母,我曉得,您是對我好,可是有時候,人要聽從自己的心。」陳珍蘭把曼娘摟過來,長歎一聲,罷了,這件事,既然連自己的丈夫都在為難,都認為可能是有好處的,自己又操什麼心呢?

  酒席散時,陳二太太還沒回來,只是派了個丫鬟回來報信說,睞姐兒這邊只怕要等到夜裡才能生產,今晚就不回來睡了。婦人家生產,常常要花不少時間,陳老太太和曼娘等人雖然心急如焚,卻也只有耐心等待一途。瞧著家下人等把這些東西都收拾了,曼娘也就回房,進了屋聞見有酒味,再看丈夫,還是和平日一樣伏在桌上睡覺,曼娘上前推他一下:「喝了酒,就好好地去躺著,怎麼又趴在這睡,又不是孩子了。」

  陳銘遠直起身打個哈欠,看著妻子就笑:「我這不是在等你。」曼娘走到梳妝台前卸妝,對陳銘遠道:「今兒五姑母來尋我,說五姑父,準備上表致仕。」致仕?這兩個字讓陳銘遠愣了下才道:「姑父雖年已六旬,但精力健旺,怎麼就要致仕了。」曼娘回身瞧著丈夫,把今兒陳珍蘭說的話學了一遍才道:「你和陛下,是不是在做什麼了不得的事情?而朝中不少大臣,都是反對這件事的。」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陳銘遠也知道,這件事遲早會被天下人周知,坐到床邊去脫鞋:「陛下是個有雄才大略的天子,他的眼界,絕不止在這個地方。」曼娘手裡的簪子匡啷一聲落到梳妝臺上,轉身驚訝地看向丈夫:「陛下的眼界很遠嗎?可是數代先皇,都已經有明示,再不許出海。」

  陳銘遠低頭,接著就抬頭看向妻子:「所以你知道了,陛下要做點事情有多難?」這不僅是要和大臣們抗衡,更是要和前面的數代先皇的遺訓作對,曼娘疾步走到丈夫身邊:「但是,海外貧瘠,出海不過徒費錢財。」這是當年皇家下令銷毀海圖的時候,訓示天下的話,陳銘遠不由嘲諷一笑,什麼海外貧瘠,出海不過徒費錢財,什麼我天朝大國,無一不產,無需再去海外尋找一些東西,不過是爭權奪利的藉口。

  要知道,當時反對最厲害的那幾家,可都有做外海生意的,一旦旁人不許出海,那有海圖的他們,就牢牢掌握住這筆生意,他們,著實可惡。陳銘遠的手已經握緊,重重地在床上拍了一下。

  曼娘看著丈夫的舉動,聲音很低低問:「陛下他所要圖謀的,不會是這天下吧?」這個天下絕不是指這塊地方,而是指海外的那一大片地方。陳銘遠贊許地看著妻子的眼:「齊家治國平天下,這是聖人語。而且,連那樣遙遠小國的人,都已來到我們天朝,傳播他們的教義,那我們天朝,為何不可以把我們的教義傳到他們的地方?」

  這個,曼娘看著丈夫那閃亮的眼遲疑地搖一下頭,把教義傳到他們的地方,可是那些地方,不過是些蠻夷,這樣的教化之功,要花多少年?陳銘遠伸手握住妻子的手:「曼娘,陛下不是那些只能看到一點點眼前利益的大臣,他說,今日蠻夷既能派人遠渡重洋來我天朝,傳播他們的教義,那為何我們不可以把聖人學說傳到別處?」

  這些,感覺實在有些太遙遠了,曼娘不知該說什麼好。陳銘遠輕聲道:「曼娘,陛下要行這樣的事,定會遭到旁人反對的,所以只有……」曼娘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低聲道:「阿昭,陛下是因為這個,才把阿昭嫁給那個什麼王子,還讓他們從泉州出海,就是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名正言順?」

  陳銘遠笑了笑,但那笑卻含著歎息,堂堂天子,九五之尊,卻要這樣掩人耳目,不外就是出海會招致眾臣們的反對。先皇遺訓,海外貧瘠,不過是要掩蓋一些別的事情。丈夫不說話,曼娘曉得他默認了,不由輕聲道:「只是可憐了長寧公主。」

  千嬌萬寵的女兒,就這樣去了那遙遠的地方,終生都不得見。陳銘遠沒有妻子那麼多愁善感,畢竟對他來說,能夠建功立業,才是值得驕傲的。兩夫妻就這樣沉默了好一會兒,曼娘才道:「睡吧,這些話你就當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陳銘遠對妻子湧上一絲歉意,低頭看著她:「曼娘,我不會讓你吃苦。」曼娘淡淡一笑:「我說過,我的榮華富貴因你而來,若因你而去也是平常事,和你在一起,我沒想過別的。」陳銘遠抬頭看向窗外,突然笑了笑:「睡不成了,天都亮了,我們要起來梳洗,去做公公婆婆了。」

  曼娘嗯了一聲,喚進丫鬟服侍梳洗,見丈夫一如往常,不由淺淺一笑。曼娘剛把頭梳好,秋霜就走進來,滿面笑容:「給太太道喜,魏姑爺那邊遣人來報喜,說我們大小姐,今日卯時,生了個哥兒。」這是喜事,曼娘剛要吩咐人備馬車,前去看睞姐兒,猛地想起今日還要受新人的禮,不由搖頭道:「你讓人往那邊送些補品,再給二嫂子道乏,說辛苦她了。再和你們大姑奶奶說,等這邊事一完,我就去探她。」

  秋霜已經應了無數個是,歡歡喜喜走了,屋內的人也向曼娘道喜,曼娘笑著道:「好了,曉得你們都是要我的賞錢,這些日子忙著你們三爺娶妻,你們也都累了,傳話下去,家裡上下人等,全都多發兩個月月錢。」這一句讓那些說道喜話的人說的更真摯些,陳銘遠往鏡子那照一照就歎道:「哎,難怪我頭髮都白了,女兒都做了娘,我都做外祖父了。」

  曼娘推他一下:「得了,還以為你青春年少呢?快些收拾了,還要去見新人們呢。」陳銘遠笑著應是,收拾了和曼娘往前面廳上去,此時眾人都已知道睞姐兒今早得了個哥兒,陳老太太正在那和趙氏說著什麼,瞧見曼娘夫妻走近就笑著道:「新外祖父母來了,來來,快來坐下。」

  曼娘還沒來得及說話,趙氏就已笑著道:「不光是新外祖父母,還是新公公婆婆。怨不得都說三嫂子的福氣好,婆婆您瞧,昨兒新媳婦進門,今兒就做外祖父母,喜事全趕到一塊了。」陳老太太樂的大笑:「也別說你三嫂子,你再過些年,也要做婆婆了,難道還要像現在這樣,和我說話。」趙氏咦了一聲:「怎的,我這樣說話不成嗎?」

  眾人又都一番大笑,丫鬟已經走進來報:「大爺和縣主來了。」說著陳謹和阿顏雙雙走進,上前拜見祖父母、父母等各位尊長。陳老太太夫婦和曼娘夫妻還能受阿顏的禮,趙氏等人就不敢受阿顏的禮,只是起身請阿顏不要如此多禮,當然,見面禮那是免不了的。

  等到見平輩們時,八爺笑嘻嘻地道:「幸虧阿顏姐姐只是縣主,要是個公主,那才叫麻煩。」陳謹瞧堂弟一眼,陳慎已經道:「阿顏姐姐,不,三嫂子端莊大方,就算是個公主,也不會做那樣的事,再說也只有二公主脾氣怪些,旁的不說,陛下的幾位姐妹,那都個個脾氣好。」

  陳八爺笑嘻嘻地對陳慎道:「哎呀,你怎麼曉得只有二公主脾氣壞些,難道你想尚個公主不成?」陳慎一張臉登時紅了:「誰想尚個公主,男兒家要志在四方,娶個公主回來,就是要成日陪著她,哪有半分自在。」

  阿顏和陳謹都笑了,陳老太太已經笑著說:「好了,這幾日縱了你們,你們就在這這樣議論起來,皇家的事,你們還是少說,五太太,就勞煩你帶了仙遊縣主,前去各家認認。」趙氏笑著起身:「婆婆果然是要急著去見大侄女,連三嫂子都拉了去,就把這差事推給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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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3 10:30:2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六章:彈劾

  陳老太太笑著道:「怎的,推給你還不好嗎?」趙氏已經上前挽住阿顏的手:「好,當然好,我啊,還巴不得娶一個這樣的兒媳呢,只是我那兒子,沒有這樣福氣。」陳慎已經對自己堂弟笑著說:「瞧瞧,這可是五嬸子說的。」陳八爺做個鬼臉,阿顏整張臉已經羞紅,陳老太太和曼娘也就各自叮囑了他們幾句,往魏宅去瞧睞姐兒。

  睞姐兒雖是頭胎,那孩子卻養的好,進去時候陳二太太還在那和睞姐兒說話呢,瞧見陳老太太和曼娘婆媳進來,陳二太太就笑著說:「我就算著,那邊事一完你們就來瞧侄女,果然算的不差。那孩子,真是和侄女小時候長的一模一樣。」曼娘給陳二太太道過乏,走到女兒床前見她雖顯得虛弱,精神還好,問了幾句陳老太太就抱著孩子走過來:「果真和睞姐兒小時候生的一模一樣,長大了,還不曉得會惹得多少人家的姑娘芳心大亂呢。」

  睞姐兒躺在那聽著祖母這樣說就忍不住道:「祖母您說笑了,這才多一點點大的孩子?」陳老太太抱著重外孫子,心裡歡喜的不得了,順口就道:「陳家的外孫,光憑這個,就有不少人家想結親了。」這短短的一句話卻讓曼娘想到昨夜丈夫說的話,壓下心裡那偶爾泛起的不確定,只和她們說笑。

  過了八月,邱淮果真上書請求致仕,天子在例行地挽留之後,也就准了這件事。關於邱淮致仕後所留下的空位由誰來補,卻成了爭執的焦點。邱淮所領的刑部尚書,由侍郎來補,這是天子和眾大臣都點頭的。但閣老之位,卻起了紛爭。天子屬意陳銘遠,而梁首輔卻以陳銘遠年紀太輕,無多少建樹,還是要老成人來補進行反對。

  此時對陳銘遠的傳言也有些不好,有說他只曉得諂媚天子,有說他不過是仗了出身才在這樣年紀就升到這樣高位。曼娘在梁府千金和吳公子訂婚的宴席上,自然也聽到些傳言。雖說只是遮遮掩掩,沒人敢問到曼娘頭上,但曼娘全當沒聽見一般,依舊坐完席面才回家。

  只是傳言越演越烈,甚至有言官開始彈劾陳銘遠,雖都被留中不發,但曼娘再出門做客,看見的眼神也和原來不一樣。這樣的傳言也傳到了睞姐兒耳裡,她急急回家,問曼娘道:「娘,外頭那些話都是怎麼回事?爹爹他,絕不是那樣的人。」曼娘把往日的賬本都收起來才看向女兒:「你既然知道你爹爹不是那樣的人,那你還擔心什麼呢?」

  曼娘的平靜感染了睞姐兒,她走到曼娘身邊,輕聲道:「我曉得爹爹不是那樣的人,可是眾口鑠金。」曼娘拍拍女兒的手:「眾口鑠金,可金子還是金子。再說宦海沉浮,哪有人能不受到攻擊。你爹爹這樣年紀卻居高位,不招人恨是不可能的。」睞姐兒抬頭看著自己的娘,聲音有些低:「我曉得,可是娘,這回和原來不一樣。」

  不一樣在什麼地方,睞姐兒也說不清具體的,可是竟有些怕,怕爹爹挺不過去。曼娘把女兒的臉拍一拍:「別擔心,你爹爹他,會過去的。」

  「是啊,公公他會過去的,這都幾十年了,公公他什麼沒見過呢?」阿顏的聲音響起,她過門已經三個來月,和原先一樣恬靜,走到曼娘身邊坐下就拍一下睞姐兒的手:「都說這女人生了孩子,會有幾年變笨,我原來還不信,現在瞧來竟是真的。」睞姐兒啐她一口:「呸,你少來取笑我。」

  見兒媳進來曼娘淺淺一笑就道:「你不是回王府嗎?怎麼還沒去?」阿顏淺淺一笑:「我本來是要回去的,可聽到姐姐回來了,再一想想,她剛生完孩子沒多久,只怕會著急,這才過來。誰知我猜的不錯,她是真心急了。」睞姐兒的臉不由一紅,打阿顏一下:「我擔心爹爹,這也是常有的。」

  阿顏按住睞姐兒的手:「我自然曉得這是常有的事,可是你難道忘了,公公婆婆他們所見過經過的,比我們多,若連他們都沒把握沒主意,那我們就更沒把握更沒主意了。」睞姐兒懊惱地把頭伏在曼娘肩頭:「難道說生個孩子真的會變笨?這樣的道理,怎麼我來之前沒想到呢?」

  曼娘慈愛地拍一下女兒的背,眼裡卻沒有像她們一樣那樣平靜,而是看著不遠方,似乎能看出一個答案來。

  究竟由誰入閣爭論了很長時間,最終由另一尚書領了這一位置,但詔書傳下時,曼娘沒有鬆一口氣的感覺而是有一種無力感傳來,照當日陳珍蘭的話,那現在陛下最起碼和閣臣之間的分歧是越來越大,大到矛盾公開的地步。這對朝廷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失去閣臣位置的陳銘遠並沒有外人所想的那樣鬱悶,和平日一樣照常上值,同樣也去參加了那位新閣老的酒席,照樣和人說笑談天。而在朝上互相看不順眼的大臣們,在這時候遇到,一個個也應酬說笑,席上只見一團和氣,瞧不出剛剛才為了一個閣老位置,互相攻擊對方,你死我活的樣子。

  當陳銘遠回到家裡,曼娘接他進屋時候,才聽到陳銘遠長聲歎息,不知這歎息,是為了那失去的閣老位置,還是為了別的什麼?曼娘沒有問丈夫,只是吩咐人打來熱水,伺候他梳洗,好讓他的心平靜。

  轉眼就從秋到冬,從冬又到了春,京城裡高門大戶的日子,彷彿永遠都這樣平靜。婚喪嫁娶,每個月都能攤上那麼幾樁,梁小姐也正式嫁到吳府,成了吳二奶奶,相府和尚書府的聯姻,這婚事也是辦的十分盛大。曼娘去賀喜的時候,還和吳夫人說了好一會兒的兒女經,好像當日曾因吳府求親不允的那絲裂痕不存在。

  平靜的日子總是需要被什麼東西打破的,當知道阿顏有喜時候,一紙奏摺震撼了整個京城,這奏摺很簡單,是從福建來的,上面說的是,去年八月,在呂宋有一批天朝去那裡從商的人被殺,奏請朝廷再申海禁,免得再有天朝人去往他國,命喪異鄉。而就在這紙奏摺到達天子案頭時候,以梁首輔為首的眾臣也上彈章,彈劾戶部尚書陳銘遠虛耗公孥,擅自命船出海,致使有這樣滔天之禍。

  既然梁首輔都帶頭,旁人更是爭先恐後,短短三日,天子案上的彈章就堆了有三尺來厚,彈章可以留中不發,但天子不能不上朝,而這幾日天子上朝時候,梁首輔等人奏請的,就是此事,重申海禁,治罪陳銘遠。一時陳銘遠處於風雨之中,竟容不得他辯護。

  睞姐兒知道消息後,急忙趕回陳家,進的門時見下人們都很平靜,齊氏迎出來時還照例和她說笑幾句,越是這樣平靜,睞姐兒的心越發緊,進到陳老太太上房,陳老太太卻沒像平日一樣在歇午,而是在那和人說話,下面坐著的是一個有些面生的管家娘子,瞧見睞姐兒,那管家娘子急忙站起身,陳老太太已經笑著道:「坐著罷,這是我孫女,你以前也見過的。」

  那人急忙笑著道:「雖是太太好情,可這禮數不能忘。」睞姐兒見祖母一切如常,壓下心裡的翻騰給祖母問安後才道:「還不曉得這位嬸子是哪位呢?」陳老太太淡淡一笑:「這是在替我管莊子的,我前些日子閒著沒事,想著我這把年紀已經,那些俗事也不愛管,索性把我那些莊子鋪子都理出來,各家分分,免得無常一到,亂了手腳。」

  陳老太太不說這話還罷,一說這話睞姐兒不由驚問:「祖母這是要分家?」那管家娘子已經笑著道:「大姑奶奶這話可不能說,哪是什麼分家,這各家老太太,也有在年老之時,把這手裡一些產業各自分了,免得等到以後,兒孫們爭多競少,傷了和氣。」睞姐兒這才對陳老太太道:「是孫女莽撞了。」

  陳老太太拍拍她的手:「我曉得,你是怕這話的意頭不好,我年輕時候也愛信這個,等到老了經的事多了,才明白這些沒什麼可信的,這要自己穩住了,哪怕什麼不好的意頭?」睞姐兒對陳老太太笑著道:「是,祖母教訓的是。」陳老太太裝作往下沉下臉:「什麼教訓,不過是說玩話,你去見見你娘,我在這再和她們說說話。」

  睞姐兒應是退下,等走出房門,才覺得心又開始怦怦亂跳。身邊的丫鬟倒在那說這院子又添設了些什麼東西,和原來不大一樣。睞姐兒也沒往心裡去,徑自往曼娘屋子去。

  曼娘的上房還是和平日一樣平靜,睞姐兒也不等丫鬟打簾子,就把簾子掀起,瞧見曼娘坐在窗前,左手是本賬冊,右手一杯茶,和平日一模一樣。睞姐兒心頭頓時閃過無數念頭,可那無數的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叫一聲娘。

  曼娘這才抬頭瞧向女兒,笑著道:「你來了?先在那坐會兒,自己倒茶。」睞姐兒給自己倒杯茶才問:「怎麼不見妹妹,還有丫鬟們都哪去了?」曼娘眼不離賬冊:「你妹妹去找你三妹妹玩去了。只有我一個人,我就打發丫鬟們在後面等著,聽到叫了再來人。」曼娘越這樣說,睞姐兒的心越不能平靜,走到曼娘身邊靠到她肩上,曼娘這才把賬冊放下,笑看女兒:「怎麼了,和姑爺吵架了,還是孩子不聽話,鬧的很?」

  睞姐兒看著曼娘:「娘,您是真不知道爹爹在朝中被彈劾?」曼娘漫應一聲:「知道啊。」睞姐兒抬頭看著她:「您既然知道,為何還……」曼娘低頭繼續去看賬冊:「正因為知道,還曉得有些事已經非人力所能阻止,所以才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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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3 10:30: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七章

  非人力所能阻止,睞姐兒喃喃地念了這句,瞧著曼娘:「可是,陛下他……」曼娘把賬冊合上:「這件事,怎麼處置,是要看陛下的。」陛下的圖謀,如果陛下抗不住,睞姐兒有些慌亂地把這句話說出來,曼娘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接著才道:「若陛下抗不住,你爹爹,也只有替陛下背了這個黑鍋。」

  替陛下背黑鍋,那爹爹會怎樣,事涉自己的父親,睞姐兒全無平日的淡然。曼娘的眼微微一黯就道:「能怎樣?彈劾的那些罪名,虛耗公帑,擅自讓人出海,一條條看起來都那麼嚴厲,可都沒到抄家滅族的份上。頂多就是你爹爹被免職,然後回家種田。至於那些所謂虛耗的公帑,拿帳來,虛耗了多少,就補上。」

  「我果然娶了個好妻子。」陳銘遠的聲音已經在外面響起,曼娘站起身看著走進來的丈夫:「旁人倒罷了,怎麼平日一向穩重的睞兒,一聽到這話就急得不行?」陳銘遠把外面的官服解了,笑著對曼娘道:「我閨女這是心疼我,哪像你,八風吹不動,都不會心疼我。」

  曼娘瞅丈夫一眼:「對,你閨女說什麼都是對的,只有我,說什麼都是錯的。」陳銘遠看向妻子:「是嗎?我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曼娘又瞅丈夫一眼:「就方才。」陳銘遠搖頭:「哎呀,這都要做祖母的人了,還和女兒吃醋,真是要不得。」父母在那說著笑話,睞姐兒雖曉得這有一大半是為了寬自己的心,可還是感到眼有些濕了,對陳銘遠道:「爹爹,我……」

  陳銘遠伸手拍拍女兒的頭頂,就跟她幼時一樣:「爹爹知道你擔心爹爹,可是爹爹為官多年,很多事都清楚明白,有些事,不是你不去做,不去想,就樣樣和你的心。」睞姐兒嗯了一聲,陳銘遠再次拍拍女兒的頭頂:「這件事,我自己有分寸,你別擔心,該吃吃,該玩玩,有空就把我外孫帶過來,他那個小模樣,真可人疼。」

  睞姐兒嗯了一聲,但還是擔心地叫了聲爹爹,陳銘遠笑著回頭:「不用擔心,我已經和陛下請了十日的假,要在家悠游自在。女婿要是沒事,你們一家三口就過來,多住幾日。」睞姐兒點頭,心裡雖然開始踏實,可另一種情感卻生起,自己要什麼時候才能幫幫父母的忙,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要父母安慰自己?可是若是旁人遇到這樣的事,自己大概也不會這樣慌亂,正是因為他們是自己的爹娘,才會這樣慌亂,全不像平日的自己。

  女兒的神色變化全看在陳銘遠夫妻眼裡,陳銘遠的眼神微微變化,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但他們所有的攻擊,都曾被陳銘遠想到過,所以才不會驚慌失措。

  睞姐兒這日是在陳府吃的晚飯,晚飯後魏鈺來接,魏鈺在錦衣衛,這些消息早就知道,見岳父岳母還是和原來一樣,魏鈺想問又沒問出來,只是說了幾句話就和妻子一起上車,上車後魏鈺把妻子的肩攏在懷裡,睞姐兒順勢靠到他懷裡,輕歎道:「我總是以為自己已經長大了,可遇到事才知道,我還是不夠穩。」

  魏鈺曉得妻子說的是哪件事,拍拍她的肩道:「關心則亂,這是難免的,但我今日瞧著岳父岳母還是和平日一樣,我就曉得,我該做的,只有好好照顧你。」是嗎?睞姐兒對魏鈺笑了笑:「我還以為,你要說,你娘家現在出了這樣的事,這些日子你還是別回娘家了,免得沾了晦氣。」

  魏鈺的眉故意皺起:「哎,我怎麼沒想到,你提醒我了。」睞姐兒此時面上是真的笑開了花,捶他肩一下:「我才不信,你要真敢這樣說,我就抱著孩子回娘家,一生一世不理你。」魏鈺把妻子的手握在手心:「可我捨不得你。再說了,我一個錦衣衛,本就走武職,旁的事和我也沒多少相干。」

  這樣真好,睞姐兒覺得丈夫的懷抱再沒有相今日一樣暖,想到這睞姐兒就掀起簾子,讓車夫把車趕快一些,好早點回家看看孩子。車夫應了,剛準備加快就見前面轉彎處出來一乘小轎。車夫見狀忙把馬頭往一邊別過去,但還是擦到小轎,抬轎子的人差點跌倒。

  出了這樣的事,車夫忙跳下車賠罪,小轎旁跟著的一個青衣丫鬟已經對車夫怒道:「你是怎麼趕車的,難道沒瞧見我們的轎子從這裡面出來嗎?」車夫本還有幾分愧疚,可這丫鬟這樣怒,車夫不由皺眉:「這黑燈瞎火的,又是個拐彎,這是難免的,這位大姐你也休要這樣高聲嚷嚷,怎麼說,也是……」

  這丫鬟越發惱怒:「你可知道我家姑奶奶是誰?真撞到了,你一個趕車的賠得起嗎?」睞姐兒本以為車夫去賠了罪,再說幾句好話也就沒事,可是沒想到對方竟毫不相讓,掀起簾子吩咐跟車的丫鬟去和那丫鬟說話,免得車夫一個男人,不好和個女子說口舌。

  丫鬟領命而去,上前先給那青衣丫鬟道個福方道:「這位姐姐休要惱怒,這件事,我們直行,又稍微快了些,沒瞧見您家的轎子是難免的,可是您這裡也不是全無過錯,您家從這巷道裡出來,總也要先瞧瞧這路口有沒有人再說。」這青衣丫鬟見魏家丫鬟伶牙俐齒,比不得那車夫好欺負,一張俏臉登時帶上三分怒氣,她的主人已聽見這聲音,掀起簾子瞧了瞧,不由啊了一聲:「我當是誰,原來是陳家大小姐的丫鬟,難怪這樣伶俐的口齒。」

  陳家大小姐?睞姐兒的丫鬟忙瞧一下轎中的人,見有幾分眼熟,但著實認不出是哪位,不由遲疑一下,青衣丫鬟見自己主人說出來人是誰,那氣焰頓時消了八分,要是主人認識的人,這樣爭吵,可是不妙,忙壓低聲音問道:「這究竟是……」轎子中人是初小姐,她今日是去往自己兄長家,聽李氏說起朝中彈劾陳銘遠的事,心中不由十分快意,睞姐兒所依仗的,不就是她的父親,等她父親被免職,甚至被流放的時候,她還得意什麼?

  偏自己轎子又撞上魏家馬車,初小姐心裡更是快意到十來分,恨不得登時下轎走到睞姐兒車前,把她簾子掀起,嘲諷幾句才能讓心中喜悅滿溢。可這在大街上,縱然初小姐再這樣想,也不能這樣做,只得壓下心中想法,對自己丫鬟道:「你不認得她,她是尚書府的丫鬟,難怪這樣傲氣,只是僕隨主人形,只怕再過些時,這尚書府三個字,就難提起了。」

  說著初小姐掩口一笑,此時睞姐兒的丫鬟已經認出來人是誰,眉不由一皺,按說還算親戚,怎麼這位初表小姐說的話,竟這樣巴不得陳家倒楣一樣。初小姐笑完了方道:「好了,既然是尚書府的丫鬟,我們也不好沖撞了,就讓開吧。替我問候你們家小姐,說再過些日子,也不曉得她這尚書千金,還當不當得起。」

  說完初小姐把簾子一放,示意這邊起轎走人,睞姐兒的丫鬟氣的臉都紅了,可也不能發火,只得回到車前,初小姐的話,睞姐兒在車裡聽的清楚,不由對魏鈺一笑,接著心裡歎氣,這初小姐,這脾氣還真是半點沒改,幸好她已經出嫁,不然她嫂子對了這麼個小姑,那才叫難呢。

  魏鈺的眉已經皺的很緊:「轎子中的人是誰,怎的這樣陰陽怪氣?」睞姐兒淡淡一笑:「理她做什麼,她一輩子,只怕也就這樣。」魏鈺點頭:「說的是,這樣尖酸,也不曉得她丈夫受不受得了她?」睞姐兒故意歪頭一想:「你這話倒提醒我了,我也該讓人去打聽打聽。」

  魏鈺笑出聲:「你不是這樣的人,也不用去打聽了,我們快些回家,我一日都沒見到孩子了,好生想念。」夫妻說笑著,讓車夫重新趕車上路,至於別人的尖刻,只要夫妻都一樣想,這些尖刻和他們壓根就沒關係。

  陳銘遠請假數日,朝堂上的彈劾還是沒有少,只是這彈劾雖多,來來去去的也就那麼幾條罪名,看似來勢洶洶,實則不堪一擊。陳銘遠只每日在家喝茶賞花,睞姐兒也把孩子帶回陳家,陳銘遠逗弄下外孫,算是這麼多年,少有的閒適。

  十日之期轉眼要滿,這日曼娘給陳銘遠收拾著明日上朝的穿著,見他進來就道:「你明日上朝,可要小心些。」陳銘遠嗯了一聲:「這是自然,我已不是孩子了。」曼娘瞧丈夫一眼,這人還是那樣的英俊,雖然眉頭已經有了皺紋,可卻覺得,這皺紋壓根不損他的英俊,反而平添了幾分風采。

  陳銘遠見妻子瞧著自己一瞬也不瞬,笑著道:「怎的,你也覺得你的夫君十分英俊,你被迷住了嗎?」曼娘啐他一口:「老不正經的。」陳銘遠笑了:「我不正經,也是只和你不正經。」越說越不像話了,曼娘還要再說他幾句,秋霜已經在門外道:「老爺,有客到。」

  這些日子在家,客人越發來的少了,陳銘遠咳嗽一聲問道:「客人是誰?」秋霜的聲音聽起來竟有幾分激動:「老爺,您出去了就曉得。」難道說這客人竟是沒有帶帖子的?陳銘遠越發奇了,整理下衣服走出去,走到平日待客的小廳,門口守了一個人,那人卻不是自己家的下人,而是天子的近侍,陳銘遠的腳步不由頓下,天子近侍,那來的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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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帝至

  這個答案在嘴邊,但卻有些難以說出,那近侍已經走到陳銘遠身邊道:「陳大人安好,您快進去吧,陛下的確駕臨。」當日睞姐兒的滿月酒上,天子也曾駕臨,可那時他不過是三皇子,連太子都不是,現在來到自己的私邸,陳銘遠收斂一下激動的心情,不是特別好的事就是特別壞的事,可不管是什麼事,都是大事。

  信步走進廳內,一個人正負手看著牆上的畫,這麼多年,陳銘遠已經很熟悉他的背影,上前行禮道:「臣見過陛下。」當今天子轉過身來,看向陳銘遠擺手道:「起來吧,我只覺得……」說著當今天子自顧自坐下,示意陳銘遠也坐到他身邊,陳銘遠依命坐下,看向當今天子,久久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天子方道:「方才看見這廳裡的畫,才想到,這幅畫掛在這裡已有差不多三十年了。三十年了,阿遠,你我在書房一起讀書時候,翻到的東西可還記得嗎?」怎麼會忘記呢?陳銘遠的眼變的很溫柔:「自然記得,那時不光是為臣,陛下只怕也驚呆了。」天下竟是如此之大,大的超出了他們的想像。

  這天下,原來除了天朝,別的地方並不都是蠻夷,那些地方,也不是皇家所說的貧瘠毫無出產,而是有黃金有珍珠有寶石有香料,有種種十分稀罕的東西。原來,這才是天下之大。天子長歎一聲:「那個時候,我才曉得,原來山海經裡的記載,竟是真的,以天下如此之大,有那樣稀奇古怪的東西也未可知。」

  但兩個少爺也知道,這些東西既被皇家密密保存,自是不能問出口的,畢竟數代先帝,都重申不許出海,說海外凶險,為子民計,自不能讓民眾涉險。可是少年的心一旦被打開,所有的禁令都成了探險的目標,這兩個少年從此在皇家的藏書樓裡,去尋找那些在外面已經被銷毀的記錄,查找當初先人的榮光,甚至互相立下誓言,若有一日,要讓更多的人看到外面。

  天王廟的和尚遠渡重洋而來,有偷偷出海的商人帶來海外珍稀的東西,那能在白日看到星星的玻璃筒,那能一扣機關,就能殺人的火器,那高大的,比日晷比沙漏更准確的報時鍾,都足以讓少年們驚歎。

  少年的心從此多了一個夢想,既然外洋人可以遠道而來天朝,那天朝人為何不可以遠道去往外洋?而不是因為艱險,就困在這個地方。三十多年,兩個少年已經長大,一個為當今天子,另一個為重臣,可是做了天子才曉得,並不是每一個天子都可以隨心所欲為所欲為,所受到的襟肘更多,所要想的事更多。

  天子的眼慢慢攏上一層黯淡,那樣的掩人耳目,可也沒瞞過多久。甚至還……,天子看著陳銘遠,不忍心說出口。陳銘遠垂下眼,輕聲道:「陛下要說什麼,臣已經知道了。明日,臣就上表請辭,從此之後,就……」

  「可我不願意。」天子聲音已經帶上了哽咽,看著陳銘遠道:「我想知道海外到底有什麼,我更想知道,海外的人對天朝有什麼想法,而不是下詔重申海禁,讓很多事物都變成傳說。阿遠,這道海,能夠讓外洋人遠渡而來,那麼,為何不讓我們也遠渡而去。」大臣們反對的理由五花八門千奇百怪,不外就是虛擲錢財,讓天朝的繁榮富麗被外洋人知道,並不是件好事雲雲。

  可是有些事,真的是關上門就能解決的嗎?天子的眼裡已經有淚,再沒有任何事,比起將要到達彼岸,才被人橫刀阻攔更讓人傷心了。

  陳銘遠久久不語,伸手輕拍下天子的肩,天子的淚落了下來:「阿遠,我,有些苦。」素來不管朝政的周太后今日召見天子,當頭問的就是這件事,指責天子身為皇帝,怎能看著子民遠赴海外,受盡折磨而不阻止,中間更是說到阿昭的事,說天子的心,到底是太軟還是過分硬,竟讓阿昭嫁給那樣的蠻夷,讓長寧公主淚灑京城。

  到此,天子知道,自己輸了,徹底輸了,只能像歷代先帝一樣,重申海禁,收集民間海圖再次銷毀。至於天王廟的那些外洋和尚,用周太后的話說,也最好趕出去,免得他們用話語蠱惑人心。

  陳銘遠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天子,或者,天子也不需要安慰,只需要自己在旁聽他傾訴,過了好一會兒陳銘遠道:「陛下,若需一顆頭顱,則請拿臣的去。」天子差點驚跳起來:「不會的,阿遠,我怎麼會想到拿了你的頭顱去呢?我只是很傷心,可是這份傷心竟無人能說。畢竟不管是太后也罷,六宮嬪妃也好,她們都只會認為,我受到蠱惑。」

  天子富有四海,眾人之上,可有時竟尋不到一個說話的人。陳銘遠再次開口:「臣明白陛下所思,可是臣無能,不能為陛下分憂。」有些話,說的久了,就會深入骨髓,海外貧瘠,十分凶險,於是不能讓子民遠涉重洋。久而久之,那在前人典籍上記載過的事,會變成傳說。

  而天朝,會被變成全天下最繁華富麗的地方,於是關上大門,不讓人窺見一分,才能保住平安喜樂,可是這樣真能做到嗎?天子伸手擦掉眼裡的淚,拍拍陳銘遠的肩:「我沒事,也不需要你的頭顱,畢竟你又不是通敵賣國。阿遠,只是要委屈你。」

  上書請辭,以免除眾人的攻擊,陳銘遠低下頭:「臣從跟隨陛下那一日起,就明白了。況且不過就是不做這個尚書,有什麼可歎的呢?」天子看著陳銘遠,再次道:「我只是擔心令堂。」陳銘遠的眉微微一皺就道:「家母這個年紀,我很該奉她回鄉養著。」遠離朝堂紛爭也好,天子看向陳銘遠的眼裡漸漸添上幾分慚愧。

  陳銘遠又是一笑:「只是還不曉得,彈劾我的,還有虛耗公帑這一條,不知道這些公帑……」天子的眉緊皺:「說著光明正大的話,行著卑污苟賤的事,滑的像一條魚。什麼虛耗公帑,只是托詞。」梁首輔所要的,不過是把陳銘遠擠下,不讓他入閣,不然依了天子對陳銘遠的倚重,一旦入閣,梁首輔的首輔之位,形同虛設。

  一旦陳銘遠上書請辭,就已徹底斷了梁首輔的後顧之憂,他的位子再無人可以問津。這些,陳銘遠清楚,天子更是清楚。

  天子並沒久待,很快就離開。陳銘遠並沒送他離去,而是看著他和近侍一道走了,等到過了很久,陳銘遠才坐回椅子上,從此後,就是真正的閒適了。

  一雙手搭在陳銘遠的肩上,陳銘遠並沒抬頭,只是拍拍妻子的手:「我沒事,你也沒事,不用擔心。」曼娘坐到陳銘遠身邊:「我只是擔心,你的雄才大略都被打斷,你會一蹶不振。」四十歲的尚書,因為被彈劾而請辭,很多人就此一生都沒恢復過來。陳銘遠看著妻子的眼:「別擔心,我不會的,曼娘。不當官了,我可以去教書,可以去做田捨翁。可以陪著爹娘回家鄉奉養。睞姐兒小的時候,不是常嚷著要去踏遍河山嗎?現在她不可以去了,但我們可以去,我可以帶著你,不用多少人,就你和我,再帶上一個管家,一起,去看遍河山。」

  曼娘想點頭,想笑一笑,可是眼角有淚滴落,只是輕聲問丈夫:「真的?」陳銘遠握住妻子的手:「當然是真的,你嫁了我,這二十來年也沒好好歇歇,我們可以趁這個時候,還有精力,好好地歇歇。」

  也不知道此時是誰安慰誰,曼娘勾唇一笑,把丈夫的手握的更緊。陳銘遠閉上眼,或許,蟄伏是為了之後更加的高飛,而不是一蹶不振。

  陳銘遠在次日並沒上朝,而是上了一道請辭的奏摺。這道奏摺的到來,也算平息了這些日子朝中對他的攻擊。畢竟陳銘遠出身陳家,陳家在朝中為官的人不少,比不得有些寒門官員,自可以無盡地打下去。

  天子很快准了這道摺子,當消息傳來時,曼娘正帶著丫鬟們收拾行李,這一回,是真要回鄉長住了,兩年,三年,或者,再不回京了。丫鬟們在外面說話,曼娘讓人照著單子上的數目在點,偶爾抬頭望望,這京城的天,大概許久都看不見了。

  「老太太來了。」丫鬟在外通報,曼娘放下手上的東西準備迎出去,陳老太太扶著丫鬟的手進來,瞧見曼娘就道:「老三他,真的不做這個官,要回鄉?」曼娘上前扶了婆婆坐下,又倒杯茶奉上才道:「是,陛下已經准了他的摺子,媳婦也已經讓人送信回去,讓他們趕緊把家鄉的宅子都收拾出來。」

  陳老太太歎息了一聲才道:「你別哄我,我聽說,是老三惹怒了陛下,才辭官回鄉避禍的。」曼娘微微訝異了下才想起今日有人來拜訪陳老太太,不管對方是來打聽消息還是來傳消息的,曼娘都知道,這種事,攔不住。只對著陳老太太笑一笑:「婆婆您這話,我要駁一下了,阿遠他和陛下從小的交情,這麼些年也沒犯過什麼錯,哪能惹怒陛下?」

  陳老太太的眼低垂一下才道:「我知道,可是人心易變,特別是天子,那心更是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不明白的。曼娘,如果……」

  「娘,哪有什麼如果。」陳銘遠掀起簾子走進來,對屋裡別的人道:「都下去吧,那些東西也不用帶的太多,我們還會回來的。」真的會回來嗎?陳老太太看著陳銘遠:「你是說真的,會回來,也不怕你笑話,雖是家鄉,可那裡我真心住不慣。」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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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3 10:30:5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九章:家鄉

  陳銘遠笑了:「當然會回來,娘,我也曉得您住不慣家鄉,可是這要在京裡,您想想,您是熱鬧慣了的,等我一走,這宅子定沒有原來熱鬧,倒不如我奉著您回鄉住幾年,那時在家鄉,您也一樣熱鬧,好不好。」

  陳老太太也笑了:「好,就算知道你這話是哄我的話,我也高興。只是……」陳銘遠拍拍自己娘的手:「娘,沒有什麼只是。再說謹兒已經大了,都娶了媳婦,媳婦也快生了,也該讓他們經些事了。」

  好容易哄走了陳老太太,陳銘遠才搖頭:「也不知道是誰在老太太面前說的,原本我想慢慢告訴的。」曼娘把一件衣衫疊起來:「這種事,常見的,你方才不是說去辭一辭眾人的,怎麼這會兒就回來了。」

  陳銘遠把外面的衣衫寬掉,只穿了一件中衣,拿過扇子扇著風:「人情冷暖,現在我不在任上了,自然有人開始擋駕或者不在了。不過做也沒做好,我的車剛調頭,就見他家開門把一位訪客請進去了。」曼娘拍拍丈夫的手,陳銘遠毫不在意:「這種事,很平常的,我既然已經選了,那就不會後悔。」

  丈夫還是自己嫁的那個少年郎,曼娘又是一笑,開始和陳銘遠說些閒話,不外就是回到家鄉後,那些屋子該怎麼佈置?還有族內的那些子侄們,很多都已不認得了,要怎麼和他們來往。

  陳家的人手多,曼娘又把這管家的事交給陳二太太,阿顏的身孕秦婉柔那邊也派人過來調理,不用曼娘操心。秦婉柔是宗室貴婦,消息比起旁人來要靈通些,這日前來送一送曼娘,和曼娘說幾句閒話就道:「這些日子我去外面做客,竟有人敢問到我臉上,說現在表弟已經不是尚書,女婿現在不過一個舉人,瞧起來,我女兒嫁了陳家,有些失策。」

  京城之中,永遠少不了這樣人的,曼娘勾唇一笑就道:「那你怎麼做,是點頭應了呢,還是跟著他們一起罵?」秦婉柔啐她一口:「有你這樣說話的嗎?我哪有什麼好臉色給他們?直接說,我女兒是縣主,她的儀賓,按了朝廷法令,居於三品武官之首,可出入皇家私宴,你們這些連皇家私宴都不夠格參加的人,有什麼資格說我女兒嫁的是失策還是得其所?」

  曼娘抿唇一笑,給秦婉柔遞杯茶過去:「這連皇家私宴都沒資格參加的人,怎麼問到你臉上了?」秦婉柔接過茶,吹一下杯中茶葉,輕描淡寫地道:「就是因為她們沒資格參加皇家私宴,才連眼色都不會瞧,有這樣的內人,我倒為她們夫君一歎。」秦婉柔素日瞧起來都是和顏悅色的,有那麼幾個想討好她,但反拍到馬腳上的人也平常。

  曼娘抿唇一笑,對秦婉柔道:「等我們回了鄉,也要接了你的名聲,免得被人一路冷遇。」秦婉柔斜斜地瞧曼娘一眼:「去,這話別人說倒罷了,你和我說,我才不信呢。你們陳家,在家鄉那邊,比在京城的聲勢還盛,更別提你還有這樣那樣的親戚,誰要真冷遇你,那才叫分不清眉眼高低。」

  曼娘的眉一挑:「你這話說的,連你身為親王世子夫人,都被人問到臉上,更何況我一個失勢的尚書夫人?」秦婉柔又要啐她,丫鬟已經打起簾子:「縣主和大姑奶奶來了。」阿顏和睞姐兒手挽手進來,見了阿顏,秦婉柔的心就轉到女兒肚子上去,先問問她最近睡的可好,又要她無需慌亂。

  阿顏坐在秦婉柔身邊摸著肚子道:「娘您這話說的,也太把我當小孩子了,皇兄性情溫和,縱出了什麼事,都少不了我的,我才不操心呢。」秦婉柔拍拍女兒的手:「你這樣想就好。」阿顏只瞧著曼娘:「只是公公婆婆和祖父祖母都要離開,我這做媳婦的不能隨身服侍,實在是……」

  秦婉柔已忍俊不禁笑出來:「得,這話虧得我今兒親耳聽見,若換了個時候,我還當是我聽錯了呢,你這時候在你婆婆面前表什麼孝心呢?我代你婆婆說一句,你別的事都不管,到時給你婆婆生個胖孫子就好。嗯,不是孫兒,是孫女也好。」說著秦婉柔一歎:「昨兒我還和你表哥說要打新首飾,結果你表哥竟然說什麼,都這把年紀了,媳婦進了家門,女兒出了閣,轉眼就要做外祖父母,還打什麼新首飾。我可沒好氣給他,問他,你不給我打新首飾,嫌我老了,是不是想學別人一樣,家裡金釵十二行,你才滿意?」

  阿顏掩口笑了,睞姐兒已經道:「秦姨姨一點也不老,這和我們在一起,就跟姐妹似的。」這話也不能算吹捧,秦婉柔雖年近四旬,保養的卻十分好,肌膚嫩滑,髮如烏雲,一雙手還跟水蔥似的,雖不能說望之如二十許人,但要說不到三十,別人還是會信。

  秦婉柔的眉都快飛起來:「果然還是睞丫頭嘴甜,我和你說,前兒他們給了個方子,說是照這個方子,不但能強身健體,到六十歲時,瞧著還和四十歲人差不多。我讓太醫瞧過那方子,說吃了不錯,試了兩日確實好,我今兒來,還想讓你們試試這方子。」聽著秦婉柔在那和曼娘說什麼樣的方子好,什麼花做脂粉才更香,睞姐兒覺得自己心裡的那些不確定漸漸消失,管別人說東道西做什麼,最要緊的是把自己的日子過好。

  過了端午,曼娘夫妻也就侍奉陳老太太夫妻一起上路回京,雖有來送的親友,但比起平日陳銘遠出門,這送的人就少了許多,人情冷暖,概莫如是,曼娘夫妻也沒多少在意,只和眾人說了話就準備上車離開。

  魏鈺一家三口都來送了,睞姐兒的兒子已經會說話,只是摟著曼娘的脖子在說外祖母,不讓外祖母離開。曼娘親親外孫的臉,又拍拍他的小臉蛋,叮囑他要好好聽話,就對魏鈺道:「遇到這樣的變故,才瞧出你是個什麼人,我的女兒,託付給你我很放心。」魏鈺對著曼娘夫妻一揖到地:「岳父母把愛女託付於我,我自然要好好待他們,還請岳父母放心。」

  曼娘瞧向女兒,她已經長大了,做了母親,明白事理,自己離開,並不會對她的生活造成多少困擾。睞姐兒努力告訴自己不哭,抬頭看著自己的娘:「娘,我會好好的,您放心吧。」

  曼娘拍拍女兒的臉,緋姐兒已經對睞姐兒道:「姐姐,我會照顧好爹娘的,你放心。」

  睞姐兒拍拍妹妹的頭:「你還照顧爹娘,你啊,不搗亂就好。」緋姐兒的小鼻子皺起來:「你什麼時候見我搗亂過?」姐妹間的對話讓眾人都笑了,也沖散了離別的傷心。陳銘遠走過來,看看天色:「該上車了,不然我們就趕不到驛站,今晚就要住在野外了。」

  陳謹上馬:「爹爹,我再送你們一程。」陳慎也跟著上馬:「三哥你放心,這一路,我一定會把爹娘都照顧的好好的。」這些孩子們,曼娘和陳銘遠相視一笑,正要上車離去時,遠遠地又來了一乘馬,那乘馬來的很快,到的面前上面的人滾鞍下馬,陳銘遠的眉不由一揚,此人內侍裝束,難道是宮裡派來的?

  來人已經走到陳銘遠面前行禮道:「奴婢見過陳大人,陛下特地派奴婢來送送大人,並對大人說,一路順風。」陳銘遠扶起內侍,陛下他,大概也只能做到這樣了。身為天子,也是有種種牽絆的。

  那些來送的親友裡,有聽到這是陛下派人前來送一送陳銘遠,內裡不由掀起一陣小小的波瀾,天子這樣做,是不是證明陳銘遠的聖心未失,這樣的話,對陳家來說,這是個大好消息。陳銘遠已經上了馬車,並沒在意內侍到來hi引起的波瀾,等到下回再回來時,就該是數年後。

  曼娘把車窗上的簾子拉好,輕聲道:「風大,看緋兒她困的,還是把簾子拉上吧。」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都有妻子陪伴,真好。陳銘遠把妻子的手握在自己手裡,靠到車壁上,聽著車聲轆轆,不由輕歎一聲。曼娘拍拍丈夫的肩,人生有起落再平常不過,只要平常相待,又有什麼不放心的?

  睞姐兒看著車馬消失在遠方,很久都沒轉身,魏鈺把已經睡著的孩子抱在懷裡,攏過妻子的肩:「走吧,我們一起回去。」睞姐兒收起心底的傷感,看向遠方,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看見父母歸來?

  路上總花了有兩個來月,先坐車後換船,陳慎陪著父母回鄉,路過一些大碼頭時,也要溜下去玩耍。曼娘和陳銘遠也隨他去玩耍,於是這行李裡面,又添了不少東西,當看見故鄉熟悉的風景時,已經是七月上旬了。

  陳老太太雖說過在家鄉住不慣,可看見遠處風景還是笑著道:「要說風景,自然是故鄉更好,可我怎麼就住不慣呢?」曼娘還沒回答,緋姐兒已經點著頭道:「從小住慣的地方,換了一個,確實是住不慣的,娘,不過我會在這裡住慣的。」曼娘摸摸小女兒的臉:「就數你話多。」

  緋姐兒嘻嘻一笑,陳銘遠已經走進艙裡:「到了,母親您也可以好好歇歇了。」陳老太太忍不住打個哈欠:「這一路坐船,我倒一些也不累。」說著陳老太太往碼頭上瞧去:「這回回來,倒沒原先那麼熱鬧,清靜也好。」聽得出陳老太太話裡的失落,曼娘和陳銘遠只互相瞧了一眼沒有說話,陳老太爺也從艙裡走出:「這就到了,說起來,我在這住,攏共加起來也沒有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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