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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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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芒鞋女 -【重生之原配嬌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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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9 22:34:28 |只看該作者
第130章 離開京城

    沈月淺面色不安地來回踱步,聽到腳步聲,見文博武神色如常進了屋,沈月淺往他身後談了談,擔憂道,“書籍是玲瓏在外邊尋來的,前幾日我身子不舒服,不好和龔大夫說讓玲瓏去外邊找了命老大夫,不想惹出這麼大的麻煩來。”沈月淺雙手還打著顫。

    “別擔心,不是什麼大事。”文博武去搖床瞥了眼三個孩子,沒受到外邊影響,睜著眼睡得酣甜,沈月淺湊過來,視線落到三個孩子身上也漸漸安定下來,孩子沒事就好。

    伸出手扶著搖床上欄桿,才看著手指通紅,白皙的手指間,紅通通一片,文博武也看到了,拉起她的手,蹙眉道,“怎麼如此不小心?”定是燒毀書籍的時候燙傷了,捧起雙手湊到自己嘴邊,小心的吹了吹,“我讓龔大夫送點藥過來,皇上中毒,消息怕是傳開了,你在府裡看著孩子,外邊的事情有我呢。”不得不說,禁衛軍真是給了他驚喜。

    “禁衛軍的人都來了,是不是要變天了?”上輩子太子順利繼位,沒有其他皇子和杜家的事情,京城一片安寧,哪像這輩子,一樁接一樁,事情不消停。

    文博武擱下她的手,改為環著她腰身,“變天是肯定的,你不要擔心,待會娘會過來幫你照顧孩子,這幾日上門打探消息的人多,沈家那邊我安排好了,岳母來的話你再和她說一聲就是了,正統領的意思太子那邊出了事,我先入宮一趟,你讓文貴收拾兩身衣衫,最近估計回不了了,遇著事情去後門找文韜。”

    文博武面上不急,沈月淺卻聽出事態嚴重,半分耽誤不得,點了點頭,臉上已經恢復了鎮定,眉宇還多了堅韌,“你先進宮吧,之後就讓文貴將你的衣衫送來,對了,我讓玲瓏去鋪子一趟,掌櫃心思通透,一點就通,總不能將一大家子牽扯進去才好。”

    文博武沉默不語,對方衝著文家來的,沈月淺的鋪子不過是個說辭罷了,想了想,抬腳往外走去,禁衛軍不動聲色就衝入了將軍府,中間的彎彎繞繞有得去朝堂爭論呢,杜家此舉只怕也是狗急跳墻了,錯過了這個時辰,之後就沒杜家說話的份了,文博武陰沉地挑眉,安撫好沈月淺才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院子外已經沒人了,禁衛軍好似一陣風似的,來得快走得也快,院子外的藤蔓被扯斷了,盆栽也散落在滴,乾淨的門口好似狂風暴雨席捲過似的,快到垂花廳了,文貴才不知道從哪兒鑽了出來,神情忐忑,走得急,氣定神閑的臉上竟有些狼狽,“主子,查清楚了,禁衛軍今日沒在宮裡當差,就在我們背後一條街候著呢,剛開始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巡查街上的各種香料鋪子,您回來後,他們就來了將軍府。”

    文貴心中這次處了文博武逆鱗了,一家人在院子裡,不動聲響被禁衛軍攻打進來,正統領養尊處優慣了還好說,真要換成杜家一幫人,只怕要血流成河了,文藝低著頭,“主子,今日是奴才沒有辦好……”杜家的事情鬧起來後,文博武就在府外派人守著,今日半分沒有得到消息,而那些人手一直是他在管著,出了事,他難辭其咎。

    文博武側了側頭,眼神深不可測,“認錯的話我暫時不想聽,你回雅築院,大少夫人有事情吩咐你。”書籍燒毀了,對方肯定還有其他等著,書籍的事情,沈月淺想賴也賴不掉,收回目光,文博武想起京外軍營的事情,“你讓文忠去一趟軍營,準備好了。”

    文貴身子一顫,神采奕奕地應下,為了和杜家對峙,人馬早就備齊了,只待一聲令下。

    宮裡邊氣氛慘淡,文武百官都到齊了,提議皇上廢除太子,再立儲君,五皇子遭了秧是不可能了,二皇子下落不明,宮中符合皇位競爭的就還剩下七皇子和太子了,七皇子,文博武反覆咀嚼著這兩個字,杜家找錯了人。

    皇上躺在龍椅上已經是氣若游絲了,殿外跪著一群,內閣一幫人在殿內圍著皇上,嘴巴一張一翕說著,宮人看不下去了,皇上本就數著日子活,外邊的人還不安生,太子向來忠厚老實,中毒一事明顯不是太子和文家坐下的,“皇上,您別生氣,慢慢說,奴才這就去一趟大將軍府……”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外邊說正統領求見,皇上還未說一個字,就聽見咚咚的腳步聲,以及吶喊,“皇上,皇上為微臣做主啊,文家,文家造反了。”跑得急,自己被自己絆倒了,倒在地上,衣衫凌亂地往前爬,面色驚恐,“皇上,文家造反呢。”

    勸皇上廢除太子的人腰板挺得更直了,“皇上,立儲當立賢,文家兩位將軍戾氣重,太子受人蠱惑,難免會犯下大錯,還請皇上三思啊。”話畢,正統領已經跪到了跟前,抬眸望著皇上日漸憔悴的臉,哀戚道,“皇上,文家造反了,接下來,接下來可怎麼辦?”

    皇上艱難的張了張嘴,抬手指著外邊,宮人明白,朝外道,“太子,皇上要見太子。”

    “皇上何必如此固執?您之前中毒一事已經查清楚了,乃是太子和文家聯手促成的,滿朝文武皆希望皇上能廢除太子。”內閣首輔聲音鏗鏘有力,給旁邊人使了個眼色,一起緩緩上前走了一步,宮人心驚,擋在皇上跟前,“幾位大人要幹什麼?皇上大病未好,你們還能逼迫皇上不成?”宮人心裡著急,太子監國,照理該住在宮裡,偏生遇著太子妃生孩子,有下人說太子妃不好了,太子匆匆忙走了,豈料之後再沒了蹤影,皇上中毒不過是前兩日的事情,他伺候皇上多年,哪看不出來是出事了,心裡已經是大驚。

    內閣首輔緩緩從懷裡掏出一本摺子,其中還有詔書,宮人明白,果真是出事了,“你,你敢造反?”自來詔書都是內務府擬定最後蓋上皇上的玉璽,太監一臉驚恐的望著殿內幾人,明顯他們早就串通好了,今日有事商量不過是見皇上的一個藉口罷了,太監聲音細柔,剛說一句話就被從外邊闖進來的禁衛軍制服了,“胡鬧,沒有皇上命令,禁衛軍不得……”話沒說完,嘴巴已經被堵住。

    奇怪的是剛才龍榻上的皇上已經沒多少氣了,此時反而活了過來,臉上也有了兩分生氣,內閣首輔身子一頓,臉上閃過害怕,一生他也不曾像現在這樣心跳得厲害,杜老太將軍和他是好友,這件事在京城沒人知曉,兩家為了不起疑,從未聯繫過,哪怕就是走動都不曾,太平盛世最是重文輕武,文武勾結乃皇上的忌諱,杜家勸他避著些,他當然願意,謀劃了這麼多年,他要的不過是兒孫不用向人俯首稱臣有自己的領土罷了。

    這時候,外邊傳來另一道尖細的嗓音,“博武大將軍求見。”跟著文博武來殿內的還有滿朝文武百官,內閣想要矇騙所有大臣,將他們擋在外邊,哪怕失敗,皇上不可能看在文武百官都在的份上而將所有人都發落了,內閣大臣皺眉,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大步上前,握著皇上的手,跪在地上,哭泣道,“皇上,皇上明鑒,太子弒父,其心可誅,江山確實不該交到他手上啊。”

    文博武冷冷一笑,進屋的大臣們心中一驚,昨日內閣提議廢太子,皇上睜不開眼沒見,今日怎麼就同意了?雖然禁衛軍揚言找到了證據,抓出來的小廝是文戰嵩身邊的人,可隱隱有不對勁的地方,面面相覷好一會兒心中也沒主意,畢竟,廢了太子,宮裡就還有七皇子了,可七皇子向來不喜歡皇位,連早朝都不願意來,當太子怕是不妥吧。

    文博武慢悠悠上前,正統領見文博武向她他走來,忙伸手捂著頭,“你要幹什麼?我告訴你,皇上中毒就是你大將軍府鬧出來的,皇上……皇上已經下令斬你滿門,你死到臨頭了。”說完,求助的看向內閣首輔手裡的詔書和摺子,恨不得上邊有問罪文家的事情才好。

    皇上深邃的目光漸漸有了光芒,一眨不眨的盯著文博武,隨即,就看到文博武一腳踢開了面前的人,皇上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他一直不開口說話,旁人以為他沒力氣,實則,他是虧損了身體,說不出話來了,剛才,也是跟了他多年的太監看出自己的意思罷了。

    內閣首輔不料文博武會對他動手,可惜杜家還沒有命令下來,■嚓聲響徹整個大殿,內閣首輔哀痛的捂著自己肚子,臉色鐵青,指著文博武說不出話來,氣血上涌,一口氣沒提起來,直接暈了過去。

    文博武拉著皇上的手,好似又回到文太夫人死的那會,“皇上不用擔心,太子妃誕下皇長孫,有太子陪著呢。”他也是今早得的消息,太子府出了奸細,太子心憂宮裡更害怕太子妃出了事,今早遞消息只怕是前兩日著了別人的道,今早才脫身出來吧,“皇上,微臣已經給太子府去了消息,太子定然會安然無恙的進宮看您的。”

    太子不在宮裡,只能因為被杜家看上了,文武百官不知情的人占多數,莫名其妙的看著文博武,良久,才看到龍榻上的老人緩緩閉上眼睛,正統領心中大驚,叫嚷道,“博武將軍謀殺皇上,快來人啊……”語聲一落,就聽到外邊傳來打鬥聲,他揚起的嘴角還沒有咧開,就看文博武拔出腰間的劍,利落地插入他胸口,正統領睜大眼,手緩緩捂住胸口,張開嘴,滿嘴鮮血順著嘴角流下,杜家允諾的好處他還沒有得到,怎麼,怎麼可以死……

    文武百官臉色大驚,就連捂著太監嘴的禁衛軍都嚇得不敢動彈了,太監順勢掙脫出來,走到皇上身邊,扯開嗓門喊道,“皇上有令,禁衛軍以下犯上,目無王法,欲與虎為患構陷太子,現被博武將軍正法,內閣官員和禁衛軍統領沆瀣一氣,還請博武將軍領兵,將這次以下犯上作亂的人全部正法……”

    聲音大,宮殿外的人也聽到了,外邊打鬥聲越來越近,文武百官好似還沒回過神來,內閣要造反?內閣向來是天子近臣,受天子重用,怎麼會……

    文博武不給其餘幾人機會,招來殿內的公公將幾名大臣圍起來,內閣官員皆是朝廷上德高望重之輩,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不用站隊,做好本分足以保全家上下大小,之前文博武還在猜杜家給了什麼好處,這麼多人趨之若鶩,現在算是明白了,俯首稱臣,三跪九拜終究沒有自己當王來的誘惑大。

    殿外打鬥聲越來越近,文武百官反應過來,面露驚恐,不知所措的望著文博武,“將軍,眼下可怎麼辦?”朝廷氣氛怪異,今日來的都是多少存了心思的人,文博武明白眼下不是計較的時候,吩咐宮人,“皇上暈過去,扶著皇上去裡邊。”

    宮人松了口氣,他還以為皇上真的死了,試著探了探皇上的鼻息,確實,皇上還活著,宮人喜極而泣,只聽文博武又重複了一遍,宮人不敢耽擱,立即扶起皇上進了裡邊。

    這時候,門口被外邊的人衝了進來,為首的人一身戎裝,容顏衰老,也擋不住凜凜氣勢,不少人都驚呼出聲,倒吸一口冷氣,只文博武臉色鎮定,好似早已料到了似的,“老太將軍,好些年不見,我祖父早已投胎為人享富貴,你卻還要活在世間造孽,何苦?”

    文武百官神情一噎,還有沒見過杜老太將軍尊容的人已經小聲向旁邊人打聽,待問清楚了,更是瑟縮著脖子,一動不敢動。

    “不想文家除了文良宏是個孬種,下邊幾位晚輩倒還有這等氣魄,都說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不盡然。”文良宏是文博武祖父的名字,杜老太將軍直呼他名字倒是沒什麼。

    文博武惻惻然抿了抿脣,“倒是杜家,除去您老,再難有繼承衣缽的晚輩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看不盡然。”杜老太將軍是用罵人的話讚揚他,禮尚往來,文博武自然也要稱讚一下杜家的人。

    杜老太將軍不想文博武會回答他,臉色一沉,“終究是晚輩沒多少見識,小不忍則亂大謀,你祖父沒教過你嗎?想來也是,一個整天離不開女人的人,怎麼會教得好孩子。”杜老太將軍嘴裡鄙視文博武,眼神卻充斥著讚賞,杜家謀劃多年的算盤被打亂全是眼前人的功勞,如果不是他在,杜家的下場只會比齊家謝家還慘上幾分,眼神流露出一種惋惜,奈何他年輕的時候,文博武老子都還在吃奶,兩人要生在那個時候,一較高下倒是人生一件幸事。

    文博武不想提當年的事情,目光望向他身側的杜舟,沒有見到杜仲的影子,文博武勾脣笑道,“老太將軍隱忍多年還是忍不住了?怎麼皖南那邊等不及了?”

    杜老太將軍府臉上閃過一抹厲色,“皖南的事情果真是你一手策劃的?”打聽到文博文去皖南的消息,淮安將軍是個死腦筋,一直不肯同意謀反,否則他不會聽說朝廷派人往皖南的時候策劃路上的劫匪,表面上是裝作劫匪殺人,可他派去的人一幫一幫都沒了消息,路上的屍體都清掃得乾乾淨淨,一次兩次他沒察覺出什麼,之後才知道中了計,對方是要試探他手裡的兵力……如果不是皖南那邊傳來消息熬不住了,他也不會等這時候……

    目光不由得落在文博武臉上,他打聽過文家上上下下,對文博武的事自然也清楚,不想他年紀輕輕,城府竟然深到如此程度,真要是杜家的孩子,倒是杜家的福氣了。

    “我進殿還未給皇上請過安,多年不見,想來皇上十分想念我吧。”杜老太將軍自稱我,其中意思不言而喻,見識過杜老太將軍手段的人威懾於他的其實,不敢上前阻攔,不認識他的人也聽說過他當年事跡,更不敢上前,文博武嘲諷的望向殿內,這就是皇上要的文武百官,好在今日不是所有人都來了,否則才是讓人寒心。

    “護駕,護駕。”殿內的太監叫了起來,指揮大臣們守在殿內,不能讓逆賊驚擾了皇上,可大家都是貪生怕死之輩哪敢上前阻攔,文博武迎上前,“杜老太將軍真的以為穩超勝券了?”

    杜老太將軍察覺到不對勁,好似少了什麼東西,一時說不上來,“進去將老皇帝給我帶出來。”又看向周圍殿內大臣,“多謝諸位今日幫我杜家策反,事成之後必定加官進爵。”一句話,就將所有人都拉入到他的陣營,哪怕不幫杜家,之後皇上追究起來他們也沒退路了,目光遲疑的看向文博武,文博武身子一閃,拉著旁邊的太監快速閃進了屋子裡,“攔著……”殿裡邊的宮人都是對皇上忠心耿耿的人,且早已準備好了,拔出手裡的刀劍,拼命衝了上去。

    杜老太將軍眸色一沉,他明白哪兒不對勁了,縱然路上的人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宮人,可宮人力氣膽量能有多少?出了事都是到處逃竄的,今日卻都有膽量得很,竟然護著那老皇帝,杜舟拔劍上前,杜老太將軍望了眼關上的大門,轉身走向了太后皇后寢宮。

    皇上自來孝順,抓了太后不信他不乖乖就範,剛走到門口,就見黑壓壓的大軍衝了進來,不是他們早就支走的禁衛軍,而是城外文家的兵馬,杜老太將軍滿眼不相信,宮門口早就吩咐好了,不說大軍進城需要多少時間,便是進宮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殺開禁衛軍的口子。

    杜老太將軍轉回去,“快將門推開,務必要活捉皇上。”皇上死了,他們也走不出去,都是文家,死死守著謝府和廖府,地下住的一幫人找不到光明正大進出的機會,待都從杜家出去後,又遇了埋伏,杜老將軍府之前不重視的問題又想到了,掏出懷裡的煙花,往天上一放,轟的聲炸裂開來。

    殿內的文武百官也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狠得下心的已經衝了進去,準備賭一把,杜家坐上那個位子,他們可是有從龍之功,之後還不怕不升官金爵,膽小的人忙著往外邊逃,無一例外被守在門口的將士殺了。

    杜老太將軍走到看杜舟還沒闖進去,大步上前踢門,才發現不對勁,木質的門,此時和鐵桶似的,杜舟也留意到了,殺了攔著自己的宮人,抬腳用力一試,才發現,確實踢不開,殿內心慌了,“剛才,剛才公公扶著皇上進去的時候關窗戶是不是因為這個?”

    人多,他們只當公公擔心皇上受了驚擾,不想還有這一手,杜老太將軍大聲罵了兩句,難怪文博武不疾不徐和他說話,原來早就留有後招了。

    打殿內鬧了起來,而門口傳來新一輪的打鬥聲,不同於之前的打鬥,這次明顯人數多了,文戰嵩帶著人魚貫而入,人數多,很快杜老太將軍一行人就落了下乘,文戰嵩可沒有文博武那麼多的話,殺氣泠然,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將欲自縊的杜老太將軍活捉了,“這麼多年都沒死,要死也和皇上說兩句話也不枉費我忙活這麼多時辰。”

    一時間,京城各地鬧了起來街道上涌出大量人馬往皇宮奔去,準備多年,人人臉上帶著興奮還有即將嗜血的漠然,到了宮門口,杜仲神色凜然,揚起手,大聲道,“今日後,你們便是我杜家的功臣,走……”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幫人自小就跟著杜家,杜仲眼神閃過勢在必得的微笑。

    宮門口整整齊齊站著士兵,看服侍禁衛軍無疑,杜仲只當是自己一幫人,上前問,“老太將軍那邊成事了?”誰知,話剛出口,對方就拔刀相向,杜仲反應快避開了,饒是如此,手臂還是被劃傷了,不可置信抬頭,臉上神情凝固,“你……”

    “杜將軍好久不見啊……”這時候,背後傳來喊打聲,文貴帶著人趕到了,太子冷哼一聲,“來人,將逆賊拿下。”杜家想讓他沒命,他當然不會讓他們如願以償,文博武身邊得力的幾名干將在,太子不在遲疑,由身邊的人扶著往裡邊走,杜家派去的人確實差點要了他的命,他和文博武議論過何時杜家會出手,還以為會等到皇上閉眼那一天,沒想到如此迫不及待。

    “殿下,博武將軍足智多謀,皇上一定不會有事的,您慢些。”太子府這兩日亂糟糟的,幸好得文家相助,否則才是真正的凶多吉少,“七皇子守著太后和皇后娘娘,剛才派人送信了一切安好,您別操心。”宮人也是聽著文武百官懷疑是七皇子,他是七皇子的人,自己主子自來對那個位子不感興趣,他是擔心有人離間主子和太子的感情。

    太子沒有說話,看了眼宮人,他和文家七皇子商量好各司其職,如果不是太子妃突然要生孩子了,也不會鬧出現在的事情來,沒說,輕輕嗯了聲,七皇子真要是有這個想法,大可以拿太后和皇后威脅皇上,皇上孝順一定會答應的,至於文家,太子目光暗了暗,皇上信任文家,他心中始終有所保留,今日來看,確實是他小肚雞腸了。

    到了皇上宮殿,一切已經恢復了平靜,杜老太將軍如喪家之犬,杜舟全身是傷,文戰嵩上前行禮,聲音擲地有聲,“微臣參加太子殿下,逆賊已經拿下,還請太子定奪。”

    這時候,門緩緩打開,太監站在門口,臉上已沒了恐懼,臉上盡是傷心,“殿下,皇上召見您。”皇上活不過今日了,即便不中毒也就是這十來日的事情,眼下,怕是支撐不住了。

    太子腳步一沉,進屋看到皇上模樣,心下一痛,不等文博武張口,便道,“覃副將領著人到宮門口了,還請博武將軍前往!務必將逆賊全部拿下。”

    文博武點頭,又朝皇上行禮後才退了出去。

    人走了,太子殿下沒了顧忌,上前跪在龍床邊,“父皇。”

    人知道自己要死的時候心中恐懼,用盡一切辦法都想活下來,真到了這時候,心裡反而不害怕了,張口,用盡全身力氣道,“江山交到你手上父皇也放心了,你七皇弟是個好的,文家是功臣,務必不要落人口實了,對了,孩子……”

    “孩子好好的,還請皇上賜名。”雖然皇上聲音低,太子還是聽清楚了,皇上問的是孩子,太子想到什麼,轉身朝太監道,“你追上博武將軍,讓他去趟太子府,將皇長孫接過來讓父皇看看。”孩子生下來,父皇還沒有看過,太子緊緊握著皇上的手,臉上流露出尋常人家父母將死的悲痛,“父皇,您等等,孩子很快就來了。”

    “國泰吧,孩子叫國泰……”皇上會心的笑了笑,慢慢閉上眼,油盡燈枯,他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

    太子紅了眼眶,生怕皇上不聲不響地走了,說起孩子的事情了,“可能知道生下來沒有皇祖父疼愛,一天一夜才從肚子裡出來,哭的聲音可響亮了,母后常說兒臣小時候嗓門大,懂事了才漸漸克制下來,兒臣看國泰隨了兒臣,也是個嗓門大的,待會抱過來您看就知道了。”

    太子心裡慶幸,慶幸他回了太子府,否則,太子妃只怕會一屍兩命,準備得再齊全,皆趕不上變化,想著洪素雅在那樣子的地方還能順利將孩子生下來,太子心中就覺得對不起他,探了探皇上鼻息,慢悠悠說起自己小時候的事,“小時候母后總希望兒臣親近二皇兄,您又不喜歡兒臣親近他,那段時間可是苦惱了兒臣,後來兒臣還是乖乖聽了您的話,兒臣私心重,母后對二皇兄和兒臣一視同仁,可父皇偏愛兒臣多些,兒臣自然要向著您,漸漸長大就明白父皇的心思了,又開始和二皇兄親近起來!兒臣不是愚笨之人,父皇不用擔心兒臣,不管什麼事兒臣都會處理得好的。”

    皇上對付幾位皇子皆是因為他,太子想過,時光如果倒退,他定會讓皇上早早看到他的能力,不收斂鋒芒,哪怕幾位皇子加起來也不能動他分毫,這樣的話,皇上就不用那麼操心了,也就會多活幾年。

    皇上慢悠悠睜開了眼,黯淡無光的眼裡帶著喜悅,抬起手,像太子小時候那樣順了順他的頭,視線看向門口,空盪蕩的沒有人。

    “父皇再等等,博武腳程快,宮門口鬧著只怕會耽擱一會兒,國泰小,只會哭,臉紅彤彤的,接生的嬤嬤說過些日子臉上的紅暈才會消散……”多少年了,太子沒有這般和人說過話了,坐在那個位子,他一個眼神下邊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時候,他卻像個孩子似的,沒完沒了的說著,口乾舌燥了也不曾停下,他明白,父皇要是再閉上眼的話只怕就沒有力氣睜開了,說不上來,可是這種感覺他就是知道。

    也不知過了多久,太子雙腿早就麻木了,說到陪皇上去秋獵和七皇子爭奪獵物時候,門口傳來腳步聲,以及孩子嘹亮的哭聲,太子眼眶一熱,別開了臉,“父皇,您看,國泰來了。”

    文博武將孩子遞過去,額頭密密麻麻的汗,文戰嵩押著杜家人還在殿外等指使,今日進宮的文武百官也被抓起來了,不忠之人,朝廷留著也沒有用處,瞥了眼龍床上的老人,文博武默默退了出去,走到門口,聽皇上道,“像你,哭得確實大聲,以後是個有福氣的……”隨後就沒了聲音……

    “父皇……”

    “皇上……”

    文博武就地跪下,心裡不免感傷。人都逃不過一死,誰說天家沒有情分?不過看在哪些人身上罷了。

    皇上的死迅速傳開,文戰嵩跪在地上,手裡的杜老太將軍動了動身子,文戰嵩怒道,“安分點……”杜老太將軍不滿意先皇重用文家,才會想起兵造反,功敗垂成,不想皇帝老兒死了張開嘴,哈哈大笑,杜舟在旁邊不明所以,他生下來就知道自己要麼成為人上人要麼命都沒有,今日,早就在他意料之中,人之將死,總有放不下的人,看了眼文戰嵩,欲言又止,都說文家大少夫人性子好,只希望她能幫杜家最後一把,所有的罪孽他們擔著,唯一那個從小沒有吃過苦的妹妹,是杜家欠了她。

    沈月淺心中忐忑,哪怕寧氏周淳玉陪著也靜不下來,聽到外邊傳來鐘聲,心中大駭,愣神的神情讓望著她的三個孩子嚇得哭了起來,被哭聲驚得回過神,沈月淺忙輕輕搖了搖鈴鐺,“別哭了,娘陪著你們呢。”

    周淳玉張了張嘴,“娘,皇上……”

    寧氏擺手,讓周淳玉別說了,只輕輕點了點頭,望著沈月淺,今日禁衛軍來她在分配家裡的東西,裴氏回過神不核對賬冊了,寧氏總該給她一個交代,二房沒有當家主母,寧氏更是不能落了口實,等外邊人說禁衛軍來抓人,寧氏帶著人趕到的時候,一個人都沒有了,府裡看管得嚴,禁衛軍竟然不動聲色闖了進來,寧氏想不通,哪怕現在查出來禁衛軍是從西南角的側門進來的,寧氏仍不太相信。

    再一刻鐘,宮中又傳來鐘聲,這下,寧氏也坐不住了,只有宮裡主子死了才是敲響大鐘,怎麼可能連著響了兩次,和沈月淺對視一眼,寧氏迅速的彎腰抱起孩子塞到沈月淺手裡,又叫奶娘,“快進屋,抱著小主子,和兩位少夫人一道先離開京城。”宮裡邊鐘聲亂了,只有一個原因,杜家得勢了。

    沈月淺顧不得傷心,隨手將孩子遞給奶娘,拉著周淳玉往外走,“表姐,你和奶娘一道帶著荔枝他們先走,我讓大山去沈府和周府送個信,現在出城的話還來得及。”她和寧氏想到一處了,杜家贏了,宮裡才會失了秩序。

    周淳玉不明所以被人送上了馬車,原來,沈月淺和寧氏早就準備好了,周淳玉也反應過來,死活不肯走,寧氏勸沈月淺跟著一起,沈月淺搖頭,“三個孩子哪離得了你……”

    話聲一落,馬車上就傳來三個孩子的哭聲,不遠處的街道上傳來叫嚷聲,京城亂起來了,沈月淺抹了抹淚,驅馬的是福祿,旁邊坐著菊花,文博武要寧氏和周淳玉陪著她不就是商量事情失敗後離開京城嗎?文博武害怕她想不開,沈月淺明白,當時文博武挑明了話,沈月淺寧肯被天下人詬病也要拉著他一同離開,她眼裡,沒有什麼,比一家人好好活著重要。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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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民心安定

    遠處街道上聲音愈發嘈雜,寧氏臉上也顯出急切來,拽著沈月淺衣袖,吩咐身後的丫鬟,“快將大少夫人扶進馬車,你們先走。”三個孩子哭鬧不止,沈月淺不跟著去,出城門只怕也難,寧氏身側的丫鬟婆子上前幫忙,沈月淺急了,“娘,我要等文博武,我哪兒也不去。”

    吩咐福祿揮鞭子離開,轉而拉著寧氏的手,周淳玉會對三個孩子好的,沈月淺白裡透紅的臉蛋此時滿是淚珠子,說話嘴脣微微打顫,“娘,我們也回去吧,我讓福壽去看看什麼情況。”

    她身後的玲霜等人忙上前將沈月淺從丫鬟婆子手裡解救出來,大少夫人留下來等大爺,她們哪兒勸得了,上前扶著沈月淺。

    馬車啟動,裡邊哭聲越來越大,沈月淺心揪得疼,和寧氏相攜著往回走,有下人說二房三房那邊鬧起來了,約摸因為銀錢的事,宮中動亂沒有大肆宣揚出來,可外邊哭聲喊聲已說明了一切,二房三房此時鬧,只怕是為了分家不受大房牽連吧,沈月淺和寧氏對視一眼,心中已有了答案,寧氏震怒,沈月淺則麻木地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我和娘一起去看看吧。”

    大山去侯府和周府送消息了,會將他們平安送出城的,沈月淺深吸一口氣,甚至不敢回頭,哭聲漸漸遠了,她好似才想起,最後都沒仔細看看三個孩子,說說話也是好的。

    本以為三個孩子跟著她是彼此的福氣,如今,沈月淺只害怕不要給三個孩子帶來麻煩才好,只願周淳玉平安出城,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落腳,文家也算有血脈了。

    結果竟是兩人同仇敵愾,帶著人要賬房先生拿銀子,將軍府的家產也不要了,只有銀子,寧氏和沈月淺到的時候,文戰昭正一個抽屜一個抽屜抓銀票,賬房管著府裡的銀子,那些都是平日將軍府的開銷,賬房先生看到她,好似有了主心骨,“大夫人,您快管管啊,二老爺和三老爺是要將全部的銀子都拿了啊……”

    文戰昭扭頭瞥了寧氏一眼,乳白色對襟櫻花長裙纖塵不染,面容一如既往的平靜,他冷笑了聲,“京城亂了,虧得大嫂還鎮定自若,爹留下來的家業我也不要了,折了銀子給我就好。”亂世中,只有銀子才是安生立命的基礎,文戰昭和文戰責有備而來,身邊帶的全是可親近之人,不一會兒,就將屋子裡的銀錢全部翻了出來裝在錢袋子裡,隨後解開自己衣衫,全部塞進裡衣裡,邊和文戰責道,“馬車估計準備好了,趁著京裡亂,逃出去正是時候。”

    兄弟兩默契望了一眼,外邊裴氏跑了過來,“老爺,你這是幹什麼?”裴氏也聽到鐘聲了,外邊喧囂,差人一打聽才知道宮裡邊亂了,宮門口打鬥激烈,裴氏心裡沒個主意吩咐人找文戰責,誰知道院子裡的人說來了賬房,文戰責雙眼泛紅,“你好好在府裡跟著大嫂,我和二哥有事出去一趟。”

    裴氏跟著他多年,哪會看不出來他是逃命去了,心中刺痛,關鍵時刻,他竟然沒有想過他們的孩子,也沒有想過她,“老爺,將幾個孩子帶上……”話沒說完,文戰昭和文戰責朝身邊小廝擺了擺手,一行人就衝了出去,沈月淺寧氏裴氏站在門口,被兩人撞倒在地,沈月淺禮門框近,玲霜有反應快扶住了她,而裴氏在中間,直接被撞飛了出去。

    文戰責沒有看裴氏一眼,和文戰昭消失在走廊拐角,裴氏身側的丫鬟也六神無主,還是董家媳婦扶起了裴氏,裴氏愣了片刻,隨後嚎啕大哭,這就是她嫁的男人,服侍伺候了一輩子的人。

    外邊亂了套,院子裡卻靜悄悄的,裴氏的聲音悲痛突兀,隨裴氏腳步而來的三房小姐心裡奇怪,牽著裴氏的手問文戰責怎麼了,“剛見著爹爹了,我叫他也沒答應我,跑得急,娘,怎麼了?”

    裴氏坐在地上,頭埋在雙腿間,哭聲真甜,七小姐又抬頭,疑惑地看向寧氏和沈月淺,寧氏嘆了口氣,開始吩咐,“文保,關門,將所有人都叫出來,誓死捍衛文家尊嚴。”杜家得逞,第一次要對付的自然是文家,寧氏面容冷峻,聲音更是冷,好似從胸腔震碎出來似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當日你們賣身我文家就該想著今日了,誰要是趁機逃脫,文保,格殺勿論。”

    文保領命離開,寧氏一步一步上前拉起裴氏,臉上滿是不容人質疑的冷峻,“你要是想離開的話,我讓文保准備馬車。”裴氏是三房的主母,她要走的話寧氏願意幫她。

    幾個孩子察覺到不對勁,七小姐更是急了,扶起裴氏,聲音帶了哭腔,“娘,怎麼了?”裴氏臉上的妝容花了,低著頭,一個勁的搖頭,“我陪著大嫂……”這一步,活與不活對她來說沒多大的差別了,摟著幾個孩子,文戰責做的事情真的難以啟齒,她說不出口,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他怎麼可以這麼狠的心。

    寧氏嘆了口氣,“來人,扶著三夫人去雅築院。”看了眼沈月淺,“你怕嗎?”抵抗到最後,為了不落到敵人手中,她們的路只有一條。

    沈月淺堅定的搖了搖頭,她心裡只是擔心幾個孩子。

    小七和吳家覃家幾位少爺正在聽夫子授課,講到一半就聽響起了鐘聲,夫子擱下書,蹙了蹙眉,小七已經隱隱知道什麼意思了,求證地問夫子,夫子點頭,“待會就會有人來接你們了,今日的課業暫時到這吧。”皇上駕崩,全國上下守孝,就是學堂也是要聽課的,夫子整理書籍,又聽到鐘聲傳來,吳二平時就是和不喜歡學習的,當即認為夫子往回說的不對,“夫子,您之前說鐘聲響就是宮中皇上仙鶴了,一個皇上,難不成會仙鶴兩次?”

    吳二哈哈大笑,夫子神色凝重,宮中主子不只皇上,只怕太后也不行了,夫子感慨,聽到院子外傳來喚沈未洛的聲音,夫子擰了擰眉,往常他定然要訓斥兩句的,這裡是念書學習的地方,念及侯府從未出過這樣的事情,夫子將訓斥的話忍下來了,抬起頭,就看見一個高大的男子衝了進來,抱起小七往外邊走,小七沒認清楚人,掙扎兩下,看清是大山後,心裡歡喜,“是不是姐姐來了?”

    大山不欲多說,桂圓得了通知已經知會夫人去了,吳二和覃家幾位少爺心裡奇怪,跟著跑了出來,大山斜了他們一眼,“快跟上,出事了。”

    大山抱著小七徑直去了大門口屁,逢著丫鬟將周氏往馬車裡塞,事情緊急,大山也顧不得解釋太多,朝盧平拱手道,“主子的意思是你們跟著一起出城,還有這幾位少爺一併帶上。”京城亂了,和文家沾邊的人都會出事,大山也是看著幾位少爺才反應過來要帶上他們的,放下小七,大山又轉身走了回去,府裡還有夫子,不能將他留下受死。

    周氏臉色蒼白,身子顫抖個不停,掀開簾子,哆嗦了好一會兒嘴脣才聽見自己的聲音,“小七,快上來,吳二,你們也上來。”周氏不知曉發生了什麼大事,女兒安排的總是好的,心中惶惶不安,很快,大山就扛著夫子走了出來,他肩頭上的夫子嘴裡還念叨著屋子裡的書籍,大山隨手將夫子扔進了馬車,又一隻手一個孩子將他們扔進了馬車,大山讓盧平快上馬車,“宮中出了事,城門口守城侍衛只怕也六神無主,趁著這時候我們趕緊出城。”

    桂圓遲疑,“大山哥,你們走吧,我娘和媳婦在家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回去看看他們。”他不似他們灑脫,桂圓上有老下有小,眼下怎麼能一個人走,盧平也道,“大山,你快走,夫人和少爺不在,總有要人守著,你們先走,有機會我再出城尋你們。”

    盧平腿瘸了,這幾年他也漲不少見識,他這副身子跟著去只會拖累他們,何況,此時,府裡已經開始鬧起來了,盧平和桂圓對視一眼,不約而同走了回去,夫子嚷著要出去,男女收拾不親,大山皺眉,小七在裡邊道,“夫子不要亂說,我和我娘一起的,還有吳二吳三,怎麼就是授受不親了?”小七擋著周氏,小小年紀已經知道什麼是名聲了,周氏眼裡只有死去的爹爹,就是自己最敬愛的夫子,小七都不準他敗壞周氏的名聲。

    夫子低頭,也回味過來,拱手朝周氏道歉,“是老夫愚鈍了。”

    馬車緩緩往城門口方向走,周氏一顆心七上八下,尤其看街道上,人們行色匆匆地拎著包袱到處跑,嘴裡嚷著宮門方向殺人了,周氏放不下沈月淺,“大山,小姐呢?”

    大山專心驅趕著馬車,想著沈月淺多半是不會離開的,抿了抿脣,故作沒有聽到周氏的話,三位小主子送走了,無論如何也要將夫人和小七少爺送出去。

    周氏一行人的馬車越靠近城門,越難往前。

    而雅築院,裴氏情緒漸漸平復,左右圍著一群兒女,對面的沈月淺和寧氏竟不緊不慢喝著茶,裴氏吸了吸鼻子,才留意胸前的衣衫被眼淚淋濕了,又髒又皺,七小姐不死心的又問裴氏發生了什麼,裴氏搖了搖頭,望向寧氏,“大嫂,大哥他們不在府裡?”

    寧氏讓丫鬟給裴氏泡茶,就是她,也被文戰昭和文戰責的做法驚訝到了,大難臨頭,逃難是正常,可多妻兒不管不顧,真是讓人寒心了,“你大哥他們進宮去了,你先喝杯茶,幾個孩子在,別哭了。”

    寧氏點了點頭,問起二房的幾個孩子,“怎麼沒見煙姐兒,二嫂不在,幾個孩子可怎麼過?”齊氏一死,幾個孩子守孝甚少出來,就是裴氏也甚少看見幾兄妹了。

    “我已經讓人過去吩咐了,你別擔心。”

    裴氏心裡如何不擔心,她不是幾歲大的孩子,自古新舊交替就是死傷無數,她心裡估計也是怕了,是啊,人都要死了,怎麼可能不怕,裴氏摸摸幾個孩子的頭,眼淚不爭氣的又流了下來,“是娘沒用,護不住你們,是娘沒用……”

    沈月淺想到自己的三個孩子,眼裡也蓄滿了淚,他們那麼小已經認她了,她卻不能看他們開開心心長大,不能看他們走路!聽他們說話,更不能陪著他們了。

    寧氏神色一沉,“別哭,等著吧,只要來得及,京外大軍進城說不定會扭轉局面。”先皇讓文家戍守京城或許就是為了這一日的吧,禁衛軍和杜家聯手不見得能贏,當然,也不一定會輸。

    裴氏點了點頭,將眼淚憋了回去,氣氛沉悶,大家都沒有說話,沈月淺握著手裡的杯子,好似是她的三個兒子,握在手裡,就不會分開了。

    這時候,天邊一聲滾雷,屋子裡所有人身軀一震,隨即,烏雲滾滾,前一刻還亮堂的天突然黑了下來,大風呼嘯,七小姐緊緊抱著裴氏,“娘,我心裡害怕。”

    “不怕,不怕,不會有事的。”裴氏輕聲哄著,哥兒年紀大些,隱隱猜到什麼事情了,咬著脣,一言不發,等著黑暗快過去,屋子裡更是針落可聞,隨即,一道閃電起,大雨傾盆而下。

    屋子裡沒有掌燈,隔得近,也只能隱隱看到對方的身形,裴氏張嘴,打破了屋裡沉默,“大嫂,大哥會回來的吧?”關鍵時刻,能給她安全的只有大房,文戰嵩上陣殺敵無數,文博武更是個有能耐的,裴氏望著沈月淺方向,心裡漸漸有了勇氣,沈月淺在,文博武一定會回來的,她們夫妻關係好,文博武一定不會像文戰責拋棄她那樣拋棄沈月淺的。

    玲瓏回來,一身都淋濕了,氣喘吁吁進了屋,急忙讓玲霜點燈,突然的動靜讓裴氏身子一抖,待聽到聲音後心才重新落到實處,面對未知的恐懼,裴氏緊了緊手臂,七小姐被她拽得疼,卻一個字不敢說,默默忍受著。

    玲瓏掌了燈,給沈月淺稟明情況後轉身退了出去,到門口,聽到玲霜指著院子裡的人驚呼,“大少夫人,奶娘們回來了,還有三位小主子,大少夫人……”

    聲音夾雜著驚訝,害怕,不等裴氏起身就見沈月淺已經飛奔了出去,心裡覺得奇怪,跟著出去,就見沈月淺從奶娘懷裡抱著孩子,大哭不已。

    文貴在一邊,杜家餘孽已經全部被抓住了,城門口鬧得厲害,文貴隨兵部尚書去城門疏散人群,道路上聽著奶娘的聲音,嚇得大氣不敢出,文家馬車豪華,不少人起了歹意,這麼亂,出了事,事後也找不到追究的人,奶娘緊緊抱著懷裡哭得厲害的小主子,喊著救命。

    救下奶娘驅散人群才知道沈月淺和寧氏的主意,文貴心裡一陣後怕,再看馬車裡的周淳玉,手裡拿著的刀還流著血,文貴不敢想來遲一步會發生什麼。

    “大少夫人,小主子受了驚嚇,您快抱進去,大爺過會兒就回來了。”文貴身上還有事,顧不得周身被打濕,說明了情況,轉身就往雨裡走,玲瓏將手裡的傘遞給丫鬟讓她追上去,自己回屋給三位小主子找衣衫。

    寧氏抱著孩子,眼角也有了淚花,三個孩子驚嚇不小,嘴脣都已經烏青了,奶娘包裹得再好,身上還是淋濕了,吩咐丫鬟熬將薑湯,讓玲霜抱周淳玉懷裡的孩子,“你先找身你大嫂的衣衫換上,別著涼了。”是她誤解了宮裡鐘聲的意思,沒想到太后也在今日……

    皇上駕崩的消息傳到太后宮裡太后就隨著去了,文貴回到城門口,下著大雨,百姓還是往外邊衝,城門堵得一塌糊塗,給文貴送傘的丫鬟沒有追上,回來的時候一臉訕訕。

    沈月淺摸了摸孩子體溫,讓廚房熬碗薑湯,三個孩子臉上沒有血色不說,嘴脣一片烏青,沈月淺耐心輕輕哄著,坐在床上,讓寧氏和玲霜將孩子放下,“娘,您先出去吧,我給他們暖暖身子。”往回三個孩子只要醒著,沈月淺說話三個人都會目不轉睛的望著她,而此時,臉上沒有一點生氣。

    寧氏點了點頭,想到沈月淺將三個孩子送走的時候,三個孩子像是有感應似的抓著沈月淺衣袖心裡就一陣酸楚,退出去,讓人去請龔大夫,裴氏得知文博武過會就回來了,心下一松,閉眼暈了過去,一時之間,屋子裡一陣手忙腳亂。

    玲霜給孩子換衣衫,沈月淺抱著葡萄,一個一個喂奶,可能問到她身上味道了,荔枝張嘴哭了起來,嗓音明顯啞了,像蜜蜂似的嗡嗡聲,沈月淺又開始哭了,“葡萄不哭,娘喂奶,張嘴吃點……”

    這時候,荔枝和葡萄也哭了起來,玲霜給兩人換好衣衫了,怎麼哄也哄不好,沈月淺咬了咬牙,眼淚隨之滑落,學文博武,一隻手抱起一個,脫了身上的衣衫,背過身,慢慢喂奶,等葡萄不哭了又去抱荔枝,三個孩子吸得她疼,沈月淺默默流淚,“娘以後不管發生什麼都不送你們走了,慢慢吃……”

    這一刻,她竟然無比感謝當初龔大夫開的藥方沒有讓她斷奶,不一會兒,床上葡萄又開始哭了,沈月淺鬆開蘋果,蘋果霸道的含著不松,哪怕閉著眼,臉上已有不耐,皺著小臉,好似又要哭了,沈月淺心下難受,只得松了剛含著一會兒的荔枝,如此反反覆復,等三個人吃飽了才徹底安分下來,不過抓著她褪到腰間的衣衫不肯鬆開,三隻小手極為用力。

    外邊的天還黑著,沈月淺疼惜的將三個孩子放成一排,脫了衣衫蓋在他們身上,自己跟著躺了下去,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他們……

    寧氏許久沒聽到屋子裡有動靜,讓玲霜進屋看看,龔大夫給裴氏看過了,說驚嚇過度,睡一覺就好了,寧氏讓龔大夫再給周淳玉,奶娘把把脈……一圈下來,忘記還有三個孩子了。

    玲霜撩起簾子,看床上身形一動不動,以為是睡著了,床上不時傳來孩子的哭泣聲,玲霜欲上前查看,就見沈月淺坐起身來,“薑湯好了?”

    玲霜點頭,“龔大夫在外邊,說是給三位小主子請脈,奶娘只怕受了風寒,擔心過了病氣……”

    “找身衣衫我換上,他們睡著了,讓龔大夫進屋吧。”她和文博武內室,除了貼身的丫鬟和奶娘,誰都不準進屋,玲霜聽沈月淺的話一怔,忙去衣櫃找了身衣衫給沈月淺換好,今日經歷的事情多,所有人身上都稍顯狼狽,沈月淺更顯得十分柔弱,一朵嬌花叫外邊的風吹雨打沒了精氣神也情有可原。

    龔大夫給三個孩子把脈後,心裡默默松了口氣,“只是受了驚嚇,大少夫人多和三位小主子親近親近就好。”小孩子眼力不好,可不可否認他們能靠著味道識人了,何況還有血緣關係。

    沒事了,寧氏還要整理府中事情,走的時候讓沈月淺帶著三個孩子好好休息,留下了身邊媽媽,才撐著傘走了。周淳玉進屋和沈月淺說話,大概知道沈月淺要問什麼,不等沈月淺開口她便主動說了起來,“馬車上荔枝就哭得厲害,往城門口走,逃難的人更多了,將道路圍得水泄不通,城門口有侍衛趁機要銀子,說才讓人走,本就是逃難的,百姓就是有銀子也是為了留口飯吃,哪願意給,越鬧越厲害,前邊打了起來……”

    說到這,她緊了緊手裡的衣裙,繼續道,“之後天暗下來,又下著大雨,場面就更亂了,為了躲雨,七手八腳的看馬車就往上邊爬,奶娘護著三個孩子,福祿厲害擋住了一批人,可還是有人鑽進了大半年個身子。”一道閃電起,周淳玉才看清是三個孩子臉色,即便不到三個月在大將軍府也是養尊處優,睡覺的時候不得有人打擾的,荔枝臉上一片烏紫,瞪著黑亮的大眼睛,張嘴哭不出聲來,周淳玉響起文博文送她的劍,比一般的劍短,比一般的匕首要長,就在馬車底座,她拿起來就往那人身上刺,那時候,她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上馬車前,沈月淺叫她一聲表姐而不是二弟妹,荔枝三兄妹出了事,她有何臉面見沈月淺和周氏……

    張了張嘴,沒將她殺人的事說出來,“奶娘大喊救命,幸好文貴經過,否則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呢。”

    聽完,沈月淺捂著嘴,她不在,也可以想象當時的情況,心裡害怕,淚珠一粒一粒往下滾,“怪我,都怪我,要是荔枝他們今天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要活了。”文博武走得不算匆忙,她怎麼就不仔細問問,都是她的錯,以為宮裡失敗了才會想著讓周淳玉帶著三個孩子走。

    “表妹,你別哭了,好在一切都過去了,文貴說杜家的人已經落了網,皖南那邊也被控制了。”文博文走得時候周淳玉就料到會有危險,文貴說是設的一個局,引誘皖南對他們動手的一個局。

    床上不知道誰哭了起來,剩下兩人也跟著哭,沈月淺擦了擦淚,想起周氏和小七了,叫玲瓏進屋,“你派人去一趟侯府,看看我娘和小七,只怕他們得了消息也出城了……”

    玲瓏點頭,急匆匆去了二門,一直等有周氏和小七的消息後,玲瓏才折身回來,周氏和小七運氣好,夫子在馬車上,多少有些見識,察覺到情況不對勁,就讓大山駕著馬車離開,得了沈月淺消息他們不敢回去,小七想起之前文博武帶他和沈月淺去的酒樓,一行人去了那邊,正好躲過了□□。

    聽聞周氏沒事,沈月淺一顆心才徹底放下,輕輕拍著三個孩子,嘴裡哼著小曲,很快,三個孩子又睡了,這一晚,文博武沒有回來,周淳玉在沈月淺屋子裡陪著她,夜裡雨大,不時有雷鳴閃電,三個孩子哭醒了許多次,也不知是不是穿得沈月淺的衣衫,再去抱蘋果,兩下就將人哄睡著了。

    來來回回,天亮她和沈月淺才稍微有了空,天邊最後一滴雨落下,院子像被洗過似的,慘不忍睹中又夾雜著清爽和乾淨,沈月淺心中過意不去,“表姐,你回去睡一覺吧,我守著她們就是了。”

    周淳玉搖頭,回屋她哪睡得著,手上好似還有血似的,怎麼洗都洗不幹淨,“等奶娘身子好了再說吧,我回屋換身衣衫過來。”想著換了衣衫三個孩子只怕又不搭理她了,想了想,“算了,左右這兩日沒人,就穿你的好了。”

    她身材和沈月淺差不多,不過沈月淺生完孩子,到底比她豐腴一些,穿在她身上,有些大了,吃過早飯,聽門房婆子說周家來人了,沈月淺以為是余氏,和周淳玉去院門口等著,看清是孫思妍,周淳玉臉上多少有些失落。

    “府裡事情多,娘脫不開身,讓我來看看你們。”昨日收到沈月淺消息後,余氏也準備離開京城的,周老太爺不同意,一家人在京裡,就是死也要死一起,故而周家沒有人動。

    “祖母和我娘身子可好?昨日的事情沒受到驚嚇吧?”想著街道上情形,周淳玉心裡發怵。

    怎麼不害怕?太子和文家失敗了,周家也是沒命的,高氏當即就暈了過去,周老太爺更是讓府裡所有下人嚴正以待,自己帶著周伯槐周寒軒去了宮裡。不過,事情過去了,孫思妍說起來也只是讓周淳玉擔心,笑了笑,“沒事了,祖父和爹去宮裡很快就送了消息回來,見你們好著,我也好回去和娘回話了。”

    走到門口,聽屋子裡傳開哭聲,沈月淺倉促一笑跑了進去,周淳玉也隨著她進了屋子,孫思妍走在後邊,她帶過孩子,聽出不對勁來,“孩子是不是不好了?聲音不對勁。”

    沈月淺心裡難受,周淳玉說了昨天的事情,孫思妍不料守城侍衛也敢亂來,“真是叫人寒心,守城的估計也是知曉情況才敢開口要銀子,等著吧,太子登基,會慢慢追究的。”

    沈月淺只關心孩子,哪顧得上其他,孫思妍看沈月淺氣色,安慰起她來,“表妹也別擔心,生完孩子後人本來就比較脆弱,更是不能亂想了,我看你眼下的狀況比我好多了。”孫思妍懷胎本就不容易,好不容易懷上了,余氏有意讓她身邊兩個丫鬟開臉,人本就是為周寒軒準備的,孫思妍沒什麼值得反對的,心裡多少不舒坦,兩個丫鬟平日也規矩可看在她眼裡就是要害她的,提心吊膽,尋著機會就找周寒軒哭鬧。

    “不是當著你們我也不好說,之前久久沒有孩子,我心裡多少有些孩子,性子執拗雖然偷偷抹淚也不曾找相公哭訴,懷孕後,和相公鬧了好幾次,有一次差點要了我的命。”那次,周寒軒從衙門回來與她身邊丫鬟說了兩句話,她認定周寒軒看上那個丫鬟了,心裡不舒坦,吵得厲害了,周寒軒不耐煩,暗指她是市井潑婦,也不知腦子怎麼想的,她差點挺著肚子跳河死了,如今回想起來,好似魔怔了似的。

    沈月淺身子一僵,細細聽著,“還有呢?”

    孫思妍臉色微微一紅,“生完孩子後,更是覺得全身上下不對勁,孩子哭我也哭,娘過來遇著好幾次以為相公欺負我了,偷偷找相公說了兩次話,相公說我懷孕後變了個人似的,整日泡在淚水裡,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心裡就是難受想哭,下雨了,看螞蟻搬家都要跟著哭一會兒,回孫家讓我娘找大夫給我看看,我娘說我自己想多了,閑出來的毛病,每日找點事情做就好了,你們還記得我去寺廟為祖母祈福的事情吧?住了那幾日,回來才醒悟過來似的。”

    她沒有生過孩子,還是回娘家,孫夫人說好些女人懷孕後都會那樣子,孫思妍心裡才放鬆了。

    聽了她的話,沈月淺若有所思,確實,懷孕後她性子也變了許多,生完孩子更甚,而且,那個大夫給她看的醫書上記載的確實說這種情況,要自己慢慢改善情緒,去寺裡倒是個不錯的法子。

    有孫思妍一番話,沈月淺心中才總算明白了自己癥結,“不瞞表嫂說,我也感覺自己情緒不對,莫名傷感不說,好似自己活不了多久似的,聽你這麼說,我心裡總算是放心了。”

    “我本就是說給你聽的,看你氣色不好,可要好好休息,順便說與妹妹聽,她懷孕後也不會害怕了,都說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可不就是?平安生下孩子,也不見得能察覺到自己不對勁。”

    送孫思妍走了,沈月淺心裡安心不少,安心在屋子裡看顧孩子,等文博武回來。

    這一日,太子順利繼位,和杜家叛變的內閣首輔以及眾位官員全部抄家流放,有罰就有賞,文家護駕有功,文戰嵩封忠義國公,世襲罔替,文博武封鎮國公,世襲罔替,一家人連著出兩位國公,還是第一次,不過滿朝文武也沒了話說,畢竟!若不是文家,江山只怕都改姓了。

    之後就是國喪,皇陵早就建造完畢,禮部開始布置一切事宜,經過這次,朝廷上的官員被換了四五成,翰林院的人暫時補上空缺的官職,朝堂上的秩序漸漸恢復。

    陰暗潮濕的大牢,杜老太將軍老態龍鍾的靠在角落裡,看著將杜家希望遏斷的年輕人,再無往日的光彩,“你來做什麼?我杜家有今日的地步你可是高興了?”

    文博武低著頭,對這位老人,心中多少還是崇拜的,他為邊關創造了幾十年的安寧是誰都不能抹滅的事實,他祖父,不過是撿了漏,“杜小姐與內子關係不錯,我雖然不能留杜家一絲血脈,可杜小姐……”

    “娟姐兒啊。”杜老太將軍好似漸漸陷入回憶,對這個孫女,他心裡還是歡喜的,從小就是個招人喜歡的,孝順她“祖母”的時候多少會孝順他,整個杜家死氣沉沉的,也是因為她有了歡聲笑語,想到什麼,又冷哼一聲,“當日慫恿娟姐兒查真相的就是你吧。”

    娟姐兒沒有見過她祖母的畫像,下人說是,她自然不會懷疑,何況又疼愛了她一輩子,那日卻拿著畫像,哭得厲害,哭他們騙了她,找個人頂替了她祖母,如今想來,都是被人陷害的。

    文博武沒有否認,是不是他都是文家就是了,蹲下身,聲音清冷如水,“我願意護住她,讓她安安生生過一輩子,只不過,有件事還請老太將軍解惑。”

    杜老太將軍冷笑一聲,“你倒是個膽子大的,這時候,無非是想問皇帝老兒如何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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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風平浪靜

    文博武挑了挑眉,事情果然存著蹊蹺,皇上身子不行了,杜家謀劃多年不急於一時,尤其還在城西運營兵器被發現之後,杜老太將軍一生戎馬,戰術了得,就是他也看得出此時不是動手的時機,杜老太將軍更不會糊塗才是,而且,之前傳出抓住文戰嵩身邊的小廝,他差人一問,張兆志和大理寺的人都說不清楚狀況,而禁衛軍統領言辭鑿鑿,也不像說謊,由此可見背後還有人了。

    杜老太將軍顫抖得從地上爬起來,腳鐐手鐐下的身子早已沒了在宮殿上的意氣風發,之前他雖然心有懷疑,終究被面前的機會矇住了眼神,如今想來,不過是對方的奸計罷了,引蛇出洞而一舉殲滅,偏生他中了招,抬起頭,凌亂的髮髻在額頭前搖搖晃晃,想到什麼,他忍不住哈哈大笑,文博武皺眉,思忖片刻,心下一驚,再看杜老太將軍癲魔似的,聲音愈發洪亮,他神色一凜,“答應老太將軍的事情,晚輩一定會做到。”

    皇家做的事情不一定都是對的,哪怕過去多年,明白真相的人心裡也會存著懷疑,先族皇上對杜家,先皇看在眼裡,文博武腳步沉重,再無來時的輕快,杜家,是皇家虧欠了他們,可之後不該做那樣的事情,公理自在人心,杜家自己讓人抓住了把柄,文博武忍不住沉思,如果當年懷才不遇的是文家,他們會不會有杜家的野心,抬起頭,眼前是高大的牢籠,這裡禁錮了太多有野心的人,有仇恨的人,還有承載著冤屈的人……

    回到宮裡,新皇正在批閱摺子,雖然沒有正式登基,宮裡上上下下稱呼都變了,文博武走上前,躬身道,“微臣叩見皇上。”

    荀謙事務忙,朝堂還有許多空缺的位子,秋季準備加設恩科,翰林院呈了摺子,荀謙琢磨著巡考監考的人選,聞言,抬起眼皮,臉上閃過暖意,“起來吧,可是杜家人承認了?”杜家威脅文家不過向皇上投毒,荀謙自己是不相信的,偏生文博武執拗,說當時文戰嵩身邊小廝不見蹤影,總要給滿朝文武百官一個交代,洗清文家身上的冤屈。

    文博武搖了搖頭,不知從何說起,皇上沒注意他的反常,自顧道,“先皇中毒一事已經有了定論,朕派人去前禁衛軍統領搜出了不少東西,原來是他看城西事情敗露,杜家再不動手會就遲了,自作主張收買了太醫院的太醫,明日早朝朕會還文家一個清白,可還有事?”

    說起來,文博武好長時間沒有回去了,宮中動亂之後又是繼位的事,到處都要文博武幫忙,荀謙心中過意不去,“朕雖然封賞文家,你還沒回過,今日無事,你先回去吧,記得和文夫人說聲大皇子滿月的事情。”洪素雅生孩子壞了身子,太醫說要調養幾年,滿月的事情還要內務府盯著,荀謙想著沈月淺和洪素雅關係好,來宮裡陪陪洪素雅,指不定對她身子有好處。

    “微臣明白。”既然新皇心中有了決斷,道讓文博武省了力氣,“二弟派人來信說皖南那邊,郭副將越俎代庖,多年前開始瞞著淮安將軍操練兵馬,和杜家一行人勾結,且和當地府衙沆瀣一氣,皖南的確的賦稅是京都的三倍,百姓民不聊生……”

    照理說,文博文只是去皖南查郭柯的事情,府衙那邊不該他過問,可文博文既然提出來了,文博武自然要和荀謙說清楚狀況。

    荀謙臉色一沉,郭柯連同皖南巡撫的事情他已經收到消息了,且之前派去的人也是被郭柯暗殺的,荀謙哪咽得下這口氣,“你通知一聲,務必讓郭柯活著回京,朕倒要看看郭柯到底何許人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郭柯這個人,太子也只是聽過名字,並不知其為人,一個副將敢爬在淮安將軍頭上作威作福,荀謙沉聲道,“博武,你看皖南那邊的事情真的是郭柯一人連同巡撫所為?”

    淮南將軍管治皖南多年,期間回過京城,真被人架空了權勢怎麼會不提出來?就他所知,淮安將軍性子可是個暴躁的,管束手裡的人很有一套,不像是隨意被拿捏住的住。

    文博武明白新皇心中忌憚,垂下眼眸,修長的睫毛蓋住了他眼中情緒,“皇上,如今朝堂人心不穩,皖南的事情等淮安將軍回京後再說吧。”文博文信裡沒有明說,不過淮安將軍估計是不太好了。

    荀謙了然,他剛繼位,什麼都要靠證據,只靠片面的懷疑斷章取義,只怕會失了人心,“朕心中明白,你先回去休息兩日吧,之後朕還有用你的時候。”

    朝廷安穩下來,就該琢磨去皇陵的人選了,七皇弟提他願意前往,荀謙心裡不願意,他剛被賜封成恭親王,不管什麼原因,恭親王都不是離開的時候,否則,旁人只會說他沒有容人之量。

    文博武跪拜後離開,他確實好幾日不曾回府了,宮裡事情多,皇上有意讓他暫代禁衛軍同齡一職,文博武拒絕了,功高蓋主,權大壓人,文博武不想讓皇上忌憚文家,眼下悄悄退隱正是好時機。

    從孫思妍來過一趟,沈月淺明顯精神好了很多,大皇子洗三宮裡沒有大辦,沈月淺將三個孩子沒有穿過的衣衫請人給皇后娘娘送去,每日照看孩子外,沈月淺要核對鋪子的賬冊,禁衛軍拿她手裡的鋪子說事,沈月淺心中多少害怕,她的嫁妝鋪子和文家扯上牽連,沈月淺擔憂之後再鬧出什麼事情來。

    掌櫃的站在邊上,之前京城動亂,他收到玲瓏消息就將上上下下打點好了,還好柳暗花明,掌櫃的看著沈月淺雙手■裡啪啦劃著算盤珠子,心裡覺得可惜,“大少夫人,鋪子最近收益好,您便是想要賣了,也可以重新開家脂粉香料鋪子……”鋪子好好的,收益也多,掌櫃的做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將鋪子做得如此體面,得知沈月淺要將鋪子賣了,心裡不免遺憾。

    賬冊基本沒有問題,沈月淺翻開每本賬冊的最後邊,粗略的算下來,確實沒問題,抬起頭,視線落在修葺一新的院子裡,“你幫我看了這麼多年的鋪子,不覺得累了?”

    沈月淺不想鋪子和文家有關,才萌生了這個念頭,鋪子賣了,之後再尋其他的也是一樣,隱秘一點就好。

    掌櫃臉上堆滿了笑,比菊花還燦爛,“老奴怎麼會不累?可打開門做生意,最怕的就是清閒,越累心中越舒坦,久而久之都習慣了。”鋪子生意好,會遇著上門找茬的,也有收買了客人故意敗壞鋪子名聲的,掌櫃的咬咬牙挺過來了,慢慢,鋪子在京城有了名聲,不再忌憚那些酸言酸語,找茬的人也好了,就是看不慣的也只敢在背後說兩句,這也是掌櫃的舍不得的原因。

    沈月淺闔上賬冊,嘆了口氣,“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可別無他法,你如果不想回家養老,之後我會重新開鋪子,你可以繼續做掌櫃,不過要等上一段時間了。”

    掌櫃的眼前一亮,欣喜道,“老奴年紀大了,整日在家無所事事也是消磨時間,不若找點自己喜歡的事情做,老奴願意跟著大少夫人,還請大少夫人不嫌棄老奴年紀大才好。”沈月淺待人寬厚,出手大方,對他家人也好,有這樣的東家可是三輩子修來的福氣,掌櫃跪下,給沈月淺磕了頭,雙手遞上他和沈月淺的契約,“還請大少夫人命人重新擬一份。”

    沈月淺好笑,“你先起來吧,事情不急,我心裡還沒有規劃,你先回去,我想好了會讓大山通知你的。”契約和賣身契差不多,為了保證掌櫃忠心耿耿的跟著她,契約後邊貼著掌櫃的賣身契,到兩人約定的年限後,契約作毀,掌櫃的才能拿回自己的賣身契,要沈月淺真的什麼都不做,她一定不會同意,就是為了葡萄的嫁妝,她也要將鋪子開起來。

    這時候,走廊傳來玲瓏的喊聲,聲音清脆喜悅,“大少夫人,大爺回來了,大爺回來了。”沈月淺在堂屋和掌櫃說話,聽著玲瓏聲音,當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倉促的叮囑掌櫃了句,“你先回去”提著裙擺就飛奔出去。

    掌櫃一怔,只感覺一陣香從鼻尖拂過,轉眼就淡了,站起身,窗外匆匆走來的深紫色長袍很快被一抹白色服侍遮掩大半,哪怕上了年紀,掌櫃的仍然忍不住紅了臉,低著頭,縮著身子走了出去。

    文博武失笑的抱著懷裡的人,“院子裡還站著人了,我們回屋再說。”文博武去了監牢,身上多少不幹淨,怕弄髒了沈月淺衣衫,可要他放手又舍不得,成親一年多,還是第一次感覺到她的熱情。

    沈月淺皺了皺眉,卻發現他手落在她腰間,半摟著她往前,臉上這才有了笑意,隨即,眼角氤氳起水霧,低著頭,斂去眼中酸澀,“今日回來可以明日再走了吧?”文博武不在家,雖然派文貴送了消息回來,沈月淺還是想和他說說話,這些日子她脾性不好,虧得他受得住。

    文博武低頭,看她如扇的睫毛在眼圈投下一層陰影,嘴角微微向上揚著,揶揄道,“我剛回來,也就你捨得將我往外推,明日不出門,你還不樂意了?”

    皇上讓他回來休息兩日,文博武當然不會拒絕,那日三個孩子受了驚嚇,聽文貴說起來,他心裡一陣後怕,幸好沈月淺沒在馬車上,孩子沒有記憶,長大了哪會記得這些?如果嚇著沈月淺了,就是一輩子的事,緊了緊手裡的軟肉,文博武輕聲道,“有沒有嚇著?”

    沈月淺抬眸,看他臉上一陣關切,知道他問的是當日的事情,老實的點了點頭,“怕,怕孩子們出事,又怕你遇到危險,太害怕了,如今想來當時腦子裡倒是一片空白了。”

    “那就不要想,以後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是他沒有思慮周全,他沒說清楚是料定寧氏會帶著一家人出京,誰知後來差點害了三個孩子。

    沈月淺鄭重地眨了眨眼,依偎在他懷裡,認真道,“我相信你。”一如多年前一樣。

    不得不說,文博武回府,雅築院氣氛又活躍了,寧氏周淳玉來的時候,看個個丫鬟臉上都洋溢著笑,周淳玉微笑的同時心裡一陣失落,走到門口,沈月淺涓涓如水的聲音傳來,玲瓏上前小聲解釋,“大爺睡了,大少夫人在給三位小主子說故事呢,大夫人和二少夫人裡邊請。”

    文博武在,寧氏和周淳玉倒不好進內室了,玲瓏在簾子外通稟了一聲,片刻,沈月淺就抱著孩子走了出來,她身後的文博武睡眼惺忪,臉上帶著散漫的笑,“孩兒回來還沒去娘院子,還請娘見諒。”

    寧氏也年輕過,哪會不了解文博武的心情,招手道,“無事,快讓我抱抱我孫子。”荔枝睜著眼,好似不認識文博武似的,面無表情瞪著他,到寧氏懷裡神色才漸漸放鬆下來,寧氏莞爾,“小小年紀難不成還會分辨好壞了?”目光又落在文博武身上,嘆道,“瘦了,你爹還在忙?”

    文戰嵩被封為信國公,要忙的事情還多著,文博武將文戰嵩情形說了,“皇上有意讓爹入內閣,朝中人反對,爹要做的事情還多著,恩科在即,皇上想讓晨曦外祖父出山,爹做巡考……”

    寧氏臉上不免有些落寞,隨即又打起精神來,“他自己做什麼自己知道就是了,畢竟在孝期,難怪人不滿你爹進內閣了。”丁憂三年才能入仕,皇上提拔文戰嵩乃榮譽,可難堵悠悠眾口。

    文博武笑而不語,朝廷上的人不滿可不是因著守孝,內閣自來是皇上朝廷最看重的,細數前朝,從未有武將入內閣的說法,文戰嵩也不明白皇上為何欽點了他的名字,文博武隱隱明白,皇上是忌憚內閣了,杜家造反收買了內閣,皇上將武將引入內閣是想監督其他幾位,可武將入內閣,卻是比什麼都危險的事,他也不同意文戰嵩入內閣。

    文家有了公爵,子孫世世代代有蔭封,過猶不及,天下人都明白的道理,皇上怎麼突然就忘了,皇上對文家多看重,將來就會多忌憚,伴君如伴虎,皇上再不是當初的太子了。

    在寧氏旁邊椅子上坐下,文博武附和寧氏道,“娘說的有道理,爹自有孝順,會想法子推辭的。再者,皇上說大皇子洗三沒來得及大辦,滿月的時候宮裡熱鬧熱鬧,讓沈月淺進宮陪陪皇后娘娘,娘您幫忙照顧下三個孩子。”

    寧氏欣喜應下,“有什麼忙的就去吧,三個孩子不鬧騰,只要我偶爾瞥一眼就成。”皇后娘娘和沈月淺關係好,寧氏心裡是知道的,皇后娘娘願意親近沈月淺是文家的榮幸,枕邊風多厲害,寧氏是見識過的,又問了句杜家人何時問斬,文博武沉思了會才道,“登基前吧。”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皇上自然不願意給杜家人留機會,故而,杜家人斬首也就這幾日了,說了許久的話,寧氏和周淳玉才回去了,路上,寧氏安慰周淳玉道,“你大哥也說博文準備回京了,你別擔心了,我想著等博文回來,一家人去法林寺給你祖母點一盞長明燈,文家有今時的造化,她心裡只怕是最高興的。”

    周淳玉微微一笑,“聽娘的。”

    吃過晚飯,夫妻兩洗漱好了,躺在床上說話,沈月淺問了文博武好些事,其中有皇上中毒一事,“我沒仔細想過,剛聽你說杜家人斬首我才回過神來,你說,城西的事情鬧得轟動,可也沒查到是杜家人所為,杜家怎麼就按耐不住了?”

    入夏後,一場下雨剛過,還不見熱,沈月淺趴在文博武身上更不覺得汗膩,“杜家人聰明,又謀劃多年了,怎麼就挑了個不好的日子?”沈月淺已經問過文貴當日宮中的情形了,禁衛軍看似都在杜家掌控中,其實只有一小部分,一部分禁衛軍換了軍營服侍,意在迷惑杜家罷了,也就說剛衝進宮殿護駕的不是軍營的,而是禁衛軍,杜家看士兵支援以為無力迴天才想最後一博,否則,只怕還有漏網之魚。

    沒聽到回應,沈月淺以為文博武又睡著了,仰頭看他,見他目光幽深的望著她,順著他視線一看,沈月淺不解,衣衫好好的,怎麼他一副……當即明白過來,臉色緋紅,人也往身後挪,她只以為衣衫好好的就沒事,沒留意兩人相貼著的無恙,細細感受才發現某處緊緊地頂著他,噴薄有力。

    兩人好些日子沒有親熱了,若非沈月淺在他身上動來動去,文博武也不會起了心思,“阿淺,想我沒?”聲音沙啞,帶著輕易就讓人察覺的情動,沈月淺紅著臉,一個想字,猶豫許久才在齒貝間緩緩流出。

    文博武心中激動,拉著她的手落在自己脣邊,“我也想你,想得身子都疼了。”明顯,他說的想和沈月淺的想存著出入,不過他也顧不得了。

    衣衫滑落,兩人默契的貼合,呼吸交融,汗水肆意,暖暖的屋子裡彌漫著淡淡的清香。

    “你喜歡嗎?”文博武雙手撐著她兩側,目光深不見底,沈月淺身上遍布著紅暈,宛若身上蓋了層霞光,激得他身子一顫,再次沉身,嘴間不自主的喚了聲。

    沈月淺面紅耳赤,伸手抱著他,緊緊咬著脣,湊上去,滑至耳邊,碎語了兩個字,隨後是更強烈的狂風驟雨,沈月淺所能感受到的是自己成了天邊一朵烏雲,陽光往哪兒照,她便追隨至哪兒,左左右右,前前後後……

    大汗淋漓後,兩人皆是筋疲力盡,縱然是文博武也沒了精神,“我的阿淺,不想給我藏著如此大的驚喜。”平日裡他亂來,沈月淺身子順從,嘴裡多是不太願意,不到最後不會認輸,哪像今日這般,早早的就認了,隨著他折騰,文博武的手滑至他愛的胸口,輕輕蓋上去,“睡吧。”

    哪怕屋子裡味道重,他是真的被榨乾沒法子動彈了。

    兩人鬧得動靜大,玲瓏守在外邊,往偏房備了一次又一次熱水都不見有人,天邊露出魚肚白了,玲瓏才吩咐抬水的丫鬟道,“你們下去休息吧,大爺大少夫人只怕要晚起了。”昨晚休息的時候,奶娘識趣的將孩子抱下去了,說試試三個孩子的膽量,若是平日裡,大少夫人嘴裡是不答應的,昨晚不說話就是默認了,玲瓏想著兩人就會鬧得晚,不想快天明才了停下。

    去旁邊屋子看三位小主子,奶娘們面面相覷不知所措,玲瓏疑惑,“怎麼了?”

    “喂奶的時候三個小主子不吃,你看看就知道了。”玲瓏看床上的三個人,睜著眼,楚楚可憐的望著頭頂的簾帳,皺著臉,撇著嘴,要哭不哭的樣子別提多委屈了,就是玲瓏看得都不忍心,張嘴道,“約摸是想大少夫人了,這些日子都是大少夫人在喂奶來著。”

    可文博武和沈月淺屋子裡沒動靜,玲瓏也不好打擾他們,要知道,平時兩人完事都會先去偏房洗漱由她們換了被褥後再出來就寢,這次到現在都沒聽到動靜,昨晚情況可想而知。

    玲瓏沒有成親,跟著沈月淺聽了不少墻角大概也琢磨出些門道,故而,更是不敢隨意敲門擾了兩人休息,抿脣道,“不若再等等,他們不哭,只怕也是沒多想大少夫人的。”

    語聲一落,床上的三個孩子立馬哭了出來,尤其葡萄嘴裡還含著手指,奶娘跺腳,“定是聽清楚你說什麼了,哎喲,小小年紀就這麼聰明,將來肯定有大作為,玲瓏,你去稟告大少夫人一聲吧。”

    大少夫人沒有斷奶,三個孩子都愛纏著她,奶娘們心裡清楚自己的奶是好的,可所謂的血緣連著,奶娘們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家的孩子,進了大將軍府,文博武承諾他們,只有將孩子養到五歲,如果想要回家鄉的話會送他們回去,每個月會將孩子送到京城讓她們見一面,奶娘們簽的不是死契,每個月看著自己孩子沒有忘記自己,心裡不激動是假的,故而又催促玲瓏道,“玲瓏姑娘,你快去吧,小主子哭下去也不是辦法。”

    前幾日受了驚嚇,好不容易緩和點了,別又哭出了什麼毛病來。

    玲瓏沉吟片刻,發現三個孩子哭得越來越厲害,漸漸有收不住的趨勢,轉身走了出去。

    沈月淺聽到隔壁屋裡哭聲就醒了,最近孩子不安生,她極易醒,揉了揉眼睛,撐起身子望了眼外邊,又被拉了回去,“再睡會兒,還早著呢。”

    “大少夫人,小主子哭起來了,要不要抱過來?”玲瓏不敢進屋,輕輕叩著門,大聲道。

    沈月淺腦子瞬間恢復了清明,“別,等一會。”她和文博武鬧得厲害,玲瓏抱著孩子看著這番情景,不知道如何想她呢,沈月淺忙找床上的衣衫,待從文博武腳邊找出來穿在身上,感覺胸前明顯稍硬,反應過來那是什麼後,瞬間又將衣衫脫了下來,抵了抵旁邊的文博武,“快穿上衣服,荔枝他們哭起來了。”

    沈月淺裹著衣衫,快速滑向床邊,剛踩在地上差點摔了下去,心裡別提多難受了,尤其隨著她走動,腿間明顯有東西流出來,深吸一口氣,咚咚跑向衣櫃,隨意找了件衣衫披在身上。

    “正經夫妻,倒弄得跟被人捉姦似的。”話剛說完,眼前就一陣黑暗,“快將衣衫穿好,我讓玲瓏抱著孩子進來了。”說著,朝門口吩咐了聲。

    玲瓏聽到兩聲說話聲,紅著臉去隔間讓奶娘抱著孩子隨她進屋,到簾子口了,裡邊傳來沈月淺著急的聲音,“玲瓏,你抱著孩子進屋,讓奶娘在門口守著。”

    屋子裡味道重,奶娘們又是經歷過人事的,沈月淺哪敢讓她們進屋,玲瓏是她的貼身丫鬟,在一個人跟前丟了臉,總比在所有人跟前丟臉要好些。

    玲瓏不明所以,看三個孩子眼淚汪汪的望著她,玲瓏先抱荔枝,掀開簾子就明白沈月淺為何這樣說了,越過屏風,沈月淺坐在床上,而她裡邊的文博武露出半個身子,衣衫整潔,和床腳地上的衣衫明顯不同顏色,低著頭,恭順地將孩子遞過去,隨後轉身退出去,再抱另一個。

    待將兩個孩子放在床上後,玲瓏臉紅得厲害,躬身施禮就退了出去,到外邊了,臉上燙得厲害。

    荔枝含著奶已經不哭了,蘋果和葡萄哭得眼睛都睜不開,文博武好笑,“你娘就兩邊,你們三個一哭,就是你娘都沒法子了。”起身,抱過葡萄,和沈月淺商量道,“不若先喂葡萄好了,看她傷心得……”

    沈月淺瞪他一眼,看向被褥上無人問津的蘋果,“快抱抱蘋果,他也哭得厲害。”葡萄本就是個會來事的,沒事就喜歡哭,一哭眼淚就跟洪水似的沒完沒了,蘋果才可憐。

    文博武一隻手抱著一個,昨晚嘗盡了味道,文博武一陣饜足,不過眼神落在沈月淺胸口時,仍然不自主的深了起來。

    喂好三個孩子已經是半個時辰後的事情了,文博武將孩子放在搖床上,準備再睡一會兒,他沒有穿褲子,衣衫不算長,露出大半的風光,沈月淺側身本是想讓玲瓏備水,不巧他放完孩子轉身過來,沈月淺大叫一聲,忙扯過被子蓋在頭上,文博武低頭一瞧,身子順便有了反應,他本就是故意的,不想沈月淺反應如此大,翻身上床,手順著被子伸進去,將沈月淺拖出來,“你不早就見過了?”

    其實,衣衫能蓋住,他就是想看沈月淺臉紅心跳的樣子。

    沈月淺臉上紅得能擰出血來,手使勁的掐著他腰間的肉,不痛,有點癢,文博武拉著她的手漸漸往下,帶著不容她退縮的力道,“我看你惱羞成怒,不如直接掐掐它,掐壞了,以後就不能用了……”

    沈月淺只覺得文博武愈發沒臉皮了,忍不住拳腳相向,文博武嘴角漾著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左右沒人打擾了,之後一起洗澡吧。”算起來,這些日子不過零零星星睡過幾個時辰,可一遇到沈月淺,好似就是有了活力似的,低下頭,朝著她耳邊吹氣,“你不是說喜歡嗎?溫故而知新,我再考考你……”

    不等沈月淺回應,已經順著道兒,找到了回家的路。

    之後就是下午的事情了,玲瓏和玲霜進屋收拾的時候,臉上的紅暈沒有消退過,打開窗戶,又在屋子裡燃了熏香味道才消散了,沈月淺身子疼得厲害,從偏房出來想起一件事,讓玲瓏去叫龔大夫來一趟,文博武上上下下盯著她,目光如炬,沈月淺臉又開始紅了。

    玲瓏玲霜退出屋裡了,沈月淺趴在窗欞上,“荔枝他們正是需要人照顧的時候,我不想又懷上了。”

    文博武挑了挑眉,想到什麼,附身上去,感覺沈月淺掙扎,文博武好笑,“不要動,我現在就是想回家也要過些時辰了,否則只怕會一入家門就死了。”

    沈月淺明白文博武話裡的意思後,神色羞赧,宜羞宜嗔地回瞪他一眼,誰知他又沒臉皮的來了句,“我縱然回家挑著水,也不見得每桶水都能入缸,哪那麼容易懷……”話沒說完就感覺腰間一痛,文博武神色一僵,身子往前一靠,腰間的手頓時松了,“成親後,就戀家了,再累,回家的話也還是有精神的,要不要試試?”威脅的靠著沈月淺,還得意的動了動。

    沈月淺推了推,“我和你說呢,真要懷上了怎麼辦?”想當初,不也是很快就懷上了?

    看她眼裡隱隱有了淚花,文博武正色道,“待會讓龔大夫開點藥,吃一次你就別吃了,下次我注意著點。”避孕的法子龔大夫說過,文博武可以試試,看沈月淺臉上好看些了,商量道,“明晚就可以試試。”

    沈月淺嗔他一眼,推開他,小跑地走到椅子上坐下,好似後邊有人追似的,文博武不由得想到今早沈月淺一手捂著衣衫,弓著背,害怕緊張的模樣,沈月淺背部光滑細嫩,腰部線條好,便是對著他的背,文博武身子都是有反應的,“我說的是明晚,不是現在。”

    然而,文博武沒有如願,文戰嵩回來了,讓他去書房議事,回來後沈月淺已經睡著了,旁邊躺著三個孩子,蘋果挨著他,小手還拽著她胸前的衣衫,文博武心裡不高興,就是衣襟也該是他抓的,將三個孩子放回自己的床上躺好,文博武擁著沈月淺,這些日子她睡得不好,臉色明顯不如從前了,想起文戰嵩辭官被皇上拒絕的事,還有杜家後日問斬的消息。

    沈月淺提到杜家人時眼中的情緒騙不了她,沈月淺對杜鵑多少有些情分的,哪怕當初懷著利用的心接近,杜鵑性子單純,沒有參與杜家的事情,賜死的話對杜鵑來說太殘忍了。

    輕輕在她額間落下一吻,沈月淺心裡想做的,他都會滿足她,這輩子,不讓她再有任何遺憾,至于先皇中毒一事,就當不知曉吧。

    不日,掌櫃又就送了消息來,說找好鋪子了,那位掌櫃是江南人士,價格有點高,說是上邊老闆的意思,掌櫃幾十年的經驗哪會不明白是那位掌櫃拗著想從中謀點好處。

    “你找個時間將人約出來,叫上大山一起請他吃頓飯再好好談談,他幫人轉手鋪子,心裡有個底價在,想法子降到最低。”沈月淺讓大山支了五十兩銀子,掌櫃會心一笑,當天晚上就送了消息來。

    如果有可能,沈月淺寧肯一輩子不曾舍不得那幾百兩銀子……

    杜家人斬首那一日,許多人都去圍觀了,文家下人也不例外,沈月淺一顆心跳得厲害,猶豫再三,終究換了身素淨衣衫,讓大山備馬車她要出去一趟,杜鵑對她好,沈月淺想送她最後一程,哪怕,杜鵑的結局是她造成的。

    穿過弄堂時,看見寧氏在前邊和身邊的丫鬟說話,沈月淺擰了擰眉,上前給寧氏見禮,想說她出去一趟的事,剛張口就被寧氏打斷,“你也正好,剛丫鬟說你二叔三叔回來了,你三嬸心灰意冷,三房鬧得不可開交,你陪我過去看看。”

    說著,朝身側的丫鬟道,“我和大少夫人這就過去看看。”

    沈月淺低著頭,猶豫片刻才答了聲好,一路上心神不寧,不停抬頭看日頭,寧氏注意到她的反常,“你剛才出門可是有事要辦?會不會耽擱你了?”

    兩人都已朝著三房院子去了,沈月淺怎好說是,搖搖頭,扯出一個勉強的笑來,“沒事,本要出門去鋪子看看情況如何了,早一天晚一天沒關係,對了,三叔和三嬸吵什麼?”

    當日,文戰昭文戰責拿著銀票出門沒有人攔著他,如今怎麼有臉回來?

    “我也不清楚,你二叔三叔估計不好意思走前門,從側門回來的,去看看就知道了。”寧氏面上無波無瀾,沈月淺卻看到了嘲諷,文戰昭文戰責當日親口承認不要老將軍留下來的財產,寧氏只怕要兌現兩人當日的承諾了。

    還沒走進三房院子,就聽裡邊傳來瓷器破碎的聲音,還有裴氏聲嘶力竭的哭喊怒罵,寧氏給身側婆子一個眼色,後者就一招手,一群婆子跑了進去,這時候,沈月淺才發現,寧氏帶了好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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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嫵媚女子

    沈月淺側目望了寧氏一眼,寧氏嘴角扯出嘲諷的笑意,轉向她事,盡數收斂了去,“你三叔混起來不認人,待會你站在我身後。”院子裡亂糟糟的,估計裴氏和文戰責動上手了,多年夫妻情分,如今形同仇人,讓寧氏不免心生感慨。

    裴氏髮髻散亂,梨花帶雨的臉上隱隱有紅色指印,趴在地上,目光怨毒的瞪著文戰責,胸口的衣襟被撕開少許,白色裡衣上零零星星有血跡,順著衣衫往下,在看見裴氏手上握著碎瓷片,鮮血順著瓷片一滴一滴滑落,兩個婆子左右扶著她,將裴氏扶起來站好。

    寧氏面上沒有一絲波瀾,拍拍沈月淺的手臂,提醒她注意地上的碎瓷片,語氣凝重,“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院子裡多少人看著?你們不要臉也要為幾個孩子想想?”察覺到裴氏神色一僵,明顯聽進去了,寧氏才去看文戰責,比起裴氏,他更為狼狽,灰白色的長衫皺皺巴巴地穿在身上,同樣灰白的臉上,除了轉動的眼珠子,被一片鮮紅蓋住了原本的膚色,看上去觸目驚心,便是寧氏也微微別開了臉,“三弟剛回來,好好和三弟妹說說話,哪有過不去的坎?”

    寧氏一番話義正言辭,聯想寧氏剛才的神色,沈月淺總覺得這句話不是寧氏的心裡話,乖乖地站在寧氏身後,錯轉視線才看到旁邊角落裡站著一人,相較於屋子裡的丫鬟,她容貌出眾不說,珊瑚紅的長裙襯得身子凹凸有致,一雙媚眼中散髮著渾然天成的吸引力,一眼,沈月淺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大嫂,你來得正好,你看看他,娘死後不到一年竟然不知從哪兒領了個女人回來……”裴氏聲音帶著悲痛,她話說得委婉,開口便是落實了文戰責在孝期亂來的罪名,尤其,最近還是國喪,鬧到御史台,文戰責命只怕都保不住。

    寧氏見著那個女人後,臉色一沉,坐在地上一手捂著臉的文戰責望了過來,眼神像淬毒似的,手指著裴氏,“毒婦,毒婦,我要休了你,休了你。”

    看他還有力氣說話,本打算招呼丫鬟請龔大夫的寧氏頓住,文戰責領著誰回來與她無關,可眼下不是鬧事的時候,樹大招風,文家正在風頭上,自然不會因為文戰責壞了整府的名聲,不過也不願意讓裴氏利用了去,裴氏不說她為何與文戰責爭執大腦,出口便是想要文戰責死,寧氏可不想成了她借刀殺人的工具,略帶審視的看著那名女子,“你是誰?”

    認識文戰責和文戰昭逃出去的時候遇見的,人長得好看,一眼就入了文戰責和文戰昭的眼,奈何文戰責先開口要,文戰昭不好回駁他,和弟弟搶女人的事情,文戰昭做不出來,故而,打聽到女子是青樓的人,文戰責二話不說就替她贖了身,兩人之所以遲遲才回府也是因為胡鬧了些時日,裴氏和文戰責剛成親那會兩人合得來,之後,裴氏學著寧氏為人處事,愈發矜持起來,好在文戰責身邊有小妾,平日不少樂子,繞是如此,這些日子和金娘相處後,文戰責才覺得自己之前真是白活了,早早的納她進了府,早就想齊人之福了。

    裴氏在納妾上邊不太管束,比起寧氏算得上慷慨大方了,文戰責信誓旦旦的保證要給金娘安寧的日子,回府的時候專門挑著不隱人注意的側門,誰知,好說話的裴氏無論也不答應金娘進府,三眼不和還動起手來,在金娘面前,文戰責也要面子,一來二去,揪著裴氏衣襟扇了裴氏兩耳光,裴氏真是失心瘋了,摔了桌上瓷瓶往他臉上滑,如今,他臉上鮮血淋漓,甚至他都感受不到痛了。

    “大嫂,多年來我沒求過你什麼事,這種女子,無論如何我也要休了。”文戰責語氣陰狠,似乎下定了決心一般,再看金娘,眼神帶著濃濃暖意,“金娘,等她裹著包袱出門,我就迎娶你進門,放心,榮華富貴都是你……”話還沒說完,裴氏發了瘋似的拽著手裡的瓷瓶向文戰責撲去,聲嘶力竭,“我要殺了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文戰責捂著臉,驚恐的往後邊退了退,看兩個婆子牢牢抓著裴氏,他才恍然大悟,面上尷尬,“憑著你這句話我就要休了你,誰也別想攔著我,來人,備紙筆,我要寫休書。”

    寧氏拉著裴氏,視線落在角落裡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的女子身上,看得她低下頭了,寧氏才收回視線。金娘盈盈上前,福了福身,“妾身小名金娘,是伺候三老爺的,還請三夫人給妾身一口飯吃。”金娘在那種地方多年,早以見慣了男子的喜新厭舊,她心裡比誰都明白,她是不可能嫁給文戰責做正妻的,當日不過想趁著動亂卷著銀子離開罷了,若不是遇著文戰責,被捉回去後日子只怕生不如死,金娘清楚情勢,願意委曲求全做一名妾室,阿諛奉承的討好一個男子比討好許多男子容易多了,何況相處的這些天,她多少了解文戰責什麼性子了,屈著身子,金娘轉向文戰責,“老爺,妾身願意一輩子服侍您,名分什麼妾身不在意,夫人和您夫妻多年,莫要因為妾身壞了多年的情分。”

    寧氏挑了挑眉,金娘倒是個有趣的,知道怎麼做自己才能獲得最大的益處,再看裴氏又快發火了,寧氏出聲道,“你倒是看得明白的,知道進不了將軍府的大門,本是三房的事輪不到我過問,奈何長嫂如母,關係到三房大事我自然要問清楚了,三弟,你心裡什麼個想法?”

    文戰低下頭,責帶著金娘回來的時候他沒想過休妻,裴氏對他好,兩人生活這麼多年他心裡已經習慣了,摸了摸臉上的口子,鮮血還在流著,他咬牙道,“我要休妻,這等毒婦留不得,今日她敢對我動手,下次被嫉妒衝昏了頭腦,不知道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呢。”

    文戰責一番話可謂是誅心之語了,裴氏面色發青,斬釘截鐵道,“我自問在府裡兢兢業業孝順公婆,友愛妯娌,對夫君也是噓寒問暖,鬧到外邊我也沒錯,身為裴家人,由不得人踩在我名聲,文戰責,不用你寫休書,我要和離,今天……”裴氏緊緊咬著脣才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她已經丟臉了,不能繼續讓人看不起,尤其對方還是青樓的女子,見文戰責搖頭不答應,裴氏心中痛快,兩行淚滑落間嘴角揚起濃濃的嘲諷,“答應不答應可不是你說了算的,今天的事情要是傳出去,你說皇上會下令追究嗎?”新皇繼位,正愁找不到機會稍展拳腳,樹立威信,文戰責事情鬧到皇上跟前,不死也要去半條命或者發配邊疆,想清楚了,裴氏臉上徐徐綻放出一抹笑來,“今日你負我一片真心,來日必定會過得豬狗不如。”

    語聲一落,裴氏吩咐身邊丫鬟收拾行禮,轉身,重重的給寧氏跪下,寧氏心驚,上前拉她,裴氏穩如泰山,“大嫂,您管家以來府裡井然有序,這麼多年,我從沒給你添過麻煩,只想請你答應一件事。”

    寧氏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踟躕間,聽裴氏道,“幾個孩子大了,哥兒的前程會自己去掙,好男兒頂天立地吃點苦不算什麼,就是希望大嫂,在幾個姐兒的親事上能幫襯一把,我會每天為你念經祈福,謝謝你幫襯之恩的。”

    裴氏這樣說,文戰責慌神了,裴氏和離,他丟了面子不說,三房的事情誰打理?二哥不止一次向他抱怨二房的事情沒人做主一團糟,偏生齊氏還活著,哪怕平妻也要等文太夫人孝期過後再說,二房的事情都交給下邊一個姨娘管著,做了幾十年姨娘,能有多寬的眼力?行事斤斤計較小家子氣,文戰昭心裡早就存著怨念了,可除了姨娘,沒別的合適的人選,文戰昭苦惱得很。

    文戰責說休妻也不過是想裴氏自己服個軟,三房畢竟他才是正經老爺,自然要震懾住所有人,裴氏不該挑戰他的威信,誰知裴氏自己提出和離,只一會兒,目光明顯掙扎起來,琢磨著要不要和裴氏認個錯,察覺一雙纖細滑嫩的手扶著自己,文戰責打消了這個想法,恨恨道,“你要和離就和離吧,我文戰責不信還找不到知書達理的妻子了,走的時候記得將我文家的東西留下。”說完了,拿開臉上的手,聽到金娘的驚呼聲,文戰責蹙眉,才察覺到哪兒不妥當,手上不僅僅是血跡,還有血塊,傷口劃得深才會如此,“裴氏,你這個毒婦,別想和離,我要休了你。”手顫抖地指著裴氏,身子卻直直往後倒去,除了金娘,都是裴氏和寧氏身邊的人,故而無人上前攙扶,任由文戰責倒了下去。

    金娘跟著踉蹌在地,傷口上結了血塊,金娘在煙花之地多年,經歷過的打架鬥毆不在少數,一眼就知道文戰責臉上要留疤了,抬眸,求助的望著寧氏。

    “來人,快去請龔大夫來一趟,說三老爺受傷了。”邊讓人進屋將文戰責抬到床上去,裴氏滿目猙獰,“不準動,他自己造的孽自己想法子,去將我的嫁妝整理出來,今日我們就搬出去。”從文戰責去賬房搶銀子,裴氏心裡就難受著,不想文戰責還帶了女人回來,扔了手裡的瓷片,立即有婆子上前給她包紮,裴氏揮手,“我沒事,按我的吩咐做。”

    龔大夫給文戰責把脈看了傷口時,裴氏已經走了出去,留下幾個婆子與和離書,一句話都沒有留下,寧氏勸了幾句,裴氏鐵了心思,從文家大門出去後,又開始淚雨如下,丫鬟小心翼翼的攙扶著她上了馬車,“小姐,我們回裴府找老太爺做主,他文家欺人太甚,我們裴家也不是好欺負的。”

    裴氏靠著車壁,伸了伸手,疼得她抽了抽嘴角,“我們去莊子吧,不要給爹娘添麻煩了。”新皇登基,文家步步高升,可謂是皇上眼前的紅人,裴家勢必得罪不起文家的,何苦給娘家人添麻煩呢?裴氏出嫁時還有幾個莊子,眼下時節,水果慢慢多了起來,去莊子,正好可以摘新鮮的蔬果。

    丫鬟張了張嘴,收拾了凳子,小聲道,“奴婢明白了。”

    文戰責醒後並沒有看到裴氏的身影,屋子裡一片凌亂,桌上,地上到處散落著衣衫,金娘趴床沿,一直守著他,文戰責心裡好受了許多,一動,臉上的傷疼得他齜牙咧嘴,晃了晃金娘身子。

    金娘睜開眼睛,眸子裡一片清明之色,“老爺,您醒了,要不要吃點東西?”

    文戰責望向窗外,天空最後一抹霞光正逐漸暗淡,他睡了這麼久嗎?張口,臉上的疤疼得他啊了聲,金娘忙輕輕拉住他欲抓傷口的手,“老爺,您傷得重,大夫說不能拿手抓,會留疤的。”

    “我……裴氏那個毒婦呢?”

    “三夫人帶著丫鬟婆子回去了,和離書交給大夫人拿著,說讓您十天內簽字,否則,否則就將事情鬧到衙門去。”金娘心裡是真的想裴氏留下來,可裴氏走了,她心裡不曾有難過,裴氏做事衝動,為人歹毒,能對文戰責動手,如果她落到裴氏眼裡,境況只會更糟糕吧,她願意跟著文戰責一輩子,可更希望主母是個好說話的。

    文戰責嘴角一抽,隨後又是滔天的怒罵聲,臉上的棉布瞬間就被血浸濕,金娘趕緊拉住他,“別動,傷口又裂開了,妾身給您重新包紮。”走到門口,讓丫鬟將熬好的藥端來,這才轉去被文戰責找包紮的棉布。

    一番折騰下來,天已經黑了,裴氏嫁進文家後,三房的人大多是裴氏從娘家帶來的,裴氏一走,院子裡連個伺候的人都沒了,幾位幾位少爺小姐過來鬧了一通被寧氏叫走了,寧氏隨意提了兩個人起來,金娘寸步不離的照顧文戰責,聞言也只是皺了皺眉,一下午,她從下人嘴裡聽說了不少了事,原來,裴氏性子是好說話的,這次是真的被氣狠了,金娘擔憂的同時心中又升起莫名的高興,可見,裴氏也是認可她的美貌,心裡受到了威脅,嫉妒她才會如此做的吧。

    夜裡,她和文戰責在他和裴氏大床上睡了一晚,這件事很快就在府裡傳開了。

    杜家人被斬首,沈月淺昨晚夢到和杜鵑一起去閣樓的事情,和文博武說,文博武笑笑,認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玲瓏說起三房的事情,文博武正好轉移沈月淺的注意,“三嬸這次估計是鐵定了心思和離了,三叔糊塗,有他後悔的時候……”一副扼腕痛首的模樣,嘴角卻漾著笑,沈月淺嗔他一眼,文博武沒見著當日文戰責在賬房搶銀子撞飛裴氏時裴氏的眼神,見著了,就不會覺得有什麼了,可是看文博武臉上的笑,又恍然明白過來,他怕是早就料到了,想到什麼,沈月淺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文博武,“三叔的事情不會是你從中作梗吧?”說完,自己首先搖了搖頭,那會文博武正忙著,哪有時間管這些?不再琢磨昨晚的夢境,湊上前,道,“我也見著三叔帶回來的女子了,別說,真長得好看,說不出的嫵媚,難怪三叔迷了眼。”雖然文戰責妾室中不乏有長得好看的,可裴氏出身好,為文戰責選妾室的時候不僅僅是容貌,正要緊的是性子,好拿捏,不來事的那種,而看金娘,心思轉得快,明顯是個會來事的。

    文博武眯了眯眼,牽起沈月淺的手,輕輕摸索著她的手背,“世間上最好看的女子已經在我身邊了,其他人,終究是小巫見大巫罷了。”

    沈月淺臉微微一紅,罵文博武不害臊,“什麼最漂亮的女子在你身邊,不要臉。”

    文博武促狹,眼神閃過一刻的笑意,“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說的誰你知道?”文博武喜歡看沈月淺歡喜又害羞的模樣,尤其還帶著薄薄怒意更是好看,因而,他話鋒一轉,在沈月淺得意的目光中,緩緩道,“我說的是葡萄,誰見著她不說她是難得的美人?長大後,肯定是京裡邊最好看的,我可是說錯了?”

    沈月淺臉上的笑僵在了臉上,眉毛一豎,瞪著大大的眼睛,惱怒的瞪著他,文博武失笑,故作不懂道,“我說的不對?葡萄長得好看你當娘的不覺得與有榮焉?奇了怪了,昨日我抱怨蘋果鼻子生得不好看,誰給我臉色來著?”

    沈月淺惱怒的別過臉,細細回想,波光瀲灩的眼滿是惱怒,“你什麼時候說這種話了?”昨日?沈月淺細細回想昨日兩人做了些什麼,想到一半,自己臉上又是一紅。

    文博武捧起她的下巴,厚臉皮道,“你怎麼臉紅紅的,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沈月淺拍掉她的手,不搭理他,轉過身,回歸正題道,“反正你見著三叔帶回來的女子就知道了。”渾然天成的嫵媚,靜靜地站著不動,全身上下都縈繞著一個魅惑人心的勁兒,沈月淺見過煙花之地的女子,不過金娘,算是名副其實的女子了,這樣的人願意委身文戰責做一輩子的妾,沈月淺不得不往深處了想。

    朝廷明令禁止不得開設青樓,可私底下,這種青樓不在少數,大家明白不鬧到明面上就是了,鬧出來就是砍頭的大罪,誰都害怕。

    文博武撇撇嘴,仍然不以為意,畢竟,人長得再好看,還能比得過沈月淺,他說得話一點沒錯,他心中,長得最好看的人就是沈月淺了,不過她自己不自知罷了。

    之後兩日,文戰責簽了和離書,和裴氏算是沒有任何消息了,金娘光明正大住進了三房,沈月淺總認為事情透著詭異,寧氏看重名聲,文戰責和離已經外人已經開始說三道四了,如何還讓一個煙花之地的女子住進福裡邊,終於,文戰嵩回來得知事情後,去三房將文戰責從美人鄉里拖出來打了一頓,怒不可止的要求立刻分家,沈月淺才明白寧氏的心思,只怕寧氏算計好文戰嵩會如何處置三房的事情了吧,才任由文戰責得意。

    文家堂屋,還是送走文太夫人後,一家人在裡邊坐著說話,二房三房的姨娘,幾位小姐少爺都來了,文戰嵩提過分家,估計今日要徹底分家了。

    文戰昭坐在文戰嵩旁邊,一臉著急,大房文戰嵩文博武都有了公爵之位,分家對二房三房沒有好處,文戰昭心裡自然不樂意,“大哥,娘屍骨未寒,我們說那些娘在下邊也不安生,等孝期過了後再說吧。”

    文戰責臉上疤痕還沒好,而且問過大夫了,傷口深,以後是要留疤的,文戰責心裡將裴氏從頭到腳罵了個遍,對他來說分不分家沒多少影響了,他之前在禮部雖然是個閒職,勝在清閒,還是老將軍在的時候替他走的路子,禮部尚書是周家姻親,因著這層關係,禮部尚書對他多有照顧,如今,禮部尚書眼看著要入內閣,即將上任的禮部尚書和他不對盤,他臉上有傷疤就是一個把柄,禮部他是待不下去了。

    不過,什麼他都聽文戰昭的,故而附和道,“大哥,二哥說得對,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分家之後再說吧。”和裴氏剛和離,分了家雖然自在,在外人看來,他就是被拋棄的一個人了,想到此,文戰責加重了語氣,“大哥,娘的孝期,我要安安分分守孝,等娘的孝期過我們再提分家的事情吧。”

    文戰責不說話,文戰嵩臉色好好一些,聽了這句,文戰嵩冷哼一聲,“安安分分?你臉上的傷疤怎麼來的?京城裡,老人死後當天分家的都有,我們現在提出來不算什麼,旁人怎麼說不過是揣測,自己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最重要。”文戰嵩朝寧氏擺手,“這麼些年,家裡的賬冊都是你大嫂在管理,你們要是不相信,只管請了賬房先生核對,家是一定要分的,宜早不宜遲。”家裡屬文戰嵩最大,他做主,文戰昭和文戰責再不情願,也沒法子。

    賬冊厚,文戰責眼神流露出一抹貪婪,文戰昭神色也動了動,文戰嵩將兩人變化看在眼裡,嘴裡一陣冷笑,文戰昭伸手翻賬冊的時候,猛地一雙手蓋在了上邊,抬眸,不解的望著文戰嵩,文戰昭心中察覺到不對勁。

    “照理說,財產如何分配爹在世的時候早就說好了的,可我回來後聽你大嫂說,之前你和三弟去賬房拿了銀子,揚言不要爹留下來的財產了,二弟,可有此事?”文戰嵩聲音不疾不徐,文戰昭身子一顫,大聲道,“大哥聽哪兒的下人說的?長者賜不準辭,我和三弟怎麼會做那種事?”

    聲音突兀,明顯心虛了,文戰責低著頭,那日的事情他怎麼會記不清楚,否則出門也不會遇著金娘,臉上也不會多了一道口子了,“大哥,那些話是我說的,當時也是我糊塗,縱然如此,我和二哥帶出去的銀子哪比得上爹留下來的?”光是田產鋪子就有好幾處,再加上這些年的收益進項,比當日搶的銀子多了一倍不止。

    文戰嵩冷冷一笑,“三弟好擔當,君子一言九鼎,三弟既然承認這番話,就是說爹留下來的財產和你無關了,至於二弟,當日的事情也有你的份兒吧?”

    文戰昭斟酌著如何回答,文戰責在一旁暴跳如雷,臉上一激動,傷口又開始隱隱發疼,“大哥你什麼意思?當時逃難,我和二哥也是怕偌大的家業無福消受罷了,不說我和二哥,我們還遇著沈家的馬車了……”

    沈月淺不想文戰責提起周氏和小七,那日情況緊急,馬車上有丫鬟婆子奶娘但是也有教書的夫子,周氏心裡一直存著膈應,哪怕兩人沒有什麼,心裡也多少不舒坦,沈月淺安慰周氏,逃難中別說一輛馬車,寺廟中男男女女睡在一起都是常有的事情,旁人不會因此說三道四的。

    文戰嵩面色不動,“親家是出城搬救兵去了,幾日不見,你倒是能說會道了,和一女子比較可是覺得自己能耐?”文戰嵩回來聽到寧氏說的心裡氣得不輕,不管如何,裴氏也是給老將軍文太夫人守過孝的媳婦,怎麼能被逼著和離的,文戰嵩當即想的就是去莊子上將人接回來,誰知裴氏傷了心,不願意回來,文戰嵩心裡更是憋著火,二房三房沒少給文家捅婁子,這次,文戰嵩不想姑息他們了。

    文戰責臉上一白,也知道是自己斤斤計較了,可如果分不到家產,他和文戰昭無異於淨身出戶,出去被嘲笑不說,一家人開銷從哪兒來,當日從賬房搶的銀兩他們沒有細細數,可文戰嵩話明顯不想他們分家產了,文戰責不知所措的望著文戰昭。

    文戰昭面露凄然,“大哥,事情是爹在的時候說的,你要是這樣做,不是要爹在地下不安嗎?”

    “當日你兩說得清清楚楚,可是沒管過爹在地下如何生活的,話自己說的,敢作敢當,待會我就讓衙門的人來一趟,如今天開始熱了,府裡準備的冰塊不足,最多十天,你們就搬出去,拖久了,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大哥,你這是要將我和三弟逐出門嗎?”文戰昭望著文戰嵩,當日的話本就隨口一說,誰成想最後什麼事都沒有,文戰嵩分明就是想獨吞文家的一切罷了,“大哥只怕早就打定了主意不給我喝三弟的吧?也是,爹在世的時候最是疼愛我和三弟,便是姨娘……”

    眼看著文戰嵩臉色越來越難看,文戰責偷偷扯了扯文戰昭袖子示意他別說了,當年的事情在一家人人心中都是說不得的秘密,誰提了,誰日子不好過,兩人懷疑姨娘的死有可疑,可不也沒法子嗎?好在文太夫人心善,不曾因為姨娘和她爭風吃醋就苛待他們,“大哥,二哥腦子糊塗了,昨晚醉了酒現在還沒清醒,你別和他一般見識,那日的事情是我說的,和二哥無關,大哥將二哥的那份給二哥吧。”

    實際上,裴氏和離後,三房的日子不好過,齊氏雖然不在了,齊氏還有嫁妝,三房可是什麼都沒有,用的也是文戰責在賬房拿來的銀子,丁憂三年沒有俸祿,之前三房的銀子一直裴氏管著,裴氏走後,那些銀子也沒了蹤影,文戰責不知道找誰拿,至於之後日子如何,文戰責更是沒法子,不過小箱子裡銀錢還有不少,趁著這些時候再娶一房,有個人管著,總該會好很多。

    文戰昭叫了聲三弟,看著文戰嵩,不願意妥協,“大哥,你以後蒸蒸日上,博武繼承你的衣缽,更是不會差了,博文繼承公爵,如果傳出你苛待庶弟的事情,你說京中人如何看待你?”雖然不樂意,不過語氣軟了下來,如今文戰嵩一句話就能斷了他們之後的日子,文戰昭自然不敢將文戰嵩得罪狠了。

    “外人怎麼說我不在意,真要被幾句流言蜚語就激得暴跳如雷大動肝火,我早就活不下去了,今日的事情我還是那句話,你們開口說了,我當大哥的自然願意配合,爹留下來的財產,你們不要就算了。”文戰嵩一根筋,府裡人都知道,文戰責急了,“大哥,當日的事情是我一個人說的,走得急,撞著博武媳婦也是我不對,大哥不要怪二哥。”

    文戰嵩不吭聲,文博武沉聲道,“三叔還真是能屈能伸,左右不過一句話的事情,搶銀子的是你,道歉的也是你,將文家當成什麼了?幾位堂弟也到說親的年紀了,要知道您是這一副性子,誰敢將女兒嫁過來?”

    文博武對二房三房本來就沒有耐性,哪怕是文博文,文博武也不見得會笑臉相迎,起身拉著沈月淺就準備回了,到門口轉過身,輕描淡寫看了文戰嵩一眼,“君子一言九鼎,希望爹也記住這句話。”文戰嵩對二房三房不喜歡,終歸是自己的弟弟,這件事文博武看得明白,文戰嵩多半是想文戰昭和文戰責反省反省,哪怕再亂,身為主子也不該先窩裡反,好在寧氏鎮得住府裡的丫鬟奴才,否則下邊人有樣學樣,打壓反抗寧氏沈月淺,文家還不亂了套?

    自古,落難少爺小姐被府裡奴才欺負的事情還少麼?他說這句話就是不想文戰嵩反悔,什麼都不分給文戰昭文戰責才好,沈月淺抽了抽他的手,屋子裡人多,兩人走掉不太好,文博武臉色陰沉的瞪她一眼,沈月淺立即沒了脾氣,身後的文貴誠惶誠恐,沈月淺被文戰責撞了一事他也不知曉。

    路上,文博武走得快,沈月淺幾乎是被他拖著走的,沈月淺叫了聲,文博武不為所動,緊緊抿著嘴脣,明顯是生氣了,想了想,沈月淺明白他為何如此,輕聲道,“那日我站在門邊,沒什麼事,三叔撞著的人是三嬸,你是沒看見三嬸倒在地上,讓三叔帶著幾個孩子一起走的難過……”

    “你算是報復我了,之前還埋怨我受傷瞞著你,如今呢,你做了什麼?”文博武聽著文戰責說撞著沈月淺,他心口震動得厲害,不由得緊了緊雙手,沈月淺被它握得蹙眉,“你弄疼我了。”

    文博武受傷躺在床上,她不過被人撞了一下,兩者完全不能相提並論,不過眼下她是不敢這麼說的,回到院子,文博武就拉著她去了內室,將屋子裡看孩子的奶娘嚇了一跳,“抱著少爺小姐出去……”聲音含著怒氣,奶娘倉促的福了福身子,抱著孩子出門了。

    沈月淺正欲解釋兩句,身上的衣衫被文博武脫了乾淨,從額頭開始上上下下檢查了番,看到腰間一團青色,臉上更是難看,沈月淺身子一僵,伸手擋住文博武地視線,紅著臉道,“這個還不是你弄上去的?真沒事,有事的話我會不說?”文博武不在,沈月淺遇著事情都咬牙挺過來,只要文博武在身邊,丁點的事情沈月淺都會抱怨,一個人不堅強沒人心疼你,身邊有人疼你,丁點的疼痛好似要命似的疼,追根究底,不過有人疼你罷了。

    文博武轉過她身子,將手指按上去,眉蹙得更深了,他以為自己動作輕來著,沒想會留下一團青色,“疼的話怎麼不和我說?”

    沈月淺頓了頓,終究沒將那句話說出來,那種時候,她就是喊破嗓子文博武也不會搭理她的,指不定還會讓她大聲些,沈月淺才不會上當,微微一笑,“不礙事,當時不覺得疼,之後才察覺好似疼得不能忍受,你說爹會讓二叔三叔淨身出戶嗎?”

    文博武撥弄了兩下她額前的碎發,“爹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可二叔三叔拿的銀錢也夠一陣子開銷了,不管怎麼說,都算不上淨身出戶。”拿起旁邊的衣衫,一件一件替沈月淺穿上,這兩日,沈月淺來了小日子,能看不能吃,文博武也沒法子,目光不帶一絲迤邐,“二弟過幾日回來了,等大皇子滿月禮一過,我們去法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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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美人計策

    沈月淺微微頷首,文博文回來,周淳玉消瘦的臉該會慢慢圓潤起來,最近事情多,沈月淺想著二房三房那邊,鬧得厲害,傳出去沒臉的還是文家,將軍府家業看似大,實則也就夠維持表面的風光罷了,更多的還是文太夫人和寧氏自己的嫁妝,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沈月淺不想和二房三房關係鬧得太僵了,讓文博武勸勸文戰嵩,“三叔和三嬸和離,三房只怕沒多少銀子了,幾個堂弟堂妹小,以後需要銀子,你勸著爹……”

    話到一半又回味過來,她能想明白的事情,文戰嵩和寧氏哪會不通透,見文博武好以整暇的望著她,沈月淺一噎,就聽他問道,“我勸著爹什麼?話怎麼說到以班級就不說了?”

    明知故問,沈月淺不和他一般見識,整理好衣衫,扶了扶髮髻上的簪子,一步一步往外邊走,移開了話題,“好些日子沒回去看娘和小七,我讓大山去一趟侯府……”那日的事情小七嚇得不輕,可面上卻佯裝鎮定,牽著周氏的手反過來安慰她別害怕,越是到危難時候,越看得出一個人秉性,小七有擔當,周氏總說小七不如她聽話懂事,不過一葉障目被矇蔽了雙眼罷了。

    文博武追上她腳步,照理說他和文戰嵩有了公爵之位,該請親朋好友聚聚,奈何守孝,大張旗鼓宴客,旁人只會認為文家不過爾爾,人到了高處,一步一步更要小心,文博武叫住她,“等所有事情處理完了,不如讓岳母和小七也去法林寺散散心。”周氏極喜歡三個外孫,奈何隔得遠,來來回回不方便,周氏為人小心謹慎,此時要她上門,周氏只怕也是不答應的。

    “之後再說吧。”小七上學,時間上不一定充裕。,兩人走到隔間,遇著外邊回來的玲霜,低著頭,雙手交疊在胸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許是沒想到屋子裡有人,玲霜進了門,伴著焦急的聲音,“玲瓏,你也在呢,周府出事了。”

    玲瓏朝屋裡看了眼,示意玲霜抬頭,待看到沈月淺和文博武也在,玲霜怔了下,反應過來後才想著要進屋行禮,沈月淺抱著葡萄,蹙眉地問,“周府出事了?出什麼事了?”

    玲霜張了張嘴,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感覺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漸漸凌厲,玲霜忙跪了下來,周氏不讓告訴沈月淺,怕給文家添麻煩,玲霜也拿不定主意,吞吞吐吐道,“周老太也被氣暈過去了,夫人不讓奴婢與您說。”宮中出事後,周老太爺重新出仕,幫著新皇安定民心,新皇也有意提拔周老太爺,誰知道承恩侯府狀告周老太爺徇私舞弊,往年考生也是周老太爺有意提拔的,周老太爺年紀大了沒緩過來,當即暈了過去。

    “老太爺身子不如以往了,最近事情多,操勞過度,熬不住了,老太爺性子執拗,不讓任何人探望。”周氏已經回周府了,派人送了消息來,讓玲霜估摸著合適的時機才和沈月淺說,暫時先瞞著,周家對沈月淺好,周太夫人和周老太爺對沈月淺更是沒話說,玲霜心裡拿不定主意才想著問問玲瓏的意思。

    沈月淺身子一顫,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外祖父身子不好了?什麼時候的事?”周老太爺對她好,可能心裡覺得委屈了周氏,一直想法子彌補她和小七,到了周府,小七看上他書房的任何一樣物什,周老太爺再不情願都願意割捨,眼淚瞬間蓄滿了眼眶,臉色一白。

    文博武隨手將孩子遞給奶娘,拉著未回過神的沈月淺,“別哭,外祖父會沒事的,叫上龔大夫,我們先去看看。”文博武給門邊的玲瓏招手,喚了聲文貴,文貴聽著屋子裡動靜,已經走出去三步遠了,“奴才這就找龔大夫順便叫人備馬車。”

    玲霜跪在地上,欲言又止,臉上神情變換好一會兒,硬著頭皮道,“夫人說讓您別去,老太爺要強,不想承恩侯府到處往周府潑髒水。”承恩侯府手裡列舉了好些和周老太爺走得近的人,不可否認,如今那些人在朝堂中或多或少受皇上器重,玲霜明白得不多,周氏不會害沈月淺就是了。

    文博武略微思考就反應過來了,周老太爺是不想有人將文家和周家牽扯進去,文家有兵權已經讓人忌憚,周老太爺的門生多,兩府走得近了,難保皇上不會多想,“阿淺,你帶著龔大夫去周府探望外祖父,我和爹娘說一聲。”扶著沈月淺出了門,遇著同樣著急的周淳玉,“大嫂,你也聽說祖父的事情了?”

    沈月淺點頭,眉宇已恢復了鎮定,睜開文博武的手,上前輓著周淳玉手臂,“我陪你回家看看。”周淳玉的目光轉向文博武,文博武緩緩解釋道,“我還有事,就不去了,你回去和外祖父說,身正不怕影子斜,氣壞了身子不是中了那些人計謀?”承恩侯府沒有任何威脅了,只怕是想沒事找點事情做,一樣的話如果從別人嘴裡出來,文博武相信皇上會懷疑,從承恩侯府出來,皇上不會理會的。

    目送沈月淺和周淳玉出了二門,文貴也回來了,躬身道,“龔大夫已經過去了,老天爺病重是昨晚的事情,承恩侯貌似得了宮裡邊旨意故意給周家添麻煩的。”

    文博武目光陡然鋒利,想起之前隨五公主來府裡的丫鬟來,也是宮裡邊派來的,如今新皇登基,太后娘娘要忙的事情多,皇后還需要她幫襯,怎麼和承恩侯府攪到一塊去了?文貴也想著現在的太后娘娘了,太后性子優柔寡斷,耳根子軟,皇上是她的親兒子,可她卻偏偏護著二皇子,文貴都不知道該說太后娘娘什麼好。

    “主子,這件事您看怎麼辦?”事情關係到太后娘娘就棘手了,稍微處理不當,會壞了文家和皇上的關係。

    文博武眸色漸冷,聲音冷若玄冰,“當不知道背後是宮裡那位罷了,皇上想要任用周老太爺,對於背後之人只會比我們更痛恨,等著看戲就是了。”經過這件事情,周老太爺勢必不會出山了,周老太爺是正經皇派,當日也是擔心朝堂有異動,那麼大年紀了,確實不宜操勞,周老太爺估計也是看清承恩侯府背後的人了才不讓告訴沈月淺的,文博武不在府裡,周淳玉回周家別人不會聯想到文家,而沈月淺則不同了,依著他的性子今日自然也是要前往的,他去了,周家就真的和文家牽扯不清了,姻親是回事,眼下不能落人話柄了。

    “事情關係到大少夫人外祖父,該做的不能少了。承恩侯府怎麼和太后娘娘搭上話的,總該有人從中聯絡才是。”太后娘娘性子軟,喜歡同情弱者,二皇子被關押在何處不只只他,怕是太子都不知曉,皇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想要找出個人,談何容易。

    文貴明白文博武話裡的意思了,領命退下去間想到廖凡夫和謝長安,如今,兩家已經敗了,再將人留下來似乎沒有必要了,“主子,那後邊庫房關押著的人……”

    “我答應他們的都已經做到了,他們要是識相的就被他們備兩副棺材,不識相的話你親自動手。”杜家的人已經全部伏法,兩人沒必要留著了,文博武不至於留著兩人給自己添麻煩。

    文貴稱是退下,文博武回了堂屋,屋子裡一陣靜默,文戰昭滿臉怨恨,文戰責一臉悻悻然,見著他,文戰責害怕的縮了縮脖子,文博武為之輕笑,“三叔這麼害怕我做什麼?”

    文戰責嘴角僵硬,如何說得出話來,想了許久,才道,“沒什麼,就是有些時日沒見著你,當爹了就是不一樣,為人溫和多了。”溫和二字在喉嚨滾了好幾下才滾出來,說出口,自己尷尬的笑了笑,文博武護妻,文太夫人在的時候都拿他沒有法子,何況是現在?這麼多年他看得出來,就是自己大哥多半也是聽侄子的,文戰責撞了沈月淺,心裡如何不害怕?

    文戰責起身,掩飾自己內心的恐懼,道,“大哥,事情說好了,我和二哥就先回去了,裴氏走後院子人手不夠,忙的事情還多得很,我回了啊。”今日文戰嵩叫了所有人來,奈何忍牙子那邊送了一批丫鬟婆子來,金娘走不開,文戰責和金娘相處的時候有時候會想著,憑藉金娘的美貌,文博武如果見著了,也會為之傾倒吧,光是想,文戰責目光先冷了下來,金娘是他的,不會叫文博武搶了去。

    就是文戰昭看著金娘眼中的慾望都叫他心中不喜,文博武生得比他好看,文戰責更不會樂意了,故而,金娘說走不開的時候他立馬應下來,家裡邊有美人,藏著捂著些好,可現在再看文博武,心裡又升起一個念頭,要是金娘跟了文博武,能讓大房不提出分家,他貌似也不吃虧。

    不過,金娘身子年輕,他還舍不得送人,和文戰昭回去的時候,感覺身後幾個孩子怨毒的目光,文戰責蹙眉,裴氏一走,幾個孩子沒給過他好臉色,就是幾個姨娘對自己也抱怨諸多,文戰責面露不愉,“愷哥兒,帶著弟弟妹妹先回去,我和你二叔有話說。”

    文博愷今年十五歲了,文太夫人不死,裴氏已經開始給他看人家了,他不想從戎,之前一直在書院念書,之前裴氏還擔心他荒廢了學業,告訴他過些日子請個厲害點的夫子指導他功課,不想成了現在這樣子。

    好一會兒,身後的人不動,文戰責皺眉,瞪了文博愷一眼,不耐道,“還不快帶著弟弟妹妹回去,你娘自己要走,怪得了誰?”提起裴氏,文戰責一肚子火,聲音不由得就大了。

    話剛說完,感覺面前一股風,卻是文博愷怒氣衝衝的從自己跟前走過帶起來的,文戰責比劃了下拳腳,和文戰昭道,“就他這模樣還想參加科舉?我們家世世代代都是武將,他就是科舉一輩子也是沒多大前程的。”

    “三弟別說了,我和你也算得上文人了,咱們家的武將也就大哥一脈罷了。”文戰嵩不到十歲就上戰場,在軍營也是一步一步爬上來的,姨娘在的時候想讓他和文戰責也去,兩人從小養尊處優吃不得苦,哪受得了,去了不到一個月就灰溜溜的回來了,之後無論姨娘再怎麼說,他們二人打死也不願意,如今想來,還是姨娘看得長遠,武將家想要出文人,一輩子走不長遠,兩人相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後悔,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

    文戰責忍不住喟嘆道,“當時要是聽姨娘的話就好了,指不定我們也不會因為區區分家就被動到這個份上,二哥,我剛想到個法子,博武那孩子我看是個有前程的,你說如果……”擁著文戰昭地背,聲音越來越低。

    他們身後,三房的孩子戚戚然望著兩人的背影,忍不住問身後的奶娘,“奶娘,你說我娘還會回來嗎?”

    奶娘苦笑,如今院子裡的一切事情都是金娘和幾個姨娘管著,明面上姨娘說了算,實際上老爺屋裡的事情都是金姨娘做主,金姨娘年輕,人又長得好看,老爺是個糊塗的,只怕金姨娘說什麼他就應什麼,哪會讓夫人再回來,可對上小姐淚汪汪的眼睛,奶娘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實話,牽著小姐的手,堅定不移地點了點頭,“小姐,您不用擔心,夫人最是疼愛您,會回來的,指不定過兩日就回來了呢。”

    奶娘在大將軍府多年了,哪會看不出現在的形勢,太夫人在的時候還好說,太夫人一走,看大夫人的意思明顯就是要將當年的事情怪罪在二房三房頭上了,不由得想到府裡關於老將軍幾位姨娘去世的說法,聯繫今日的情況,保不準還真是大夫人暗中做的,否則,怎麼可能老將軍剛走,府裡的姨娘就全部病了,相繼去世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奶娘止不住打了個哆嗦,緊了緊小姐的手,“小姐,夫人走之前求大夫人好好對您和幾位少爺,您一定要乖乖聽大夫人的話,大夫人會給您做主的。”

    府裡除了大爺,二爺,下邊幾位小姐少爺都沒有說親,真要是分了家,憑著二老爺三老爺的性子,幾個孩子未來只怕不好做,奶娘希望要是再拖一會兒就好了,等過了太夫人孝期,將幾位主子的親事定下,夫人就是走了,也不會擔心了。

    文戰昭和文戰責商量的事情愈發清晰,兩人咧著嘴嘿嘿笑了起來,害文戰責又扯動了臉上的傷口,疼得他罵了句,“裴氏這個賤人,有朝一日落到我手上看我如何報仇。”

    文戰昭寬慰了兩句,轉身望了眼雅築院方向,文戰嵩一輩子不納妾估計受了老將軍的影響,文博武可就不同了,年輕氣盛,美人在懷哪承受得住?越想越遠,好似人已經到了雅築院鬧得天翻地覆似的。

    沈月淺回府時,天已經黑透了,滿天星星晃得院子裡的景致蒙上了淡淡的黑色,若隱若現,靜謐中夾雜著絲恐怖,她側目和周淳玉說話,沒注意不遠處站著的身形,乍轉頭,晃著不遠處的身形,嚇得她跳了起來,身側的周淳玉也被她嚇得驚呼出聲,玲瓏順著兩人的視線看過去,笑道,“恐怕是大爺來接您呢。”

    文博武長身玉立,站在一棵樹下,周圍沒有掌燈,灰濛濛的,風起,衣衫飄飄,難怪沈月淺看了要害怕,周淳玉順了順胸口,羨慕道,“大哥對你真好,這樣一來,我也先回去了。”周淳玉住的院子沿著迴廊走就行,夜她擔心沈月淺害怕,才想著陪她走一會,要是看見文博武她還上前就是真的沒有眼力了,說著,周淳玉就讓丹桂提著燈籠往旁邊小道走。

    沈月淺微微紅了臉,叮囑周淳玉小心點,看著燈籠的光越來越遠了,沈月淺才慢慢往前走,還真被玲瓏說對了,真是文博武,還沒張口,文博武三步並兩步走到她跟前,牽起她的手,文博武的手隨時都是暖和的,此時卻帶著微微涼意,夏日夜裡風大,只怕他吹了一會兒風了,沈月淺抬眸望著他,“是不是等很久了?”

    “有一會兒了,外祖父的病如何了?”文博武橫走一步,和沈月淺齊肩,玲瓏提著燈籠走在前邊,沈月淺身後還跟著兩人,“你們先回去吧,我和大少夫人散會兒步。”

    沈月淺抬頭,烏雲下,一輪殘月又露出了腦袋,猛地沒光亮了,沈月淺看不真切,文博武穩穩地牽著她,“別害怕,待會就好了,走幾步就緩過來了。”

    沈月淺大半身子依偎著他,漸漸,好似適應了這種黑暗,路看不仔細,可大概還是看得清楚,直起身子,迴文博武道,“龔大夫說外祖父的病要靜心養一陣子,看來被氣得不輕。”

    實際上,龔大夫回府就和他說了,周老太爺的病也就尋常老人家的那樣,這次,是故意為之,文博武也不說破,“外祖父年紀大了,好好養著身子就是了,你害怕?”

    周淳玉和她本是不同方向,剛才沿著這條路,多半是為了陪她。

    沈月淺低頭仔細看著腳下的路,認真地點了點頭,“本來不害怕的,一進了大門,感覺身後有陣冷風情,你說會不會是杜鵑的鬼魂來找我了?恨我沒有幫助她一把?”杜鵑生在杜家何其無辜,沈月淺心裡不後悔是假的,當初,傳杜鵑瘋了的時候她就該想個法子將杜鵑從杜家接出來的。

    文博武沒說話,只是握著她手的力道大了,聽沈月淺說起自己的事情,“我沒多少朋友,杜家雖然和文家立場不同,可杜鵑對我沒有過壞心思,我從來是拿利益的眼光待人接物,是我對不起杜鵑。”杜鵑來府上她也利用了杜鵑,而杜鵑對她說的那些都是掏心掏肺的話。

    “你不是那樣的人。”沈月淺不是勢力的人,否則,上輩子她就該知道選擇他比選擇宋子御好處更多,“杜小姐不會怪你的,她性子單純,只怕最後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杜鵑不知曉杜家叛變,哪怕被囚禁起來,心裡也只是疑惑為什麼杜家人變了。

    沈月淺不相信文博武的話,不過心裡好受了許多,轉而問起三個孩子,以及大皇子的滿月禮來。

    承恩侯府陷害周家的事情在朝堂上以周老太爺不會參與科舉漸漸淡了,之後就是登基大典,大皇子滿月禮,宮中熱鬧了一番,太后娘娘只露了面,眉眼帶著笑,對沈月淺也算關心,一時之間,那些懷疑太后娘娘想要除掉文家的人心裡起了疑,太后娘娘對沈月淺對文家的態度可不像有仇的。

    沈月淺本來對太后娘娘多有忌憚,可從洪素雅嘴裡聽說了一些事情後,沈月淺對太后娘娘就只剩下嘆息了,太后娘娘的性子和文太夫人倒是十足的像,哪怕兩邊不落好,總想著幫襯一把是一把,殊不知有時候好心做了壞事,從宮裡回來,沈月淺累得癱軟在床,說起太后娘娘的性子還唏噓不已,文博武不以為然,二皇子是皇后娘娘看著長大的,和親生沒有多少區別,文太夫人更甚,“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對太后娘娘來說她有兩個兒子,在一方弱勢的情況下,當然希望另一方能幫襯一把,無可厚非。”便是老將軍,臨死之前也多交代文太夫人善待二房三房,人心啊,都是偏向弱者的。

    沈月淺點頭,抱著文博武,說起旭明侯府的事情來,“在宮裡沒有見著薇姐姐,你可知道什麼原因?”丁薇出月子後勢必要報復旭明侯府太夫人和秦氏的,沈月淺擔心她吃了虧。

    文博武好笑,調整了睡姿,手落到她軟軟的一方上邊,“我又不是包打聽,哪兒知道旭明侯府的事情,丁小姐和你關係好,想通了會來看你的,你真要是放心不下,讓玲霜替你走一遭就好。”

    沈月淺捏了捏身子,“你別用力。”在文博武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緩緩道,“還是算了吧,過幾日我去看看她。”沈月淺和丁薇交好,可是不喜歡丁太夫人,好似她欠了丁家似的,交朋友除了看身份還看緣分,最初的時候她卻是看上了丁薇的身份,交好的時候她就沒想那麼多了,上輩子她沒有朋友,雖然洪素雅對她好,沈月淺對洪家更是存了巴結討好的心思,哪像這輩子用心感受朋友的關懷和好。

    文博武感覺手中的柔軟漸漸飽滿,目光陡然一深,沈月淺還想再說什麼,被他突然用力打斷,之後聲音斷斷續續模糊不清……

    一室暖香,沈月淺放開了身子,聲音魅惑,窗外的月亮都嬌羞地躲了起來。

    不等沈月淺去看望丁薇,門房收到了丁薇的拜帖,沈月淺高興不已,讓玲瓏泡好茶,帶著三個孩子在西屋等著,好一會兒才見丁薇身影出現在院門口,沈月淺站在走廊上,眉目難掩喜悅,招了招手,迎下去,“我還說抽空去看看你,不想你今日來了。”注意到沈月淺身後的丁太夫人和丁夫人,沈月淺臉上笑意不減,“太夫人和丁夫人也來了?快裡邊請。”

    丁薇臉上透著不自然的潮紅,隨即又白了下去,今日她來是有事求沈月淺,丁太夫人喝丁夫人硬要跟著來,丁太夫人一大把年紀了,為著她的事情茶不思飯不想,不看她過好日子,一顆心放不下,故而,丁薇沒法子帶著丁太夫人和丁夫人一起來了。

    因著事情多,孩子百日也沒請客,一家人一起吃了飯,不過文戰嵩和寧氏還是準備的了禮物,出了百日,三個孩子水色好,皮膚白皙光滑,眼睛黑白分明,別提多好看了,丁夫人只一眼就挪不開了,“真是好看……”想著丁薇小產傷了身子,頓了頓,面上表情也淡了,“薇姐兒,你看看,這個孩子像極了淺姐兒,是不?”

    丁薇視線不由得落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那裡本來也有一個孩子的,深吸一口氣,笑了笑,“是啊,我還沒仔細看過三個孩子,快讓我抱抱。”孩子三個多月了,不知道伸手求抱,丁薇抱還好些,丁太夫人和丁夫人抱兩人就不樂意了,腦袋到處晃,撇著嘴,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

    奶娘站在丁太夫人身後,恭順道,“太夫人,小心弄皺來您的衣衫,還是老奴來吧。”奶娘心裡高興,畢竟,三個孩子除了這次,還沒表示過喜歡她們抱呢,有沈月淺,三個孩子喜歡沈月淺抱,沈月淺不在,喜歡玲瓏玲霜幾人,如今,孩子不喜歡丁太夫人,到奶娘懷裡後立馬安分下來,奶娘臉上明顯寫著“我沒白奶你三個多月”的神情,丁薇笑出來聲,三個孩子衣衫是一樣的,丁薇仔細比較了一番,“我懷裡的是葡萄?”

    三個孩子乳名她是知道的,另外兩個長得一模一樣,丁薇猜他們是蘋果和荔枝,葡萄仔細看了丁薇幾眼,隨後,伸手握成拳頭,一下兩下舔著,好似人間美味似的,丁薇看得新奇,“她手上抹了蜜嗎?好香的樣子。”丁薇沒有孩子,自然不知道吃手是小孩子最愛的事情,丁夫人和丁太夫人懷裡的孩子被奶娘抱走了,兩人坐在一起圍著葡萄,解釋道,“沒有孩子不喜歡吃手的,你小時候也喜歡吃手,我給你拿出來,你還哭鬧不止呢。”

    沈月淺吩咐玲瓏泡茶,看了眼安安靜靜不哭不鬧的葡萄,心裡一軟,“她吃手比她兩個哥哥厲害多了,拿開她的手也要哭,她爹看不得她哭,直說孩子小,長大了就好了。”說這些的時候,沈月淺臉上漾著滿足的笑,晃得丁薇也跟著笑起來,“博武將軍說得對,孩子大了就好了。”

    逗了一會兒孩子,丁薇才說了來意,當著丁太夫人和丁夫人的面,她沒有什麼好避諱的,“太夫人被老侯爺送去了寺廟,對外只說身子骨不行了,想要去禮佛上香,至於我婆婆,跟著一起去了,旭明侯府現在我大嫂當家,我公公嘴上不說,看得出來對我也是埋怨的,我想著,你能不能和博武將軍說說,替我夫君謀一個外放的官職,那種地方我是過不下去了。”

    丁薇性子爽朗,她眼中好人就是好人,壞人就是壞人,她親手將兩人送去了寺廟,再讓她心安理得的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她做不到,成太夫人和秦氏之後又想讓杜姨娘回來,還說什麼她坐月子,院子裡的事情沒人打點,成永安身邊沒人伺候,她剛沒了一個孩子,她們竟然一點你覺得痛心,想到那些,丁薇嘴角的笑就冷了下來。

    丁夫人心裡難受,她以為丁薇找沈月淺幫忙是其他,不想竟要離開京城,在京裡邊她們尚且不能幫她,離開京城,丁夫人想都不敢想,“薇姐兒,你別胡思亂想,安哥兒雖然不用繼承侯府,可侯府根基在京城,安哥兒從小養尊處優,外放的官職他哪受得了?”

    丁太夫人也不贊同,沉眉道,“你娘說得對,你祖母和你婆婆都遭了報應,你更要好好在京城才是。”

    丁薇抿脣,嘴角滿是苦澀的笑,兩人去了寺廟不假,成太夫人年紀大了,總不能老死在寺廟,她想著過不了多久她們就要從那個地方回來了,成太夫人年紀在那,她能做的也就是將兩人去寺廟的經過如實叫人傳出去,壞了兩人的名聲,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要她對害了她孩子的凶手笑臉相迎,每日晨昏定省,她自問不是大度的人。

    丁太夫人看她似乎是打定主意了,態度堅決,轉向沈月淺,“淺姐兒,你勸勸薇姐兒,她沒多少朋友,文家現在的境況好,你多幫襯她一把,旭明侯府雖然不是安哥兒的,可若是文家出面,旭明侯府定會忌憚文家,對薇姐兒也會好很多。”丁太夫人絲毫不覺得自己說錯了,好朋友本來就是互相幫助的,何況,這點對沈月淺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

    丁薇擰了眉,語氣不滿,“祖母,你說什麼呢,淺姐兒也是做人媳婦的,日子也好不了多少,我只希望外出菹做官,哪怕條件苦點也沒什麼。”成永安答應過她以後好好過日子,外放的話她跟著去,夫妻兩之後不回來了,成永安為她能做到這個份上,丁薇滿足了。

    不是所有的人都願意拋棄榮華富貴,對抗家忍的,丁薇目光炯炯地看著沈月淺,“淺姐兒,你別聽我祖母胡說,我和夫君說好了外出做官,你看博武將軍能幫一把嗎?”

    外出做官不難,哪怕就是丁家也能幫她,丁薇不想給丁家添麻煩,她和成永安走了,旭明侯府將氣撒到貴央侯府怎麼辦?思忖再三,丁薇想來讓沈月淺幫忙的。

    丁太夫人不同意,朝沈月淺道,“你要是答應薇姐兒的話就是將她們兩口子往火坑推啊。”丁太夫人看得明白,只要文博武在皇上跟前替丁薇美言幾句,比外放有用多了,外放做官回京也是想要升職,看周家就是最明顯的例子,周家四房周伯游外出做官多年,現在不也卡在刑部,官職不上不下嗎?

    而周家大房周伯槐,馬上就要升戶部尚書,戶部什麼地方,所有的銀錢都要從戶部進出,周伯槐沒有靠文家的關係,丁太夫人可不相信,丁太夫人又轉過去勸丁薇,“你怎麼就想不明白呢?離開京城有什麼好?讓博武幫忙謀劃個升遷快的官職才是正經。”

    沈月淺抿了抿脣,心裡不高興,面上卻未表現絲毫,逢著玲瓏倒好了茶水,沈月淺伸手抱過丁薇懷裡的葡萄,“薇姐姐,你好好想想,離開京城,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法子,眼下是成家太夫人和成夫人對不起你,可你要是離開京城,輿論就偏向她們了,離開不是明智之舉。”

    沈月淺眼下倒是有個合適的法子,可終究太過叛逆不到,丁太夫人喝丁夫人在,她是不敢說的,上輩子,皇上繼位後任用新人,許多年輕人都得到了重用,如今朝中風向還不明朗,不過該□□不離十的,“薇姐姐不如先在京城裡,再想其他法子……”

    旁邊丁太夫人握著杯子的手一顫,眼神盡是笑,“看吧,淺姐兒都同願意幫你了,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回去看書安哥兒,等著升職吧。”

    沈月淺蹙眉,丁薇抿茶的神情一僵,“祖母說什麼呢,自來升職都要經過吏部考核,哪是博武將軍說了算的,況且,夫君不是那樣子的人。”看沈月淺擰眉,丁薇擔心她多想,“淺姐兒,我只想離開京城,你問問博武將軍,如果可以幫襯一把的話我感激不盡,不幫,也不會壞了我們之間的話情分,你的好,我都記著。”

    “你這孩子就是太實心眼了,淺姐兒對你好,這點不算什麼,是吧,淺姐兒。”丁太夫人目光如炬地瞪著沈月淺,好似她不答應,就是狼心狗肺似的。

    沈月淺不喜歡這種感覺,丁薇說的外放確實好辦,即便不求文博武,讓周家出面也行,丁太夫人說的就難了,畢竟,樹大招風,沈月淺不想牽扯進文家,思忖片刻,老實道,“升職的事情自來都是吏部說了算,我家夫君沒有法子的……”

    語聲一落,就看丁太夫人變了臉色,不悅道,“怎麼不行了,誰不知道文家封了兩位國公,博武將軍年紀一到就是國公爺了,淺姐兒何須藏著捂著,不過要你出面幫一把,又不是多難的事情……”

    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埋怨,就是丁夫人也聽得眉頭緊蹙,“娘,升職一直以來都吏部管著,你何須為難淺姐兒,不過薇姐兒離開京城我是不答應的,淺姐兒說得對,逃避不是法子,薇姐兒你再好好想想。”

    丁太夫人一番話,如果沈月淺是個小氣的人,壞了丁薇和沈月淺的情義不說,旁人如何看丁家?攀龍附鳳,阿諛奉承,傳到皇上耳朵裡,文家也討不了好。

    丁太夫人瞪她一眼,“我自己還不清楚,博武那孩子在皇上跟前受寵我還不比你知道得清楚?”丁太夫人眼中,沈月淺就是活生生利用了丁薇,關鍵時刻又不管丁薇的人,垮著臉,怒道,“淺姐兒,薇姐兒這事你必須替她辦了,否則旁人還以為你兩多年的姐妹情分是假的……畢竟,當年沈家的情況大家都清楚……”

    丁薇臉色大變,聲音也跟著高了起來,“祖母,你說什麼話呢,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會左右我的想法,也別想著挑撥離間。”重重的擱下杯子,滿臉歉意地看著沈月淺,“祖母年紀大了,她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我想著府裡還有事兒,先回去了。”抬腳就要往外邊走,丁太夫人氣得臉都白了,“薇姐兒……”

    丁薇臉色極為難堪,不知為何就想起丁家和周家的親事來,“祖母,當年大哥成了那副樣子,您有沒有後悔過?畢竟……”現在的周家蒸蒸日上,哪怕沒有爵位,他們也攀比不上了。

    丁太夫人身子一軟,氣得上氣不接下氣,丁夫人害怕她氣出個好歹來,幫忙順氣,勸丁薇,“你少說兩句,你祖母也是為了你。”

    “娘,你知道什麼最可怕嗎?那種打著為你好的名義,做出的事情卻是叫你左右為難的,當年對大哥不也是這樣子的嗎?”丁薇說話本來就是直性子,也是丁太夫人的話著實踩著她底線了,任何一件事,不是為對方好好就可以不顧對方想法,一切不過是自私自利的藉口罷了。

    “我心意已決,祖母年紀大了,好好安享晚年才是。”說完這句,丁薇頭也不回的走了,沈月淺臉色一邊,抱著孩子追了上去……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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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9 22:35:53 |只看該作者
第135章 噓寒問暖

    丁薇步伐快,沈月淺叫了聲,她轉過身來,眼角淌著淚花,一臉歉意,眼眶紅得厲害,“淺姐兒,今日來叫你難做了,我還有事,先回了。”說完,頓了頓,盯著沈月淺擔憂的目光,咬著嘴脣,僵硬道,“至於外放的事情我回家再和夫君合計合計,如果可能,我不想勞煩你的。”

    沈月淺不幫忙,最多叫成永安花些銀子去打通關係,也是她想著話銀子的地方多,舍不得罷了,若知曉丁太夫人存著這個心思,她是怎麼都沒臉過來的。

    沈月淺大步上前,臉上的擔憂漸漸舒緩,隨後眉開眼笑地吩咐玲瓏,“好好伺候丁太夫人和丁夫人……”將懷裡的葡萄遞給丁薇抱著,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樣,笑得愈發開心了,“走吧,我們邊走邊說。”

    屋子裡的丁太夫人要追出來,被丁夫人攔住了,“娘,讓淺姐兒勸勸薇姐兒吧,我們坐會兒。”丁太夫人的想法丁夫人能理解,可丁薇說的沒有錯,如果當時,丁輝駿沒有退婚,周家就是丁家親家,和文家也算得上親戚關係,上門不會如現在這樣尷尬,過去終究無法輓回,希望沈月淺好好勸勸丁薇才是。

    丁太夫人看了丁夫人幾眼,丁薇說的那幾句話傷著她了,可她經歷的事情多,哪怕心裡難受,面上也能控制得好,文家下人在,丁太夫人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丁夫人扶著她,嘆了口氣,“娘,薇姐兒說話直,您別往心裡去,之後她就能體會到您的好了。”

    “我也是為她們好,當年的事情我確實有錯,可承恩侯府勢力哪是我們能得罪得起的,算了,不說了。”出門做客難免會遇著周家的人,余氏還好,小高氏嘴裡的嗤笑讓丁太夫人不痛快,人多,她又不好和一個晚輩斤斤計較,故而,參加宴會,她最不樂意的就是遇著周家的人了。

    文家院子精緻,嘴角彌漫著淡淡的花香,丁薇側目打量著沈月淺,溫婉的眉眼,氣質端莊大方,一顰一笑好似帶著某種吸引人的魔力,叫人挪不開眼,“淺姐兒,你過得好嗎?”說完就覺得自己多此一問了,沈月淺在文家的日子自然是好的,寧氏出身好,手段厲害,可不是個喜歡刁難人的。

    “過得好,府裡事情多是婆婆管著,我照顧三個孩子就是了。”沈月淺眉角飛揚,白色的裙角隨風飄揚,她伸手按住,含笑道,“薇姐姐日子都是自己過出來的,夫妻兩關係好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你婆婆心底算不上壞,好好相處就是了,至於成太夫人,畢竟,她不是成二爺的娘,管不到他身上來,去寺廟兩人也算丟面子了,回來後不敢再使壞了。”秦氏的想法,寧氏和文太夫人有過,開枝散葉自然望著兒子好,秦氏不過是被成太夫人利用了罷了,追根究底,有壞心思的人是成太夫人,“薇姐姐,當著太夫人的面我不好承諾你什麼,成二爺既然願意帶著你外放,你何苦不再賭一把?”

    丁薇面露疑惑,沈月淺張了張嘴,聲音小了下去,緩緩吐出兩個字,丁薇下意識的搖頭,“怎麼可能,家中長輩還在,他們不會同意分家的,況且,分了家,旁人會如何看待夫君?”

    沈月淺微微一笑,分家在成家人看來當然是不可能的,可眼下,不分家的話丁薇是不會留在京裡的,好在,成永安是次子,以後的爵位落不到他身上,“薇姐姐可想過,不分家,你和成二爺離開京城後旁人會如何中傷你們?日子都是需要經營的,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而且,旁人最初可能新鮮,過一陣子,就轉了話題了,你何須害怕?”文家馬上就要分家了,文博武本是想要文戰嵩寧氏跟著過去,可兩人身上都有公爵,故而是不可能了。

    丁薇沉思片刻,一直搖頭,可反駁沈月淺的話她又說不上來,沈月淺說得對,她離開京城就是不想整天看著成太夫人喝秦氏的嘴臉,秦氏在中間做了什麼她稍微一想就明白,可杜姨娘是她身邊的人,要丁薇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她做不到,至於沈月淺說的分家,她想都沒有想過。

    沈月淺也不逼她,分家在文家看來不算什麼,在成家來說就算是大事了,而且不管丁薇想要如何做,外人肯定會說三道四,如今倒是有個法子,只要挨過了最近一段時間,朝廷風向明朗了,皇上是任用年輕人還是按部就班就有苗頭了。

    半晌,丁薇才重新看著沈月淺,“你說成家能答應分家嗎?”想想都不太可能,成太夫人喜歡世子,秦氏偏心小兒子,分家無論如何都是做不到的事。

    沈月淺眸子一轉,眼裡盡是清明,“之前的話肯定不會答應,如今是可以的,你不是說成太夫人年紀大了,去寺廟待不了多少時日嗎,等她們回來,你就借此像老侯爺提出分家,他惱羞成怒也沒話說,不過,中間你和成二爺估計要吃些苦頭。”丁薇沒了孩子,丁薇鬧著要給孩子一個交代的話就是老侯爺也沒法子,依著成太夫人的算計,少不得要讓成永安休妻,就看成永安如何抉擇了。

    沈月淺想得明白的丁薇自然也明白,沉思地垂頭,看葡萄晃著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她頭上的紅寶石玉釵,好似很喜歡的樣子,丁薇故意晃了晃頭,她眼珠子就跟著轉,可愛極了,“我回去問問夫君的意思,分了也好……”

    沈月淺點頭,又說了幾個法子,丁薇越往後邊聽越興奮,臉上的抑鬱一掃而空,目光促狹地盯著沈月淺,“好在夫人是個好相處的性子,否則,文家真是熱鬧了,你怎麼想到那些損人的法子的?”丁薇眼中,沈月淺有勇有謀,還是第一次看她如何算計人。

    “當年在沈家的時候,我祖母虎視眈眈,我要是沒有能力護著我娘和小七,只怕站在你面前的都不是我了。”也是成太夫人激起了沈月淺的仇恨,雖然沈家人都遭受到了報應,可遇著像王氏那樣子的人,沈月淺心中仇恨的火苗又好像死灰復燃似的,一輩子她都不會原諒對自己子孫下手的人,不管是誰。

    送丁薇到門口,明顯感覺她心情舒暢了許多,態度堅定道,“依你說的辦吧,過些日子我再來看你。”

    沈月淺搖頭,“不用,我來找你是一樣的。”丁薇要是來得勤快了,旭明侯府的人就該看出什麼破綻了,禮尚往來,旭明侯府只會認為是她和丁薇間的尋常走動。和丁薇揮手道別,奶娘上前抱葡萄,睡著了,小嘴巴不時砸吧兩下,好似夢到好吃的似的,沈月淺擺手,“我抱著走一會兒吧。”

    經過一處八角飛檐的亭子,聽到裡邊傳來令人酥麻的女聲,隔著樹叢,沈月淺也好奇起來。

    “廚房做的玫瑰糕怎麼有股怪味,你聞聞,是不是摘了不新鮮的花瓣?大爺口味刁,這種糕點如何入得了她的口,時間還早著,讓廚房重新弄一份來。”聲音輕柔嬌媚,沈月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玲霜也聽得身子一顫,越過樹叢一瞧,極快又收回了目光,湊到沈月淺跟前小聲道,“不知道從哪兒來的,估計是二房或三房的人。”

    沈月淺搖頭,她口中的大爺可不是二房三房兩位老爺,“走累了,我們過去休息一會兒吧。”抱著葡萄往亭子走,沒了樹叢遮擋,沈月淺看清了亭子裡的人。

    一身丁香色鴛鴦戲水的滑絲衣衫,下頭穿了件桃紅色金絲裙子,衣衫透明,隱隱露出裡邊肚兜的顏色,身形豐腴,妝容精緻,大夏天的站在亭子裡,好似涼了周圍的空氣,身心也跟著涼快起來,沈月淺挑了挑眉,盈盈走了過去。

    丫鬟轉身見是沈月淺,面容一僵,忙跪下施禮,“奴婢給大少夫人請安。”目光有意無意的看向亭子裡對著巴掌大的鑲金框銅鏡搔首弄姿的女子,咳嗽兩聲,抬高了聲音,“奴婢不知道大少夫人會來,這就帶著人離開。”

    說完,起身走到石桌邊,扯了扯女子衣衫,沈月淺不動聲色道,“不用了,我走累了過來歇歇,不知道她是?”哪怕沈月淺開口了,對方依然沒有抬頭的意思,將嘴脣邊多餘的紅色擦乾,扶了扶睫毛,隨即才慢悠悠抬起頭來,玲霜被女子漫不經心的神色惱著了,凝眉道,“哪兒來的人,見著大少夫人也不行禮?”二房三房沒有當家主母,玲霜認定此人是文戰昭或者文戰責的姨娘,便是姨娘,見著沈月淺也該行禮才是。

    女子目光在沈月淺臉上滯留了會兒,偏頭繼續和丫鬟道,“算了,天氣太熱了,你讓廚房被一碗銀耳湯或者冰梅汁候著吧,她是誰啊,長得挺好看的,就是穿得素淨了些。”

    玲霜氣得不輕,上前一步就要奪了她手裡礙眼的銅鏡,全府上下都要守孝,還沒見過誰大張旗鼓穿紅色衣衫的人,玲霜了冷了臉,“她是大少夫人,你進門的時候沒有打聽過府裡主子長什麼樣子嗎?”玲霜的話就是完全不把眼前此人當半個主子了。

    女子聽完玲霜的完,目光一滯,呆呆的看著沈月淺好一會兒,半晌才記得要起身行禮,玲霜冷哼了一聲,以為她規矩了,不想她上前欲拉沈月淺的手,玲霜眼快手快的攔住她,臉徹底冷了下來,“誰給你的膽子?”

    “妹妹我姓楊,單名一個盈,聽說姐姐端麗秀氣,貌美如花,妹妹我早就想給姐姐請安來著,奈何這兩日忙著熟悉府中地形也沒來得及,還請姐姐不要怪罪。”楊盈起身,抬了抬領口的衣衫,玲霜看得一怒,之前沒發覺,如今才留意,此女子穿得甚為單薄,領口拉得低不說,裡邊裹著的渾圓一大半露在外邊,花姿媚態,便是她都看得不好意思了,可以想象要是個男子看見了,會如何抵不住誘惑,想要一晌貪歡。

    沈月淺目光淌過意味不明的笑,“家中就我和小七兄妹二人,不知姑娘姐姐從何而來?”

    楊盈臉上掛著得體的笑,一反之前的傲慢,態度規矩了不說,舉手投足也多了大家閨秀的氣度,並沒有因為沈月淺的話就變了臉,相反,害羞地低下了頭,“妹妹我……我今年年芳十四,稱呼一聲姐姐沒錯吧?”一句話,耳根子都紅了。

    玲霜心裡更沒個好感了,張嘴想說什麼,被沈月淺眼神示意了,“是麼?照姑娘的意思,普天之下,遍地都是姑娘的兄弟姐妹了。”沈月淺聲音不重,可是看著對方好似要哭出來似的,沈月淺心裡失笑,語氣一轉,“坐下吧,聽說你剛來府裡,可還住得習慣?”

    楊盈點了點頭,看沈月淺示意她坐下,楊盈的目光落在石桌上的鏡子上,好不容易恢復的臉又泛著紅暈,“府裡大,妹妹費了些時日才將地方記下來的。”楊盈看向沈月淺懷裡的小孩子身上,“她就是大少爺了?”沈月淺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不是什麼秘密,自古以來都是重男輕女的多,故而,楊盈理所當然的以為沈月淺抱的是大少爺。

    “她是葡萄,最小的那個,我看你好像是在等什麼人?”沈月淺說得雲淡風輕,身側的玲霜回味過來,瞬間,眼神變得凶狠起來。

    楊盈臉色緋紅,更是平添了一份嬌柔,“昨個兒聽大爺說惹,我就想著備一點清涼的東西候著……”說到這裡抬眼望了沈月淺一眼,看她沒有動怒後才道,“姐姐不會怪我吧?”

    玲霜眼睛能噴出火來,張嘴就想罵勾引人的狐狸精,誰知,被沈月淺搶先了,說出的話卻是讓玲霜瞪大眼,在身側急得跳腳。

    “怎麼會,他平日忙,早出晚歸的,多個人關心他,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就是讓你費心思了。”沈月淺臉上笑得情真意切,楊盈臉上又害羞了,“哪兒的話。”

    沈月淺離開的時候,玲霜一直想要說話,走出幾步遠了,還聽到亭子裡,楊盈和丫鬟的說話聲,無非就是讓廚房再弄點補品之類的,大熱的天,也不過大爺吃了上火,可玲霜奇怪的是沈月淺,“大少夫人,那人明顯就沒安好心,你何須給她好臉色?”玲霜還以為她是二房或三房剛進門的姨娘,沒想著是奔著沈月淺來的,玲霜心裡將二房三房罵了個遍。

    沈月淺卻不以為意,瞥了玲霜一眼,“大爺的要做什麼我們攔得住?丁太夫人和丁夫人還在,別叫人看了笑話。”故而她才好言好語將楊盈勸走了,若被丁太夫人丁夫人察覺到,就真的是丟臉了。

    回到屋裡,丁太夫人丁夫人早就做主了,可能丁太夫人也覺得之前的話過火了,又或是丁夫人說了什麼,沈月淺進屋後,丁太夫人都沒有再說話,丁夫人提出告辭,沈月淺也沒攔著,吩咐玲瓏送二人出府,丁太夫人臉上的表情微微凝固,沈月淺也管不著了,來回走了一圈,身上全是汗,等兩人出了屋子,忙叫人備水她要沐浴。

    傍晚,文博武回來得明顯比之前要晚,而且一靠近沈月淺,沈月淺就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味,臉不由得沉了下來,“可吃過飯了?”

    文博武背著身子,看不清沈月淺表情,如實道,“吃了一點,待會再陪你吃點,我先去偏房沐浴。”話畢,吩咐人備水,去衣櫃取了衣衫轉去了偏房,周伯槐要升官了,眼紅嫉妒的人不少,拿周家四房分家說事,追根究底,還是擔心文家做大,威脅他們,好在皇上知人善用,不避諱這些,文博武沉思著,要不要將先皇中毒的事情告知皇上,或者讓皇上自己感覺,不管如何,對文家只有好處。

    出來已經是兩柱香後了,太陽西沉,西窗籠罩在金燦燦的光暈中,照在屋裡也泛著紅色,文博武看向桌子,疑惑道,“你吃過東西了?”他每日都會回家陪沈月淺用膳,不回來的時候也會以前說,看了看時辰,往回兩人該在吃飯了。

    沈月淺聲音聽不出喜怒哀樂,平靜道,“玲瓏吩咐人備膳。”

    文博武在她跟前坐下,問起丁薇來的事情,沈月淺瞄了她兩眼,剛沐浴後,身上帶著特有的香味,下巴一滴水搖搖欲墜,看得沈月淺喉嚨一哽,想著無數次夜裡,好像也是這樣,她臉上一紅,“成太夫人和成夫人被送去廟裡了,不過不是長久之計,她想讓你幫忙謀一個外放的職位,我沒答應。”

    文博武伸手攬著沈月淺,感覺她牴觸得很,以為是嫌棄他身上有汗味,文博武笑道,“剛出來,身上香得很,不信你聞聞?”伴隨著語聲落下,將沈月淺按在胸口,隨即捧起她的臉,“香吧?”

    沈月淺又氣又怒,強忍著發火的情緒,“薇姐姐孩子沒了是她心裡的疙瘩,做錯事的是成太夫人是成夫人,憑什麼她要走?我勸她留下來,你認識成二爺不?覺得他為人怎麼樣?”

    文博武細細回想了下,成永安這個人長相儒雅,性子也是老實本分的,比起其他成家其他幾位少爺,心思單純許多,擱尋常百姓人家就是個會過日子的,大戶人家,性子卻算不上好,沒有點心思,要做大事是不可能的,不過中肯道,“是個值得結交的人,性子沉穩,做事能力不算差。”

    就是還過得去了,沈月淺略微沉吟,問文博武,“你說他入不入得了皇上的眼?”

    文博武明白她要說什麼了,上輩子,皇上提拔年輕一輩,好些人都過得不錯,文昌侯府地宋子御十分得皇上器重呢,想到宋子御,文博武目光漸漸變得高深莫測,“旭明侯府世子是成家大爺,他為人有幾分城府,處事圓滑,皇上更願意提拔他。”

    沈月淺不只是要問這個,目光狡黠一笑,“你的意思就是皇上還是有任用年輕一輩的心思了?”

    文博武點頭,取了她髮髻上的簪子,嘆氣道,“會不會太素淨了些?”話剛說完,身子就被人推開,文博武不明所以,沈月淺已經搶了他手裡的簪子,“是素淨了,比不得某些人婀娜多姿……”

    這時候,玲瓏帶著食盒進屋,看清晚上飯菜後,文博武噗嗤聲笑了出來,沈月淺心裡更不是滋味,推開椅子起身道,“我已經吃過了,你慢慢吃吧。”

    文博武挑了挑眉,伸手拉住他,“現在知道不舒服了,當初見著人怎麼不順便打發了?”文博武確實遇著楊盈了,他目不斜視,甚至提示文貴將人拖下去,可是楊盈出口的話便是大少夫人讓我來照顧你,文博武從來不知道沈月淺還有如此大方的一面,才留下聽楊盈說了兩句話,臉上維持著平靜,心裡早就想狠狠收拾沈月淺一番了,也是他將沈月淺寵壞了,才讓沈月淺愈發不將他放在心上了,隨便一個女人都敢往他身邊放,不過一切都在沈月淺噘嘴不滿中煙消雲散,拉著沈月淺坐下,讓玲瓏幾人退出去關好門,這才看向沈月淺,“知道人家怎麼說你嗎?容貌好,性子善,有當家主母的風範,要是我稍微往她胸口……”

    沈月淺瞪他一眼,“既然好看就將人接過來好了,左右人家說話嬌柔,身姿又好,正好可以滿足你……”話沒說完,抓著自己手的力道就緊了兩分,看文博武已經冷下臉來,沈月淺想著楊盈穿得那般大膽心裡就來氣,口氣明顯就是和文博武說過話了,沈月淺心裡別提多氣了,文博武倒還擺臉色了。

    “在你看來,女子在我眼中就是滿足我的?”文博武目光陰沉,沈月淺也來了氣,重重地甩開他的手,白皙的手背通紅一片,握著手腕甩了甩,“難道不是嗎?人家聽你喊了一聲熱,就一身涼爽的等在亭子裡準備安慰你,備的清粥小菜,冰鎮梅汁也是別有用心呢。”

    文博武目光諱如莫深,在沈月淺跟前,有的事情他不計較不代表他不知情,“我回來靠近你你就聞到我身上的味道了,為什麼不質問我,阿淺,你那點心思不夠我看,你忍到現在也是為了丁薇吧,想要套我嘴裡的話,怎麼,達到自己目的才才秋後算賬?”

    沈月淺臉色一白,先被人戳中心事似的,面上佯裝鎮定,“你果真和她早有一腿了……”

    “別轉移話題,為了一個丁薇就可以叫你委曲求全,阿淺,你還真是……”文博武張了張嘴,沒有說出最後一個字,沈月淺臉色愈發蒼白,她好像知道文博武沒有說出口的那個字,心像被人拿刀子戳了一個洞。

    文博武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兒去,楊盈的身份他一眼就看得出來,在江南有些時日,多少手段他都見過,還用過,文博武這一刻只覺得心煩意亂,“你自己吃吧。”

    換做平日,她喜歡看沈月淺為她吃醋暴跳如雷的樣子,故而,感覺楊盈靠近他都沒有拒絕,回來的路上文貴提醒他,文博武也故作不知,誰知,她竟然為了旭明侯府能忍下來,文博武不由得往深了想,丁薇或許沒有他想象中的在乎他,她上輩子如何精明的一個人,吃了那麼大的虧,這輩子怎麼會願意重蹈覆轍?

    文博武推開門走了,沈月淺坐在凳子上,好似還沒回過神來,兩人之前還好好的,怎麼就成這樣子了?看著桌上飯菜,她哪還有胃口。

    天邊的餘暉散盡,朦朧的月光撒落一地也不見文博武的身影,玲瓏聽著裡邊動靜就知曉兩人鬧了矛盾,張嘴想要勸沈月淺兩句,玲霜說了亭子裡的事兒,她覺著是沈月淺不對,直接將人打發了就是,何須虛以委蛇,沈月淺一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天一亮就睜開了眼,文博武以為瞞得好,她就不會知曉江南的事情了,呵,沈月淺冷笑一聲,眼角有淚緩緩落下。

    太多的人能共患難不能享榮華,從來沒有一成不變的誓言,是她要求太多了麼?一早上提不起精神,玲霜恨鐵不成鋼,“大少夫人,大爺出門的時候遇著那小蹄子了,不知為何,大爺和那人寒暄了兩句不說,還吃了那人送來的粥,真該讓龔大夫給大爺把把脈,別中毒了。”

    沈月淺白著臉,“大爺出門了?”書房沒有休息的床,沈月淺問道,“大爺昨晚……”

    玲霜會意,“大爺昨晚吩咐文貴抬了張床去書房,天剛亮就起身走了。”玲霜看沈月淺臉色不對勁,終究沒將整個雅築院的忍都知道大爺和您鬧矛盾的事情說出口,兩人從成親後,還沒有像昨晚那樣鬧過。

    沈月淺點頭,讓玲霜給她盤個頭髮,掌櫃的說看好了鋪子,要她過去看看,想到什麼,沈月淺臉色又是一白,出門時,葡萄黏她,沈月淺想著左右花不了多少時間,讓奶娘跟著一起去。

    掌櫃看好的鋪面在鬧市,沈月淺到的時候掌櫃已經在了,看她抱著孩子,掌櫃愈發小心翼翼,“東家來了,裡邊請。”鋪面老闆是江南人,知道不少事兒,若非如此,沈月淺也不敢相信文博武背著他在江南做了什麼,掌櫃的將房契遞給沈月淺,大致介紹了番,沈月淺心不在焉,一圈逛下來,“你經營這麼多年,我相信你,裝修一事上你看著辦吧,待會我讓大山將支五百兩銀子給你。”

    掌櫃恭順地點了點頭,注意到沈月淺情緒不對勁,也沒往深處想。這間鋪子的老闆是賣布匹的,江南的布匹好,掌櫃的年紀三十左右,做了布匹生意好些年了,經商的人應酬多,醉酒後喜歡說胡話,他和大山請掌櫃吃飯,本是想讓掌櫃在他老闆跟前說說好話便宜些,不想從他嘴裡聽到了秘密。

    沈月淺想著定位地事情還沒有解決,既然出來了,順便去了趟旭明侯府,成太夫人喝成夫人對丁薇做的事情在京中傳開了,老侯爺將丁薇叫去訓斥了一通,還說為不惹人閒話,立即將成太夫人成夫人接回來,丁薇冷笑,提了分家的事,老侯爺當場被氣暈了過去。

    因而,沈月淺見著丁薇的時候她剛從老侯爺院子出來,也不知是不是出了口惡氣的原因,丁薇臉上笑得歡樂,輓著沈月淺的手將老侯爺氣倒得事情說了,“二爺贊同分家,我也不怕了,左右都會落得不好的名聲,不如隨著自己的性子來呢,對了,你可是想著好法子了?”

    成永安現在的職位低,沒了旭明侯府庇佑,更甚至旭明侯府會使絆子,她和成永安少不得會吃些苦頭,沈月淺說有法子,丁薇一雙眼滿是期待,沈月淺被看得不好意思,“確實有法子,走吧,我與你細說。”這樣眉角飛揚的丁薇才是她心目中無憂無慮的樣子,皇上要提拔一批人,只要成永安脫穎而出,不怕有人釋懷。

    丁薇還記得上輩子宋子御是如何入了皇上的眼的,有祖上蔭封是回事,更重要的皇上借南方水患要滿朝文官寫摺子一事,自來大事發生官員中都要死一批人,有人畏手畏腳不敢說,有人誇誇其談沒有根據,皇上想要改革各地衙門制度,支持的自然有機會出頭。

    各方衙門皆巡撫最大,各處有駐紮的軍營,雙方互不幹涉,可若巡撫和軍營暗中勾結以下瞞上,皇上不能及時體察到民情,南方水患就是個好例子,皇上想要再設一個衙門,聽民聲,反應民情,說白了就是監督衙門,以防他們暗中勾結。

    沈月淺試探文博武話裡的意思就是為了這個,不過不敢將話說得太滿,沈月淺只讓成永安無論如何也要保住自己的官職,又提了兩位名聲不錯地朝中大臣給丁薇。

    丁薇心思活絡,明白了沈月淺的意思,送沈月淺離開時還是一臉感激,沈月淺不在意的笑了笑,這才起身回府。

    沈月淺回到府裡,看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笑,玲霜蹙眉,派人一問才知道是文博文回來了,按著行程,文博文早就該到了,拖到現在,估計被什麼事耽擱了,回到屋子裡,看三箱子首飾泥人布偶,都是小孩子戴的玩的,她臉上才有了精神,沒來得及歡喜,就聽玲瓏道,“二爺身邊的人送過來的,國公爺怪罪二爺耽擱了這麼多日,二爺說是為三個小主子尋禮物去了,還有大少夫人您的呢。”

    沈月淺臉上的光漸漸暗了下去,玲瓏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就聽沈月淺問,“大爺也回來了?”文戰嵩在,文博武自然也該是在的,玲瓏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和二爺國公爺在屋子裡說話,國公爺的意思,過些日子給二爺請封世子呢。”

    沈月淺點了點頭,換了身衣衫出來,寧氏身邊的松如來了,說請她去寧氏院子用膳,文博文回來,一家人自然是要熱鬧一番的。

    到寧氏院裡,聽到文戰嵩豪放說話聲,沈月淺步子慢了下來,進屋,一行人已經坐好了,沒有請二房三房,一家人沒有分桌,寧氏指著文博武旁邊的位子,“晨曦來了,快坐下,中午我們簡單的吃點,晚上再請二叔三叔過來一起。”

    文博文叫了聲大嫂,沈月淺應了句,在文博武身邊坐下,未朝身側多看一眼,周淳玉問她去哪兒了,沈月淺道,“鋪子準備重新開張,順便去看了眼薇姐姐。”

    文博武眼神晦莫如深,周淳玉點了下頭,文博文回來了,她滿臉喜悅,本是想問問丁薇小產的情況,奈何寧氏文戰嵩也在,轉了話題說起周老太爺的病來。

    可能是文博文回來的消息太讓人高興了,中間,沈月淺一句話也沒和文博武說,吃過飯,寧氏抱著孫子就不肯撒手了,文博文手癢,奈何文戰嵩和文博武手裡各自抱了一個,文博文不敢與兩人爭奪,才將目光看向了寧氏,寧氏沒個好氣,“要是喜歡,自己生一個去。”

    文博文苦不堪言,回來他就想著和周淳玉生來著,偏文戰嵩和文博武拉著他有話說。

    晚上,二房三房的人一併來了,文戰昭文戰責已經沒了之前的神情懨懨,文戰昭貌似無意提了句,“今早出門看博武在亭子裡用早膳,什麼時候真有雅興了?”

    他的話一落,屋子裡針落可聞,沈月淺手一僵,臉上徐徐升起了一抹笑,上輩子,經歷過宋子御無數地外室小妾,沈月淺已經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了,看文戰昭透過屏風望了過來,沈月淺抿脣笑道,“這兩日身子不舒服,有人照顧大爺是好事,如此我也好騰出更多的時間來照顧荔枝他們……”

    她的話一說完,屋子裡更安靜了,所有人斂氣凝神,大氣都不敢出,寧氏蹙了蹙眉,“如此也是,孩子大了,開始認人,你多和他們親近也好。”

    寧氏的話更是默認了同意文博武納妾。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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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9 22:36:13 |只看該作者
第136章 誤會增大

    沈月淺臉上的笑愈發燦爛,寧氏臉上也歡喜,感覺到文博武目光森然冷冽,便是寧氏自己都有些承受不住了,緊了緊手裡的筷子,叮囑沈月淺,“你要照顧三個孩子,多吃些,瞧瞧瘦成什麼樣了。”

    沈月淺揚了揚嘴角,點了點頭。

    一頓飯,屋子裡無人再敢說話,當初,文博武為沈月淺反駁文太夫人過了不到一年,他和沈月淺之間就出現了裂縫,若文太夫人看見了,不知作何感想。

    離開時,沈月淺慢吞吞拖到最後,文戰昭和文戰責了然一笑,意味不明地瞥了眼沈月淺,才一同離去,文博文心中惦記著和周淳玉生孩子一事,也辭別文戰嵩和寧氏相攜離去,故而,沈月淺抱著葡萄出去時,石階上,只余文博武一人了。

    殘陽中,文博武身形餘力,目光眺望著遠方,背影高大而倔強,沈月淺步子一頓,喉嚨微微一哽,平日裡,文博武早就轉過身安慰她了,兩人從未有過隔夜仇,他更不曾搬出過正屋,不過短短兩日,就變了樣子。

    玲瓏斟酌片刻,給奶娘使眼色,後者上前將懷裡的蘋果遞給文博武,“大爺可要抱二少爺?”

    文博武側過身,堅硬的下巴不帶任何情緒,“不用,走吧。”

    沈月淺咬了咬脣,張嘴道,“把二少爺抱回來,我抱。”愛屋及烏,恨屋及烏,文博武本就不喜歡孩子,是她自己強行得來的,伸出一隻手抱過蘋果,左右臂彎裡都抱著孩子,沈月淺微微有些吃力,走上前,叫玲瓏叫頂轎子來,她不想走路。

    這時候,文博武才看了她一眼,與其說是一眼,不如說是驚鴻一瞥,沈月淺低著頭,眼眶積蓄著淚珠子,有的事情真的不一樣了,抬起頭,文博武的身形已經漸漸遠去,夕陽將他的身形拉得很長很長,奶娘看沈月淺不對勁,嘆了口氣,“大少夫人,您又是何必……”

    是啊,又是何必?沈月淺冷笑一聲,努力將眼角的淚憋回去,波瀾不驚道“有的事情總要面對……”聲音很輕,輕得奶娘也沒聽清。

    轎子剛停下,玲霜就急匆匆走上前來,撩起簾帳,憤憤不平地瞪著沈月淺,沈月淺蹙眉,“誰得罪你了?”

    “還能有誰?”玲霜接過沈月淺懷裡的蘋果,吩咐地看著院子門口,“中午您和大爺去了大夫人院子,那個狐媚子當做什麼不知道似的,在外邊亭子等了大爺一下午,這不,大爺人還沒回來就過去了,大少夫人……”話還沒說完,見沈月淺目光凌厲地瞪了過來,玲霜心一驚,嚇得失了言語。

    晚上,文博武沒有回屋,楊盈半夜煲湯去了書房,沈月淺躺在床上,心口好似被人一下又一下的騎著馬踏過,文博武說她為了丁薇算計他,不過是為自己找的藉口罷了,側過身,回想著上輩子對付那些姨娘小妾的手段,上輩子她鬥志昂揚,這次,她好像沒了精神,抬起手背擦了擦眼角,從上輩子她就知道,除非將他軟禁起來,否則,是管不住他的人的。

    連續好幾日,雅築院氣氛都不太好,玲瓏玲霜急紅了眼,偏偏沈月淺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哭不鬧,直到旭明侯府送帖子來,請她裹府一敘,沈月淺臉上才有了變化,成家竟然要休妻,天色不早了,沈月淺哪兒等得到明日,讓玲瓏吩咐大山備馬車,隨意換了身衣衫就往外邊走。

    經過亭子時,沈月淺想到什麼,停下來,目光如炬地望著裡邊,玲瓏遲疑,正欲開口問,沈月淺就沿著樹叢走了過去,玲瓏跟在身後,就看沈月淺輕輕喚了聲什麼,抬眸,被亭子裡的兩人驚得捂住了嘴。

    楊盈大半個身子掛在文博武身上,肩上衣衫滑落,肚兜的繩子松松垮垮掉在身上,而文博武,伸手扶著她,玲瓏下意識地看向沈月淺,發現她嘴角發青,嘴脣哆嗦地說不出話來,嘴角卻強忍地扯出一抹笑來,“玲瓏……”

    這次,玲瓏聽清了她的聲音,大聲回了聲,“奴婢在。”

    沈月淺抬起手,玲瓏會意地扶著她,一步一步往前。

    楊盈聽到玲瓏的聲音,忙退後一步背過身整理自己的衣衫,臉色通紅,連脖子都是紅的,文博武衣衫整潔,帶著表情都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沈月淺動了動嘴脣,“答應何不找個好一點的地方,這種地方,要是二叔再經過瞧去了可如何是好?妹妹膽子小容易害羞,大爺還是多為人著想才是。”

    曾經的海誓山盟不過過眼雲煙,沈月淺目光清明,淡淡的楊盈的肩頭,眨了眨眼,心裡酸澀得厲害,可是,她不能哭,眼淚,在不在乎你的人面前,不過是他們嘲笑你的方式罷了。

    “你叫她什麼?”文博武面容冷峻,目光直直的望著她,伸手掐住她下巴,迫使她轉過頭看著他,“你叫她什麼?沈夫人何時生了第二個女兒我怎麼不知道?”

    沈月淺痛得厲害,搖頭掙扎,“阿淺,看來真的是被我寵壞了,才敢這般無法無天。”妹妹,當他是什麼?從來沒有信任過他,隨意就定了他的罪名,在她心裡,自己還抵不過她心中那群姐妹,或者,連杜鵑在她心中位子都比他重要。

    文博武無力地鬆開手,轉身拉著楊盈闊步離開,楊盈輕柔地叫了聲,小跑著配合文博武的步伐,男子高大,女子嬌柔,連衣衫都是一深一淺。

    “阿淺,是你自己將人推到我面前的,如你所願。”文博武聲音陰沉,沈月淺眼淚再也控制不住,雷雨如下,視線模糊中,兩人的身形越走越遠,沈月淺抬起腳,大步追上前,她不想失去他,“夫君……”

    前邊身形頓足,沈月淺跑過去,卻被楊盈突然的踉蹌隔開,沈月淺伸出手的僵在空中,慢慢收了回來,張了張嘴,看文博武轉過身來,臉色鐵青,“阿淺,是不是你又要我做什麼,你那位好姐妹是不是又遇著麻煩了?”

    在他微暖的目光中,沈月淺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成永安休妻不是他本意,讓她過去陪陪她,旭明侯府爵位在身,貴央侯府根本壓製不住,丁薇只怕也無力迴天,張了張嘴,才發現,文博武眸子冷得可怕,回味過文博武話裡的意思,她臉色一白,又要他做什麼,原來,他不是一個不斤斤計較的人。

    “阿淺,我讓你選擇,讓她進雅築院我幫成永安和丁薇,我不插手旭明侯府地事,她也不進雅築院,你如何選?”文博武拽著楊盈的手能將她骨頭掐斷了,楊盈痛苦地咬著脣,嘴脣漸漸浸出了血。

    沈月淺幾乎沒有猶豫,“我替薇姐姐謝謝你。”說完這句,沈月淺捂著嘴,轉身離開,玲瓏擔憂地望著沈月淺,再看了眼同樣臉色不好的文博武,終究什麼都沒說。

    “我答應你,還請你給她找一間離書房近的屋子。”文博武摟著楊盈,往書房的方向走去。

    坐在馬車上,沈月淺再難抑制住自己的情緒,哭出聲來,終究,一切還是發生了,她期待的終究是不可能實現的,趴在雙腿上,沈月淺反覆呢喃著一個名字,年華尚未老去,佳人已移情他處,待往後,也不過多個一起照顧他的妹妹罷了。

    馬車到了旭明侯府門口,玲瓏試探地往馬車叫了聲,沈月淺才抬起頭來,“玲瓏,你和薇姐姐說聲,讓她不用擔心,我會幫忙的,別說我來了,你去吧,我在這等你。”

    玲瓏面露擔憂,去門口遞了帖子進了院子,不到半個時辰就出來了,回稟沈月淺,眼神複雜,沈月淺為了丁薇和文博武鬧到這個份上,玲瓏也不明白是對是錯,她以為,沈月淺和丁薇交好,幫忙也是在自己能力範圍以內。

    “玲瓏,你進來,陪陪我……”

    輕柔的一句,玲瓏卻聽得落下淚來,眾星拱月的大少夫人,何時如此落寞了,玲瓏轉身吩咐身後的馬車,隨後折身回來爬上沈月淺在的馬車,撩開簾子,在最旁邊跪下,沈月淺拍了拍身側的位子,玲瓏戰戰兢兢地坐了過去,隨後,肩頭一沉,“玲瓏,你說,今晚,大爺會和那人……同房嗎?”

    玲瓏不知如何是好,伸手替沈月淺將黏在臉側地碎發順好,老實道,“或許會的吧,大少夫人,要不要奴婢將人處置了?”她的小姐,從來都是聰明靈慧,當初在沈家也未曾像這般無助過。

    “處置了一個,還會有千千萬萬個,沒用的,男人啊……”都是一個德行,這句話,縈繞在她耳邊無數次,終究沒有說出來,她心裡,文博武和宋子御是不同的。

    華燈初上,走廊的燈籠一盞盞亮起,沈月淺拉著搖床上的小手,不時看向門口,一晚上,她在屋子裡做了一晚上,文博武仍然沒有回來,楊盈長得好看,可不是文博武喜歡的,想到這個,沈月淺又自嘲,文博武喜歡什麼樣的人她知道什麼?三個孩子醒了,開始哭,沈月淺挪開身子,叫奶娘進屋,玲瓏跟著進屋伺候她洗漱,發現床上被褥整潔,轉而明白過來。

    “玲瓏,昨晚書房那邊可以消息?”

    玲瓏張了張嘴,低著頭,看著腳下的木板,低若蚊吟,“大爺說既然沒找到合適的屋子,暫時讓楊姑娘住在書房。”

    沈月淺胸口一滯,捂著嘴劇烈咳嗽,“他答應過我的,答應過我的。”

    連續幾天,楊盈仍然住在書房,沈月淺也沒派人給他收拾屋子,丁薇那邊的事情解決了,旭明侯府還同意分家,沈月淺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笑了,“玲瓏,我就說薇姐姐是有福氣的,好人有好報,好人有好報,為什麼他就死了呢?”

    玲瓏發現沈月淺又在神神叨叨了,心裡害怕,硬著頭皮道,“大少夫人,奴婢剛才讓文貴叫大爺過來,您好好和大爺說說,大爺心裡是喜歡您的。”

    沈月淺搖頭,目光望向門口,旭明侯府的事情解決了,她是該好好和文博武說說話了,一輩子那麼長,如果不喜歡了,就放過彼此吧。

    可是,天黑了都沒有文博武影子,玲瓏去前邊好多次,回來皆是搖頭嘆息,沈月淺反而樂觀起來,“玲瓏,別愁眉苦臉的,我還在呢,你這樣出門,旁人還以為我出什麼事了,對了,最近有什麼帖子?好些時候沒出過京了,哦,我想起了,還在孝期,要低調些。”

    半夜,玲瓏守在沈月淺身邊,看著她睡著了又去了前邊,天快亮了,文博武才回來,玲瓏迎上前,規矩地行了禮,沒出聲就被文博武踢了一胸口,“滾。”

    玲瓏被踢出去幾步遠,嘴角當場流出血來,文貴心驚,上前扶文博武,叫院子裡準備灑掃的丫鬟送玲瓏回去,請龔大夫把脈,文貴旁觀者清看得明白,這幾日最難受的只怕還是文博武,喝了一晚上的酒,估計將玲瓏當成昨晚那群人了。

    玲瓏捂著胸口,想說什麼,被文貴搖頭制止了,跟著文博武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看文博武醉得一塌糊塗,當昨晚宴請文博武的那群官員今早可是被抬著回去的。

    沈月淺醒後已經是中午了,嗓子渴得厲害,叫了聲玲瓏,聽著動靜,看清是玲霜後,沈月淺蹙眉,“我要玲瓏。”

    “玲瓏身子不舒服,大少夫人,奴婢伺候您吧。”玲霜扶沈月淺起身,聽她又問起玲瓏,玲霜紅了眼眶,雖然玲瓏不讓告訴沈月淺,想到玲霜被送回屋子裡時,嘴角全是血,臉色烏紫,和死人無二。

    沈月淺看她神色不對,心裡有不好的預感,“玲瓏怎麼了?”

    玲霜控制不住,捂著嘴哭了起來,聲音斷斷續續,“玲瓏受傷了,龔大夫說很長時間不能下地了。”玲瓏情況嚴重,文博武那一腳可是用了力的,肋骨斷了……

    沈月淺臉色發青,推開玲霜往外邊跑,顧不得還穿著寢衣,院子裡引來好些下人的圍觀,她絲毫沒有所察覺,此時,她只感受到漫無邊際的冷,身子好像落入冰窟,怎麼都走出來。

    屋子裡縈繞著濃濃的藥味,玲瓏毫無生氣的躺在床上,緊閉著雙眼,玲瓏警覺,她進屋動靜大也沒能驚醒她,沈月淺害怕地伸出手,探了探她鼻息,好半晌,縮回手,趴在床邊,嚎啕大哭。

    雅築院的事情還是叫府裡人傳開了,文戰嵩不信文博武真的會納妾,畢竟,沈月淺是如何進門的,文戰嵩再了解不過,文博文和周淳玉去了莊子上,美其名約替文太夫人抄寫佛經,看在他忙了一圈,文戰嵩沒攔著,如今雅築院出了事,他也只能和寧氏說。

    寧氏不以為意,“博武自幼就是冷清的性子,晨曦那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太年輕了,他不納妾我不逼他,他要納妾我也不攔著,府裡啊,終究熱鬧些好。”

    文戰嵩以為寧氏和沈月淺關係好,沒想著從她嘴裡聽到這番話,目光也變得奇怪起來,寧氏抬眸望著他,“看什麼,兒子身邊多個人伺候不好嗎?”

    文戰嵩搖頭,只是覺得婆媳關係還真的是奇妙。

    文博武醒過來文貴就將玲瓏受傷的事情說了,還有一件事,卻是不知道如何開口了,文博武看他欲言又止,不耐道,“還有什麼,一併說。”

    “大少夫人在玲瓏床前暈過去了,據院子裡的人說,大少夫人哭了很久……”

    “她不是向來如此嗎,沒想到一個丫鬟竟然也越過我去了。”文博武心中酸澀,揉了揉發脹的頭,都說一醉解千愁,沒有經歷過,都以為是對的,“龔大夫給大少夫人看過了?怎麼說?”

    文貴又為難了,“奴才這就請龔大夫來。”

    文博武身形一僵,如果沈月淺只是一般的傷心過度,有什麼好難以啟齒的?想到某種可能,文博武不只是頭,帶著心揪疼得厲害,握緊的雙手微微打顫。

    龔大夫進屋,蹙了蹙眉,屋子裡酒味重,還夾雜著其他胭脂味,龔大夫呼吸都緩了下來。

    文博武聲音輕得像滾入湖水的石頭,“大少夫人是不是不舒服?”

    龔大夫納悶,文博武從來都是將沈月淺捧在手心,恨不得天天揣在兜裡,這次怎麼把人氣得這麼狠了,“大少夫人該是悲傷過度,再者情緒不穩定,之前大少夫人生完孩子情緒好在反反覆復,最近有嚴重的趨勢,老奴看著,大爺還是搬回去吧。”

    “情況嚴重了會怎麼樣?”文博武心頭一跳,不自主的屏住了呼吸,沈月淺要是不在了,他……文博武不敢想。

    龔大夫深吸了口氣,現在知道將人曬在一邊不管不顧了?“精神不濟,產生幻覺,更有甚者有自戕的行為……”實際上,沈月淺情況不錯,龔大夫也是為了玲瓏那個丫頭不得不說謊話,受了那麼重的傷還希望兩個主子好,龔大夫沒辦法忍下來不答應。

    話一說完,就見文博武站起身,眼神陰翳,目光如炬地瞪著他,龔大夫被看得發毛,見識過文博武的手段,還是第一次看他眼神空洞得沒有一絲情緒又好似夾雜著無數情緒,龔大夫目光一閃,就聽對面的人嗤笑了一聲,“龔大夫,說謊也管好自己表情,是大少夫人教你這樣說的吧。”

    龔大夫知曉自己漏了餡兒,在文博武這樣的目光中,都能波瀾不驚,龔大夫只覺得怕是沒人了,哪怕文博武譏諷,可龔大夫還是看得出他緊繃的情緒明顯放鬆了許多,龔大夫嘆了口氣,勸道,“什麼事您好好和大少夫人說,您是沒在院子裡聽著,丫鬟們都不知所措……”

    文博武怎麼會沒聽到過沈月淺哭呢?鬧了不愉快,身上疼了,沈月淺抱著他哭得跟個淚人似的,哪怕床第間,他稍微力氣大了,沈月淺嚶嚶哭上好一會兒,那時候,聽著沈月淺的聲音只覺得讓他愈發興奮,此時,滿臉不耐,“你下去吧,要真是閑了,去山裡找藥材也能打發時間。”

    龔大夫明白文博武是動怒了,不再多說,搖了搖頭,轉身走了。文貴一臉訕訕,為保文博武不拿他出氣,忙認錯道,“夫人情況不太好,玲瓏斷了一根肋骨,不養三個月下不了床,奴才也是沒法子了……”話說到一半,就被文博武瞪得閉上了嘴,他也不知曉兩人鬧什麼矛盾了,不過一個女子,打發了就是了,都慪這麼多天氣了。

    想了想,又琢磨道,“大少夫人身邊的丫鬟打聽楊姑娘的事情,您說。”

    文博武感覺頭又開始疼了,“人是大少夫人承認的,怎麼說要我教你?”

    文貴苦不堪言,兩位主子慪氣,他們當下人的夾在中間不好做人,文博武寵沈月淺的時候能上天,之後翻舊賬,遭殃的不是他們嗎?硬著頭皮,直說了那邊的意思,這次,文博武看他的目光明顯沉了下去,文貴僵硬著身子,玲瓏隱隱問過兩次,文貴不管亂說,說錯了話死得快,他還想多活兩年。

    “她真要是個有心的不會自己來看?”文博武不想糾結這些事,“備水,待會我出去一趟,你將小七要的東西送過去,就說我忙,不得空。”

    文貴心下一顫,看來主子是鐵了心不去哄大少夫人了,文貴躬身退下,在門口遇著楊盈,文貴面上尷尬,伸手攔著她,“主子心情不好,楊姑娘還是回去吧。”

    楊盈臉上掛著溫柔的笑,轉身接過丫鬟手中的食盒,遞給文貴,聲音輕細悅耳,“勞煩你將這個給大爺送進屋,我就不打擾他休息了。”

    文貴低頭,看了眼手中食盒,只覺得燙人得很,回望了眼禁閉的房門,點了點頭,不好意思道,“楊姑娘有心了。”看楊盈轉身小碎步的走了,文貴止不住嘆氣,這時候,大少夫人怎麼就沒魄力了呢?想當初沈府的心狠手辣的小姐,可不像如今的審閱親了。

    沈月淺醒過來睫毛上還淌著淚,文博武知曉她是重生的不會不明白玲瓏對她有多重要,對玲瓏下這麼狠的手,許是厭倦她了吧,才會不顧忌她身邊的人,睜開眼,心空落落的,眼中再沒往日的身材。

    或許,她重生回來不過是佛祖讓她償還欠下文博武的命而已。

    “玲霜。”坐起身,隔著簾帳望了眼火辣辣的日頭,眼神漸漸恢復了清明,見玲霜進了屋子,沈月淺打起精神道,“叫門房備馬車,我要回一趟侯府。”

    玲霜眼睛腫腫的,吸了吸鼻子,點頭,玲瓏傷得重,之後只有她和玲芍玲霧三人伺候她了。走之前,沈月淺看了眼三個三個孩子,天熱,孩子穿得薄,渾身軟嘟嘟的肉看著十分喜慶,沈月淺各自在他們額頭上落下一吻,帶上禮回去了。

    侯府沒有什麼變化,倒是周氏清瘦不少,沈月淺以為發生了什麼事,一問,周氏無奈道,“還不是小七,你總說她聽話,我看啊,他長大了就是潑皮,前幾日和吳二幾人騎馬出城打鳥,下河游泳,遇著一幫人,三言不合打了起來,小刀小富本事你也清楚,以後可怎麼辦啊。”

    沈月淺笑著安慰她,“小七才多大的孩子,長大就明事理了,我小的時候你也總愛念叨,如今我不是好好的嗎?”沈月淺拉著周氏坐在院子裡的槐樹下,眼帶不捨。

    周氏想了想,也是,抬起頭,察覺到沈月淺臉色不對勁,“你剛進門我就想問你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怎麼臉色這般難看?”

    “天熱了吧,吃不下飯,過了夏天就好了。”沈月淺拉著周氏的手,靠在周氏懷裡,諾諾的問,“娘,爹死了哪會你什麼心情?”

    周氏晃著手裡的圓扇,仔細想了想,已沒了最初的傷心難以接受,“還能有什麼想法?恨不得跟著他一起去了,可想了想你爹對肚子裡孩子的期待,又忍住了,夜裡我就想,只怕是場夢吧,指不定醒來你爹又回來了,可一天兩天過去了,也不見你爹回來,我也就認了。”

    沈月淺想了許久,她貌似也是周氏的那種心情吧,“爹看著我們過得好,心裡也會安慰的,如今有小七陪著你,我也沒什麼放心不下的了,答應爹爹的事情總算做到了。”

    周氏沒留意沈月淺的反常,有人陪她說說沈懷淵,周氏心裡高興,“是啊,你爹看著你前前後後變了個人似的,欣慰的同時不知道又難受呢,你爹眼中啊,你就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小丫頭,恣意灑脫活著就好了。”故而,沈月淺才有本事在夫子跟前鬧,不學規矩禮數。

    這時候,門房的人說文家將小七要的玩具送來了,周氏臉上又來氣了,“看看,都快把小七寵上天了,你爹總說女兒要寵,小七一男孩子,博武還處處將就他。”說著,拉著沈月淺起身,“來的時候怎麼不和博武一起,他隔些日子就來府裡看小七,考察他功課,讓吳二幾人羨慕不已呢。”

    文博武隔幾日就要來,周氏是清楚的,以為這次文博武也來了,沈月淺目光一軟,她竟然不知曉還有這有這件事,走到垂花廳,看小刀小富抬著一個黃色箱子,往後不見文博武身影,沈月淺沒開口,周氏已經先問了出來,“姑爺沒了?”

    小刀搖頭,“是姑爺身邊的文貴送過來的,裡邊是少爺要的弓箭……”

    沈月淺臉上難掩失落,周氏只看在眼裡覺得好笑,“博武是不是太忙了?皇上器重他是好事,如今我參加宴會,誰不因著我是博武將軍岳母而上前和我說話呢。”周氏開玩笑道,實際上她已經好久沒有出門參加宴會了,宴客的帖子多,她卻興致缺缺,不如在家裡給外孫做衣衫來得舒坦呢。

    沈月淺臉上強扯出一個笑來,何嘗不知曉周氏不喜歡參加那些聚會,“娘,我也回去了,荔枝他們在府裡,下次我帶他們過來玩,您好生照顧自己的身子,別太管著小七了,小七大知道您的苦心的。”

    聽她說這些,周氏眉眼都笑了,好笑道,“我明白了,就你兩是親生的,再等會,我讓包媽媽回屋將做好的衣衫拿來,是你舅舅送的蠶絲,穿在身上涼快,小孩子熱了身上易長痱子。”

    沈月淺點頭,周氏才留意她身邊丫鬟不是從沈府帶過去的,不由得問起玲瓏幾人來,沈月淺低著頭,輕描淡寫道,“玲瓏她們忙著採集早上的荷葉上的露珠,天不亮就忙著,我讓她們休息一會。”

    周氏給三個孩子一人做了兩身衣衫,沈月淺一看就知曉是上等的蠶絲料子,觸手光滑冰涼,沈月淺滿心歡喜,上馬車後忍不住掀開簾子,眼裡帶著濃濃的不捨,“娘,您要好好照顧自己。”

    周氏朝她揮手,“我還能不好好照顧自己?記得下次將孩子帶過來我瞧瞧。”

    沈月淺點頭,眼角留下兩行清淚,關上簾子,讓大山驅馬去了鋪子,和掌櫃說了許久的話,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沈月淺面露疲憊,馬車在大門前停下,沈月淺只覺得陌生了許多,明明早上才從這裡出來,為何有種不認識地兒的感覺。

    門口侍衛面面相覷,大少夫人站在門口一動不動,面露哀戚,看得他們心裡害怕。

    “大爺可回來了?”聽到沈月淺詢問,侍衛低下頭,態度恭順,“回來半個時辰了。”

    沈月淺點了點頭,緊了緊手裡的衣衫走了進去,眾人心中更是覺得奇怪,聯想今日府中傳言,又感覺不信,大少夫人懷孕的時候大爺都沒有納妾,這時候怎麼又有心思了?心裡琢磨著事情的可能,嘴裡卻不敢說什麼,傳到文博武耳朵裡,他們就不是站在門口而是在軍營了,想著那裡,幾人身子不自主的哆嗦了下,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不發一言。

    這些日子,還是沈月淺第一次踏進書房,遠遠的就看見門口守著的人了,見著他,幾人臉上出現一抹愁苦的表情,往回,沈月淺來的時候幾人臉上多是恭敬一派輕鬆,哪像現在這般,咽下口中酸澀,沈月淺在門口識趣的停了下來,“我找大爺有話說,你進去通稟一聲吧。”

    如果不是屋子裡有見不得人的事兒,文全臉上何至於露出如此表情?

    文全也料想自己表現得過分了,抽了抽嘴角,想解釋兩句,院子裡的文貴走了出來,看著沈月淺也是一怔,“大少夫人來了?”

    “問問大爺有空沒,我和他說點事。”沈月淺面上風輕雲淡,文貴忙側身指了指裡邊,“大少夫人進就是了。”正好,他也有話和沈月淺說,弓著身,緩緩解釋玲瓏受傷一事,“昨晚主子受邀去酒樓吃飯,喝多了,回府看玲瓏上前沒認出人,一不小心才傷了玲瓏的。”

    沈月淺瞥他一眼,淡淡道,“也不知道你一番用心,他領情不?要是我,起碼要賞個百八十兩……”

    文貴身子一僵,他要收回那句話,沈月淺,還是當初在沈府的小姐,衝著這口氣,真吃不了虧。

    走上台階,文貴搓搓手,試圖擦乾手心的汗,可卻是越擦越多,原因無他,裡邊楊盈的聲音,嬌滴滴的,惹人浮想聯翩,就是他都忍不住懷疑兩人在屋子裡到底在做什麼了,踟躕間,沈月淺自己敲響了門,文貴急忙出聲,“主子,大少夫人來了。”

    良久,才聽到裡邊傳出“進來吧”三個字,文貴忙推開大門,低眉順耳的請沈月淺進門。

    屋子裡充斥著淡淡的脂粉味,這個味道,沈月淺之前在文博武身上也聞到過,兩人許是在用餐,文博武坐在靠窗的位子,楊盈挨著她,一身玫紅色長裙,面容精緻,不得不說,確實長得好看,再看她規矩的整理著衣衫,欲蓋彌彰,沈月淺胸口一鈍,臉上揚起了笑,如沐春風的笑,盈盈走上前,在文博武對面坐下,視線悠悠然落在他手臂上,白色錦服上,隱隱有一團紅色,是什麼,沈月淺再了解不過。

    文博武只覺得沈月淺的笑分外刺眼,蹙眉道,“什麼事?”

    什麼事?他們之間已經淪落到只有事情了才找彼此了嗎?沈月淺看了眼楊盈,楊盈起身,規矩地叫了聲姐姐,欲慢悠悠退下,文博武見不得沈月淺拿捏別人,“你坐下,你姐姐知書達理,沒什麼秘密……”

    沈月淺臉色一白,咬了咬脣,開門見山道,“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文博武擱在桌下的手緊緊握成一團,面上裝著淡定,朝門口道,“給大少夫人拿一副碗筷來。”隨後,視線在落在沈月淺瘦了一圈的臉上,生完孩子她一直覺得自己太胖了,鼓著勁減肥,如今,臉上帶著病弱的瘦,使得一雙眼大了不少。

    “為何這麼問?”

    “沒什麼,有的事情我想和你仔細說說。”哪怕文博武對她的感覺漸漸淡了,不再認為她是他心中缺一不可的妻子了,沈月淺也該對認真的感謝他,有的話她以為不說,陪著他,就是他最大的滿足了。

    感情淡卻,她不得不承認,文博武對她極好,好到她都不敢胡鬧,害怕傷了文博武。

    楊盈低著頭,攪著手裡的帕子,對文博武叫她留下來,她心裡是高興的,不過,面上不敢顯露半分,一為了文博武,她甘願一輩子伺候,哪怕沒名分也認了,誰讓文博武俊郎絕倫,淡漠清冷呢?閱人無數,楊盈還是第一次見有男人對著他不心動的,文博武表現得再親近,眼裡的疏離騙不過她,文博武對她越不好,她就越想征服他,何況,聽說沈月淺和文博武的事情後,楊盈更想留在他身邊,感受他的溫情,哪怕一刻也好。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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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9 22:36:28 |只看該作者
第137章 情斷人走

    文博武眸光一轉,朝楊盈望去,深不見底的眼神劃過一絲痛苦,瞬間收斂了去,“你先下去吧。”

    沈月淺抿脣,咽下口中澀然,“不用了,不是什麼大事,她聽著也好。”他心裡想讓楊盈留下來的,不用為了她掩飾什麼,抬起頭,目光再次落在楊盈嬌艷欲滴的臉上,眼底有一抹羨慕,以及一抹蒼涼,眨眨眼,還是不爭氣的紅了眼,“博武哥哥,旭明侯府的事情謝謝你……”

    文博武見她紅了眼眶,泫然欲泣的模樣心裡別提多憋屈了,煩躁的調整了坐姿,聲音愈發低沉,“要我說第二遍嗎?”

    楊盈咬了咬脣,楚楚可憐的看了眼文博武,又看了眼沈月淺,紅了眼眶,起身盈盈施禮道,“繡的荷包也到收尾階段了,不打擾姐姐和大爺說話。”一步三回頭的走了,文博武眼底眼底閃過厭惡,尋常內宅女子的手段,楊盈學得倒是不錯。

    “不用謝我,皇上要提拔一批人,成永安性子老實,入了皇上的眼,我也是聽皇上的意思辦事。”意思就是成永安的事情和他無關,用不著感謝他。

    文貴拿著碗筷進屋,屋子裡氣氛詭異,不由得放輕了腳步,大氣不敢出的擺好碗筷,猶豫良久,看兩人沒說話,也不動筷子,小心翼翼問道,“要不要添兩個菜?”他掃了眼桌上的菜,多是沈月淺不喜歡的,難怪她不動。

    沈月淺笑了笑,“不用了,這樣就好,也算是沾了博武哥哥的光。”

    這些菜平日在正屋是見不著的,文貴知曉自己說錯了話,悻悻然轉身走了,順勢替兩人關上房門,叫門口的人一併站遠些,主子性子陰晴不定,再被大少夫人一刺激,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呢。

    沈月淺拿起筷子,慢悠悠夾了一塊檸檬雞肉,檸檬酸,是她最不喜歡的食物之一了,塞進嘴裡,瞬間充斥著淡淡的清香和酸味,沈月淺垂著眸子,嘴角噙著得體的笑,不顯得傷感也不讓人覺得刺眼,“我最初的時候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死了的人又活過來了,看我娘和弟弟好好活著,我大概明白了些,遇著你,我想老天待我真是不薄……”

    文博武脊背挺得筆直,面上陰沉得可怕,有種感覺,沈月淺嘴裡說出來的話,不是他想聽的。

    “你性子溫和,善良,我都以為自己認錯了人,比起上輩子叫人聞風喪膽的博武將軍,你身上多了絲人情味,對我還是一如既往的好,我就想著,何德何能,叫你兩輩子都浪費在我身上……”沈月淺邊吃邊慢慢說著,好似說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別人的事,“你對我好,對我娘也好,對小七也好,這些,都是我沒辦法回報你的。”說到這,沈月淺抬起頭看了文博武一眼,“博武哥哥,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認真的對你說過一聲謝謝,希望遲來的一聲謝……”

    “你來就是為和我說這些有的沒的?”文博武面上沉著,目光冰冷地望著沈月淺,他做這麼多,就只是為了她一聲謝謝?“阿淺,我以為你和上輩子不一樣了,善良灑脫,善解人意,是我錯了,你還是上輩子的你,費盡心思,不擇手段。”哪怕他心底一直認為沈月淺是被沈家逼的,可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從來不敢面對的一件事情,“阿淺,你老實告訴我,如果我不離開京城,向你表明心跡會娶你,你還會設計宋子御,嫁進文昌侯府嗎?”

    沈月淺臉色一白,抓著筷子的手緊了緊,閉上眼,掩飾了眼底情緒,良久,老實道,“不會。”文家門第高,家世差別會讓她抬不起頭來,那時候,沈未遠還是她親哥哥,為了萬無一失,她一定會選性子軟好拿捏的,事實證明,宋子御卻是是個好拿捏的,文家牽扯甚廣,文太夫人和寧氏一定不會答應文博武替沈月淺出頭的,明明許久的事兒了,她卻記得十分清楚,或許,她腦子裡也是想過這個答案的吧。

    “呵……果然是這樣。”文博武自嘲一聲,前傾著身子往前,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開,“阿淺,這輩子,你又何苦要嫁給我?為了報恩?大可沒有必要,我文博武做事向來不在意旁人看法,你何必搭上你一輩子?”

    沈月淺胸口一震,抓著筷子的手泛白,嘴脣不自主的顫抖,他或許是後悔娶了自己的吧,緊咬著嘴脣才不讓口中嗚咽出聲。

    屋子裡死一般寂靜,兩人相對無言,最終還是沈月淺打破了這份沉默,“不嫁給你就不會有荔枝他們,我心裡是歡喜的,不管怎麼說,都是你陪著我走完這段仇恨掙扎的歲月,我心存感激,博武哥哥……”沈月淺抬眸,視線與之齊平,他眼神無波無瀾,好似一汪死潭,了無生氣,沈月淺動了動嘴脣,“遇著喜歡的人何其有幸,你不要放棄。”她已經沒了資格,他還會遇著很多人,終究有一天,會漸漸將她遺忘,她想她大概明白為何老天會讓她重生了,疼自己的夫君,親人,孩子,她都曾擁有過了,確實,是人間最幸福的事。

    可是,為什麼,胸口還是像刀割的難受?

    “吃飯吧,好些日子我們沒有坐在一起吃過飯了。”沈月淺又開始動筷子,替文博武夾菜,被他嫌棄的躲開。

    “你自己慢慢吃吧,我還有事。”文博武站起身,倉皇地踱步離開,到門口了,又停下,“阿淺,你喜歡我嗎?”問出口,臉上一陣落寞,“算了,我已經明白了。”

    推開門,頭也不回的走了。

    飯桌上,沈月淺停在空中的手一僵,喜歡?沈月淺自己都迷茫起來,她喜歡文博武嗎?這輩子不嫁人的話,她會乾些什麼?沈月淺思考這個問題很久,哪怕她就是喜歡,他眼底她還是為了他的權勢跟他在一起的吧。

    文貴小跑著跟上文博武,低著頭,盡量不說話,實在是文博武眼神太過恐怖,他心生恐懼,真該和文博武說說沈月淺如何對付沈家人的,毫不留情,文博武口頭上討不到好吃實數正常。

    沈月淺回到院子,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該幹嘛幹嘛,只是遣了奶娘,自己帶三個孩子,便是晚上孩子肚子餓了也是她起身喂孩子,奶娘們只當沈月淺要藉著做事打發時間,不過白日還是在屋子裡候著。

    沈月淺讓玲霜選了幾匹布料出來,在屋子裡給孩子做衣衫,從早做到晚,好幾次,玲霜想說什麼,話到了嘴邊又止住了,寧氏做主抬了楊盈為姨娘,住在離書房不遠的小院子裡了,下人們都傳開了,玲霜心裡著急,又不敢找文博武,要知道,玲瓏還在床上躺著呢。

    沈月淺針線本來就好,加之熬夜,這幾日做了好幾身衣衫出來,玲霜進門通稟,看沈月淺還坐在繡架前,小聲道,“大少夫人,掌櫃的送了信來……”

    沈月淺抬起頭,眼角一片黑色,玲霜心急,“大少夫人,您歇歇吧,針線房有繡娘在呢,您做的衣衫大了,三位小主子只怕明年才能穿了。”

    沈月淺會心一笑,熟練的收起針線,“把信放下,你先出去吧,對了,玲瓏的病情怎麼樣了?”

    “也就那樣子,龔大夫說還得繼續修養。”玲霜將信擱下,只覺得這次,掌櫃的信比平日厚多了,往回也只是遞個消息或者親自來一趟,想到這裡,玲霜又是嘆氣,估計也是察覺到府裡氣氛不對勁吧,轉身退出去的時候聽屋裡傳來一聲淡淡的詢問,“玲霜,你心裡可有喜歡的人?要是有的話,我好為你指婚。”幾個丫鬟都是跟著她才耽擱了,她發誓會護好她們,結果卻讓玲瓏受了那麼大的嘴,是她沒有說到做到。

    玲霜一怔,木訥地搖了搖頭,“奴婢只想一輩子都伺候主子。”從沈月淺和文博武的事情來看,玲霜對男子也失望了,喜歡你的時候恨不得為你摘星星摘月亮,不喜歡你了,十天半個月不回屋,沒了男子照樣活得好,何須叫自己勞苦傷神?

    沈月淺點了點頭,拆開信封,厚厚的一疊,沈月淺眼眶漸漸濕潤,模糊的視線望向搖床上的孩子,欣慰的笑了起來。

    文博武整天早出晚歸,好些時日沒有回府了,日子好似又回到成親前的時候,晚了就住在外邊的宅子了,這日,他眼皮莫名地跳得厲害,南方水患,皇上想要發落一批人,召見了一批官員進宮議事,難民流連失所,已經亂了套,尤其,這件事之前就該上報上來了,竟被巡撫拖到現在,皇上震怒,大殿中異常安靜,文博武眼皮再次跳了起來,看向上首的皇上,“皇上,微臣家中有事,還請讓微臣回去一趟。”

    他突然這句話,大殿上的人倒吸一口涼氣,皇上性子可不如先皇好說話,最近在朝堂上更是雷厲風行,好些官員被逼著辭官了,雖然都是手腳不幹淨被御史彈劾,可最終還不是皇上的意思?

    荀謙皺眉,看他臉色不好,沒有多問,擺手道,“都先退了吧,明日早朝,朕要看到滿朝文官對這件事的態度,吩咐下去,一律寫上摺子呈上來。”

    文博武拱手作揖,轉身闊步離開,出了二宮門,步伐愈發急切,文貴得了消息,早就將馬牽出來候著了,看文博武翻身上馬,臉色不對勁,文貴心中疑惑,揮著鞭子跟了兩步,就看文博武轉過頭來,“府裡今日可是發生了大事?”

    “沒有吧,一切都好著呢。”文貴雖然跟在文博武身上,雅築院的事情還是知曉的,又怕文博武問的是其他方面,仔細補充道,“大少夫人今日出門上香去了,楊姑娘在府裡安安分分待著,三位小主子身邊有奶娘……”

    文博武也說不出心慌從何而來,回到府裡,丫鬟奴才臉上有片刻的震驚,要知道,好些日子沒看大爺回來得這般早了,剛屈膝行禮,面前的人一陣風似的走了,丫鬟們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雅築院一如既往的安靜,收拾好屋子,玲霜準備退出去,看文博武回來了,面上一喜,正欲福身子,就聽文博武聲音略顯急切的問,“今日有沒有誰來?”

    玲霜疑惑,也忘記了要行禮,搖頭道,“並沒有客人來,大爺可是要看看兩位少爺和小姐?”

    文博武退到門口,看玲芍也在,心裡松了口氣,面上冷靜下來,“大少夫人何時回?”沈月淺偶爾也會出門,並沒有誰攔著,看著空盪蕩的屋子,文博武總感覺有什麼不一樣了。

    玲霜沉思道,“傍晚該是要回的。”說到這,玲霜總覺得大少夫人這幾日行為反常,尤其昨晚拉著自己說的一番話,更是沒頭沒腦,三位小主子有奶娘照顧,有什麼好懺悔的?大戶人家主母都是將孩子丟給奶娘管,沈月淺在幾個孩子身上花的心思夠多了,而且,即使大少夫人不交代她,玲霜也會好好看著三位小主子的,抬眸,還想說點什麼,文博武已經轉身走了。

    玲芍在旁邊走過來,張嘴責怪她,“大爺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怎麼不讓他去屋裡坐坐?大少夫人過些時辰就回來了。”

    玲霜狡黠的搖了搖頭,她手裡還有其他法子,湊到玲芍耳朵邊,道,“大少夫人走的時候給了我一疊信,署名要大爺打開,少不得就是兩人和好的關鍵呢,等著吧。”

    玲芍跟著點頭,繼續忙自己的事情去了,院子裡植株高了,蚊蟲多,移栽了一些防蚊蟲的植物過來,玲芍無事便親自栽上。

    文博武回到書房,隨意挑了本書,左翻右翻,心裡仍不得勁,文貴在旁邊看他都快把書翻完了,眼神也沒落在上邊,忍不住道,“看著時辰,大少夫人估計也該回來了,主子您好些時日沒看三位小主子了,不若過去看看?”

    文博武回神,眼神裡還殘著片刻的恍惚,這時候,門枝椏一聲,楊盈提著食盒,穿了身半透明蠶絲對勁衣衫緩緩走來,“妾身得知大爺回來了,天兒熱,妾身做了些涼糕……”

    文貴哀嚎,雅築院鬧成這步都是眼前人的緣故,看文博武今日神情本就不太好,這時候來鬧,不是自己找死嗎?文貴想的一點都不差,楊盈的話還沒說完,文博武就冷了臉,“滾……”

    楊盈身子一頓,委屈地退了出去,如今她已經是文博武妾室了,可文博武愈發不待見自己,楊盈也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站在門口,小聲道,“大爺,您要是害怕大少夫人誤會什麼,妾身願意去解釋的。”

    文博武眸光漸沉,文貴忙走了出去,“楊姑娘,你還是先回去吧。”文博武和沈月淺那點事,根本不是他們能插手的。

    文博武一坐就到了天黑,他從未細細想過他和沈月淺的關係,他以為沈月淺願意為他死,心裡就是喜歡他的,或者,不過是一種求生的本能吧,畢竟,當時周氏和小七在馬車上,他在沈月淺心裡到底是什麼?不過是比其他人更有利用價值的夫婿?

    隱隱聽到遠處有啼哭聲,文博武拉回了思緒,動了動僵硬的身子,見文貴推開門走了進來,隨即,屋子裡有了光,“大爺,奶娘抱著小姐過來了,說小姐哭鬧不止,怎麼都沒有法子,您看?”

    “交給大少夫人就是了,何須來問我。”嘴上雖然這樣說著,還是走了出去,孩子只怕哭了一會兒了,嗓音都變了,奶娘一臉著急,“大爺,您抱抱小姐吧。”也不知為何,傍晚小姐哭了起來,奶娘以為她餓了,喂了她,哄著她睡了一會兒,誰知,不一會兒又開始哭,連帶著大少爺二少爺也哭了起來,三個奶娘將孩子分開,大少爺二少爺倒是安靜了,小姐卻停不下來了。

    文博武抱過孩子,察覺到她下巴下的衣衫全部濕了,心一軟,“大少夫人呢?她要是不喜歡孩子當初何必生?”文博武心中燃著一股火,看葡萄哭就不由得想起了沈月淺,煩躁不已。

    奶娘低著頭,支支吾吾道,“大少夫人還沒回來。”否則,她也不會這麼著急了。

    文博武抬起頭,聲音陡然一冷,“你說什麼?”

    奶娘只好硬著頭皮又說了一遍,文博武身側的文貴看了眼天色,心中有不好的預感,“奴才這就差人去接大少夫人回來。”

    “不用,自己生的孩子自己不照顧,任性十幾年也該夠了。”文博武這一刻心中著實惱了沈月淺,當初懷孕的時候整天想著如何如何對孩子好?結果呢?文博武心裡難受,輕輕哄著葡萄往雅築院的方向走。

    回到屋裡的時候,葡萄已經不哭了,玲霜卻咚的聲跪了下來,文博武不予理會,奶娘們也跟著跪了下來,一時之間,屋子裡跪了一地人,文貴嘆了口氣,也不敢勸了,誰知道,玲霜卻哭了起來,上前拽文博武的褲腳,文貴心下害怕,要知道,玲瓏不過是上前就被文博武踢開了,玲霜此舉不落得和玲瓏一樣的下場?上前拉玲霜,玲霜拽著文博武褲腳不放,嗚咽成聲,“大少夫人,大少夫人走了,大少夫人走了……”

    文博武心中不喜,難得沒動腳將人踢開,玲霜之前不覺得,如今想來才明白沈月淺這幾日反常,沈月淺早就準備離開了,所以前一次出門的時候就不讓她和玲芍跟著,心裡冒起這個想法,玲霜嚇得軟了手腳,身側的奶娘們還面露疑惑,玲霜哭得厲害,“大少夫人不讓奴婢跟著,奴婢早就該察覺到她的反常的,要奴婢好好陪著三位主子,要奴婢要好好照顧玲瓏,大少夫人都計劃好了……”

    為什麼要親自照顧孩子,為什麼日夜不休的做衣衫,偏偏衣衫要明後年才能穿,沈月淺,存了離開的心思。

    文博武胸口一顫,看玲霜指著衣櫃,文博武將葡萄遞給文貴,腳步虛浮的進了內室,將衣櫃打開,瞬間,紅了眼,裡邊整整齊齊擺著的衣衫全是三個孩子的,一眼就看得出來比現在穿的要大,文博武隨手扔出來,依次打開其他衣櫃,沈月淺的衣衫整整齊齊疊好,梳妝盒裡首飾還在。

    在文博武進了屋子,文貴就將孩子遞給奶娘人跑了出去,文博武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和沈月淺慪氣,如果沈月淺真的離開了,府裡指不定如何亂翻天呢。

    大半個時辰,文貴一臉頹敗的回來了,屋子裡沒人了,文博武坐在桌上,低著頭,神情不明,“大少夫人是不是去南山寺上香了要等兩天回來?”

    文貴抿了抿脣,沈月淺比誰都狠得下心,什麼都沒留下,人不見了,抬頭就看文博武赤紅著雙眼拽著他衣領,“文貴,你說,她是不是去南山寺上香了?”難怪他今日總覺得心神不寧,眼皮一直跳,原來,是她不見了,為什麼要走?

    “奴才問過門房了,大少夫人叫了馬車,並沒有去南山寺,而是到了一間成衣鋪子,隨後坐另一輛馬車走了,和她一起的是之前的掌櫃……”這件事事關重大,文貴也沒了主意,因為,沈月淺沒有帶任何一名丫鬟,傳出去,她名聲就壞了,以後三位小主子如何抬得起頭來?

    “備馬……”

    文博武抬腳,闊步離開,沈月淺離開一定有什麼原因,她那麼喜歡孩子,怎麼願意留下三個孩子?他不過失手傷了玲瓏,他知道錯了,她不喜歡自己沒關係,他不會逼她,只要她一輩子好好的,比什麼都好。

    腳步兩槍,再沒了往日的風度,文貴心裡難受,早在沈府的時候就知道沈月淺是個不吃虧的主兒了,不想那個吃虧的人會是自家主子。

    到門口遇著楊盈衣衫單薄的站在那裡,晚風中,暈紅的燈籠下,襯得身子愈發搖曳生姿,看文博武走來,楊盈還沒張嘴,就看文博武目光鋒利如刀的瞪著她,“從哪兒來滾回哪兒去,再讓我遇見一次,別怪我心狠手辣。”

    楊盈被他的目光激得身子一顫,文貴忙錯開了她的視線,“二老爺讓你來無非是想撈點好處,我勸你識相點。”

    楊盈臉色一白,再抬頭,跟前黑漆漆一片,剛才一番話好似隨著風飄進耳朵似的。

    一路出了城門,天黑漆漆的,文博武不停的揮著鞭子,文貴在身後追得膽戰心驚,“主子,是岔口了。”沈月淺鐵了心離開,文貴現在還沒查到人去了哪兒。

    文博武勒住韁繩,馬仰頭長鳴,聲音在夜裡格外突兀,和文博武蕭瑟的背影溶於黑色中,文貴看得搖頭嘆氣,大少夫人怎麼狠得下心?

    天明時分,身側的身形才晃動了下,“走吧,回去吧。”

    文貴點頭,昨晚已經吩咐下去查了,不久就會有消息的,文貴打過招呼,大少夫人不在的事情不準泄露出去,傳出去,就是大少夫人回來了,文家只怕只有休妻的份兒了。

    再次回到屋裡,文博武察覺到屋裡什麼不同了,空盪蕩的,沒了嬌艷的身形,格外孤寂,躺在床上,全是她身上的味道,文博武側身抱著被子,眼角一滴晶瑩滑落,她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模糊中,好似看到一抹身形,坐在低矮的山丘上,背影落寞,低著頭,嚶嚶哭得厲害,他的心跟著一痛,張嘴想讓她別哭了,只要她不哭,他什麼都給她,哪怕是命都行,可是她還是哭得厲害,嘴裡一直喊著玲瓏,文博武上前,伸手抱著她,玲瓏沒事,會好的,真出了事,他會吩咐人伺候她,當成小姐一樣伺候著,可是她懷裡的人不聽,哭得他呼吸不順,他一直對她說著話,哄著她,無論如何,也發不了音。

    “阿淺……”睜開眼,文博武猛地坐起身,滿頭大汗,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了,屋子裡空盪蕩的,她不在,哪怕是她,也不在他身邊,“文貴……”

    文貴應聲進屋,懷裡抱著又哭紅眼的小姐,文博武一怔,“查到消息了沒?將人手全部放出去,一定要查出來。”他都沒有好好跟她道歉,沒有和她解釋,她怎麼狠得下心離開?

    “奴才已經吩咐下去了,主子,您抱抱小姐吧。”葡萄也是個折騰的,反反覆復,哭了好多次了,文貴也沒法子,昨天就是文博武將孩子哄好的,血脈親情,割捨不斷的。

    文博武看了眼和像極了沈月淺的小臉,厭煩道,“你抱下去交給奶娘,人哄不好我要她們做什麼?”等文貴走到門口了,文博武也無奈地嘆了口氣,“抱過來吧。”

    阿淺要是知道他不喜她們的孩子,心中只會怨恨他的,她們是夫妻,不該有恨的,他那麼喜歡她啊。

    文貴倒回來,將孩子遞過去,想起宮裡的事,“今日早朝皇上發了一通火,讓滿朝大臣寫摺子,明日早朝擬定個章程出來,奴才給成二爺去了消息。”

    文博武面無表情,葡萄到他懷裡,往他懷裡拱了拱,就看文博武臉色難看了幾分,“你下去吧,傍晚我要知道大少夫人的消息。”

    文貴叫苦不迭,退到門口,看玲霜在旁邊來回踱步,文貴拉著她走到一邊,沒個好氣,“這時候你還在這邊晃蕩幹什麼,快回去?”要文博武真問罪玲霜了,大少夫人回來只會鬧一通,傷玲瓏本是無意,不想大少夫人氣得如此厲害。

    玲霜攪著手裡的帕子,忐忑不安道,“大爺還生著氣?我,大少夫人走的時候給了我一封信,說之後交給大爺……”話剛說完,文貴擰起了眉,恨鐵不成鋼道,“大少夫人交給你信的時候你怎麼就沒察覺到不對勁?”留信就是交代身後事了,文貴覺得事情愈發棘手了,看玲霜從懷裡拿出信封,文貴搶過來就進了屋子。

    看文貴手裡拿著信,文博武目光一滯,文貴硬著頭皮道,“大少夫人走的時候留下來的……”

    “我不看,你拿走吧。”不管沈月淺說什麼,都是他的嫡妻,一輩子,兩輩子,三輩子,他只願意和她過,哪怕,她心裡不喜歡,他也認了。

    文貴站著沒動,勸道,“指不定大少夫人在信裡會透露蛛絲馬跡,大少夫人心裡是有您的。”文貴查清楚楊盈這件事了,不得不說,楊盈真是好手段,兩邊迷惑,“丁小姐上門做客,大少夫人送她出去回來遇著楊姑娘,大少夫人和她說話並不是不在乎您,估計是被楊姑娘氣著了,楊姑娘準備了梅汁說聽著您喊熱,又稱呼大少夫人姐姐……”

    換個人自然認為楊盈早就和文博武有過接觸了,之後楊盈又拿同樣的手段迷惑文博武,說準備東西是沈月淺的意思,文博武心裡膈應的只怕就是這件事了。

    文博武手上一用力,懷裡的葡萄又嚶嚶哭了起來,反應過來,他急忙松了手,文貴明白他是聽進去了,將信擱下,轉身走了出去。

    文博武猶豫許久,拿過桌上信才察覺到自己雙手在顫抖,要是,要是沈月淺心裡罵他怎麼辦,要是讓他一輩子別找她,他該怎麼辦?

    慢慢展開信,整整好幾頁,文博武不知道她坐在書桌前寫這些信的時候是何種心情,他在的時候,喜歡抱著她坐在自己腿上,看她嬌羞著臉,或是提著筆,或是拿著書,偶爾,也會抱著他,在他懷裡撒嬌,那時候,她眼中明明有愛意,為什麼,他就看不到呢?

    “博武哥哥,多年來謝謝你的照顧和陪伴,哪怕你身邊有了其他人,我亦不恨你,人生數十載,何其有幸遇著你,和我一起,總是拖累你,細細想來,你為我做的,遠遠比我所能回報的多太多,沈家時是你護著我,小七的爵位也是你從中周旋,你說得對,光是謝謝,不足以表達你為我所做的,千言萬語,還是要說一聲謝謝。”

    文博武越往下看,臉色愈發陰沉,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她做了那麼多事,對付央樂侯府和薛氏不過害怕她受了欺負,對付劉書邦是因為劉書邦對她起了壞心思,對付尤家不過不想她受了牽連,至於韓家和長公主……文博武都不曾想過,她都猜到了,他的阿淺,為什麼都明白還要離開。

    “重生回來,老天讓我有了娘親和弟弟,有了你和三個孩子,縱然結果不好,我亦沒有遺憾了,奢求多了,一切都成了枉然,如今,你身邊有人照顧,我娘和小七活得很好,我重生回來,所有的心願已了,如果有下輩子,你要是還願意和我相遇的話,不如讓我做男子,償還你兩世付出……”

    文博武看出來了,她還是埋怨他了,埋怨他三心二意,文博武抓著信,來來回回反覆讀,他們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怎麼最後會成這樣,她不信任他,不信任他可以一輩子守著他。

    “主子,主子,有大少夫人的消息了。”文貴進屋,滿臉欣喜,近日掌櫃的不停找人打聽一個地方,形形□□走南闖北的商人掌櫃的都問了一遍,是南邊的一個村子,是一個賣貨郎說的,說對方中粗略的形容了一遍,他早年是人牙子,到處走,生意不大,去的地方多了,難免會有些印象,疑惑歸疑惑,得了賞銀心裡還是高興的,看文博武面色鬆動,文貴又疑惑起來,“主子,您說大少夫人打聽那一個地方做什麼?”

    文博武心中一痛,沈月淺不僅僅是埋怨他的吧,“問問玲瓏玲霜幾人對那個地方熟悉不?”既然是人牙子,必然和買賣人口有關。

    文貴拍了拍腦袋,一問玲瓏,看她呆傻的表情大概就明白了,沈月淺是想去玲瓏老家看看吧,給文博武回話,文博武心中複雜難辨,要知道沈月淺對玲瓏這般上心,他寧肯傷了自己也不會動玲瓏的。

    “主子,奴才這就去備馬。”文貴明白文博武勢必是要出門的,好在沈月淺是女子,馬車比不上馬,過不了三日應該就能追上她們了。

    文博武心裡卻害怕,沈月淺信中還有層意思,他明白,了卻這樁事,沈月淺估計不會久活了,緊了緊懷裡的葡萄,“文貴,你帶著文忠幾人先去,我抱著小姐坐馬車。”輕輕在葡萄額頭落下一吻,“葡萄,一定要幫爹爹把娘親接回來。”

    文貴了然,渾身有了勁兒,出了院子看寧氏緩緩走來,旁邊還跟著楊盈,文貴知曉要壞事,側身叮囑守院子的侍衛,無論如何都不准將人放進去,自己迎上前,“大夫人怎麼來了?”

    寧氏不愉,“大爺人呢,我要見他,順便進屋叫大少夫人一併出來。”納妾豈是兒戲,既然納了又要將人送回去是什麼意思?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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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9 22:36:41 |只看該作者
第138章 坑兒的爹

    文貴苦不堪言,眼下的情形寧氏要是鬧起來誰都討不了好處,何況,文博武翻臉誰都不認人,鬧開了,沒臉的還是寧氏,文貴還有事,也沒多餘的時間應付寧氏,當著所有人的面就將楊盈的身份說了,“大夫人,大爺潔身自好,縱然就是要納妾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二老爺三老爺打的算盤好,以為隨意從外邊買個人就能進文家的大門?大夫人莫要被三言兩語就糊弄了。”

    顧不得楊盈的臉色,倉促地直起身子就門口跑,步伐匆匆,寧氏擰了擰眉,楊盈什麼身份寧氏早就打聽清楚了,她不過就是想試探文博武的態度,沈月淺知書達理品行良善,又一口氣生了三個孩子,寧氏心裡不感激是假的,可文博武若是要納妾,她心中自然是願意的,尤其下邊還有個見樣學樣的小兒子,人丁興旺總是好的,聽文貴話裡的意思就是文博武不反對納妾,只是嫌棄楊盈出身低?

    張嘴要細問,文貴已經走得沒影了,楊盈在一側臉色煞白,她見慣了人臉色,在寧氏轉過身看著她時,楊盈斂去了周身算計,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夫人,奴婢只想好好伺候大爺,哪怕只是丫鬟也願意。”

    寧氏給旁邊的婆子使眼色,兩人上前堵著楊盈的醉,拉著她往後邊走,寧氏沉寂的目光悠悠然落向二房和三房,嘴角輕蔑的笑了聲,文戰昭文戰責莫不是以為文戰嵩答應了,她就拿二房三房沒有法子了?哪怕分了家產,不見得能守得住,收回視線,忘了眼悠悠然的院子,和松如嘀咕道,“你說大少夫人會不會怨恨我?”當時文太夫人不喜歡她的時候,寧氏多次偏頗,如今,兩人又拉開了陣營。

    松如不敢亂說話,想了想,道,“納妾是大爺的意思,和夫人沒有關係,大少夫人賢淑,不會埋怨您的。”

    的確,納妾是文博武起的心思,和她無關,寧氏摩挲著手腕上的鐲子,嘆息道,“院子裡你盯著,不準有人趁機亂來,大爺的性子,只有他自己想通了才有用,誰都逼不了他。”

    松如稱是,余光瞥了守著院子的小廝幾眼,總感覺,幾人好像如臨大敵似的,緊緊盯著這邊,好似院子裡有什麼秘密似的,隨著寧氏一聲回去,幾人臉上明顯松了口氣,松如搖搖頭,只當是大少夫人和大爺拌嘴了,沒有放在心上。

    文博武帶著奶娘出門,上上下下都打點好了,只說她帶著沈月淺去法林寺上香了,法林寺遠,來回半個月也算正常,玲霜幾人知曉其中的利害,心中感激文博武記著沈月淺的好,送走了人,再看荔枝和蘋果,臉上總有抹不開的憂傷。

    寧氏得到消息是翌日了,文戰嵩無意提起文博武和沈月淺,正好好幾日沒見過孩子了,就想著晚上一起用膳,不想雅築院的人回說大爺帶著大少夫人出門了,沒有十天半個月不回來,文戰嵩當即發了火,“最近朝堂忙,皇上器重他,交代了好些任務,他倒好,轉身撒手就不管了。”

    寧氏替他整理好衣衫,想著楊盈口中說的話,只怕就是沈月淺鬧情緒,文博武帶著她出門散心了,不由得幫兒子說好話,“二弟不知從哪兒弄回來的人,兩人只怕彆扭著呢,博武也是帶晨曦出去轉轉了,這樣看來,兩口子關係好著呢。”

    文戰嵩倪她一眼,覺得還是沈月淺御夫有術,加之文博武疼了好幾年的人,哪怕將來情分淡了,也不是因為那種女子,“雅築院的事情你少管,博武的性子陰晴不定,之前就算了,指不定這次回來要埋怨你的,他本來就眼光高,即使納妾也不會納那種,你少摻和。”

    寧氏嘴角一僵,不喜文戰嵩說話的口吻,她也不過是順手推舟,事事順著文博武的意思,怎麼就落下埋怨了?文戰嵩難得看寧氏有轉不過彎的時候,面容見面緩和下來,好脾氣道,“你別不相信,還記得年輕那會你娘往咱房裡塞人不?那段時間我兩鬧脾氣,等將人送走了,心裡別提多埋怨岳母了。”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文戰嵩和寧氏因為院子裡的丫鬟起了爭執,文戰嵩偶然和寧國侯府吃酒,不由得多說了兩句,也不知怎麼傳到太夫人耳朵裡,沒過兩日就送了丫鬟過來,還將寧氏叫回去訓斥了一通,大意指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做主母的要大度寬容,寧氏也將人帶回來了,之後兩人關係如漆似膠,文戰嵩沒說寧太夫人的不是,念及此,寧氏哭笑不得,眼中多少有些遺憾,卻也不強求,“他們自己的事情自己看著辦吧,別折騰我孫子就好。”

    還真是父子,寧氏沒法想象不苟言笑情緒不外漏的文博武拿女子刺激沈月淺安的是什麼心思,搖搖頭,轉而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周淳玉走了,那邊需要她管著,田產鋪子劃分到二房名下的等著去衙門改名字就成。

    文戰嵩看寧氏聽進去了,不由得松了口氣,他也是查了楊盈身份後才明白文博武的用意的,那樣的女人千千萬萬,文博武沒成親之前就看多了,成親後有時間留意其他女子,少不得就是小兩口鬧矛盾了,心裡暗暗罵了一句小兔崽子,出門時,讓人去莊子上將文博文叫回來。

    皇上讓他做巡考,軍營那邊還得讓文博文管著,別人守孝皆是在家丁憂三年,倒是文家,成了京中獨一份榮耀了,文戰嵩也不細想其中好處壞處,皇上任用他是他的福氣,差事自然要辦得妥妥當當的,故而,當文博文滿臉哀怨的出現在他面前,文戰嵩只輕飄飄掃了眼,淡淡道,“回來了?”

    文博文心裡憋屈,在一側椅子上落座後,滿臉不高興,“走的時候不是說好了住些日子的嗎?府裡又出大事了?”

    同樣的話從文博武嘴裡出來,文戰嵩多少會覺得心虛,文博文埋怨,絲毫不起作用,相反,文戰嵩還十分暴躁地踢了踢他椅子,怒氣衝衝道,“沒事就不準回家了,孝期呢,誰向你到處亂跑的?”對文博文之前忙前忙後的心疼也沒了,想著一切都是文博武兩口子惹出來的禍,文戰嵩更是沒個好氣,“明日就給我去軍營蹲著,等你大哥回來後再說。”

    “軍營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我管了?”文博文反射性的反詰了句,抓住文戰嵩話裡的意思後,才回味過來,叫身側的丫鬟泡茶,手撐著桌子,“你說大哥不在府裡?”腦子裡就蹦出個小人字眼,他走的時候上上下下打了招呼,文博武雖然沒有點頭可也沒反對,沒想著留了後招,想到文博武,文博文面露頹敗之色,他到底又如何得罪那位了啊。

    文戰嵩隨意推出手中公務,軍營沒多大的事,最近空了幾個位置,京中不少人想插一腳進去,托關係都托到寧國侯府了,文戰嵩不好駁了岳父的意思,正愁眉不展呢,話題轉到文博武身上,十分不屑,“你是不在府裡,差一點雅築院就添新人了,真以為你大哥轉性子要納妾了,誰知和你大嫂鬧彆扭,少不得得罪狠了才把人哄去外邊散心的。”說起兒子房裡的事情,文戰嵩絲毫不覺得丟臉,他覺得文博武就是日子安生了,誰都不放在眼裡,真應該讓沈月淺收拾他才好。

    文博文下意識的不相信,想當年,文博武為了討好沈月淺可是無所不用其極呢,便是厭倦了,也不該是這時候,不由得好奇起來,“怎麼回事,爹您和我說說。”

    文戰嵩瞪他一眼,隨即想到什麼,不懷好意道,“還能有什麼,你二叔送個個人過來,在院子裡堵著你大哥,估計被你大嫂知道了,那天吃飯,兩人一句話都沒有說,你娘做主將那姑娘抬了姨娘,之後你大哥就帶著你大嫂去法林寺了。”法林寺是文太夫人在世時最喜歡?禮佛的地方,文戰嵩總覺得文博武他們沒有去那邊,說不定到處走走散散心去了。

    文博文挑了挑眉,略有遺憾,“大嫂怎麼就這般沒骨氣,不過出去轉一圈就原諒大哥了不成?男人啊,還是要看緊了,大嫂沒鬧?”沈月淺的性子可不是忍氣吞聲的主,文博文老早的時候就認識她了,別看她面上好相處,骨子裡花花腸子比周淳玉還多呢,當年沈家鬧到那樣,多少有沈月淺的手筆。

    文戰嵩眼裡閃過精光,文博文直覺不好,起身就要往外走,還未站起來,肩膀上就落下沉重的一雙手,文戰嵩臉上的笑,叫他毛骨悚然。

    “瞧你說的,你大哥什麼事都護著你,有危險也跑在前邊,如今你大嫂生他的氣你不好好勸勸就算了,還幸災樂禍,你大哥回來,得知這件事不知道怎麼心寒呢。”

    文博文僵硬地抽了抽嘴角,抬頭反駁道,“還不是爹您先說起的?”

    文戰嵩狡黠一笑,“我能說什麼,告訴你也是念著你媳婦和晨曦是表姐妹可以在中間幫忙勸勸,你說你大哥回來聽到這件事後什麼反應,是將人扔去軍營呢,還是別處?”

    “還有別處?”文博文蹙眉,據他所知,文家沒有其他權勢了吧。

    文戰嵩將他的小心思看在眼裡,順其自然道,“南方水患,皇上下令政治,有人入獄有人升官,你年紀輕輕,去南邊歷練也說得過去。”

    文博文嘴角再次抽動了兩下,“爹,您一早就挖坑給我跳吧。”文戰嵩的語氣可不是是從中算說,巴不得挑點事出來呢,依著文博武的性子,他去了南邊,周淳玉鐵定要留在京裡了,想著答應過周淳玉的事情,文博文一陣氣餒,“好,明天我就去軍營。”左右孝期,等出了孝期他在翰林院任職了,和周淳玉生孩子,機會多的是。

    誰知,文戰嵩話鋒一轉,“我想著軍營那邊關係盤根錯節,你年紀輕只怕沒有經驗,準備讓你做點輕鬆的活計。”

    文博文可不信文戰嵩,看了他好幾眼,試想,等文博武回來的時候,他定然是要加倍奉還的,咬牙切齒道,“什麼活計?”

    “過些日子你就知道了,好好陪陪你媳婦吧。”文戰嵩不將話說透,畢竟,最後還要看皇上的意思,目光悠悠然看向窗外,一把提起文博文,“走,看看我孫子去。”

    “……”文博文拍開他的手,整理好褶皺的肩頭,難得有了好臉色。

    文博武和沈月淺不在,周淳玉想著將人放在她屋子裡,文博文心裡不樂意,文戰嵩一錘定音好字,衝著周淳玉和沈月淺的關係,孩子擱她屋子裡不會出事,加之,天熱,孩子不會翻身,睡覺放在涼席上就行。

    文博文心中鬱悶,面上還不敢顯山露水,吃飯時和周淳玉道,“孩子住這屋子裡也好,平日有人陪著,我也放心。”視線悠悠然落在兩個吐泡泡的孩子身上,商量道,“夜裡睡覺還是讓他們跟著奶娘吧。”

    周淳玉抬眸,緩緩搖了搖頭,“孩子很快就會認人了,我帶著他們,以後自然和我感情好。”最重要的是,周淳玉喜歡孩子,沒有看見文博文眼中的無奈,說起文博武和沈月淺的事情來,語氣裡不乏羨慕,“大哥對大嫂真好,從沒強迫過大嫂做什麼不說,做什麼都想著大嫂。”

    劉書邦的事情周淳玉還有印象,文博武腦子轉得快立即就將事情認了下來,只怕那時候,文博武就對沈月淺上心了。

    文博文不喜歡聽那些話,想著,可不就是,為了沈月淺,連你我都算計了進去,這些話是萬萬不敢說的,周淳玉心思通透,為人處事不比沈月淺差,可能經歷過退婚之事,性子多少有些小心翼翼了,可能她自己感覺不到,文博文看在眼裡,好比孩子一事上,就是周淳玉和沈月淺最明顯的區別。

    換做沈月淺,指不定如何胡鬧了,將文博武關在門房外的事情都有過,文博武不順著他才怪,替周淳玉夾了一片菜,決定稍微扭曲下周淳玉的想法,“大哥對大嫂也不是千依百順的好,大哥那種人,哪怕心裡波濤翻滾,面上照樣不動聲色,你看大哥對大嫂如何好,指不定關起門來人兩口子打架呢……”話說出口驚覺打架二字不合適,以沈月淺的身板,估計挨不過文博武一掌,“好比說大哥為大嫂不納妾之事吧,祖母年紀大了,希望多個人照顧大哥是自然,一番好心就被大哥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踩在腳底了不說,若不是大嫂懷孕,那天那件事如何善後?幸好祖母想通了,換成別人家,指不定一家子就埋怨上大嫂了,大哥真要為大嫂著想,就不該當面和祖母紅臉,這樣一看,大哥對大嫂是不是不如那麼好了?”

    文博文在翰林院,周淳玉哪說得過她,心思不由得就偏了,文博文再接再厲,又說起一件事來,“大哥大嫂為何出門你也知曉了,大哥真要是對大嫂好,會弄個女人回來?我是做不到的,不管夫妻兩發生什麼事,關起門來就解決了,何苦牽扯到第三人,大嫂是被氣走的也說不準。”

    文博文不過隨口一說,不想真被他說中了,這次的事情確實文博武過分了,周淳玉心思也沉悶起來,文博文移了移自己的凳子,“你放心,我不會那般對你的,哪怕有朝一日鬧了矛盾,也是你出門找個人回來氣我,我不會找女人的。”

    噗嗤聲,周淳玉笑了出來,面色緋紅,“說什麼呢,快吃飯,待會給荔枝蘋果洗澡呢。”

    文博文眉開眼笑,順便說了孩子的事,孝期懷孕傳出去名聲不好,“阿玉,你放心,等出了孝期我就再接再厲,說不準我們也一次生三個。”文博武能做到的,他不一定最不到,“對了,明日你回去看一下祖母岳母吧,回來一趟,她們肯定牽掛你。”不管什麼原因,文博文不可否認,他是喜歡周淳玉的,總算文博武沒有壞透,給他找的媳婦是個合他心意的。

    孩子夜裡要起身,文博文在床上睡得不安穩,他不喜歡亮著燈睡覺,可有小孩子,屋子裡不能一抹黑,輾轉反側,坐起身朝外道,“阿玉,不然還是讓奶娘抱著荔枝他們去隔壁睡吧。”

    小孩子嚶嚶哭泣聲讓他心煩意亂,難怪文博武風雨面前也處之泰然,衝著這份定力,他就做不到。

    荔枝拉肚子了,哭也是不舒服,周淳玉抱著他,朝裡對文博文道,“你先睡著,給荔枝洗了澡就好了。”輕輕順著荔枝背,周淳玉心軟得一塌糊塗,她有了孩子,一定不會離開的,舍不得。

    連續兩日,文博文起床臉色都不太好看,周淳玉也明白他是沒休息好的緣故,心中歉意,“奶娘說大嫂大哥走了兩人夜裡就喜歡哭,估計想爹娘了,你不是喜歡他們的嗎?”文博文聰皖南迴來的路上耽擱幾日就是為孩子尋禮物去了,周淳玉以為他很喜歡孩子呢。

    文博文皺眉,喜歡雖然喜歡,前提是不影響自己的生活,往回在雅築院,三個孩子聽話,抱在手裡軟嘟嘟的,也不愛哭,他哪知道小孩子白天夜裡跟變了個人似的,當著周淳玉的面,絕對不敢嫌棄他們煩的,“喜歡,他們是不是認地方,孩子敏感,剛換了地兒,不適應也是有的,不然請龔大夫開些藥?”

    周淳玉困惑地看著奶娘,奶娘紅了眼眶,從大少夫人走後,兩位少爺就睡不安穩,夜裡醒了睜著眼睛到處找人,何嘗不知曉在找大少夫人。

    文博文留意到奶娘神情不對,“還是讓龔大夫來看看,別是生病了才好。”

    奶娘跪在地上,聲音微微有些哽咽,“前兩日拉肚子已經好了,應該就是認地兒,不若還是將大少爺二少爺抱回雅築院試試吧。”

    周淳玉沒有多想,為了孩子好,做什麼她都是贊同的,傍晚時候讓奶娘抱著孩子回去,隔天一早就去雅築院問,雖然還是會醒來,明顯不如在她屋裡厲害,周淳玉松了口氣,問奶娘沈月淺和文博武可說了歸期,奶娘搖頭,周淳玉不免嘆息。

    文博文沒想著沈月淺真有那麼大的膽子離家出走,文戰嵩沒有說他做什麼,這幾日他還是清閒的,文藝湊上來,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諂媚的嘴臉讓文博文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怎麼了?看上哪家姑娘了?”

    文藝一噎,“小的看見大爺身邊的文韜從側門進了府……”文藝之前不認識文韜,還是隨文博文去皖南的時候,大爺帶二爺去一個地方,文藝才認識的,說是認識,兩人一句話也沒多說,實在是,文韜臉上生人勿近太過明顯了。

    文博文皺眉,“他不在酒樓,好好的來府裡做什麼?”文韜幫文博武做什麼,文博文沒有過問過卻也知曉不是輕鬆事,否則,太暴殄天物了,看文藝一副躍躍欲試“我知道,你快問我”的神情,文博文難得沒有順著他的話,沉聲道,“你跟著我這麼多年了,大爺什麼性子你清楚,什麼該打聽什麼不該打聽心裡有數,落到他手裡,我也保不住你。”

    想到什麼,文藝身子一顫,低著頭,文博文這下心情好了起來,“說吧,看到什麼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大哥如今的身份體面都是拿性命換來的,文博文心中敬重,不希望有人在中間搞小動作。

    文藝聲音小了許多,“奴才看見文韜去了雅築院,站在門口沒有進去,問玲瓏姑娘病情怎麼樣了,問兩位小主子的情況,還提到了二爺您。”

    “我?”文博文心有不好的預感,文博武提他沒有發生過一件好事,“說了什麼?”

    “說您要是回來了,隔幾日去一趟辰屏侯府,看看小七少爺。”文藝的話還沒說完,二門遞消息的小廝就來了,臉上堆著笑,看了眼文藝,然後慢慢躬身作揖,“奴才給二爺請安。”

    “什麼事?”

    “大爺說給晨屏侯府的禮物都準備好了,既然去了,指導一下小七少爺的功課。”他轉達的是文韜的話,小廝說完就退到一邊,文博文看了文藝兩眼,他忘記說了,文博武身邊的都是人精,文藝連人家說的話都聽清楚,怎麼不會被發現,文藝從小廝的眼神中就看出來文韜發現他了,面上一白,低著頭,不敢說話。

    文博文收回視線,“我知道了,告訴文韜,文藝做錯了事,我會懲罰他的。”

    小廝點頭,慢慢躬身退下,文博文臉色一凜,“去找管家,不需要我給你指路吧。”文藝人機靈,腦子也轉得快,文文博文喜歡他跟著,今日事情過,希望他學老實了才好,看文藝身子顫抖,文博文沒有絲毫於心不忍,“你該慶幸文全不在府裡。”文全要是在,文藝小命就沒了。

    文藝抬起頭,看文博文臉上沒有厭棄才松了口氣,二爺這樣,也算是安慰自己了吧,落到文全手裡,他真的就小命不保了,“奴才這就找管家領罰。”

    看他腦子轉得還算快,文博文不算失望,轉過身就忍不住好奇起來,玲瓏不過是個丫鬟,文博武為何要文韜單獨來一趟院裡,回屋換衣服,周淳玉服侍他,“你要出門?”

    文博文抬起手,由著她解開衣前紐扣,褪下衣衫,“出門一趟,大哥大嫂不在京城,那邊還有侯府呢,大哥讓我去考差小七的功課,你也去吧,姑姑好些時日沒見著你了。”便是周淳玉兄弟,文博文也沒像對小七那般好過,不知曉的還以為他有兩個岳家似的。

    “我不了,荔枝越來越大,慢慢開始流口水了,我給他們做個口水兜。”周淳玉針線不如沈月淺,可也算過得去,文博文抓起她的手,蹙眉道,“交給針線房就是了,大哥還能委屈了自己的孩子不成?”這樣進度下去,他和周淳玉都淪落成奶娘呢,照顧文博武的孩子不說,還要照顧親戚,看周淳玉不樂意,文博文又道,“你姑姑只怕也是想荔枝和蘋果的,不若一起抱過去讓她看看?”

    果然,周淳玉面色鬆動,文博文也不繼續說了,知道周淳玉一定會答應的,果真,給他換好了衣衫她就吩咐人去雅築院將孩子領過來。

    兩人抱著孩子去了侯府,而追沈月淺的文貴,絲毫沒有頭緒,照理說他們日夜兼程,也該遇著沈月淺了才是,一路上打聽,都說沒見過一個老頭子和年輕婦人,文貴也沒底了,身後的小廝提醒,“文貴哥,要不要直接奔去那個村子算了。”只要沈月淺的目標是那兒,他們守株待兔總是沒錯了。

    文貴斜他一眼,“前邊有驛站,再去問。”掌櫃的上了年紀,沈月淺又是一個婦人,只能是走官道的,文貴也想著直接去村子算了,可南邊水患,越往南,難民越多,它是擔心沈月淺在路上有個閃失,那樣的話,文博武只怕也活不下去了。

    不得不說,最了解文博武的還是文貴,葡萄月份小,馬車上冰塊不多,隔不了多久就要停下來,加之葡萄要吃奶,更是耽擱行程,文博武已經好些天沒休息過了,剛開始還能閉上眼休息一會,這幾日一閉上眼,全是沈月淺蹙眉,微笑,嗔怒的臉,文博武不敢,害怕夢到不好的事情,哪怕只是夢,都是他承受不起的。

    能讓他致命的,從來都是沈月淺。

    這幾天,每當想沈月淺了,就將她寫的信拿出來反反覆復看,她說謝他,可他看到的全是抱怨,只剩下一個人了,文博武就開始回憶沈月淺和他的點點滴滴,他總覺得她不是那麼喜歡他,至少比不過他的喜歡,才會那般傷了她。他的阿淺,其實心比誰都軟,哪怕對沈家人恨到骨子裡,最後也沒要了王氏的命,薛氏和小王氏的死也是他做的,甚至對沈月茹多加照顧,沈月茹,分明算得上是她的仇人了,可是,她還是願意伸手幫她,沈月茹在文昌侯府過得什麼日子他自然是知曉的,之前不明白,現在才明白了心裡才更加空洞,痛苦。

    或許,她是透過沈月茹看到自己上輩子的處境吧,才會對沈月茹心生憐憫,而丁薇……文博武面色緊緊拽著杯子,指間泛白,丁薇的日子才是她憧憬的吧,有家人兄弟姐妹,面上沉著穩重,心思單純坦率無憂無慮,這樣的丁薇,分明就是文貴口中的沈家三小姐,沈懷淵還有死的時候的沈月淺,是他忘記了。

    一個人的生活是她心中所嚮往的,一個是她所經歷過,所以,她才會那般維護,哪怕將自己放到了最後,這時候,外邊傳來文忠的聲音,簾子被掀開,奶娘恭敬的將睡著的葡萄遞了過來,文博武睜開眼,勾了勾嘴角,小心翼翼的抱過葡萄,輕輕摩挲著肖像沈月淺的臉頰,喃喃道,“我以為可以給她足夠的幸福,卻還是最後傷了她。”

    是他質疑了她的心,沈月淺從來不是灑脫的人,瞻前顧後,不可能為了他丟開那些親情,他心中有數,卻還是逼著她,上輩子,哪怕他先堅定了心要娶她,她也不會答應的,和情愛無關,只是因為她肩膀上的擔子太重了。

    文忠站在外邊,久久沒聽到裡邊忍的回覆,又問了句,半晌,才聽到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走吧。”阿淺,一定要等著我,沒了你,再繁華的風景不過是荒廢枯景。

    文博武靠在著車壁,烈日炎炎,越往難,天氣越熱,而官道上也開始有了難民,每看著難民從眼前經過,文博武眼神就沉一分,沈月淺身邊沒有丫鬟小廝,若難民搶食,搶劫,沈月淺如何是好?

    經過青州時,城門外,難民排起了長長的隊伍,烈日炎炎,有的人手裡甚至沒有碗,不知從哪兒找了一片荷葉,滿眼希冀地捧著,黑壓壓的隊伍,絲毫不懼怕頭頂的毒日,文博武不由得想起他陪沈月淺的情形,奎靜對他存了心思,她明明在意,還要裝作大度的樣子,自己稍微給奎靜點臉色,她嘴角翹得比誰都高,她是喜歡自己的吧,否則,怎麼願意嫁給自己,上輩子她沒有選擇喜歡的權力,這輩子,那些仇人早早被收拾了,她可以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是喜歡她,怎麼願意嫁給他。

    馬車晃悠悠進了城,文忠吩咐身邊的人去酒樓訂三桌飯菜,以及買小姐用的尿布好繼續上路,這幾日都是如此,文忠已經習慣了,就是看奶娘身子多少吃不消,又交代幾人去找找可有賣羊乳的地方,奶娘要照顧小姐,沒了奶,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兒呢。

    文忠牽著馬車,靠在一處陰涼的樹下,文博武抱著孩子走了出來,面如冠玉,眉似遠山,就是一雙眼,太過清冷了些,令人不寒而慄,有路過的婦人小姐,嬌羞的抬起臉,隨即又害羞的低下去,接著再次抬起來,如此反覆,磨蹭著不肯離去。

    文忠皺眉,“主子,大概兩刻就能走了。”他們走了半個月了,路上也會打聽沈月淺的消息,文博武不像拿沈月淺的畫像出來,便自己畫了掌櫃的畫像,挨個詢問。

    文忠去馬車上搬了椅子來,自己掏出掌櫃的畫像站在街上到處詢問,約莫是文博武太過豐神俊朗,引來無數人圍觀,本以為這樣的男子打聽的只會是女子的消息,一看是老頭子,多少覺得了然無趣,不一會兒人群就散開了。

    奶娘站在身後,一路上,小姐不哭不鬧,吃了睡睡了吃,可能知曉娘不在身邊,性子安穩了許多,不僅僅是小姐,大爺性子也安穩了,明明之前,她們在門口常常聽到大爺和大少夫人說話的聲音,而從大少夫人走後,大爺便惜字如金了,對著小姐,說的也多是大少夫人的事。

    不到兩刻,小廝提著東西回來了,文博武懷裡的葡萄醒了,睜開眼,四處望,眼神裡滿是好奇,隨即,不知為何嚎啕大哭起來,再次引來經過的人頓足,文博武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他記得沈月淺的話,小孩子腦子沒有發育好,不能左右上下搖晃,“是不是坐車坐久了不舒服?”聲音溫柔寵溺,眼中淡漠也煙消雲散。

    “文忠,我抱著小姐逛逛,明早再走吧。”文忠看奶娘如蒙大赦,稱是,上前朝奶娘道,“我們找間客棧,你好生休息一會兒。”幾人連著趕了十幾天的路,男的都吃不消,何況奶娘是女子。

    文忠懷裡還有許多掌櫃的畫像,給路邊的乞丐一些銀子,讓他們幫忙問問,又找了店小二,有錢能使鬼推磨,希望有大少夫人的消息才好。

    但凡文博武走過的地方,周圍的人都停止了動作,青州城不大,像文博武通身貴氣的男子實屬少見,尤其懷裡還抱著個孩子,不少女子紅了臉,又忍不住想要偷偷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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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9 22:36:55 |只看該作者
第139章 變故突來

    文博武並未發覺許多婦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葡萄掙扎著要直起身子,在他懷裡不安生,文博武挑眉,眼神黯然,若有似無道,“你娘若見我這樣抱你,又該生氣了。”直起葡萄,一隻手扶著她的後背,四個月的孩子早就能直起身子了,文博武和沈月淺冷臉後不曾進過正屋,他記得的還是沈月淺告訴她的,孩子身子軟,不能直起她的身子,骨頭傷了,不好看不說,容易留下病根。

    直起葡萄身子,看她硬朗地東看西看,文博武也好奇地順著她的方向看過去,經過一處布莊,葡萄明顯不願意走了,拽著文博武衣衫,目光炯炯地望著裡邊,文博武駐足,好笑地望著她,“葡萄喜歡裡邊的顏色?”這段時間忙著趕路,葡萄身上的衣衫穿了就著水洗,曬乾了接著穿,若是在府裡,衣衫早就該扔了,目光莞爾,悠悠然往裡走,卻在目光瞥到一抹灰白色微微佝僂的身影時,頓住,哪怕他未和沈月淺鋪子裡的人打過交道,余光裡的人影他也是記得的,鋪子裡一個夥計,十七八歲的模樣,沈月淺托掌櫃買回來的人,個子高,總愛馱著背,久而久之,背影和上了年紀的人看上去沒什麼差別。

    文博武回憶著他的名字,想了許久,試著喊道,“小六……”

    遠處的身影僵住,拔腿就跑,文博武察覺不對勁,按著葡萄的身形跟上,可能他生氣略大,懷裡的葡萄嚇著了,張嘴哇哇大哭,很快,眼淚滿臉都是,文博武不得不停下來,看著小六拐進一條巷子,街邊的人都不明所以地望著他。

    文博武目光一片陰蟄,沈月淺不想鋪子和文家牽扯上,賣了鋪子,讓掌櫃的重新尋一處,而那些夥計也解散了,因而他才沒有查沈月淺之前的人手,站在巷子口,蹙眉地望著裡邊,這地方髒亂不堪,擔心葡萄惹上不趕緊的東西,文博武並沒有往裡邊,哄好了葡萄,轉過身,慢慢往回走。

    大半個時辰後一處木柴堆裡冒出個腦袋,眼神四處張望,視野中沒人了,才推開擋在身前的柴,拍拍身子走了出來,手裡的藥包因著藏身,在短木棍上劃了口子,撒落一大半,小六苦惱地望著地上的藥,藥少了,東家的病如何治得好,裹好手裡的藥,擔心再撒落出來,撕下身上的袍子緊緊裹著,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太陽西沉,天邊還殘餘著一片紅,小六抖了抖肩膀,弓著背,晃著步子沿著街邊走,到十字路口時,抬眸張望了一眼,隨後往左拐了進去,接連三個岔口,才走到一處小門前,小六沒有敲門,直接推門走了進去,院子裡,一位四十來歲的婦人正在收拾衣桿上的衣服,見小六轉身關門,嘴角浮起了一絲笑,“小六回來了?鐵叔剛還問起你了,藥拿回來了?”花姨一口流利的青州話,她本是青州人,前些日子,有人找她伺候一位生病的夫人,也不耽擱時辰,幫著熬夜,弄點飯菜就好,一幫人是外地口音,花姨也不多問,只是在青州城這麼多年,長得這般好看的女子還是第一次見,本以為是個不好伺候的,幾日下來,驚覺沒有比夫人更好的主子了。

    而一行的鐵叔小六也是好性子的,花姨在城裡做短工,大戶人家內宅的陰私多少清楚些,加之夫人又長得好看,只怕是生了孩子被人遺棄的,搖搖頭,花姨將疊好的衣衫擱到籃子裡,上前接過只剩下半包的藥,蹙眉道,“是不是路上勾住什麼撒出來了?”

    小六多少心不在焉,胡亂的點了點頭,他不是青州人,街上那個叫他的男子他也不敢轉身看,只擔心是路上遇著的那幫人,“花姨,夫人的病好些了沒?”

    說起這個,花姨一臉凝重的搖了搖頭,她覺得夫人的病多少在心裡,心病還須心藥醫,“不若明個兒換個大夫看看吧,拖下去不是辦法。”初見沈月淺的時候她雖然神色憔悴,精緻的臉還透著貴氣,生病好,臉色愈發蒼白,美若天仙的一個人,香消玉殞了多叫人難受。

    小六點了點頭,“你先熬藥,我找鐵叔說點事。”鐵叔便是東家器重的掌櫃,幫著管鋪子多年了,東家離開京城,掌櫃的放心不下,誓死要追隨,商人重利輕別離,跟著掌櫃混的幾年,他學到的是重情重義。

    這是一處小宅院,進門後就是一處院子,東家住在樓上,他和掌櫃的住樓下,推開門,見掌櫃的拿著地圖,計劃著行程,見他進屋,抿著的脣微微舒展,笑道,“你回來了?大夫可囑託了什麼?”

    沈月淺的病來勢洶洶,他不敢在繼續趕路了,沈月淺出了事,他和小六也會沒命,在青州城找了好幾個大夫了,都說吃了藥就會好,然而,沈月淺身子愈發薄弱,這兩日還咳嗽上了。

    小六蹙眉,嚴肅著臉落座,如實道,“大夫說吃了這副藥沒有起色的話,可以再找大夫看看。”沈月淺的病他們不好評論,然而拖下去不是法子,尤其,後邊還有人追著,“掌櫃的,不瞞你說,之前那幫人估計追上來了,我在街上聽著人叫我,我們要不要去隔壁的府城躲躲?”

    掌櫃的動作一頓,看向小六,眸子裡盡是擔憂,“他們還惦記著?”

    小六艱難的點了點頭,沈月淺容貌出眾,那些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當日如果不是他們反應快,之後指不定會怎麼樣,便是他,也不敢想沈月淺被人糟蹋了,京城會怎樣,文家權勢滔天,周家也不是好惹的,何況,沈月淺和皇后娘娘關係匪淺,小六吞了吞口水,忐忑地看向掌櫃,“掌櫃的,你後不後悔?”

    掌櫃的明白他問的是何事,沈月淺差他到處打聽這處村子的時候他沒想那麼多,後邊看沈月淺要獨身前往,他如何敢答應,人從他手裡走的,不管誰追究起來他都會沒命,還不如一起跟著來,他年紀大了,和形形□□人打過交道,聽別人到處讚揚外地的風光,身為男子,多少有些艷羨,想著和沈月淺一起,也算在死前見識一番了。

    誰知事情弄成今日的地步,嘆口氣,“不後悔,可知曉夫人要遭如此大罪的話,我是堅決不會幫著夫人離開的。”

    花姨熬好了藥,端著上樓,這處宅子是鐵叔花錢買下的,老宅子裡,木板松,踩在上邊會咯吱咯吱響,沈月淺頭昏昏沉沉的,撐起身子,看了眼,又傍晚了,“花姨,是你嗎?”

    “夫人,是我。”花姨看著碗裡黑乎乎的藥,光是聞著就叫人覺得苦,夫人喝的時候擰著眉,不一會兒就喝光了,推開門,殘紅的光籠罩著屋子,連著床上的沈月淺身上都鐸了層金光,花姨迷了眼,不自主的呢喃,“夫人長得真好看。”紅顏禍水多薄命,花姨從來不敢問沈月淺之前的事,每天老老實實做自己的活兒,這次也是。

    擱下藥丸,推開窗戶,轉身欲退下,走了兩步卻被沈月淺叫住,“花姨,坐下我們說說話吧。”

    花姨一怔,嘴角漾著溫和的笑,“好。”沈月淺長得好看,性子也好,看她舉手投足就知曉不是一般人,花姨在床邊坐下,順手將藥碗遞給她,“夫人,藥溫度剛剛好,加了糖的,您吃了我們再說。”

    沈月淺點頭,她的病剛出京城三天就有了,那時候胸脹,隱隱發痛,她只以為是小日子要來了,沒有擱在心上,之後情況越來越嚴重,成了硬硬的一團,沈月淺從未遇著過這種情況,路上買了些藥,吃了後緩解不少,若非遇著一場大雨,也不會耽擱這麼長時日,不過半個月,京城生活好像離她很遠了,有時候她甚至在想,那些是不是一場夢,她什麼都沒有,可每次吃藥,都忍不住想起那張臉,常年清冷的臉微微笑開來的樣子……

    握著藥碗,一如既往的不喘氣的喝下,擦了嘴,看向花姨,“花姨家裡有女兒嗎?”

    花姨以為她想親人了,語氣愈發隨和,“有,家裡三哥小子兩個女兒,都已經成家了,這次出來幫忙也是因為二兒媳婦又生了個大胖小子,家裡負擔重,百日宴要花不少銀子,這不才出來了?”說起家裡的事,花姨眼神也軟了下來,“我那三個兒子從小就是來討債的,沒少讓我操心,小的時候總怕他們性子養歪了,大些了又怕娶不上媳婦,成親了又擔心沒有兒子!好了,三個小子都有兒子了,又擔心他們負擔重,一輩子都操不完的心,還好我兩個女兒省心,否則,真是不讓我活了。”

    花姨三個兒子兒媳住在城邊小院子了,一家人擠在一起,白天在城裡做工,晚上再回去,沈月淺情況特殊加之給的工錢高!故而花姨才留下的,嘴上雖然抱怨,看得出,花姨甘之如飴,想起沈月淺的病因,花姨忍不住多嘴勸道,“夫人年紀輕輕又長得好看,以後的路還長著,想我當家去的時候我還在做月子,那時候只覺得天都要塌了,不想活了,出了門就是一條河,站在河邊好幾次,有次鞋子都濕了也不敢繼續往下走,家裡有五個孩子要養,公公婆婆又是不好對付的,當時我就想著,我要是死了,說不準五個孩子就被他們拿去換錢了,生了他們不對他們負責,有什麼臉面去底下見我當家的。”

    不由得,沈月淺想起家裡的三個孩子,白白胖胖的,都還不會說話就被她忍心拋棄了,文博武再娶一個性子好的還行,如果娶個蛇蠍心腸的回來,她的三個孩子要遭多少罪?慌神見,羨慕地看著花姨,“你相公對你一定很好。”花姨長得不算難看,小戶人家守寡的女子要出嫁不難,而花姨卻將孩子撫養長大,任勞任怨地蹉跎了一輩子。

    “好什麼好,也就尋常夫妻那樣吧,那時候我婆婆不喜歡我,總愛搬弄是非,我相公沒少和我吵架,不耐煩了還會動手打我。”可能看沈月淺情緒不佳,花姨也有了傾訴的心思,“那時候我們住老家,他在城裡給人打工,掙了錢還去外邊養了狐媚子,我知道後鬧著和離,他也沒軟下心來,還說他也是為了將來的好日子,飯桌上都有女人陪著,那兩年,家裡天翻地覆,我哭也哭了,鬧也鬧了,漸漸就斷了心思,只想著好好照顧孩子,人啊,引起用光了就是倒霉的時候了,也不知他在外邊得罪了誰,賠了一大筆銀子,存的銀子全賠進去了……”

    說到以前的事,花姨眼角微微濕潤,“他整天在家裡唉聲嘆氣,公婆大嫂二嫂在門外罵,說他連累了一家人,他一聲不吭,我心裡卻是得意的,覺得是他拋妻棄子的報應,誰讓他三心二意辜負了我,後來我懷了孩子,他又開始早出晚歸了,你知道我當家的怎麼死的嗎?”

    沈月淺搖頭。

    “我坐月子,家裡沒有老母雞了,他去城裡給人做工,搬石塊,被倒下來的石塊壓死了,臨死前啊,一直拉著東家的人的手,說不要報官,他的命折成銀子給家裡坐月子的媳婦拿回去。”時隔多年,花姨想起來還是淚流不止,“我就想啊,他都在外邊有人了,還惦記我做什麼啊,後來才知道,他在外邊養外室,不僅僅為了他,也有討好其他人的意思,酒桌上,女人旁,容易拉來夥計,你說他是不是很傻?”

    沈月淺一臉不可思議,“他……”

    “你也覺得是他自私自利的藉口吧,我當時也那麼想著,他就是要托著我,托著我給他守寡,他走了,公婆將我和幾個孩子攆了出來,我以為日子過不下去了,他身邊的朋友給了我一筆銀子,說我當家存放他那裡的,有銀子不存起來,擔心揮霍光了,對不起我們娘幾個……”花姨擦了擦淚,臉上重新有了笑容,“我是小心眼,村子裡也有地主納妾的,畢竟是有錢人家的事,從成親的那天起,我就沒想過他會背叛我,那種滋味,好似身上有千萬隻螞蟻在咬我的肉似的,恨不得死了才好,後來,當家的不在了,我細細回想,才發現,他心裡是喜歡我的,剛成親那會,婆婆什麼事都指使我做,只要當家的在,他便會提出幾個妯娌輪著來,我懷第一胎的時候脾氣暴躁,他耐著脾氣哄著,偷偷買雞蛋在外邊煮好了擱我枕頭下,我爹生病需要銀子,他瞞著我公公婆婆到處找人借錢,我想啊,要是他還在,我一定好好和他過日子,男人的心或許和女人不同,他不知曉逢場作戲對我女人來說就是要我們的命啊……”

    這些話,花姨從來沒和任何人說過,被公婆攆出門,帶著幾個孩子來城裡,又被公婆告到衙門說她不孝,她從未爭辯過,有的事情,公道自在人心,她只是在教導幾個孩子的時候會告訴他們,他們的爹是多麼疼愛媳婦,哪怕將來富貴了,也不準納妾,平平淡淡過日子,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生活。

    可惜,她沒有和她當家的說過,只是一味的吵,一味的鬧。

    花姨的話說完,沈月淺陷入了沉思,她以為男人真的喜歡女人,只會一心一意的對她,像沈懷淵對周氏,文戰嵩對寧氏那樣,“花姨,如果你當家的沒有為生活所逼想著掙更多的錢,他會納妾嗎?”

    花姨眼露迷茫,片刻,眼裡有沈月淺看不懂的情緒,“該是會的吧,我性子太過霸道,不願意聽他說,次數多了,只怕會適得其反吧。”

    沈月淺又是一怔,她不禁回想,她和文博武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這些日子不刻意想的身影又冒了出來,江南的事情她從沒細想過,總覺得是文博武背叛了她,上輩子她嫁給宋子御,對他來說何嘗不是背叛?之後楊盈的事情,沈月淺摸不準文博武的心思了。

    花姨看沈月淺一臉沉思,又嘆了口氣,“夫人,你年紀小,很多事情要慢慢來,人活著,比什麼都好,我當家的要是還在,我一定收住脾氣,凡事有商有量,他本來就聽我的話,我相信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沈月淺抿脣笑了笑,“花姨謝謝你。”她以為,這會是她留在世上最後的日子了,替玲瓏找到家人,她就去法林寺,落葉歸根,上輩子她就葬在那裡,這輩子也該回到那裡去。

    文博武有了新歡,周氏小七日子過得如意,三個孩子有人照看,她沒什麼放得下的了,聽了花姨的話,她才明白,原來,她放不下的太多了,她沒有陪文博武一起守著孩子長大,甚至沒來得及告訴她,她喜歡他,很深很深的喜歡,哪怕丟了命也在所不惜的喜歡。

    花姨留意到沈月淺心情放鬆了許多,會心一笑,“我啊,從來沒和人說過一起的事,這次出門做工三個兒子不答應,若非鐵叔說要年紀穩重的,我在家抱孫子了呢。”

    和沈月淺也算是緣分,兒媳婦生完孩子後她就惦記著來城裡做工,找平時走得近的姐妹拖她打聽打聽,誰知第二天就要她上門,花姨知道上門並非就是要她了,大戶人家都是要經過篩選後才會用,第一次見著沈月淺,花姨心裡打鼓,人長得好看性子多少有些刁鑽,縣太爺府裡兩位姨娘掀起多少事兒了呢。

    奈何開的工錢高,一天兩百文,要知道,縱然縣太爺府上辦宴會她們幫忙也就一天四十文,當沈月淺問她問題的時候花姨心裡別提多緊張了,最後沈月淺手落在她身上,花姨嘴角忍不住上揚,雖然,她知曉大戶人家不喜歡情緒外露的,可她就是太激動了。

    家裡的銀錢三個兒子成親後又置辦了兩個女兒嫁妝已經所剩無幾,幾個孫子又到了上學的年齡,銀錢方面自然是越多越好,照顧沈月淺後,她愈發滿意了,哪怕一天二十文,這種夥計她也是願意的。

    沈月淺掀開涼被,嘴角帶著真心實意的笑,“那我可要趕緊養好身子,早點放你回去抱孫子才好。”笑容中,多了一份光彩,花姨跟著笑了起來,“夫人多笑笑,好看呢。”

    晚飯,沈月淺一個人在屋子裡用,胸口隱隱作痛,加之又得了風寒,精神不太好,花姨按著往常進屋收拾碗筷,看沈月淺床前的燈已經滅了,心裡高興,早點睡對身子好,往幾日,沈月淺總愛坐在窗戶邊,看著外邊不說話,■人得謊。

    一處燈紅酒綠的院落中,觥籌交錯,上首的男子一隻手握著酒杯,一隻手滑進旁邊女子的衣衫,不重不輕的捏著一處櫻桃,側著身子,貼著女子耳朵,葷話連篇,他腿上的女子早已軟了身子媚眼如絲,輕輕抗拒著,“大少爺,旁邊還有人看著呢。”

    男子加重力道,惹得女子輕呼一聲,激得男子起了心思,扔了杯子,蘸著酒的手滑入女子裙擺,“今晚你沒喝酒,爺喂你嘗嘗味道……”

    濕潤的手叫女子羞紅了臉,桌上其他人皆眼神迷離,摟著懷中女子往旁邊的軟塌上走去,絲毫不在意推門進屋的小廝,整個青州城他們說了算,但凡有點姿色的女人都被納入他們府上去了,而懷裡的女子是怡紅院剛從外邊找來的,味道很是不錯。

    小廝好像已經見慣這樣的場景了,事不關己地走到上首,裙紗滑落,女子白皙的腿緊緊併攏,仰著頭,紅脣微啟,似難受似歡愉,小廝咬著脣,小心翼翼的上前,從懷裡拿出一副畫像,還未遞給男子就被男子一腳踹開,連帶著手裡動作也狠了起來,惹得女子踮起腳,渾身戰慄。

    小廝忙跪在地上,捂著胸口,撿起地方的畫像,退了出去。

    剛關上門,裡邊傳來此起彼伏的喘息聲,見慣了這種場景的他也忍不住紅了臉,屋子裡的燭火漸漸熄滅,小廝守在門口,直到旁邊來人準備進屋收拾屋子裡,他站在門口喚了聲,“大少爺,來人了。”

    很快,從裡邊走出一名衣衫不整的男子,小七忙將昨晚的那副畫像拿了出來,不確定道,“昨天有人到處打聽畫像上的人,奴才看著可不就是之前遇著的那人身邊的僕人了,您看?”

    瞬時,畫像被接過,男子嘴角浮現吃一抹吟蕩的笑,“他們在青州城?可知道是誰打聽他們?”

    “據說是一名長相不俗的男子,抱著個幾個月大的孩子,大少爺要不要查查?”

    “不用,我只要那個女人……”想著那日在樹林從中驚鴻一瞥,他身子就起了反應,果真是紅顏禍水,那樣的人要是能接近府裡,不信管不了那張嘴,保管叫她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著,心情也急切起來,“我與你一起,找府裡的話師過來畫了畫像,拿著畫像去找,她自己乖乖送上門,當然要好好疼她了。”

    小廝會意,回到府裡,遇著準備去衙門的縣太爺,男子瞥瞥一笑,態度恭順起來,“爹去衙門了?”

    縣太爺看他衣冠不整的樣子就明白定然胡鬧了一整晚,多這個兒子,他是氣不打一處來,奈何老年得子,怕管教狠了,適得其反,平時也睜隻眼閉隻眼,這次也是,縣太爺點了點頭,“你好好陪陪你娘,出去玩夜裡也回來,什麼人府裡沒有,跑到外邊去真有興趣得多?”

    男子壞壞一笑,不過十□□年紀,正是喜歡胡鬧的時候,湊到縣太爺身邊,理了理整齊的領子,“過些日子我就乖乖待在府裡,哪兒也不去了。”把人接進府裡,沒玩夠他還真舍不得出去,佳人在懷,總要多憐惜一段時間的。

    兒子之前走親戚路上遇著一名女子還被對方踢中要害的事兒他是知曉的,看兒子臉上的表情,也就每次提出要納妾的那會才會有,不過這次,臉上的笑燦爛了些,縣太爺不知為何就想起兒子遇著的那名女子了,“不會是有那人的消息了吧?”

    男子一副不可說的神色,是與不是還要打聽後才有消息,他倒是希望她在青州城,這樣的話,就是他的天下了。

    縣太爺衙門有事,也不和他多說,走前提醒了句,“你心裡有數就好,別什麼都往府裡塞。”縣太爺雖然只有一個兒子,身邊小妾也是多的,有次父子兩看上一個人,縣太爺自然不會和馬衝爭,哪知道不過半個月馬衝自己就倪了,縣太爺為此生氣了很長一段時間,他閱人無數,那名女子身段各方面都是好的,在他身邊起碼要半年才會轉去其他人身上,誰知兒子半個月就將人擱在一邊不管了。

    掌櫃的記掛著小六說的事情,他在京中多年,對方一看就是有些來路的,非富即貴,青州城說大不大,如果對方真的找來了,可就出大事,出了門,難得看沈月淺坐在院子裡,早晨的太陽不算毒辣,沈月淺坐在花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和花姨聊著,寧靜而溫馨,想起大夫說的那句心病還須心藥醫,掌櫃的心裡松了口氣,上前叫了聲夫人,沈月淺轉過頭來,臉上還帶著生病的蒼白,不過比之前好看了許多,“鐵叔要出門?”

    離開京城後,沈月淺就叫掌櫃的鐵叔,親昵了許多,掌櫃的點點頭,對方真要是找過來了,起碼要確保沈月淺的安全才是,有錢能使鬼推磨,他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花錢買人,不過不能太明顯了,擔心引起懷疑。

    他害怕出事,讓小劉守著門口,隨機應變,交代好了,才迅速離開,花姨看著他背影,好笑道,“鐵叔是個急性子,組什麼都利落。”自始至終沒有問過沈月淺家裡的事,害怕引出沈月淺的傷心事。

    “他一直都是這種性子,對人也很好,沒有她,我怕也活不到現在了。”沈月淺最初沒想人跟著,她花錢雇馬車南下,那時候的她已經沒了求生的意志,道沒想那麼多,誰知鐵叔知曉後要一路跟著,鐵叔說要見識見識外邊,多少也有關心她的成分,有的事情或許有多方面的原因,鐵叔不說,她也不問,心裡暗暗記著他的好。

    花姨又說了兩句,沈月淺問起她家裡的孫子,花姨滿臉堆著笑,“有機會抱過來讓夫人看看,大孫子已經四歲了,調皮得很,他爹娘都管不住了。”

    沈月淺聽出她話裡的意思,“只怕有你撐腰他才天不怕地不怕的吧……”

    花姨咧嘴笑得開心。

    吃過午飯,門外有人敲門,小六如臨大敵,花姨站在走廊上,聽出聲音後讓小劉開門,沈月淺也走了出來,花姨耐心解釋道,“是我一姐妹,當初這份工還是她讓我來的呢,只怕是家裡出事了。”花姨在這邊伺候沈月淺一直沒有回去過,她想不到其他理由秀娘子來的原因。

    小六打開門,見是女子,微微放了心,花姨急不可耐的上前抓著她的詢問,“是不是家裡出了事?”

    秀娘子搖頭,眼神在院子裡到處轉,最後停在沈月淺的臉上,“有點事,你當家的幾個兄弟夥來了,說是你得了孫子,他們沒什麼東西送的,提了些雞蛋,等著孩子滿月才走呢。”

    青州城沒有滿月禮的說法,多是孩子白日宴請走得近的四方鄰居吃酒,花姨怔忡了會,垮著臉道,“當年逼著我們娘幾個出門,屋子田地一點都不分給我們,看老大老二他們成親日子過得好了就想來打秋風,他們怎麼好意思?”花姨是恨不得罵他祖宗十八代,可知曉在別人院子裡,沈月淺又在身後,有氣也只能憋著。

    秀娘子安慰了她兩句,推開花姨,上前給沈月淺行禮,她介紹這個活計的時候不知曉開的工錢這般高,好在她不缺錢,心裡雖然羨慕,不至於做出小心眼的事情來,福了福身子,“夫人,能否準半天假,讓花妹妹回家看看,家裡都是長輩,幾個孩子哪有膽子冒犯?”

    她的眼神一眨不眨落在沈月淺臉上,好似在比較什麼,沈月淺不喜,不過聽花姨說就知道那些人不是好打發的,沈月淺點點頭,叫花姨隨她進屋,秀娘子靠給人介紹活為生,知曉規矩,老實站在門口沒進屋。

    花姨心中過意不去,那幾人明顯就是來打秋風的,尤其得知自家買了院子後,更是常常來,當年公婆將她告到衙門,好在當時的縣太爺講理,劃清了兩家關係,還說如果要她養老,分家也有她的事,否則,那些田地就當是給二人養老的了,兩人眼皮子淺,哪裡願意將手中的田地送人,應了留下田地,之後再沒上過門。

    老的一走,下邊幾個又開始不害臊,沒臉沒皮起來,拖家帶口的來打秋風,她本來就是個暴躁脾氣,拿著棍子將人趕出去,之後他們還來,說起來,花姨自己都累了,如實道,“夫人,用不了半天,一個時辰就能回來,他們就是欠大,好了傷疤忘了痛,都是當爺爺奶奶的人了,還做這種丟人現眼的事,我不會給他們留面子的。”

    實際上,也是那些人打聽到花姨不在才敢上門的,沈月淺如何不知曉其中彎彎繞繞,從懷裡拿出一個錢袋子,還是玲瓏縫的,擔心她遇著事情沒有銀子傍身,沈月淺解開繩子,裡邊有些碎銀子,還有一張銀票,想了想,沈月淺只拿了三個碎銀子出來,“花姨,你拿著,對付那些人,這次打出去了下次保不準還會上門,你又不能一直守在家裡,讓四方鄰居照顧著點就是了。”對付那種人,出錢請人動手,比自己動手有效果多了。

    花姨說什麼都不肯要,看沈月淺裝扮就知道她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年紀輕輕的,以後要花錢的地方多的是,拒絕道,“夫人,這錢我不能要,你自己留著,他們說白了不過就是打秋風,這麼些年我都沒讓他們占便宜,這次也不會讓他們得逞的,您以後花銀子的地方還多著呢,自己留著啊。”

    她有手有腳,缺錢了自己掙,沈月淺一看就是沒做過體力活的,伺候人的事哪做得來,何況,生著這張臉,不知道會惹出什麼樣的事情,花姨說什麼都不肯要,“我知道您的好心,夫人,您給的工錢很多了,抵我做好幾天了,而且來的當天已經給過了,再硬給我銀子不是叫我難堪嗎?”

    踏踏實實做了一輩子,還是自己勞動得來的踏實,尤其她當家的死後,花姨更是這樣覺得的。

    花姨做慣了活,沈月淺哪比得過她的力氣,最後沒法子了,認真道,“那你先回去吧,今日忙的話就不用來了,我身子好許多了,可以照顧自己的。”

    花姨松了口氣,笑道,“對付他們哪需要花多少時間?很快就回來了。”推開門,看秀娘子孩子,走上前道,“走吧,請你看戲去。”

    秀娘子望著沈月淺沒聽清花姨的話,直到花姨抵了抵她手臂,她才回過神來,漫不經心應著,到門口了,又望了眼小六,花姨看出她神色不對勁,問她是不是還有事,秀娘子直搖頭。

    走出去很遠了,秀娘子才拉著她問,“那位夫人可說了還要你做多久?”

    “不知,起碼要等她身子好了再說吧,怎麼了?”

    “工錢可給你了?”

    花姨點頭,“夫人是爽快人,得知家裡缺錢,當天就給了十天的工錢。”雖然鐵叔說是賞錢,她不是那樣子的人,折算成工錢抵十天了。

    繡娘張了張嘴,小聲道,“既然拿了工錢,回家後就別來了……”

    花姨一怔,“怎麼了?”

    “別問了,叫你不來是為你好,走吧,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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