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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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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芒鞋女 -【重生之原配嬌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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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9 22:37:09 |只看該作者
第140章 惡有惡報

    花姨在城裡的活幾乎都是秀娘子介紹的,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害過她,這次見秀娘子明顯欲言又止,不知為何,她轉身望著已經關上的小門,想起那張嫻靜精緻的臉來,城裡邊最多笑話都來自縣太爺府上,縣太爺和那個兒子出了名喜歡收集美人,後宅中的通房姨娘進進出出,比窯子姑娘還多,沈月淺花容月貌,貴氣逼人,和她們明顯不是一類人,花姨心口一緊,停下不走了,“姐姐,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縣太爺府上……”

    話沒說完,秀娘子反應極快的捂住了她的嘴,四下張望,小聲道“噓,別說,心裡有數就是了,這麼多年,你還不知道咱縣太爺什麼性子,說起來,她一個外人,本就和我們沒多大的關係,你家裡邊拖家帶口,別不小心連累了一大家子才是,心裡明白就是了。”

    “夫人對我好,我不能看著她出事,秀姐姐,你等我,我忘記還有東西沒拿了。”那樣美好的一個女子,不該毀了一輩子,尤其,沈月淺生了孩子沒多久,那個病她生完孩子也得過,胸口脹,硬,吃了藥就好了,沈月淺的孩子一定才幾個月大,花姨不能看著她羊入虎口,顧不得多說,花姨轉身就往裡邊跑。

    再聽到敲門聲,小六警鐘大作,聽清是花姨後才打開了門,沒來得及張口,只聽對方問了句夫人呢,之後匆匆忙跑去了廳堂,經花姨勸說,沈月淺心境有了很大的變化,正琢磨著給文博武寫信,即使文博武不喜歡她了,她也想告訴他,上輩子,她活得太累沒有辦法喜歡人,這輩子,她是喜歡他的,很喜歡,很喜歡。

    聽到院子裡聲音,沈月淺頓筆抬眸,花姨已經到了跟前,沈月淺莞爾,“怎麼回來了?”

    著急的神色突的散去,花姨放慢步子,平緩了會呼吸,到,“夫人,您是好人了,青州城地兒小得很,您的病不是去周邊府城找大夫看看吧。”抓著沈月淺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她是外邊來的客人,總想讓她對青州城有個好印象,想了想,花姨也不拐彎抹角了,“縣太爺六十歲了,後宅充盈,大少爺更是個混人,夫人,您還是快走吧。”秀娘子不說,花姨也明白對方打什麼主意,大白天不上門是為了面子,天黑後就不好說了。

    沈月淺見過聲色犬馬之輩,什麼都做得出來,劉書邦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聽花姨一說,沈月淺就明白過來,沈月淺沉了臉,花姨勸道,“您速度快些,往南邊走,天黑前要是到菊花村就沒事了,帶著貴重物品就行,別耽擱了。”菊花村裡正和縣太爺不對付,奈何縣太爺有把柄在人家手裡,對菊花村也只敢睜隻眼閉隻眼,其中發生的事情多,花姨來不及和沈月淺細說。

    粗略地替沈月淺收拾了行李,叫小六帶沈月淺快走,他們有馬車花姨是知曉的,小六聽後不敢多待,掌櫃的出門他是明白內情的,隨意抓了手裡的衣衫,裝好馬車,讓沈月淺上車。

    沈月淺拉著花姨的手,遲疑道,“花姨,我們走了,你怎麼辦?”山高皇帝遠,她走了,縣太爺一定會怪罪到花姨頭上,花姨年輕時已經吃了很多苦,沈月淺不想再連累她。

    花姨也沒想過這個問題,她只是覺得不能叫沈月淺被縣太爺糟蹋了,縣太爺為人她明白,得知她通風報信,不僅僅她討不了好處,秀娘子也沒好日子過,頹敗著臉,一臉不知所措。

    “花姨,我不走,你先回去吧。”縣太爺和那位大少爺再混蛋,她身份在,對方不敢拿她怎麼樣的,大不了魚死網破,手裡還握著筆,上邊的墨跡已經乾了,沈月淺面露哀傷,她本就沒想過活了,花姨一番話激起了她活下去的勇氣,可活下去和清白之間,她願意選擇後者。

    小六也著急,花姨不知曉沈月淺身份,他是明白的,這幾日在城裡沒少聽說縣太爺父子的後宅事,沈月淺落入他們手中,根本就沒有活命的機會。

    這時候,外邊傳來響動,小六身子一顫,來人多,明顯不是路過,聲音到門口就停下了,“夫人,我家少爺說了,他最是憐香惜玉,跟了他,什麼都有,夫人還是乖乖的洗乾淨了等著吧。”聲音粗獷,吟蕩,尾音拉得極長,他的話說完,門口便是一陣笑聲,令人噁心得很。

    花姨身形一僵,不可置信地看著沈月淺,同樣的手段,馬衝對不聽話的婦人用過,早兩年,城裡有個經商的商人,常年不在家,馬衝多次調戲激得那名婦人大打出手,然後,他就派人守在門口,商人回來後,看馬衝身邊小廝在,以為婦人背叛了她,回到屋子裡吵鬧了一通,不聽解釋就走了,當晚,馬衝就帶著人大搖大擺進了宅子,身後跟著一群狐朋狗友,翌日,那名婦人就死了。

    因著商人離開,沒人打聽得到婦人的親朋好友,婦人的屍體都沒人收,馬衝讓人隨便找個地兒賣了,墓碑都沒有,時隔這麼多年,只怕那名商人都不知曉他妻子曾寧死不屈,最後活生生被折磨死了。

    這件事情後,城裡稍微漂亮些的姑娘都嫁的遠遠的了,留下來的漂亮的都進了縣太爺府上,花姨身子顫抖得厲害,“夫人,您是不是得罪馬少爺了?”馬衝做法,分明就是要毀了沈月淺的人,還要毀了她的名聲。

    沈月淺搖頭,她從來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仔細想了想,“花姨,你說的馬少爺可有什麼明顯的特徵沒?”來青州的路上,還真是得罪了一個人,不過也是他罪有應得了。

    “算不上好看,也不算難看,個子不是很高,一張臉白的沒有血色,身子也羸弱得很,喜歡穿綠色的衣衫。”花姨也是去縣太爺府上做工的時候遠遠見過一次,其他都是聽別人嘴裡說起的。

    提起綠色衣衫,小六目光一滯,陰狠道,“竟然是他,上次有本事收拾他,這次照樣打得他滿地找牙。”

    花姨聽他的語氣知道認識馬衝,心裡更著急了,“夫人,不若你穿了我的衣衫……”

    “花姨,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先回去吧。”花姨是和秀娘子走了返回來的,只怕就是秀娘子和花姨說的了,可見,秀娘子是知曉緣由的,她來是不想花姨參與進來,花姨出去還是可能得,想通了這點,沈月淺拉著花姨的手,從未想過,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花姨會給她帶來無盡的溫暖,“花姨,我不怕的,打開門,你出去吧,別讓你兒子兒媳吃了長輩的虧。”說著,從手下褪下一個手鐲,這是她全身上下最值錢的東西了,紅色手鐲裡側刻著她的字,文博武什麼時候戴她手上的她也不知道,醒來時還是玲瓏最先發現。

    她和文博武經歷磨難,最後沒能白頭,是她不知足,“花姨,這個鐲子你拿著,你先走,待會我就和小六就離開了,門口的人奈何不了我們的。”小六愛弓著背,身手還有兩下的,否則當日不會叫馬衝吃了苦頭,“花姨,鐲子你替我送到府城十里外的軍營,將軍會還青州一片安寧之地的。”

    沈月淺不知曉青州離府城多遠,青州地界小,外邊不會有軍營駐紮,府城則不同,尤其,駐守府城的將軍不是別人,是吳家的人,皖南事件後,皇上徹查各地軍營,吳二父親升了官職被派來府城,小七和她說過。

    不管她有沒有活著,聽了花姨的話,她都想好好幫幫青州城的百姓,身為父母官想的如果是魚肉百姓,霸占良家婦女,不是叫老百姓寒心嗎?“花姨,青州城,會像原來一樣幹淨的。”當年那位父母官能在花姨和她公婆對簿公堂秉公辦理,還花姨一片淨土,她心裡是感激的。

    花姨面上一怔,握著鐲子的手不知道如何是好,府城周邊有軍營把守,算起來,就在離青州城八里的地方,騎馬很快就到了,騎馬車也就三刻鐘的時間,花姨捏著鐲子,“將軍能救您嗎?”花姨速度快,一個時辰那邊救派人來了,當然來得及的,想到這次,花姨臉上有了笑。

    沈月淺搖頭,“花姨,現在別去,門外的人奈何不了我的,將鐲子交給對方,縣太爺的事情抖到上邊,不僅僅會抄家還會被判刑,不用擔心他報復,之後派來的縣太爺,一定不會胡來了。”皇上想要控制各地府衙,會派人監督,知縣巡撫再也不是一方霸主了。

    花姨聽得明白,沈月淺微微一笑,“快去收拾您的東西吧。”給小劉使眼色,小六會意,跟著花姨進屋,偷偷往她包袱裡塞了兩錠銀子。

    花姨打開門,門口站著四個彪形大漢,花姨訕訕一笑,門口的人果真沒攔著她,只是眼光在院子裡到處逡巡,少爺說裡邊住著個尤物,眼下已經找人等著晚上分享了,如果這個命好,明天早上少爺玩膩了,指不定還能給他們幾個開開胃,念及此,幾人又開始哈哈大笑起來。

    小六關上門,整理好馬車,沈月淺問他,“門口的人可以對付嗎?”

    “可以。”四個人看著牛高馬大,不過是早就被掏空了身子的人,也就能充門面嚇唬人而已,沈月淺估摸著時辰,算著花姨差不多到家了,沈月淺才慢悠悠上了馬車,等著小六出門將人解決了回來。

    門口傳來碎罵喊叫求饒,沈月淺靠在車壁上,腦子一片清明,驚覺有人走了過來,沈月淺掀開簾子,小六嘴角有烏青,朝她點頭後跳上馬車,行至門口,沈月淺看四個人趴在地上打滾,再沒了剛才的氣勢洶洶,沈月淺眼瞎擔心掌櫃的,早上出門一直沒回來了,落入那幫人手中,他肯定吃不消,掀開一角簾子,問小六,“找得到鐵叔嗎?”

    小六遲疑地搖了搖頭,片刻後才道,“說不定給您抓藥去了,我們去醫館問問就知道了。”他將沈月淺的藥撒了,掌櫃的出門一定會想著再去醫館抓藥的,夫人就是他們的命,夫人死了,他們一定沒命活,小六堅定不移的這麼認為。

    沈月淺微微頷首,放下簾子,心境不同,身子好似也好了許多,沈月淺伸手觸碰下自己胸口,軟軟的,再沒有之前疼痛了,剛開始慢慢會有奶,隨後也沒了,大夫說生了孩子後容易得這種病,消炎就好,沈月淺輕輕揉了揉,確實好了。

    沈月淺這邊找掌櫃的,而拿了鐲子的花姨卻沒有回府,她記掛著沈月淺安全,哪怕沈月淺說了沒事,她心裡仍然不放心,去城門口租了輛馬車,報了地址,對方一聽軍營的名字就不願意去了,花姨只得說是給當兵的兒子送點吃的,又加了錢對方才應下。

    誰知道,馬車上了官道後速度越來越難,加之天又炎熱,花姨更是煩躁,卷起簾子,勸車夫快些,車夫看看日頭,不在意道,“夫人,您放心,保管到了軍營您和您兒子有時間說話。”到一處河邊,見有婦人在河邊洗衣衫,車夫勒住韁繩,回眸解釋道,“趁著有誰,我順便喂個馬,天還早著,不急。”

    花姨著急得不行,本是看著車夫年紀稍微大,以為是個穩妥的,不想性子慢得她發慌,索性跳下馬車,烈日當頭,她也顧不得熱了,擔心路上再出麼蛾子,車夫喂水她就去旁邊拔青草,免得半路上車夫又找幾個耽擱時辰。

    文忠昨日打聽了一天,今早也去問過,都說不認識沒見過掌櫃的畫像,吃過午飯,眼看著還是沒有消息,文博武神色晦暗,提出啟程,文忠明白他是害怕耽擱了找沈月淺的事,畢竟,當日沈月淺離開的時候只帶了一個掌櫃,真還有其他人,不可能沒有風聲。

    等著奶娘洗好尿布就啟程,隨意一瞥,馬車上的包裹漏了出來,有兩錠銀子,再看那名車夫提桶抬水回來,聽對話,就知曉車夫是婦人雇的,難保不會見財起意,文忠不是個好人,換做平時他一定不會插手,可如今情況不同的,做件好事就是積德,他只希望能讓大少夫人快點回到主子身邊。

    站起身,走向馬車,車夫以為他要做什麼,驚叫一聲,拔草的花姨也望過去,以為文忠要搶她包袱,煞是白了臉,她害怕將鐲子弄壞了,一直放在包袱裡,“小偷啊……”

    文忠手一抖,心想真是個不識好歹的婦人,卻也沒解釋,跳上馬車關上了簾子,車夫一臉戒備的望著他,而花姨扔了手裡的草跑過來,掀開簾子,緊緊盯著包袱裡的兩錠銀子,想明白了什麼,緊張不已的接過包袱抱在懷裡,小心翼翼地翻著最裡邊的鐲子,銀子掉在地上了也不管,文忠只當她是個腦子蠢的。

    看車夫的眼神明顯變了,或許還真是被她說中了,任由車夫見到這兩錠銀子,婦人估計命都沒了。

    文博武一手抱著葡萄一手撐著傘,車夫和婦人一人一句,嚇得他懷裡的葡萄不安的扭了扭身子,沉臉轉過身子,就看文忠變了臉色,拽著婦人雙手不放,文博武目光陡然一變。

    花姨被這個年輕小夥子拽得手疼,她可不敢鬆開,死呀咧嘴道,“有劫匪啊,有劫匪啊。”

    文忠認得這個鐲子,是文博武尋了好久才尋到的一塊紅玉,為了在桌子內側刻字,毀了不少地方,好在最後打磨出來的玉鐲沒有一點瑕疵,取貨的時候是他和文貴一起去的,文貴看著鐲子還朝他說了句,“這兩日主子心情不好,這個鐲子就是讓主子高興的東西了,信不信,誰要是將鐲子摔壞了,主子毫不猶豫會要了他的命。”

    文忠被文貴看得毛骨悚然,那一刻,文忠以為文貴會陷害他,不想文貴小心翼翼的抱在懷裡,跟抱著自己女兒似的,就差沒說,“小乖乖,快睡覺,爹爹陪著你了。”

    文忠搶過鐲子,裡側果真有字,晨曦,夫人的字,文忠正要出聲質問,有人已經搶先了一步,“鐲子是哪兒來的?”背後陰冷的聲音響起,文忠識趣的側身就鐲子遞了過去,手拽著婦人手腕,只要她說個不知道,隨時能捏斷她的手。

    花姨面色一白,並沒有因為年輕人的好看就迷了眼,因為,她從他眼裡看到的是濃濃的肅殺之氣,花姨身子哆嗦得厲害,這時候,男子懷裡的小孩子嚶嚶哭了起來,男子將她身子放平躺著,花姨驚呼了一聲,這個小女孩,像極了夫人,誰知,手上的力道又是一重,花姨疼得雙脣哆嗦,“是,一位夫人送的。”她不知曉該不該說實話,面前的男子非富即貴,夫人是他妻子還好,如果是小妾,逃跑出來的小妾被抓回去,命運可想而知。

    想到這個,花姨閉著嘴,不再說話了。

    車夫看情形不對,馬車也不要了,轉身就要逃命,跑了幾步就被人攔住了,他急忙投降道,“我不認識她,她只給了我銀子叫我送他去軍營,不關我的事。”

    文博武面色一冷,“你去軍營做什麼?”輕輕摸索著鐲子內側,複雜的字哪怕再小他也摸得出來,是他送給沈月淺的,回到府裡沈月淺已經睡下了,他偷偷戴在她手腕上,沈月淺皮膚白,十指纖長,紅色十分襯她,翌日他有事忙,並沒有看到沈月淺收到禮物的心情,只是傍晚回來時,沈月淺有意無意的在他跟前抬手,嘴裡說著好話,沈月淺走了他沒有檢查過梳妝盒,沒想著她帶著這個鐲子,還以為為了給太夫人守孝,她已經將鐲子收起來了。

    花姨咬著脣,不想多說,這時候,手腕被人一擰,好似要斷掉似的,花姨已經疼得滿頭大汗,“你是夫人的什麼人?”

    文博武給文忠示意,花姨感覺手臂上力道一松,不用看,也明白手上一片烏青了,滿臉戒備的望著文博武。

    “他是我妻子。”文博武閱人無數,聽婦人的話,心裡已經松了口氣,婦人的口氣明顯鐲子是沈月淺送的,而不是用其他途徑得來的,只要她好好的,文博武就覺得比什麼都好。

    花姨看了他好幾眼,再看他懷裡的小嬰兒,已經信了一大半,想到沈月淺還在院子裡,花姨又著急起來,上前拉文博武的袖子,被他躲開,花姨也顧不得了,“婦人在宅子裡有危險,您快去救救她。”此時,花姨心中想的更多是小兩口鬧矛盾了,沈月淺離家出走。

    文博武眼中閃過滔天的殺氣,嚇得花姨縮著身子,文忠已經轉而解開韁繩,問了位置,向文博武稟明後先走一步,奶娘有眼色的收拾好東西,上馬車時,看了花姨一眼,花姨不明所以,奶娘拉著她上了馬車,文博武該是有話要問她。

    馬車上有冰塊,葡萄已經安靜下來了,連著趕路,照顧得再好,葡萄頸窩長了痱子,花姨不知所措地看著文博武,說了宅子的事情,“縣太爺隻手遮天,城裡但凡有點姿色的姑娘都被他們糟蹋了,夫人,不知怎麼夫人和馬少爺結了仇,馬少爺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花姨看文博武長相大概明白兩人鬧了什麼矛盾了,這樣好看的男子,從來都不是屬於一個人的,心裡為沈月淺感到難受,不由得說得更多了,“夫人性子好,我看得出來她吃了很多苦,整天迷迷糊糊的,吃了藥也沒多大的成效,我與夫人講我年輕那會的事,夫人會哭,你……要好好對她……”話到了嘴邊,終究沒將那句你不要辜負她說出口。

    文博武張嘴問了幾句城裡的情況,越往下,文博武心越沉,果真是強龍鬥不過地頭蛇,文忠派人打聽來的消息都是假的?掀開簾子,往外吩咐了句,小廝轉身駕馬離開,花姨心裡松了口氣,看文博武寶貝那個鐲子,心裡嘆了口氣,只希望夫人平平安安才好。

    在醫館沒找著掌櫃的人影,小六心裡不安,多花了些銀子差人打聽,對方見是他,支支吾吾半天不敢說,小六明白了什麼,拽著人去街角,拳腳兩三下對方什麼都招了。

    掌櫃的花錢找人幫忙,對方不願意買賬,還將銀子搶了,青州城的知縣不過一八品霞官竟無法無天,小六又問了兩句,對方叫苦不迭,“你們外來的不知道,青州城有名的幾個老大,都是縣太爺親戚,找他們幫忙不是自尋死路嗎?”話沒說完,胸口又是一痛,捂著胸口,怒氣衝衝的瞪著小六,實在看不出來這樣一個人下手如此狠毒,“你說過我說了你就不打我的。”

    “我不是打你,是踢你。”說完這句,小六轉身就走,回到馬車上,朝裡道,“夫人,奴才先送您出城,之後再回來接掌櫃的,放心,不會有事的。”

    沈月淺察覺到事情不對,想要多問,小六已經揮著鞭子,馬車跑得快,沈月淺東倒西歪,到了城門口,竟然攔著盤查後才放行,他們來青州的時候明明沒有這麼嚴格。

    小六知曉事態嚴重,只得先找個地方隱藏起來,出城,只有等松懈的時候了,沈月淺掀開簾子也發現不對勁了,馬家父子的行徑分明是隻手遮天一攬獨大,和土皇帝沒什麼區別。

    小六駕著馬車轉身,為了安全,去布莊買了身粗布短衣,頓時,像變了個人,從背影看去,和一般的老者沒多大區別,不過步伐穩健罷了。

    本是要去找間客棧,待發現街道上官差朝著客棧裡走,拿著沈月淺的畫像到處打聽,小六神色愈發深沉了,好在官差目標明確,沒有攔著街道上的馬車,小六尋了處空地停下馬車,問沈月淺,“夫人,今日不出城,夜裡只怕就麻煩了……”

    沈月淺也留意到了,“小六,我們先找到鐵叔,你和他一起走。”之前沈月淺沒了求生的意志,如今被逼急了,反而越想活下去了,她也是怕死的吧。

    “夫人,掌櫃的會想法子離開的,你不走,我也不走。”與其看沈月淺遭罪,不如一起死了,文家看在他還算忠心的份上不會為難玩得好的幾個兄弟,何況,掌櫃的還有家人。

    天邊的太陽已經漸漸往西,小六眯了眯眼,握緊了拳頭,“夫人,等換崗的時候,奴才帶著您硬闖,您穩住了身子就行。”城門換崗,戒心低,那時候就是機會,小六不敢放沈月淺一個人留下,和沈月淺去一個小館子要了碗麵條,吃完了,就要準備出城了。

    誰知道,這時候街道上卻亂了起來,人心惶惶,小六聽著他們嘴裡喊打起來了打起來了,才知曉,吳將軍帶著人,城門士兵不讓進,吳將軍直接下令將人殺了,點了縣太爺名字。

    小六看他們臉上雖然害怕,可還夾雜著興奮和激動,縣太爺在,老百姓哪有好日子過,不一會兒,就聽有人大聲呼喊著,“去衙門,吳將軍要將縣太爺極其兒子斬首呢。”

    這句話一處,百姓臉上的慌張恐懼沒了,只剩下完完全全的興奮和激動,老闆也忍不住喜極而泣,和身邊的老婆子道,“可以送信給梨花,讓她回家了。”

    沈月淺微微一想,估計是花姨拿著鐲子去了軍營,問老闆軍營多遠,老闆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幹,高興道,“不遠,不遠,來回不到一個時辰,小娘子,今日的麵條我老頭子不收錢,我和老婆子準備去衙門看看熱鬧。”他女兒嫁出去,多少年都沒有回來過,就是害怕入了縣太爺父子的眼,老兩口也不敢去看她,害怕縣太爺父子拿這件事威脅梨花回青州城。

    沈月淺面上動容,遭了多少年的罪才會千夫所指,人盡可夫,回以一個笑,“謝謝老闆了,我也想去看看呢。”可惜文博武不在,否則,藉著這件事提出朝堂制度改革,反對的人也沒話說,山高皇帝遠,百姓們看到的全是衙門的剝削,對朝廷哪會心存感激,他們不會知道,皇上愛民如子……試想,如果杜家從這種地方謀反,被壓迫的百姓只怕會一呼百應吧,想到這個,沈月淺臉上一陣落寞,“小六,我們也去縣衙看看吧,說不定鐵叔也會去呢。”

    小六點頭,他更希望的是吳將軍能認出夫人,將夫人帶回去,這一趟,他心裡真的是害怕了,掌櫃說的見世面他也不敢想了,別提心吊膽就是他最好的日子。

    縣衙早已人滿為患,小六鐵了心要吳將軍認出沈月淺,盡量直起身子在外邊開道,吃力地將沈月淺帶到了最裡邊,縣太爺父子跪在地上,馬衝更是衣衫不整,他正和女子辦事呢就被人從床上揪了起來,隨後就是拳腳相加,在青州城十餘年,從來只有他打別人的份,張嘴叫人,還未發出一個字就被對方一腳踢暈了過去。

    此時看上邊大家都被壓得跪在地上,馬衝還沒回過神來,捂著胸口,一咳嗽,吐出來的全是血,身子痛得好似沒了反應,“爹,您起來,青州城可是我馬家的天下,您要為我做主啊。”

    沈月淺發現,不僅僅縣太爺父子,身邊還跪著許多人,耳邊的百姓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沈月淺皺了皺眉,縣太爺在青州城黑白通吃,還和開設青樓賭場有關。

    一人道,“地方那人就是縣太爺八姨娘的哥哥,平日專乾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另一邊是十三姨娘的弟弟,開設青樓的,聽說培養了一批打手,來我家問過我兒子,我兒子沒答應,菩薩保佑,幸好我兒子沒跟著去。”

    另一人道,“你小聲點,聽說來得是將軍,也不知縣太爺怎麼得罪了人,竟一窩全被端了,早知道將軍這麼厲害,當年我就該去軍營找將軍為我家做主……”

    這個話題一開,耳邊全是啜泣聲,在青州城百姓,誰家沒有被縣太爺欺壓過?剛開始生意隔三差五出事,之後生意好了,全是交錢買來的平安。

    年年都希望縣太爺被調職,年年他都在,忍氣吞聲了十來年,不想他們已經習慣了,誰知,還有蒼天開眼的這一天,不知誰先往裡邊扔東西,隨後越來越多,其實隔得遠根本扔不到他們身上,可老百姓還是鍥而不捨,沈月淺看得心酸,這時候,馬衝怒氣衝衝轉過頭來,怨毒道,“過了今日,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他的話一說完,老百姓再也不敢動了,縮著脖子,身子不停往後退,馬衝身邊的其他幾人也看了過來,比起馬衝,他們算得上好了,橫行霸道了這麼多年,猛地成了階下囚還沒沒回過神來,聽了馬衝的話,目光也變得嗜血起來,“等老子出了這個地方挨個挨個收拾你們。”

    沈月淺不知道他們哪來的本事,還想從裡邊出去,吳將軍性子直,既然來了,得知青州城的情況,上邊的巡撫也是討不了好處的,他管轄的地方,一方知縣做大,百姓民不聊生,沒有巡撫的縱容,沈月淺不相信。

    馬衝一眼就認出了人群中的沈月淺,一襲月白色長裙,衣袂飄飄,姿色出眾,這樣的情況,他的身子忍不住有了反應,本來,今晚她就該承歡他身,下的,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喉嚨不適,又噴出一口血來,脣角流著血,眼神貪婪曖昧,抬起手,正要衝沈月淺比劃個下流的手勢,只聽到■嚓一聲,手斷了。

    他再次暈了過去,文忠看向最裡側站著的沈月淺,微微頷首,轉身回到文博武身側,從後邊一出來,就認出沈月淺,不想馬衝到死了還敢肖想不屬於他的,本想直接要了他的命,主子卻說留著,文忠明白,馬衝,文博武是要自己動手了,故而,自己只是出手斷了他一隻手。

    沈月淺整個身子僵住,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他不是在京城嗎,怎麼會來青州,眨眨眼,確實是他,人瘦了,蕭瑟了許多,下巴胡渣子都出來了,哪怕周遭人都稱讚著他好看,沈月淺還是看出他的蕭瑟來。

    小六也認出文博武了,心裡總算松了口氣,如今就是找掌櫃的了,小聲朝沈月淺說了句,看她沒有反應,小六也不介意,文博武在,夫人不會被欺負了去。

    百姓們的視線全移到了文博武身上,“他就是吳將軍,我以為起碼是個中年男子,沒想著他這麼年輕,在青州城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好看的人。”

    “可不就是,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

    “太好看了……”

    沈月淺耳邊嗡嗡嗡響著,她身子麻麻的,軟軟的,好似踩在雲端,感覺不真實,可坐在上邊的人確實是文博武無疑,他懷裡,還抱著孩子,這一刻,沈月淺竟然害怕了,轉身就往外跑,可滿滿當當圍了許多層,又沒有人開路,憑著她的力氣怎麼走得出去……

    文博武懷裡的葡萄睡著了,坐在堂上,在人看不見的地方捏了捏她的鼻子,隨後,直起她身子,裝作不經意的將她正面對著沈月淺,沒想著她會在青州城,如果,不是文忠多管閒事幫了那名婦人一把,她要如何脫身離開,念及此,眼神一片陰翳,“可以開始了。”

    吳將軍頷首,若不是文博武身邊的小廝說他來了青州,他還不相信,直到帶著人倒青州城下,他才明白文博武的意思,不過一個小小的知縣魚肉百姓,不將朝廷律法放在眼裡逼良為娼,這等人,該殺。

    “馬知縣,你在青州十餘年,不為百姓謀福祉就算了,還做乾不得人的勾當,魚肉百姓,試圖坐地為王,說,是何居心?”吳勇常年在軍營,說法氣勢足,當即,馬知縣就軟了身子,“下官,下官……”

    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來,然後,眾人只看到他藏藍子袍子一片濕潤,一股怪味蔓延開來,沈月淺一怔,蹙眉地轉過身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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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9 22:37:24 |只看該作者
第141章 殘酷懲罰

    一時之間,眾人紛紛交頭接耳,喜悅難以言表,沈月淺走不出去,只得轉回身,低頭等人潮散了再說。

    縣太爺此舉,嚇壞了他身邊的人,抬眸看著上首冷峻的男子,心裡明白這次怕是出事了,這麼多年,縣太爺從來沒有怕過誰,眼下竟嚇得尿禁了,頓時,人也規矩起來,雙手撐著地,不住的磕頭。

    吳勇辦事速度快,差人拿出一份罪狀,罪狀上的墨跡還未乾,不礙吳勇看上邊的字,當著大傢伙的面念了出來,而地下跪著的縣太爺更是頭貼著地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關於這些,馬知縣承認與否啊?”吳勇聲音粗獷,面相凶狠,馬知縣哪敢說個不字,戰戰兢兢的抬起頭,話利落了許多,“下官,下官認罪,至於下官犬子,他沒有功名在身,貪污受賄不關他的事,還請……”

    吳勇抬手打斷他的話,“關於犬子,貪污受賄確實與他無關。”在馬知縣鬆口氣的同時,吳勇再次開口,“他犯的罪可比這個重多了,逼良為娼,橫行霸道,開設青樓,不管哪一條都是死罪。”

    馬知縣面如死灰,張嘴想為自己兒子解釋兩句,當初馬衝在外邊亂來的時候他就勸過不要做得過了,可一年兩年沒有出事,他便不再盯著,不想今日全被端了出來。

    吳勇不打算過問馬知縣的事情,畢竟他是朝廷命官,視線森然的轉向其餘幾人,嘴角噙著憤怒的笑,“來人,將這些人拖出去斬首示眾,經過青州偶遇刁民魚肉百姓,也算為百姓做了點事。”

    手輕輕指著面前的人,其餘幾人嚇得面色慘白,不停磕頭求饒,然而,瞬間被堵住嘴,沒了聲音,趁著人多,吳勇當即叫人押著他們去刑場,多一天都不想留給他們了,轉身,見文博武目光意味不明的落在馬衝身上,吳勇會意,側目給身邊的副將交代了兩句,隨即,浩浩蕩蕩的人群向刑場轉移。

    人走了,沈月淺抬眸望了眼裡邊,除了收拾的幾個小廝,沒了熟悉的身形,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感覺,只是悶悶的難受,四周一看,也不見小六的影子,抬腳,慢悠悠隨著人群往外走。

    隨即,手臂被人大肆拽住,身子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力道緊得她透不過氣,天熱,身子本就不舒服,挨在一起更是難受,沈月淺雙手抵著他的身子,掙扎,只聽頭頂響起一道怒氣分明的聲音,“你還要去哪兒?”

    不知為何,眼中一片酸澀,快要溢出眼角,抬起頭,望著劍眉星目的男子,她不敢眨眼,害怕一眨眼就會哭出聲來,雙脣顫抖道,“出了汗,我想換身衣衫……”脫口而出,沈月淺差點咬到了舌頭,臉色微微一紅,不自然的別開臉去。

    滿腔怒氣沒了發泄的出口就散了,文博武無奈地嘆了口氣,剛沈月淺使著勁往外走他看在眼裡,手移到她後背,果真一片濕濡,又氣又憋悶道,“活該。”卻也是松了兩人的距離,改為牽著沈月淺的手,她生病他沒有陪著,只聽花姨說病得不輕,這才在青州城耽擱了幾日,文博武又疼又氣,一句話也不想說。

    牽著沈月淺一直回到之前住的客棧,徑直上樓,吩咐小二備水,沈月淺忐忑不安,一路上不知道如何開口,低著頭,無聲流著淚,明明是她不對,文博武卻一句指責都沒有,她心裡難受。

    文博武余光一直留意著,看她肩膀微微顫抖就知曉發生了什麼,難得第一次沒出聲哄她,她一言不發說走就走,留下一爛攤子什麼都不交代,路上,他甚至想過,找到她一定要好好訓斥一通,可得知她在青州城,甚至可能會出事,他就想著算了,只要她好好的,不管如何他都認了,比起上輩子求而不得,這輩子起碼還有三個孩子不是嗎?

    回到房間,文博武鬆開手,心裡一陣煩悶,張嘴想讓沈月淺和他回去,又擔心沈月淺說出讓他傷心的話來,兩人沉默無言,何時,他和她會沒了話說,推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沈月淺趴在桌上,不知道為何,她心裡就是難受,眼淚止也止不住,文博武走到樓梯口就聽著聲音了,步子一頓,猶豫良久又轉身回去,遇著提水上樓的小二,文博武順勢接過,“我來。”

    沈月淺腦子裡沒想過兩人會再遇見,聽了花姨的話後,她想著,等她找到玲瓏的爹娘了就回京城,可她下意識的不想去想回京城後的事情,文博武不原諒她了,不會看她一眼,那種局面,她想著就難受,不想,文博武會來青州城……

    好一會兒,感覺有人輕輕拍著自己的背,沈月淺身子一僵,抬起頭,文博武一臉無奈地望著她,“不是說熱嗎?再哭下去更熱,先洗個澡。”

    沈月淺再也忍不住,伸手摟著他的腰,嚎啕大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文博武哭笑不得,“你沒心沒肺,不顧我和三個孩子悄悄離開,如今倒像是我逼著你走似的,別哭了,我在呢。”

    等沈月淺哭夠了,文博武才捧起她哭花的臉,髮髻散了,汗膩的貼在臉上,不只她的衣衫濕了,文博武腰間也濕了一大片,看她臉色通紅,一半是熱的一半是捂的,文博武害怕嚇著她了,放柔了嗓音,“清洗下身子。”

    沈月淺這才發現,屋子正中間擱著一隻木桶,吸了吸鼻子,哭得久了,不時一抽一抽的,看文博武轉身要走,沈月淺忙拉著他,用力的。

    文博武心中一軟,“我看看花姨替你拿的衣衫來了沒。”小六沒走掉,他讓小廝跟著,花姨也在,估計早就在樓下了。

    “我……”沈月淺張嘴想說什麼,嗓音早就哭啞了,她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委屈,就是想哭得厲害。

    “要說什麼慢慢來,不急,你大病未愈,濕衣服穿在身上難受,別又加重了病情。”輕輕拍了拍沈月淺的手,拉著她走到木桶邊,“洗好了叫我。”

    走出門,文博武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他以為自己是怒氣大過喜悅的,他疼在心尖上的人竟然將自己陷入那樣的境地,馬家父子一看就不是好人,落入他們手中,她可怎麼辦?

    聽著裡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文博武忍不住嘆了口氣,理了理腰間大片的水漬,朝樓下走去,文忠抱著孩子站在大堂,忙迎了上來,花姨抱著沈月淺的包袱,臉上懼怕沒了,面色平靜,跟著上前將沈月淺的包袱遞給他,又瞥了眼地上跪著的鐵叔和小六,沉默不語的等著文博武開口。

    “你抱著小姐,一切事情等夫人下來再說。”文博武投去一瞥,花姨忙小心翼翼的伸手接過文忠手裡的孩子,文忠手中一空,面色恢復了正常,“人已經換下來了,給文貴去了信,您看是現在還是之後見?”

    “不急,向吳將軍借兩個人,將人送去京城,別讓他死了。”敢對沈月淺動心思,他哪會輕易就讓他死了。

    文忠會意,施禮後轉身走了,地上跪著的掌櫃和小六不說話,文博武在就近的凳子上坐下,斂去殺氣,又恢復了溫文爾雅的氣質,花姨抱著孩子,雙手不自主的顫抖,男子三五句話就讓縣太爺丟了官職抄了家,馬少爺以及一幫狐朋狗友斬首示眾,不是她能得罪的人家。

    文博武目光清冷,臉上無悲無喜,就這樣,小六和掌櫃的心裡打鼓。

    “掌櫃的在京中多年,家裡妻兒孫子健在,不安享晚年?”文博武心底並沒臉上表現得不在乎,他派人將掌櫃的家人全部關押起來,沒找著沈月淺人影或者沈月淺有個三長兩短,他要所有人陪葬。

    掌櫃的一聽,立即白了臉,磕頭道,“老奴知道錯了,還請將軍大人大量,饒過小的一家,小的願意以死謝罪。”掌櫃的腦子不糊塗,他以為走之前安排妥當家人不會出事,等沈月淺去南邊回去,人安然無恙,有沈月淺在,文博武不會為難他的家人,是他想錯了,文博武威風凜凜,殺人無數,哪會將他的家人放在眼裡,直到這一刻,掌櫃的才感覺到了恐懼。

    文博武冷哼一聲,空盪蕩的掃了一圈,旁邊的小廝會意,不一會兒就泡了一杯茶來,聞著味道,文博武就蹙了眉,斜了小廝一眼,小廝叫苦不迭,這種客棧,哪有上好的茶,擱下茶杯,悻悻然道,“奴才知道哪兒有好茶了,這就去拿。”馬家被抄了家,裡邊除了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還有就是不同的茶葉了。

    文博武熱得厲害,將就著抿了一口,這才慢慢看向地上跪著的人,一聲不吭,就是這樣,才讓掌櫃的小六更是沒底,穩穩跪著沒動,不知何時,樓上傳來響動,文博武緊了緊手裡的包袱,緩緩走了上去,地板上,盡是掌櫃淌下的汗珠,同樣的,小六頭下方的地板也濕噠噠的,兩人維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敢動。

    文博武推開門,沈月淺坐在木桶裡,只露出一個頭,雙眼通紅地望著他,“我洗好了。”沈月淺找不到擦身子的巾子,只能想法子弄出點動靜,她知曉,文博武在樓下一定聽得到,接過文博武遞來的巾子,沈月淺面露猶豫,踟躕著開口讓文博武出去,誰知,文博武搶了先,“你哪兒我沒看過,遮也遮不住……”目光有意無意地看著藏在水下的身軀,沈月淺面色羞赧。

    往回兩人親密也多是晚上,燈光朦朧,哪怕白天也是躲在被窩裡,何時光明正大裸著身子過,抿著脣,沈月淺一動不動,文博武卻好似沒了耐心,伸出手,將人提了起來,沈月淺大羞叫嚷起來。

    文博武瞪她一眼,“我不動你,你好好來,弄濕了手裡衣衫看你怎麼出去。”得知她胸口發炎,他只是想看看好些了沒,看兩處渾圓隨著她動作晃悠,估計好得差不多了,文博武退後一步,將她的衣衫一件一件從包袱裡拿出來。

    沈月淺不知所措的背過身,擦乾後伸手問文博武要衣衫,語氣快哭出來了,文博武深吸一口氣,覺得沈月淺就是來討債的,討上輩子他欠下的風流債。

    慢條斯理穿好衣衫,沈月淺才轉過身來,剛才她動作大,文博武衣衫也濕了,此時站在三步遠,低頭垂眸,看不清神色,沈月淺心裡難受,上前用力抱著他,臉貼著他胸口,囁喏的喚了聲,“夫君……”

    良久,文博武才伸手環著她,沒個好氣,“現在知道我是夫君了?走的時候你可瀟灑得很。”心裡不氣是假的,他一直覺得沈月淺就是被他寵壞了,離家出走的事情也做得出來,換成上輩子的那個沈月淺,巴不得整天纏著他,巴結討好他呢。

    順著她臉側的頭髮,文博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了,“阿淺,我該拿你怎麼辦?”

    不帶感情的一句話,沈月淺又紅了眼,察覺她氣息不對,文博武捧起她素淨的小臉,“下去看看葡萄吧,這些日子她吃了不少的苦。”樓下還有人等著,不是收拾她的時候。

    再看到葡萄,沈月淺又紅了眼眶,有些時日不見,葡萄身子硬朗了許多,花姨抱著她也不認生,沈月淺伸手她也不拒絕,軟軟的,比之前重了,沈月淺緊緊抱著她左右晃著,像是失而復得似的,擔心她又哭,文博武將話題移到掌櫃和小六身上,昨天他就覺著自己看見的是小六,文忠差人打聽,估計馬家父子得了消息隱瞞起來。

    經文博武打岔,沈月淺也注意到地上跪著的鐵叔和小六了,“鐵叔,你沒事吧,有沒有被馬家人抓住?”掌櫃年紀大了,落到馬衝手裡肯定要吃一番苦頭,“你們快起來說話,我和小六找了你很久了。”

    掌櫃的哪敢起身,規矩地朝沈月淺磕了個頭,“老奴沒事,察覺到事情不對,散了錢財就找個地方躲起來,想著知會您和小六一聲,回到宅子才發現沒人了,清楚您和小六出城了……”

    旁邊的文博武冷哼一聲,“出城?也可能是羊入虎口了。”

    掌櫃的低著頭,不敢再說話,沈月淺發覺文博武臉色不對,也知曉是遷怒掌櫃和小六了,咬著脣,低頭道,“宅子裡的包袱都簡單收拾過的,一看就知道,夫君,我們回宅子慢慢說好不好,掌櫃和小六也是被我逼的。”

    文博武神色一沉,見沈月淺小心翼翼拉著他袖子,明顯示弱,文博武一口氣悶在胸口不上不下,卻也沒多說什麼,掌櫃的明白,他和小六以及家人的命算是保住了。

    進了沈月淺買的宅子,文博武一張臉更是陰沉了,掌櫃的和小六走在最後邊,一句話不敢說,目送兩人上了樓,掌櫃的正要鬆口氣,就聽樓梯上,文博武明顯動怒了,“這種地方是住人的嗎?你身上沒銀子了還是怎麼樣?”

    踩在木板上咯吱咯吱響,文博武體型高大,聲音更是明顯,他覺著沈月淺就是挑準了自己拿她沒辦法才敢如此為所欲為,沈月淺不明所以,轉過身,懷裡一空,葡萄被文博武抱著轉身走了,沈月淺面上一白,上前欲拉文博武,而文博武已經兩個縱身跳了下去,沈月淺待坐在地上,臉上血色盡失,文博武果真還是厭倦她了,不要她了,坐在地上,抱著葡萄回去了,她又沒有家了對嗎?

    不一會兒,聽到樓下傳來腳步聲,以及馬車離去的聲響,沈月淺知道是文博武走了,抬手摸了摸眼角,奇怪的是沒有一滴淚,明明,她之前還哭得如此厲害。

    文博武轉身回來,看沈月淺坐在地上,臉色更是難看,提起她就往屋子裡走,沈月淺一直木訥得很,隨著他折騰,自己被綁在凳子面朝地也不知,屁股上一涼,她才回過神來,抬起頭,夕陽下,逆著光,文博武的神情看不真切,然後,屁股上一痛,沈月淺才察覺,文博武在對她用粗,粗壯有力的手,握著不知哪兒找來的荊條,打在自己屁股上。

    文博武真的是氣瘋了,沈月淺在京中鋪子盈利多少他不清楚,手裡絕不是缺錢的人,竟然落魄到住這種地方,他要比做點什麼,胸口的火沒法發泄。

    下樓將葡萄交給花姨看著,遣走了所有人,從樹枝上折了荊條,臉色鐵青上了樓。

    沈月淺皮膚白嫩,一條下去,肌膚間就起了紅色印記,文博武臉上並沒因此便得好看,接著又是一下……

    沈月淺掙扎得厲害,雙手也被綁在凳子上,屁股上傳來火辣辣的疼,文博武真的下手打她了,沈月淺吸了吸鼻子,也不知怎麼,心裡就是難受,之前聽文博武語氣以為他不生氣了,臉貼著凳子,嚶嚶哭泣起來,屁股隨著荊條落下一顫一顫,沈月淺不知想到什麼,止住了哭泣,臉色蔓延無盡的絕望,“你打吧,我也不想活了。”她本就沒想活的,不過是花姨的話讓她有了活下去的動力,如今,文博武像對丫鬟奴才一樣罰她,她真的不想活了。

    文博武身子一頓,臉色發白,這一下,力道明顯比之前重,“死了才好,死了也不用我牽腸掛肚,不吃不喝,害怕你磕著了碰著了,早知你是個沒心沒肺的,見你第一面就該將你弄死了。”說著,文博武又是一氣,手中荊條再次落下。

    沈月淺聽出文博武話裡的意思,又開始哭起來,平日多端莊嫻靜的一個人,竟也學著市井潑婦撒起潑來,“你都不喜歡我了,我知道,你喜歡別人了,在江南的時候還買了一個女子,你騙人,你騙人……”大山從賣鋪子的掌櫃聽來的,男子都逃不過美色,便是嚷著不納妾的博武將軍不也在江南買了位揚州瘦馬,文博武平日對她的好都是騙人的,想到這個,沈月淺不知怎麼就發了狠,理智全無,蒼白著臉道,“不用你打死我,我自己動手……”說著,牙齒咬向自己舌頭,她不想活了,她什麼都沒有,文博武不喜歡他了,一點都不喜歡了。

    文博武看出她不對勁,雙手一抖,手裡的荊條落地,抬起沈月淺的小臉,用力撬開她嘴巴,眼神紅得充血,聲嘶力竭道,“張嘴,不準咬,聽到沒有……”力氣大得陷入沈月淺肉裡,隨後聽到一聲咳嗽,文博武手不敢松下,而沈月淺嘴角已經蔓延出血絲,文博武緊緊咬著脣,“阿淺,阿淺……”

    沈月淺疼得厲害,她以為自己就要死了,軟軟的趴在凳子上,全身都疼,臉頰,屁股,腿,肚子,到處都疼得厲害,“博武哥哥,博武哥哥……”

    聽著沈月淺囈語,文博武身子顫抖得厲害,解開她的束縛,用力抱著她,“阿淺,阿淺,睜開眼看看我……”他就是氣,氣沈月淺將他推給別人,不信任他,不顧三個孩子和流言蜚語,離京又將自己置於這樣的險地,不懂得照顧自己,明明,她只要在自己身邊一切都好好的,為什麼要鬧……

    文博武胡亂的穿好她的衣衫,走到窗口大聲叫了聲文忠,小廝推開院子的門,正要解釋文忠不在,就看自家主子臉色發白的站在二樓窗口,“叫大夫,快叫大夫。”

    小廝不敢耽擱,急匆匆跑了,還是第一次,看自家主子沒了氣度,語氣透著絕望,他只聽到閣樓上有動靜,是什麼聽不真切。

    文博武輕輕將沈月淺放在床上,木板還是會咯吱咯吱響,文博武已經顧不得挑剔了,緊緊握著沈月淺的手,心裡後悔不已,好不容易找到她,何苦要發火,沈月淺的性子吃軟不吃硬,何苦要和她爭辯,手輕輕刮過她嘴角,全身涌上一股無力感,這種感覺,只在上輩子時候有過,看著沈月淺被文昌侯府的人欺負,聽說她沒了孩子,“阿淺,等了你這麼久,我怎麼願意讓別人壞了我們的感情,你終究還是不信我。”

    寂靜的傍晚,他的聲音很輕很輕,隨著風,不知吹向何處。

    大夫來得快,在門口就猜測到了,不耐煩瞪著小廝,“夫人的是心病,心病還須心藥醫,我沒辦法。”大夫之前給沈月淺看過病,明白它的癥狀。

    小廝沒什麼耐性,拔刀架在他脖子上,惡狠狠道,“快上去,否則我現在就要了你的命,反正今天城裡死的人多,少一個也沒人發現。”

    果然,聽了這句,大夫害怕地縮了縮脖子,走得比誰都快,進了屋子,隱隱聞到一股血腥味,做了多年大夫,對味道特別敏感,看文博武坐在床邊,而床上的夫人,臉色蒼白躺著,憶起樓下人的威脅,大夫硬著頭皮走了過去,床邊的男子一動不動,大夫尷尬的咳嗽兩聲。

    文博武回過神,眼裡沒有焦距,凳子往旁邊挪了挪,大夫自己搬了凳子,取出手枕,把脈後,眉頭緊鎖然後慢慢舒展開了,“夫人的病好得七七八八了,這次是被氣急了,氣血上涌導致暈過去了,脈象上看,夫人氣虛……”

    文博武面上沒什麼表情,“她嘴裡有傷,你看看。”說著,輕輕地掰開沈月淺的嘴巴,大夫心下一驚,明顯是咬舌自盡留下的傷口,大夫戰戰兢兢道,“舌頭弱,只能開點消炎止疼的藥,慢慢好。”

    文博武點了點頭,補充道,“再開一點外敷傷口的藥,不留疤的那種。”

    大夫心裡雖然遲疑,也不敢多問,看此人裝扮就知曉不是善類,回去時,余光瞥到旁邊凳子,以及上邊的繩子,還有地上的荊條,好似明白了什麼,感謝背後投來一注陰冷的視線,大夫忙收回了目光,一顆也不敢多待的下了樓。

    之前一直文博武抱著葡萄,天黑了,葡萄左右看,皆是不認識的人,害怕的哭了起來,奶娘抱著好一會又開始哭,奶娘沒法,和文忠商量,“不若你抱著小姐回去找大爺,小姐怕是認人了。”客棧裡的客人全被清掉了,就他們一行人,吳勇在大堂等著和文博武說兩句話,軍營那邊離不開,看文忠抱著孩子,他追上去,“我和你一道,和博武將軍說兩句話就回去了。”馬知縣已經押著去了軍營,這種事不該他管,可不敢壞了文博武的事,何況,馬知縣在青州城耀武揚威多年,背後的巡撫不知情他自己都不信,即便不知情,收受賄賂總是有的。

    文忠點頭,到了宅子,裡邊黑漆漆的,葡萄一路上一直哭一直哭,好不容易在馬車上睡著了,下了馬車又開始,守門的小廝湊到文忠耳邊,小聲道,“主子心情不太好,不若還是將小姐抱去奶娘照顧著吧。”

    大夫開了藥,小廝熬了藥送上樓,屋子裡亮了一會兒,之後燈滅了就一直沒動靜。

    文忠蹙眉,“小姐哭得厲害,奶娘也哄不好,哭壞了嗓子誰負責?”

    小廝不敢多說了,吳勇站在樓下,讓文忠上樓通稟一聲,他也不明白,好端端的文博武來青州做什麼。

    文忠抱著孩子,踩在木板上,聲音大得他皺眉,實在是擔心木板壞了人會掉下去,掏出火摺子,他小心翼翼叫了聲,“主子,小姐哭鬧得厲害,估計是認人了。”

    很快,屋子裡亮起燈,文忠松了口氣,門開了,文忠站著沒動,沈月淺和文博武一起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打擾,他們更是不準進屋子,誰知,裡邊傳來一聲,“進來吧。”

    文忠踏進屋,屋子裡沒有屏風,一眼就能看清楚床上好的情景,文博武雙手撐著膝蓋,臉上神情不明,手裡的火摺子忽明忽暗,文忠再次解釋了原因,將葡萄遞給他,低頭退了出去,到門口時想著吳將軍在樓下,“主子,吳將軍說有事和您商量……”

    “不用,人他好好看著,不管誰問他要,不給。”這時候青州城鬧出這種事,對皇上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眼下他沒精神管這些。

    文忠稱是,主子臉色不對勁,床上的大少夫人更是不對勁,聽著小姐哭聲一動不動,擱以往從來不曾有過,想著其中一種可能,文忠身子一顫,腳步快了起來。

    到樓下轉達了文博武的話,送他走了,文忠才吩咐小廝去客棧將人接過來,夜裡小姐藥喝奶,奶娘缺不得,做飯的婆子也不能少了。

    文博武盯著和沈月淺像極了地小臉,又愛又恨,輕輕拍著她的背,自言自語道,“娘親誤會了爹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原諒爹爹了,葡萄,怎麼辦?爹爹做錯事了。”

    葡萄哪聽得懂,回到熟悉的懷抱,咿咿呀呀哭了一會兒就睡著了,文博武就這麼抱著葡萄,整整坐了一宿,直到東邊,一束光緩緩升起,床上的人微微扭了扭身子,文博武才有了反應,這一反應差點將手裡的葡萄扔了出去,他朝外叫了聲奶娘。

    奶娘一宿沒睡,聽到聲音就進屋了,之前如果覺得大爺提不起精神的話,此時,就像被掏空了心,夜裡她進屋抱葡萄,他都沒什麼表情,在路上,文博武不和她說話也會和葡萄說兩句,昨晚,呆滯著神情,一字不吭,眼珠子都沒轉動。

    抱著孩子,床上傳來一聲低若蚊吟的囈語,奶娘明白大少夫人要醒了,識趣地退了出去,昨天發生了什麼事她們全都不知道,只是以為大爺和大少夫人會和好如初,沒想著又鬧僵了。

    文博武掀開毯子,解開沈月淺衣衫,屁股上鮮紅的印子已經變成了深紅,文博武目光一滯,貼到沈月淺跟前,小聲道,“阿淺,是不是難受?”他不敢想象,要是動作慢了,沈月淺在他跟前咬舌自盡,他會如何癲狂,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沈月淺好似聽到他說的話了,不安的動了動,含糊不清的吐出一個字,卻讓文博武胸口一緊,因為,他的阿淺說她痛,“沒事了,我讓人熬夜,喝了藥就不痛了。”

    沈月淺還是喊著痛,閉著眼,緊鎖著眉頭,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文博武恨不能替她承受所有的痛,大聲讓樓下的人熬夜,貼著沈月淺額頭,如夢囈語地哄道,“阿淺哪兒痛?告訴博武哥哥……”

    沈月淺說不出來,含含糊糊只說痛,文博武像被剜了胸口似的疼,坐在床上,輕輕將沈月淺身子擱在腿上,這才發現,她兩頰腫得厲害,手指印已經烏青了,印在白皙肌膚上觸目驚心,他只是想她好好照顧自己,卻不想,自己才是叫她受傷的人,“阿淺,阿淺……”

    空腹喝藥對身子骨不好,花姨熬了點粥,文博武一晚上什麼也沒吃,花姨準備了幾個包子和幾個餃子,進門後,從她的視線只看得見沈月淺側臉,卻也被震驚了,溫聲道,“夫人是不是受傷了?臉上……”迎上男子陰冷悔恨的目光,好似明白了什麼,忙住了嘴,將食盒裡的東西擱下,提醒文博武道,“叫醒夫人,喝粥後再吃藥,不然對身體不好。”

    害怕文博武抱著沈月淺不好起身,將桌上的粥與藥擺放在文博武伸手就夠得著的地方。

    文博武仍舊沒什麼表情,花姨不知曉兩人發生了何事,心底嘆了口氣,出去時順手關上了房門。

    又過了一會兒,懷裡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眼睛早就濕潤了,雙手撐著身子想要爬起來,文博武拉著她,“阿淺不動,吃點東西,喝藥後就不痛了。”

    他的話一說完,沈月淺又忍不住哭了起來,舌頭腫了,說話也不利索,張了張嘴,清晰地發不出一個音,文博武身子一僵,輕輕道,“慢慢說,我明白的,阿淺慢慢說。”

    哪怕阿淺要他去死他也認了,只要她好好的就成,看著她哭,他比要了他的命還難受,臉貼著臉,聽清她話裡的意思,文博武面色一白,緊緊抱著她,再次沉默……

    沈月淺臉頰嘴巴火辣辣的疼,還有肚子和屁股,好似受過酷刑似的,無力的靠著文博武,感覺一滴水順著臉頰流下,沈月淺身子一僵,文博武哭了?想要抬頭看個究竟,身子被牢牢禁錮住,耳邊是她熟悉又陌生的嗓音,“阿淺,我要拿你怎麼辦?我要是死了,你會不會像上輩子那樣記得我?”

    不過想和她到白頭,為什麼會鬧成這樣。

    “阿淺,阿淺……”一聲又一聲低喃,一聲一聲敲在沈月淺胸口,她眼中的文博武從來都是運籌帷幄榮辱不驚的,什麼時候,竟如此頹廢和無奈,閉著眼,沈月淺微微動了動身子,疼得她淚珠子直往外掉,文博武小心翼翼地推開她身子,精緻的小臉,如今只剩下一雙淚眼朦朧的眼能看。

    “肚子痛,肚子痛……”

    文博武臉色大變,扶起她身子,才發現,白色衣裙上一片血漬,扶著沈月淺的手指尖泛白,他們是不是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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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9 22:37:41 |只看該作者
第142章 冰釋前嫌

    漸漸,沈月淺閉上眼,肚子像被一股力拉扯似的痛,一陣一陣疼,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她不止痛,全身冷,渾身難受,到後邊,連含糊的字都說不出來了,臉色不同以往以往的蒼白,更是帶著前所未有的病氣。

    文博武回過神,聲音有些低,門外的文忠還是聽到了,臉色大變,駕著馬揚長而去,馬背上的大夫差不多是被他擼來的,抓著他領口的衣衫將人拎上樓,嚇得大夫臉色發白,捂著手裡的藥箱,一個字不敢說,進了房間,就被人擱在地上,“大夫,看看我家夫人如何了。”

    好一會兒,大夫才穩住身子,聽了文忠的話有意拿捏兩句,對上文忠陰寒的目光,悻悻然轉向床上,男子面若冠玉,就是一張臉,著實清冷了些,他心有再多怨言也只得憋在心裡,彎著腰,一步一步上前,把脈後,斟酌道,“夫人氣虛,氣血不暢,加之心情大起大落,小日子不暢導致腹痛……”

    文博武聽到小日子已然明白,松了口氣,輕描淡寫的瞥了文忠一眼,後者低眉順耳上前,拖著大夫往外走,嚇得大夫驚叫連連,“慢點,慢點,老身還沒開藥,小心木板塌了……”話沒說完,已經被堵住嘴,剩下的話,只能發出破碎了嗚咽。

    文博武小心翼翼地扶起沈月淺,先給她傷口塗抹了藥膏,然後側著她身子,輕輕褪下她衣衫,還好,好好不是小產,如若不然,沈月淺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的,文博武明白,她要嫉恨一個人了,不會再放一絲心思,轉身打了盆熱水,小心翼翼替她擦了身子,身上的衣衫早就濕透了,文博武手掌所到之處一片冰涼,沈月淺身邊有妝娘子,小日子來也沒痛過肚子,文博武替她清理乾淨了衣衫,上床躺在她旁邊,手掌敷在她小腹上,漸漸閉上了眼。

    沈月淺被屋子裡亮光晃得睜開眼,也不知什麼時辰了,伸手摸了摸兩頰,還是疼,想著昨日發生的事,忍不住悲從中來,文博武竟然打他,吸了吸鼻子,身側的人已經醒了,睫毛顫動兩下就睜開了眼,目光複雜地望著他,“醒了?還冷不?”

    沈月淺下意識翻身,壓著屁股,痛得叫了出來,文博武忙替她轉過身子,“我在給你擦點藥膏,很快就會好的。”第一次,在與沈月淺對視中敗下陣來了。

    沈月淺才發現小腹上擱置一隻手,剛才一動她就察覺到小日子來了,搖搖頭,軟軟的趴在床上,側著臉,偏向另一邊,屋子朝著西邊,傍晚,整間屋子亮堂堂的,沈月淺有些熱,反手扯掉身上的被子,文博武一把拉住,“是不是熱了?我給你換床薄的來。”被子還是早上文忠去外邊買的,沈月淺冷,他也只能換床厚被子。

    文博武踩在木板上已經沒了昨日的怒氣,很快就換了一床薄的來,站在窗口,叫樓下的花姨準備晚飯,這才折身回來坐到床沿上,心知沈月淺是惱了他,張了張嘴,文博武也不知曉說什麼,兩人經歷過那麼多事,再回首,他竟然不知道從何說起,半晌,還是樓下葡萄的哭聲驚醒了他,“昨晚葡萄哭著喊娘,你又睡著,我把人抱上來你看看。”

    沈月淺轉過頭,眼角淚光閃閃,別提多可憐了,臉頰的烏青還未消,還在紅腫散去不少,“她,不會說話……”每說一個字,疼得沈月淺眉寧晉一分,而且聲音小,吐字含糊,文博武聽不清楚,只當沈月淺想葡萄了,轉身就下了樓,從奶娘手裡抱過葡萄,奶娘被文博武驚得不輕,從未看過如此狼狽的文博武,衣衫皺巴巴的不說,胡渣越來越密,一絲不苟的髮髻上,玉釵歪歪扭扭,實在和她印象中的文博武相去甚遠。

    抱著葡萄進屋,看沈月淺又閉上了眼,文博武將葡萄放在他躺著得地方,哄道,“挨著娘睡覺,娘想葡萄了。”離得近了,葡萄伸手就捏著沈月淺鼻子,往下滑時,碰著沈月淺烏青的地兒,疼得她眼淚直流,文博武忙拉著她的手,小心翼翼道,“娘親受了傷,不能捏娘親的臉。”

    葡萄哪懂,眼角還掛著淚珠子,嘴裡咿咿呀呀說著什麼,黑白分明得大眼睛看得沈月淺又難受了,忍著沒哭出來,索性,文博武跟著躺下,將葡萄放在兩人中間,熱得葡萄不舒服,東拱拱西踢踢,文博武看沈月淺目光落在孩子臉上,悠悠道,“你不讓我抱著孩子左右晃,我一直聽著,奈何奶娘說孩子身子硬朗了,晃也沒關係,阿淺,你都不知道你走了三個孩子哭得多厲害,往回離不開你,又被你狠心拋下,如何忍心?”

    沈月淺眨眨眼,眼角的淚順著臉頰濕了枕頭,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個字,文博武輕輕撫過她耳角,眼神落在別處,“不生氣了,我們回京城吧,我和孩子離不開你。”

    江南的事情他沒放在心上,一來金娘幫他打聽到了消息,二來他和金娘沒什麼關係,而且金娘厭倦了任人擺布的日子,幫她從那種地方贖身對他來說也是算報答她了,兩不相欠,他不知道沈月淺從哪兒聽來的消息,悵惘道,“在江南,那幫人行蹤隱秘,是一個女子替我打聽到的消息,她要求只有一個,事後替她贖身,我與她不過利益往來,沒有動過她,回到京城我也將那件事忘記了,我和她算得上銀貨兩訖,怎會與她有手尾?”在沈月淺懷疑的目光中,文博武胸口一滯,動作也慢了下來,“上輩子,這輩子,下輩子,我所求的不過只有你,阿淺,為何不對自己有信心,不相信我一點?”

    索性說到這了,文博武將楊盈的事情也一併說了,“我和楊盈也不是你想的那樣,那日回來,她叫你一口一個姐姐,又說你吩咐她來照顧我,我心裡窩著火,與你說過一輩子不會納妾,怎麼又找了這種人來,上輩子你在宋子御身邊如何對付那些外室姨娘的我也有所耳聞,怎麼到了我這兒你就軟著性子不管了呢?有心叫楊盈氣氣你……”

    說白了,還是他心裡不痛快,不管沈月淺對宋子御什麼感情,對宋子御身邊的外室通房姨娘從來不手軟,只有在乎一個人才會使勁辦法留住他的人,那幾日,他真的是氣沈月淺的,是他將人寵壞了,才不將自己擱在心上。

    看她哭得更厲害了,文博武也難受,“不哭了,待會熱起來,傷口又要開始痛了。”他解釋清楚了,卻始終不敢將那句,“阿淺,你在意我嗎?”問出口,寧肯自己自欺欺人也比沈月淺傷他好受,“昨日你指責我不喜歡你,可謂誅心之語,我以為,我表現得夠明顯了,卻還是叫你沒體會到我的情意,阿淺,我該拿你怎麼辦?”

    沈月淺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哪怕說了,文博武只怕也聽不懂的,伸手抱著他,只想好好抱著他,他給予得多愈發叫她心裡沒底,是她的錯,當時問上一句,兩人就不會是今時的局面。

    中間的葡萄鬧騰起來,手抓著沈月淺臉頰,文博武將她抱開,讓奶娘抱她下去,到了奶娘懷裡,葡萄掙扎得厲害,沈月淺於心不忍,文博武卻沒多說,扶著沈月淺站起身,讓花姨將晚膳端上來,奶娘哄著葡萄下樓,葡萄身子東倒西歪,雙手朝著文博武要抱,沈月淺抵了抵他身子,文博武視而不見,“她最近脾氣大了,等你吃了飯我再將她抱回來。”

    可能坐馬車的緣故,葡萄現在離不得人抱,晚上也要抱著睡覺,一放在床上就哭,文博武之前有耐性,如今討好沈月淺的關頭哪願意理會她,不理會葡萄,自然也不理會沈月淺生氣的臉,尤其,沈月淺一雙水光瀲灩的眸子,生起氣來也是好看的。

    不知道奶娘抱著葡萄去哪兒了,哭聲越來越小,沈月淺坐不得,文博武抱著沈月淺往樓下走,樓上人多了,只怕真要塌下來,若非這個,昨日也不會這般生氣,花姨早得了令,已經將旁邊屋子收拾了出來,樓下明顯涼快許多,文博武將沈月淺擱置在靠窗的涼席上,一口一口喂沈月淺吃飯。

    沈月淺心裡記掛著葡萄,怎麼也不開口,手指著外邊,意思是讓文博武將人抱回來,文博武故作不懂,和沈月淺僵持了一會兒,“你先吃飯,吃過飯我將葡萄抱回來。”

    沈月淺這才張嘴,八寶粥到了嘴裡燙得沈月淺吐了出來,與其說是替,不如是直接流了低頭流了出來,文博武神色一變,他嘗過,一點都不燙,抓起旁邊的巾子,小心翼翼掖了掖她嘴角,朝院子裡的花姨問原因。

    花姨正收拾衣衫,聞言一怔,“粥不燙,是不是不和胃口?”她熬了一個時辰的粥,裡邊加了紅棗,紅糖,對沈月淺身子有好處。

    沈月淺張著嘴,就是燙,文博武看她舌頭通紅,怕擔心傷著舌頭了,又叫文忠去請大夫,文忠拎著屋子裡的大夫就出來了,大夫一臉驚恐,仔細看過舌頭,又看了眼粥,“嘴裡有傷口,溫的也覺得燙,先吃點清涼的,漸漸再吃熱的。”

    沈月淺來著小日子,哪能吃涼的,大夫也意識到了,擔心背後的文忠收拾他,忙解釋道,“薄荷之類的也行,先涼著舌頭,再慢慢送粥進去。”

    文博武會議,文忠轉身出去找薄荷了,大夫見沒人搭理他,張嘴問道,“老身可以回去了不,醫館還等著我回去看病呢,都耽擱一日了。”他低著頭,說出這句話心裡也是害怕的,不過是之前給這家夫人看過病,花姨和她說了些事,他才沒大聲喊救命罷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夫人的傷,一看就是咬舌自盡弄傷的。

    沈月淺眨眨眼,文博武才回道,“回去吧,之後有事還要多勞煩大夫走一趟。”

    大夫心裡叫苦不迭,還是叫他走一趟,分明就是搶了他,跟牲口似的馱著他來,不過,面上還是一臉感激,出了院子大門,雙腿才忍不住打顫,走到大街上,看著見見稀少的人,他卻有種大難不死的感覺,滿懷激動,遇著他死對頭,他嘴角也含著笑,“老哥……”

    對方被叫得身子一顫,今日醫館的事情聽說了一些,估計他和自己昨天一樣被帶去那個宅子了,出聲問道,“賺大錢了是不是?”

    大夫使勁搖頭,他是看明白了,再多的錢也要有命花才行,差點她就沒命了,拽著對方的手,激動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對方捋了捋鬍鬚,得意瞥了他一眼,“害怕雖害怕,對方出手闊綽不會虧待你的,那夫人的病過些日子就好了,你回醫館就明白了。”擔心他不明白,湊到大夫跟前,用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道,“昨天我也給那位夫人看過病,她身邊的男子不是別人,還記得將馬少爺以及一幫人斬首示眾的將軍不?就是他。”

    大夫一臉震驚,看對方臉上神情不似有假,他更加害怕了,回到醫館驚魂未定,本來他還猶豫著回來關了鋪子回老家安安生生種地算了,不想對方身份如此高貴。

    “師傅,您回來了,剛有人送了一個袋子來,指明是給您的。”學徒遞上手中的袋子,初始他以為裡邊是銀子,可分量輕,明顯不是。

    大夫恍然大悟,接過袋子,稟退所有人才慢慢打開袋子,果然,銀票,在青州城這種小地方,用銀票的人家屈指可數,沒想著有生之年他還能見著銀票,高興之餘忙捂緊了口袋,四下逡巡一圈後,才激動不已地坐在椅子上,樂不可支。

    奶娘抱著葡萄走了,一晚上都沒回來,沈月淺身子不適,張嘴問文博武,文博武只說葡萄好著,給沈月淺換月事帶了,沈月淺才轉移了思緒,全身彆扭起來,文博武卻像個沒事人似的,沈月淺屁股上的傷牽一發而動全身,如廁的夜壺也要比平時高一些,文博武考慮得仔細,最後,花姨建議提了個水桶來當夜壺,沈月淺拉不下臉,死活不樂意,文博武好笑道,“我和花姨說是我要的,不會想到你頭上,你要是再擔心,待會我就拿出去洗乾淨,保管旁人不會察覺出來。”

    沈月淺搖著頭,一臉擰巴。

    文博武已經解開沈月淺的衣衫,從後邊提起裙擺,讓沈月淺慢慢的,別扯到傷口了,自己造的孽自己還,沒有什麼比文博武此時更有感受了,屁股上的傷口好似結疤了,他剛開始控制了力道,之後忍受不住,有兩條子十分中,看上去觸目驚心,直到沈月淺身子左右晃動,文博武知曉她完事了,將裙擺交給她握著,“我替你擦擦,好換月事帶。”臉不紅心不跳,沈月淺卻羞紅了臉,不好意思的別過臉。

    一切換好,文博武松了口氣,看沈月淺直直地望著水桶,文博武提在手裡,天黑透了,月光重,沈月淺站著沒動,走一步,扯得傷口疼,不好意思讓文博武處理髒穢,指了指另一件屋子,文博武會意,走出門,聽著花姨問,文博武看了眼屋內,搖頭道,“你先睡吧,我自己來。”

    沈月淺在裡邊聽得著急,那嗎髒的東西他真要自己清洗?忍著痛走在門口,趴在門邊,文博武將桶裡的東西倒掉了,站在井邊,自己打了水倒進水桶了,雙手扶著桶左右晃蕩著,月光將他的身形拉得長,肩寬腰窄,胸脯橫闊,轉過身,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和兩人沒成親那會一般,不知為何,沈月淺眼睛酸澀得厲害,看著他走向茅房,反覆兩側後提著水桶折身回來,“沒味道了,擱在屋子裡,夜裡方便。”

    沈月淺點了點頭,伸手抱著她,想說她知道錯了,張嘴卻發不出一個音來,文博武往後退一步,柔聲哄道,“別哭,什麼話等你傷口好了我們慢慢說,有的是時間。”

    擱下水桶,文博武再次洗了手才抱著沈月淺去床上躺著,“我洗漱去了,你先休息。”像哄葡萄似的,順了順她頭,在額頭上落下一吻才轉身出了門。

    夜裡,小廝拿了藥回來,去府城找大夫開的藥,文博武替沈月淺抹上,抱著她慢慢閉上眼。

    可能換了藥,可能夏天傷口好的快,第十天的時候,沈月淺已經能隨意走動了,說話也清晰很多,奶娘重新抱著葡萄回來,才見著她小臉清瘦了不說,軟綿綿的窩在奶娘懷裡,有氣無力的樣子,沈月淺大驚,“是不是生病了?”

    奶娘搖頭,小姐習慣要人抱著睡,認人,偏偏大爺全部心思都放在大少夫人身上,她抱著小姐,夜裡不管小姐如何哭都放在床上,連續四日,才將小姐的習慣改了過來,這幾天,小姐可是遭了不少的罪。

    沈月淺抱過葡萄,為人母的愧疚又來了,文博武只說葡萄好好的,叫她快些養好身子,不想葡萄病懨懨成這樣子了,剛到她懷裡,葡萄認生地抬了抬頭,轉而伸手要奶娘抱,沈月淺胸口酸澀,“奶娘,你下去吧,我帶著葡萄。”十日不見,葡萄就不認她了,荔枝和蘋果是不是更不會搭理她?

    奶娘走,葡萄咧嘴要哭,沈月淺拿起桌上的撥浪鼓,聽著聲音,葡萄注意力全移到了撥浪鼓上邊,沈月淺打起精神,這幾日,她讓花姨從外邊買了許多小孩子玩的東西回來,不僅僅有撥浪鼓,還有手鈴,握在手裡左右晃,發出清脆的聲音,不同手鈴的顏色,聲響不同,沈月淺挑了個粉紅色的戴在葡萄手腕上,看她上下拍著手,果然很高興的樣子,沈月淺重重在她臉上親了一口,“葡萄,我是娘親,不認識娘親了嗎?”

    可惜,離開京城,漸漸她就斷奶了,否則,葡萄含著奶,一定會重新認出她的,陪葡萄在屋子裡玩了一下午,中間,葡萄一點沒哭鬧,看著太陽漸漸往西邊去,沈月淺抱起她,撐著她腋窩,笑道,“我們去院門口等爹爹好不好?”她有許多話想要和文博武說,文博武總說不急,不和文博武說清楚心中感受,她心裡悶得難受。

    聽到厚重的馬蹄聲,沈月淺展顏一笑,“是爹爹回來了,葡萄,我們接爹爹去。”

    吳勇將馬知縣關押起來,這幾日,上邊的巡撫一直找吳勇要人,巡撫和吳勇官職相同,不過朝廷重文輕武,同等品階的官職自然文人高人一等,吳勇性子直,無論巡撫說什麼他都不應,文博武交代他,他自然要將事情辦好,況且,朝堂動靜他還是清楚一二的,馬知縣到了巡撫手裡鐵定會被殺人滅口。

    文博武出門就是處理這件事情去了,巡撫能威脅吳勇,在文博武跟前大氣也不敢出,文博武下令將巡撫送進京,一切交給皇上定奪,至於巡撫,朝堂上自有論斷,交代好了,已差不多傍晚了,想著沈月淺傷口好了許多,迫不及待想要回家了。

    剛入巷子,就看到一身白裙的沈月淺懷裡抱著葡萄,翹首以盼,文博武心中一暖,到了門口,翻身下馬,拉著沈月淺手,他手上一片汗膩,沈月淺的手涼爽乾燥,怕惹得沈月淺嫌棄,縮回了手,“大夫來看過了怎麼說?”他說的是舌頭上的傷,屁股那裡好得七七八八了,哪能叫別人瞧了去。

    “好得差不多了,從哪兒回來,都出汗了?”沈月淺掏出巾子,注意身後還有人,臉紅的放下了手,文博武垂了眼身後的人,眾人一擁而入進了門,沈月淺哭笑不得,終究沒替他擦汗,翻過葡萄身子,“葡萄看,誰回來了?”

    葡萄先是雙眼一亮,隨後又軟軟的趴在沈月淺懷裡,小眼睛帶著委屈,沈月淺埋怨地看了文博武一眼,低頭道,“你說奶娘將葡萄照顧得好,都瘦了好多。”

    文博武滿眼是沈月淺,哪顧得上葡萄,不在意道,“孩子東來動去,夏天總是要瘦點的,阿淺,你怪我不?”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動手打沈月淺,當時也是被氣糊塗了。

    沈月淺視線溫柔地落在含著手的葡萄身上,咬著脣,輕微點了點了頭,在文博武黯淡的目光中,緩緩開口,“我爹都沒打過我,我娘也是。”

    沈懷淵將她當成掌上明珠,寵上天還來不及,別說打,一句重話都不曾說過,周氏嘴裡碎碎叨叨,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沒打過沈月淺,尤其,文博武還是脫了她的褲子,將她綁在凳子上,可想而知多丟人。

    文博武伸手摟著她,“待會回屋,你也綁著我,揍我一頓,我絕不咬舌自盡,也不胡言亂語,咬著忍下。”

    沈月淺想起當日的神情來,也是被逼急了,胸口有氣撒不出來,抬眸嗔他一眼,撇嘴道,“我又沒說什麼。”

    “是,你是沒說,指責我三心二意罷了。”文博武心情好,沈月淺剛才一番話明顯是覺得自己委屈了,而非生氣,文博武笑著從懷裡掏出一隻木簪子,沿著邊緣刻著荔枝蘋果葡萄,栩栩如生,沈月淺好笑,“什麼時候學小七這麼幼稚了?”

    文博武又從懷裡掏出一隻木簪子,同樣的款式,圖案,明顯要厚重簡單些,“是一對,我看正好是一家人就買回來了,回屋我給你試試。”剛收到文博文的信他是不屑一顧的,可前兩日,按著文博文信上所寫的,明顯感覺沈月淺心情好了很多,此時低頭看沈月淺對著木簪子笑得一臉開心,不得不承認,文博文在翰林院,勾心鬥角阿諛奉承的把戲確實學了不少。

    “媳婦……”

    沈月淺身子一僵,文博武勾了勾脣,“我聽青州城都是這般稱呼自己娘子的,我們孩子都有了,叫一聲媳婦正常沒錯。”一本正經,波瀾不驚。

    回到屋子裡,文博武試圖抱過沈月淺懷裡的葡萄,他要和沈月淺好好說說話,奈何葡萄抓著沈月淺的衣衫,委屈至極的模樣讓沈月淺舍不得鬆手了,“我抱著葡萄吧,剛才都不認識我了。”

    文博武眸色見深,無奈地點了點頭,想著等夜裡奶娘將葡萄抱走了就好,誰知道,葡萄賴著沈月淺不鬆手了,奶娘喂奶的時候也要抓著沈月淺衣衫,文博武心中郁結,他看得出來,沈月淺也是想好好和他說說話的,可沈月淺有心彌補葡萄,什麼都依著她,兩天過去了,兩人也沒尋著說話的機會。

    無奈,文博武只得向文博文去信,收到回信,上邊只有咬牙切齒的一句話,“我又沒有女兒,怎麼知道和女兒搶她娘?”文博武收起信,不和文博文一般見識,皇上欽點文博文做巡考,一個月回不了家,心中嫉妒他實屬正常。

    最後,文博武想通了,沈月淺沒給他甩臉色,心裡是喜歡自己的,回到屋子裡,沈月淺抱著葡萄正在講故事,聲音細細柔柔的,文博武因著葡萄霸道的鬱悶也沒了,走近,葡萄聽到動靜,立即往沈月淺懷裡躲了躲,文博武失笑,伸手捏了下她鼻子,“小沒良心的,之前對你多好,說不理人就不理人。”

    沈月淺臉色一紅,拍掉他的手,“說什麼呢?”

    文博武本就是一語雙關,如今,要討好沈月淺,只有文博文信裡說的最後一個法子了,伺候舒服了,叫她往東她不敢往西,雖然,文博武對沈月淺的性子表示懷疑,也只有試一試,讓沈月淺往裡邊挪一點,自己也躺了上去,葡萄一臉戒備地望著他,文博武故意親了沈月淺一口,“幸好你娘斷奶了,不然知道我和你搶東西吃,只怕不認我這個當爹的了。”

    沈月淺推開他,滿臉羞紅,“當著孩子說什麼呢?”

    文博武今晚有事情辦,不惹沈月淺不開心,閉著眼,養精蓄銳,待聽到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了,才睜開眼,眼神泛著綠光,側身看了眼最裡側的葡萄,閉著眼,睡得香甜,沈月淺面容寧靜,文博武翻身下床,輕輕抱起她,猛地,見她睜開了眼,文博武小聲道,“阿淺,我們去隔壁屋子說說話好不好?葡萄睡著了,一時半會醒不了,而且,屋子裡有動靜我們立馬就聽見了。”他已經向她解釋清楚了江南和楊盈的事情,還沒聽她如何說呢。

    輕手輕腳地到了隔壁,文博武迫不及待地欺身上前,沈月淺一怔,心裡沒個好氣,誰知,文博武卻不是她想的那樣,待低頭看著黑漆漆的腦袋,沈月淺臉色發燙,“你做什麼,快起來,不要這樣子……”手拽著文博武頭髮,聲音越來越低,身子無力地倒了下去,滿面酡紅,“不要這樣……”

    算起來,兩人快一個多月沒親熱過了,文博武更想直接切入正題,奈何文博文信裡說得明白,他只得忍著脹痛,不一會兒,就聽頭頂傳來似泣似訴的喘息聲,插入發間的手緊緊抓著自己的頭,文博武脣下愈發用力,直到有了斷斷續續求饒聲,文博武感覺差不多了,抬起頭,迅速欺壓上前,欲親吻沈月淺,被她側身躲開了去。

    文博武也不惱,“自己的味道有什麼不能嘗的?”話沒說完,腰間傳來一陣刺痛,文博武微微挑眉,脣慢慢移至她耳邊,吹著熱氣,胸腔傳來陣陣笑意,“看來,你還有點力氣。”

    沈月淺反應不及,文博武又埋頭下去,沈月淺抓著手下的單子,不得不弓起身,不見人,身子愈發敏感,所有感覺全集中於他脣上,沈月淺緊緊咬著脣,在他伸出舌頭的剎那,再難自抑,弓著腳,一陣痙攣。

    文博武直起身子,雙手撐在她身側,看著她淚眼迷離,面色羞紅,在他脣間綻放的她,比花兒還沒,文博武低下頭,這次,不顧她掙扎,將嘴裡的味道送了過去,因為是她,什麼都是甜的,“阿淺,喜歡不?”

    沈月淺心裡一陣噁心,睜開眼,惡狠狠地瞪他眼,眼神殘著余韻,別有一種風情,看她不說話,文博武臉上得意,“是不是喜歡得都沒了話說?”

    沈月淺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對,抬腳欲踢他,沒來得及,他已經沉身沒入,沈月淺一口氣卡在嗓子眼,尖叫出來,聲音婉轉曖昧,反應過來,沈月淺立即捂住了嘴。

    “阿淺,江南的事情我與你說了,你還未和我說過你心裡的話。”晶亮的眸子看得沈月淺不好意思,張嘴,未說出一個字,文博武按著她肩膀,出口的話,再次成了尖叫,“阿淺,還是待會吧,我忍不住了。”他想了她了,便是要忍,此刻也忍不住了,否則,出事的就該是他了。

    沈月淺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後,臉色愈發紅潤,主動伸手抱著他,承載著他的力道。

    忽明忽暗的屋內,女子的低若蚊吟的嗚咽,斷斷續續哭泣,隨後釋放於一聲尖叫,男子厚重的喘息漸漸沉寂……

    夜黑了,月光悄悄躲進了雲層,偶有一兩顆星星冒出腦袋,又被屋內響起的聲音羞得躲了回去……

    天邊露出魚肚白了,屋裡才徹底歸於寧靜,床上亂糟糟的,衣衫凌亂地散落一地,床上的男子滿足地抱著懷裡的女子沉沉睡去。

    管他信裡說的伺機而為,尋機質問,身心交融,她喜歡他,哪怕是身子,他也認了。

    醒來時,眼前是文博武放大的俊臉,此刻,漆黑的眸子裡盡是笑意,胸口的懷抱熱得她難受,挪了挪身子,“葡萄哭沒?”身子累得不輕,可她喜歡他給的感受,翱翔於雲空,腦子一片混沌。

    “醒了,奶娘說睜著眼到處找你呢。”

    兩人聲音皆變得沙啞,文博武臉皮厚不覺得什麼,沈月淺臉皮薄,紅著臉咳嗽兩聲,文博武以為她嗓子不舒服,轉身欲給他端水,“我要起床了。”

    文博武一怔,低頭,兩人皆坦誠著身子,文博武重新抱著他,理智回攏,又憶起文博文給他支的招,食指卷著沈月淺一撮頭髮,不緊不慢道,“阿淺,你為何一聲不吭的就走了?”他覺著沈月淺離開和玲瓏有關,上輩子,她身邊的人就只剩下玲瓏,那份情,不是一般人能比,“你是不是氣我傷了玲瓏才走的?”

    不等沈月淺回答,文博武語聲已經染上了笑,“你自來就是個睚眥必報的主,沈家人傷了盧平桂圓,你可沒躲著當縮頭烏龜,我傷了玲瓏,你怎麼就想著一走了之了?”之前他沒細想過,如今想來,心中一片澄明,晃了晃沈月淺身子,“阿淺……”

    “我就是氣,你明明說過要一直陪著我,去江南有了女人瞞著我,又看上了楊盈,更是為她傷了玲瓏,左右了無牽掛了,就想著離開吧。”

    文博武嘴角浮現出笑,只聽沈月淺又道,“不是沒想過對付她們,可是我害怕,害怕你說我心腸歹毒,連之前的情義都沒了,博武哥哥,我喜歡你。”喜歡到害怕傷了你身邊的人,有朝一日你說出傷我的話來,言語上的,我也承受不住。

    說到此,文博武已經明白她心中所想,上輩子,他不動沈府和文昌侯府的人不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麼?那種有怒無處發的壓抑,如何捨得她也經歷一次?

    “傻阿淺……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一切有我呢……”他的心魂全在她身上,旁人勾不走的。

    沈月淺伸手緊緊抱著他,始終,和文博武一起,她心裡還是卑微的,害怕一言一行惹了他厭棄,楊盈比她年輕,身段比她好,行錯一步,她和文博武就再也回不去了,所以,她寧肯懷著最初的美好,細細回味,也好過魚死網破。

    愛一個人,會變得懦弱……

    “阿淺,我們再來一次吧,告訴你,我有多喜歡你……”

    語聲一落,再次禁錮著她腰肢,用動作訴說著他的愛意……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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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9 22:37:55 |只看該作者
第143章 一家團聚

    一番溫存歸於平靜,文博武枕著沈月淺,手輕輕落在青青紫紫的胸前,大汗淋漓身子不舒暢,心卻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垂著睫毛,輕輕再次吻向她臉頰,跟著緩緩闔上眼。

    院子裡,奶娘抱著葡萄,老臉微微有些紅,大爺和大少夫人在府裡就是這樣子,下人們習慣了,可花姨不是府裡下人,奶娘有種和外人捉姦似的,臉色極其不自然。

    花姨負責做飯洗衣服,看出奶娘的彆扭,莞爾一笑道,“兩口子蜜裡調油是好事,過不久,又該給小姐添弟弟妹妹了。”她看得出來,文博武心裡重視沈月淺,之前只怕是發生什麼誤會了,小別勝新婚,這幾日看著兩人,跟剛成親的小夫妻似的,花姨見得多了,道覺得沒什麼,慢悠悠替葡萄洗著尿布。

    索性,奶娘搬了凳子坐在花姨旁邊,問起了青州城一些風俗,奶娘沒對大的能耐,還是第一次出遠門,花姨介紹得詳細,奶娘聽得津津有味,之後花姨去廚房做飯奶娘也忍不住跟著,“沒想著縣太爺竟是那般蠻橫不講理的,枉讀了聖賢書,若非遇著我家主子,青州城百姓以後日子可怎麼過?”

    花姨認真地點頭,說起這個,心裡也是高興的,秀娘子又來了一回說家裡的事情解決了,縣太爺被抓了,其他人入了獄,得知她幫忙的人家是在京裡做大官的,那些親戚躲都來不及,哪還敢留下打秋風?因著這個,花姨心裡是感激沈月淺的!沾了她的光不是?因而,脣角的笑意加深,道“是啊,鎮上真正有錢的人家基本都搬走了,別看城裡人多,有錢的沒幾個,縣太爺入了獄,不少之前搬走的人家又搬回來了呢。”

    奶娘有所耳聞,她在京城,也有那種霸凌百姓的,多是官家不學無術的少爺,京城裡到處都是官老爺,知縣可謂是最低的官了,就說京兆尹衙門,做什麼事都謹慎小心著,怕得罪了貴人,哪像青州城,一個小小的知縣就和皇帝似的,魚肉一方。

    奶娘打開話匣子,一發不可收拾,離開京城後,身邊就沒個說話的人了,到了青州,擔心花姨是個碎嘴的不敢亂說,也是觀察好幾日,奶娘才大了膽子,不過終究不像府裡和玲瓏幾人自在,今天聊外邊的胭脂水粉,明日聊新開張的小吃,和花姨,也只敢聊青州城的事。

    做好飯菜,外邊傳來馬蹄聲,奶娘喜不自勝,掂了掂葡萄,欣喜道,“小姐,定是大少爺二少爺來了,走,我們去門口看看。”

    花姨擦乾手,跟著走出來,果然,開門的文貴,一些日子不見,文貴愈發黑了,除了那雙眼,奶娘差點沒認出來,還是文貴叫她,她才回過神來,憋著好笑道,“文貴,你可照過鏡子了?真好個小夥子了呢。”

    文貴抽了抽嘴角,“奶娘說的什麼話,難不成往日我就是個黃花大閨女?”話畢,利落地翻身下馬,找了小凳子放在地上,他就是勞苦命,哪兒都是他在跑腿,早知少夫人在青州,當日就該使喚文忠先去村子守株待兔的,瞧瞧他曬成什麼樣子了?就差回府裡門口的侍衛沒攔著他不讓進了。

    隨即,簾子被掀開,奶娘臉上更是笑成了一朵菊花,“兩位姐姐可來了?大少爺二少爺睡著?”探了探身子,荔枝蘋果聽到她說話聲,直起身子,滿臉好奇地望著她。

    玲霜先下馬,隨後小心翼翼扶著抱荔枝的吳奶娘,“奶娘,你慢些。”路上,兩位少爺吃了不少苦,臉都瘦了不少,待所有人都下馬車後,穆奶娘轉身朝花姨介紹,“快來,這是吳姐姐和林姐姐,抱著的就是大少爺和二少爺了,三胞胎,像不像?”

    沒人和花姨說過沈月淺生了三個孩子,一時沒回過神來,怔忡的表情惹得吳奶娘和林奶娘失笑,“是不是沒見著一次生三個的?也是我家大少夫人有福氣,一下就湊了個兒女雙全。”吳奶娘輕輕拍著荔枝的背,大少夫人走後,兩位少爺明顯依賴她們了,大夫人身邊的丫鬟婆子抱他們,立馬放聲大哭,大夫人又氣又笑。

    玲霜上前,使勁擦了擦手,好些日子不見葡萄了,心裡想得緊,葡萄容貌變了不少,一雙眼真的和葡萄似的晶亮光圓,玲霜拍拍手,朝葡萄伸手,“小姐,奴婢是玲霜,還記得不,玲霜抱小姐好不好?”

    葡萄愣愣地看了一會,伸出手,惹得穆奶娘吃酸,“小心被人抱走了。”

    文貴在旁邊不太耐煩,路上馬不停蹄地趕路,她們坐馬車,他和文全幾人可是騎馬,剛聽穆奶娘的話,他貌似又黑了,抬眸看向同樣黑了不少的文全,心裡總算有了安慰,催促三位奶娘道,“大少夫人還沒見著兩位少爺,快進屋吧。”

    花姨才想著要將人迎進去了,視線落在兩位長得相似的少爺臉蛋上舍不得挪開,白白嫩嫩的,太招人喜歡了,文貴喘口氣,吩咐身後的小廝將東西卸下來,自己晃悠悠進了院子,走兩步,已經擰緊了眉,和身側的文全念叨,“大爺怎麼讓大少夫人住這種地方,一看宅子就有些年頭了,閣樓的窗戶勉強能擋風,也是修了好幾次的。”

    文全熱得不行,哪有心思琢磨那些,“先進我給主子和大少夫人請安,之後讓文忠帶我們出去逛逛,一身衣服汗噠噠的難受。”宅子小,光是安頓奶娘她們就很擁擠了,他們勢必要住外邊的。

    文貴回了神,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臉,火辣辣地燙得厲害,“文全,你說我們是不是曬黑了很多?”想當初,不說他貌若潘安,外人見著他也會覺著是位溫潤如玉的少年,哪像現在,竟成黑不拉幾的小夥子了。

    文全不以為意,“你不是早就知道了?衣袖裡不是還有玲瓏送你的小銅鏡?”他不知曉文貴咋和玲瓏勾搭上了,娶玲瓏,還要問過大少夫人,難著呢。

    一聽他這話,文貴不樂意了,“不要說得我跟小娘子似的,難道你沒借我的鏡子用過?而且,是玲瓏借給我的,回去要還的。”玲瓏傷還沒好,否則也要跟著來的,這一走,府裡冷清了很多,寧氏面上不太高興,待所有人回府了,指不定會出什麼事呢。

    花姨和穆奶娘臉上都不太好意思,兩人在屋子裡睡覺,沒睡多久了,這時候叫起床,怎麼都不太妥當,花姨一看幾人就是大戶人家見過世面的,不好開口,還在穆奶娘提了出來,“兩位姐姐,舟車勞頓,兩位少爺又是愛乾淨的,不若打水將小主子收拾乾淨了,再去請大爺和大少夫人?”

    她說得隱晦,兩位奶娘哪還有什麼比明白的,去正屋,燒了熱水,將兩位少爺放在盆子裡,手扶著他們躺著,兩人別提多高興了,雙腳噗嗤個不停,倒是玲霜懷裡的葡萄撅了撅最,花姨看得明白,笑著哄道,“是哥哥,哥哥用完就還你。”長橢圓形的木盆是花姨去外邊買的,上邊印著好看的花紋,裡邊綁了些小玩具,洗澡的時候,葡萄愛不釋手,猛地看玩具被兩位哥哥奪了去,心裡不高興了。

    想她的幾個孩子,這麼大的時候也明白事情了。

    院子裡鬧哄哄的,文博武睜開眼,沈月淺窩在他懷裡睡得十分安穩,荔枝和蘋果來了,不叫醒沈月淺,醒了又要埋怨自己,伸手捏了捏她鼻子,手繞到她腋下,慢慢揉著,很快,懷裡的人就拱了拱腦袋,身子也不安地扭動著,文博武朝外叫備水,拉著沈月淺坐起來,“晚上再睡,荔枝和蘋果來了,你想他們沒?”

    哪有不想自己孩子的,文博武話聲一落,就看沈月淺睜開眼,眼神還帶著沒睡醒的迷濛,轉頭,一臉疑惑地望著他,文博武揉了揉她頭髮,烏黑亮麗的秀髮隨意散在指間,隨意而散漫,和沈月淺此時狀態差不多,文博武重複道,“我讓文貴回京將蘋果和荔枝接過來。”

    京中事務有人關照,既然出門了,文博武想帶著沈月淺好好轉轉,孩子擱在府裡就不行了,太久,關係就生疏了,沈月淺心裡指不定多難受,所以他才想到了這個法子。

    兩人洗漱出來,已經是下午了,荔枝和葡萄在奶娘懷裡睡著了,小臉紅通通的,沈月淺皺眉,“是不是熱著了?”青州城老百姓水深火熱,用冰的人家屈指可數,看著荔枝,沈月淺心中忐忑,搓搓手,略微侷促,文博武已經從奶娘懷裡抱過蘋果了,朝沈月淺道,“你抱抱荔枝,重了不少。”

    吳奶娘看沈月淺這樣,也知曉她是擔心荔枝不認他,笑著將懷裡的荔枝遞過去,解釋道,“坐了好些天的馬車,小孩子習慣養成得快,只有抱著才能睡。”想著將兩位少爺和小姐放在一起,小姐睡得好好的,兩位少爺扯開了嗓子嚎啕大哭,聲音洪亮,嚇得旁邊的小姐也哭了起來,沒辦法了,只得將孩子分開。

    懷裡小小的一團,沈月淺忍不住紅了眼,比起葡萄,荔枝和蘋果明顯瘦弱些,想著之前兩個孩子就黏她,她走了,兩個孩子沒好好喝奶才弄成這樣了。

    荔枝不安地搓了搓自己臉頰,換了人,睡得也不安穩起來,沈月淺輕輕拍著,學著哄葡萄的那樣子,輕輕哼起了歌謠,文博武讓沈月淺擱在床上,當初葡萄要人抱著睡的習慣還是奶娘糾正過來了,習慣不好,遭罪的還是大人,“阿淺,讓孩子們好好睡一覺,我們吃了飯再說。”

    沈月淺哪捨得,抱著就不肯撒手了,還是文博武沒法子了,一手抱過一個,“你先吃飯,不然兩人醒了,你哪有時間吃東西?”久了不見兒子,文博武心中也有些想念了,坐在桌前,視線慢慢從荔枝臉上轉到蘋果臉上,看不夠似的,沈月淺喝著粥,注意力也全在孩子身上,文博武將蘋果遞給他,“你抱蘋果,我們先吃飯,估計一時半會醒不過來。”

    宅子有些年頭的緣故,一樓很是涼爽,這下,一家人總算是齊了,睡著的時候還好,睜開眼,看是沈月淺,蘋果立即不幹了,扯開嗓子就要哭,聽奶娘說了兩個兒子的性子,沈月淺更多的是心疼,掂了掂腳,“蘋果不哭,是娘親,娘親抱蘋果,以後再也不走了。”

    荔枝瞪著文博武,卻是沒哭,轉身看了眼沈月淺,再看看蘋果,這才有了哭的衝動,文博武好笑,“你還學著弟弟哭了?”

    門外,兩位奶娘聽著荔枝蘋果哭得厲害欲進屋抱孩子,被穆奶娘拉住了,“大少夫人有法子,你們可千萬別進去,兩位少爺本來不哭了,見著是你們肯定覺得更委屈。”穆奶娘也是看葡萄知道的,葡萄認沈月淺後,她和花姨交換著抱孩子,她不認人,如果沈月淺在,鐵定不會讓花姨抱,委屈得眼淚直掉,花姨都說她心裡是個明白人,知道如何撒嬌。

    奶娘心裡如何不急,這些日子,都是她們帶著兩位少爺,幾乎算是寸步不離身了,和自己的孩子沒什麼區別,兩人對視一眼,糾結片刻才站著沒走進去,大少夫人的孩子她自然是疼愛的,她們進去,就該惹得大少夫人不快了,穆奶娘是為了她們著想,二人怎麼會不明白。

    好在,裡邊哭聲止住了,傳來咯咯的笑聲,穆奶娘高興道,“我就知道大少夫人有法子哄兩位少爺開心,走吧,趁著天色還早,我帶你們去青州城轉轉,整個青州城也就三條街,比不過京城的一個西市,好在民風樸素,你們會喜歡的。”縣太爺一走,青州城熱鬧了許多,街邊許多賣小玩意的,有從外地進的貨,有老百姓自己雕刻的首飾,吳奶娘和林奶娘瞬間就喜歡上,手工東西多,價格便宜,想著一起來的玲霜幾個丫頭,奶娘給她們一人買了一樣絹花。

    到傍晚,三人回來時,沈月淺已經哄好了荔枝和蘋果,葡萄也賴著要沈月淺抱,吳奶娘聽著屋裡傳來的歡聲笑語,感慨道,“果真親生的就是不一樣,在府裡,便是大夫人抱著兩位少爺,到吃奶那會,兩位少爺也不肯了,這都多長時間了,也沒找我們。”吳奶娘心裡酸酸的,更多的還是為沈月淺高興,三個孩子黏著她,以後她更舍不得走了,一家人高高興興在一起才好。

    晚上,花姨去酒樓訂了幾桌席面,文博武和沈月淺坐在屋裡,丫鬟小廝坐在院子裡,算是慶祝了,今晚的月光照得院子亮晃晃的,和過中秋似的。

    “怎麼想著將蘋果荔枝也接來了?”看著三個兒女,沈月淺止不住的揚起了嘴角。

    文博武替沈月淺夾了塊涼拌皮蛋,慢慢解釋,“既然出來了,就找著玲瓏家人再回去,那日是我下手沒個輕重,也算為她做件事情彌補了。”他喝多了,心裡想著沈月淺,心情本來就陰郁,聽著玲瓏的聲音就將她認做是陪酒的了,一腳踢了出去,如今想來,他要是好好和沈月淺說,也不會有現在這些事。

    沈月淺逗著旁邊的孩子,蹙眉道,“馬上秋闈了,府裡事情會不會很多?”

    “我們都還在孝期,哪有什麼事情,朝堂上皇上說一不二,年紀大的老頑固被皇上收拾得差不多了,沒什麼忙碌的,本來二弟二弟妹也要來的,知曉我們有事情在身就不願意跟著了,約了下次一起出門。”文博武嘴角噙著笑,他和沈月淺又回到剛成親那會了,心裡別提多高興了。

    千里之外的文博文要是得知,文博武將他任勞任怨做牛做馬說得如此雲淡風輕,哪怕拼了抗旨的危險也要帶著周淳玉找沈月淺訴苦,說說文博武是如何欺壓他的,可惜,沒人給他捎信。

    沈月淺沒有多想,全部的心思都在幾個孩子身上,吃飯也是文博武夾什麼她吃什麼,文博武每樣挑些,出來後,沈月淺身子瘦了許多,她在吃食上本來就是個挑剔的,花姨做的飯菜比去府裡的廚娘差遠了,也不知她如何咽下去的,“我讓文貴收拾好行李,明日就出發了,遇著好地方,我帶你好好逛逛。”

    沈月淺一怔,她前兩日也琢磨過,不是南下而是回京,文博武願意陪著她,她心裡自然高興,抬起頭,眼神溢滿了笑,好似盛滿了月光,文博武抬起手,輕輕蓋住她的眼睛,“我看花姨照顧你多日,要不要把人接進京城?”沈月淺身邊的人他都會細細打聽,花姨的性子是個好的,千辛萬苦將孩子養大,對幾個兒媳也好,一家老小擠在一起沒有鬧過矛盾,有了外人易隔心,花姨將婆媳關係處理得極好,幾個兒媳對她也孝順有加,“你回去了,不是還要開鋪子嗎?他們一家人性子是好的,可以幫你打理鋪子。”

    沈月淺沒想著文博武將這件事也考慮進去了,斟酌良久,不確認道,“她兒媳還在坐月子,我問問她的意思吧。”直覺裡,花姨是不想離開青州城的,日子過得艱難,她臉上從沒有抱怨,踏踏實實努力工作,對花姨來說,青州城該是不一樣的,沈月淺想起花姨口中的一家子親戚,轉而一想,為了擺脫那些人,花姨也不是沒有可能跟著她一起去京城。

    文博武知曉她考慮得什麼,見慣了巴結阿諛奉承之人,對這種勤勤懇懇樸實無華的百姓,她心中更存著敬重,文博武不在糾結這件事,“你問問她吧,要是她不去,我們就多給她一些銀子,能保證她衣食無憂最好。”

    這一點和沈月淺想到一塊了,院子裡氣氛高,可能有小廝喝醉了,說話聲音也大了起來,想到下午見著那張長黝黑的臉,沈月淺忍不住笑了出來,“文貴文全幾人曬黑了不少,明日也給他們準備馬車吧,總不能一圈回去,都沒人認識他們了。”下午請安的時候,文貴抿著脣,臉上別提多不情願了,文貴心裡多少埋怨她瞎折騰吧。

    文博武望向門外,挑了挑眉,“待會我與他好好說說,坐馬車也容易。”這些日子,文貴來回奔波確實累得不輕,他不是不善解人意的,自然會為他們考慮的。

    待收拾了桌子,沈月淺叫花姨進屋,花姨可能預感到他們要離開了,臉上露出不捨的神情來,規規矩矩地跪下給她磕頭,沈月淺抱著孩子,一隻手扶她起來,“花姨,起來吧,跪我幹什麼,我還要好好謝謝你呢。”

    “我也是好些年沒遇著像夫人這樣的大善人了。”當日,她包袱裡的兩個銀錠子可不輕,是沈月淺偷偷給她的,之後還回來沈月淺也不收,花姨心中如何過意得去,老實了一輩子,第一次收到這麼大的賞賜,花姨覺得不是磕頭就能還回來的。

    沈月淺笑了笑,她也許久沒遇著過像花姨這般老實的了,“我叫你來也是因著我們明日就要走了,不瞞你說,我在京城準備開幾個鋪子,你性子沉穩,我想帶著你們一起進京怎麼樣?”

    花姨明白沈月淺口中的“你們”就是她一家老小了,沈月淺和文博武性子是好,對她幫襯已經夠多了,她沒有那麼大的志向,在青州城住了二十多年了,舍不得走,看沈月淺臉上帶著溫和的笑,花姨也不拐彎抹角了,“要是您在我年輕的時候說這番話,花姨鐵定是願意的,如今,習慣了青州城的生活,哪兒也不想去了,我家不富裕也餓不死人,吃飽穿暖對我這種無知婦人來說已經是最好的了,到京城人生地不熟,找個說話都難,謝謝夫人一番美意了,等何時我家小兒掙了錢,帶著他去京城給您磕頭。”

    這番話是她心裡的實話,也是沈月淺對她好,她才這樣說,扶著沈月淺坐下,像是看自己女兒似的,“不瞞您說,我三個兒子在城邊買了一畝地,能哪日我不想在城裡做了,就去飼弄那片地,我啊,舍不得走。”

    沈月淺早就猜到了,不過舍不得罷了,“你是個有福氣的,兒孫孝順,有享福的時候呢。”聽文博武說,花姨的三個兒媳婦都是破相之人,這個社會,女子破了相是很難說到婆家的,難得花姨不嫌棄。

    花姨樂呵呵笑了,“我啊,喜歡聽這種話,您給我的銀子,準備留著給幾個孫子念書,有朝一日,去京城了,一定來找您。”花姨心胸開闊,沈月淺要帶她去京城的事,穆奶娘隱隱和她說過,她不求大富大貴,小富即安足矣。

    說了會話,沈月淺送花姨走了,“花姨,我讓文忠和玲霜送你回去,你孫子好好念書,到京城了,我們再聚。”揮別明明是痛苦的事,沈月淺卻覺得高興,花姨看得明白,做什麼都充滿著幹勁,她的孫子一定是有出息的,抬起葡萄的手,輕輕朝院子裡的花姨揮手。

    有的人,哪怕分別了,心中也會存著美好的祝願。

    花姨回到家,門已經落了鎖,聽著院子裡傳來熟悉的詢問,花姨臉上噙著笑,聲音不高不低,“大兒媳婦,是我。”

    “娘,您回來了?”

    很快就咚咚的腳步聲,打開門,年輕婦人拉著花姨上下打量,“前幾日秀娘子來一回後我就琢磨著去看看您,秀娘子說那是大戶人家別惹得主家不快,我這才沒去的,娘瘦了呢……”

    黑暗中,玲霜坐在馬車裡,聽著年輕婦人關切聲,嘴角揚起了笑,難怪花姨得大少夫人賞識,這樣一家子人,確實招人羨慕,院子裡亮起了燈,玲霜準備讓文忠回了,這時候,門口走出一個男子,灰色粗布短衣,手裡拿著一個包袱“是玲霜姑娘不?”

    玲霜訝異,回了了聲是,男子上前將手裡的東西遞過來,“這是我家一點心意,還請姑娘交給夫人。”尋常人家沒什麼拿得出手的,這時候,已經進去的花姨轉身出來,“玲霜姑娘,勞煩你們走一趟了,這是我前些年偶然求來的衣衫,開過光的,叫夫人給三個孩子穿著吧,對身子有好處。”

    玲霜蹙了蹙眉,瞬間斂去了神色,道謝道,“花姨有心了,謝謝您了。”東西是給沈月淺的,玲霜不敢不收,再次道謝後才和文忠一起回了。

    三位小主子的衣衫向來忌諱,拿回去,也不敢輕易給三位小主子穿的,回到宅子,將花姨遞來的包袱給沈月淺,可惜龔大夫不在,否則讓龔大夫看看有沒有毒。

    看出她的心思,沈月淺哭笑不得,“不會出事的,平白無故,花姨對付三個孩子做什麼?”文博武打開包袱,衣衫只有一件,充斥著淡淡的藥味,沈月淺離得遠聞不到,文博武卻是聞到了,鋪展衣衫,仔細找了找,隨即,臉上露出了了然的笑意,沈月淺不解,“怎麼了?”

    “這件衣衫是南山寺前方丈開的光,送給咱們,是咱們的福氣。”文博武和南山寺方丈交好,衣衫是不是南山寺的,他一眼就認得出來,文博武將衣衫遞給沈月淺看,“方丈說過些前方丈的事,這件衣衫,是用寺裡的袍子改造的,當時方丈從未給衣衫開過光,這件事京城許多人都知道,事情過去很多年了,要問你外祖父才能了解一二。”

    方丈與他說起這件事,前方丈到處遊歷,能結交不同身份的人,上至皇親貴族,下至乞丐孤兒,他皆一視同仁,那時候,南山寺名聲越來越大,算是頂峰了。

    沈月淺不知曉有這些事,猶豫道,“不然還是還回去吧,哪能橫刀奪愛。”

    “留著吧,我已經吩咐文忠多給他們一些銀子了。”方丈穿著袍子到處採集草藥,袍子上充斥著淡淡的草藥味,開光之前,更是每日在衣衫上抹藥,京城人都說,穿上這件衣衫能包治百病,不管如何,光是這個寓意,文博武就想將衣衫留下,他也是父親了,自然希望孩子健健康康的。

    看一旁的玲霜羞紅了臉,沈月淺沒有半分怪罪她的意思,換做她剛認識花姨,送衣衫,她也會懷疑花姨居心不良,見慣了爾虞我詐,心時刻保持著懷疑和戒備。

    翌日一早,花姨醒來看桌上擱著一個包袱,是她昨晚叫大二包裹衣衫的,以為沈月淺將東西還回來了,花姨心裡有些著急,這件衣衫,她小女兒,幾個孫子孫女都穿過,身子好得很,送給沈月淺也是她沒拿得出手的了,起身解開包袱,裡邊露出一張一張東西來,花姨在縣太爺府上做過工,隱隱明白是什麼,又不太確認,旁邊還有一些細碎的銀子,加起來不下百兩,嚇得花姨身子一軟,朝外大聲叫三個兒子。

    “娘,您多休息會兒,最近別出去做工……”三個兒子推開門,也被桌上的碎銀子嚇著了,他們白天到處幫人做雜工,沒有見過銀票,花姨撐著桌子,拿起幾張銀票,問三個兒子,“你們見過這個沒?”

    三個人皆搖了搖頭,再去數碎銀子,一百五十兩,“娘,是不是您做工的那位夫人送的?”

    花姨點了點頭,拿著銀票的手微微有些發抖,他們不過是小門小戶,哪兒見過銀票,拉著三個兒子朝著宅自考的方向磕頭,“夫人是個好人,這麼多銀子,我們如何報答她呀。”

    花姨想了許久,最終決定讓三個兒子去學堂念書,認字就行了,“夫人是想幫襯咱們,所有留了這些東西,我最後悔的便是沒有好生照顧你們,送你們去私塾,你們好好念書,能識字了,將銀子用在正途上,也不算枉費了幫襯之心。”不認識字,什麼都是枉然。

    文博武自己都不知道一番行為怎樣改變了一個家,多年後,青州城人人羨慕的首富,從不與人為惡,不納妾,守著家裡破了相的妻子安安穩穩過日子的事跡,傳了很遠很遠。

    往南難民多,好在文貴幾人,不敢有難民上前,沈月淺看著那些流連失所的人,心中難受,天災人禍,遭殃的都是普通老百姓,有馬衝例子在前,文博武都讓沈月淺帶著帷帽,“朝廷已經派了賑災的大臣,而且,新增考查部的事情勢在必得,熬過眼前的痛苦,之後就好了。”

    “還好你陪著我,否則我都沒膽子南下了。”沈月淺笑靨如花地望著文博武,一臉誠懇。

    文博武伸手,將她圈在懷裡,“不用說好聽的話,你什麼性子我還能不知道?”沈月淺一根筋,哪怕就是錯的,也要走到底,沒有他,也會繼續南下,“阿淺,你當初想著找到玲瓏親人,然後呢?”她沒想過回京城了,找到玲瓏親人,她之後何去何從?不知為何,想到這裡,文博武就胸口悶得難受。

    沈月淺一怔,臉上的笑漸漸僵硬,緩緩低下頭去,文博武看她拽著手裡的衣衫又慢慢放開,之後又拽緊,不由得蹙了蹙眉。

    “我說了,你別生氣。”

    “嗯。”想到她可憐兮兮吼他不喜歡她的瘋狂模樣,文博武笑了起來,“就算我生氣,也不動手打人了。”

    沈月淺呼出一口氣,視線落向簾外,“我想去法林寺,上輩子沒有家,在那裡好似才有了寄託。”

    文博武胸口一緊,抱著她的力道加重,突地,見她抬起頭來,眼裡有他看不懂的情緒,“後來我才知道,我是有家的,你和孩子在,那裡就是我的家,你要是不要我了,我還有我娘和小七。”

    “別亂說,我不會不要你的,你的家是我給的,岳母和小七給的不算。”文博武心中憋悶總算沒了,抱著她坐在自己腿上,決定好好和沈月淺說說話,“以後,你要是遇著我身邊有女子了,只管打賣走,如果害怕我和你離了心,好好教導荔枝和蘋果,給他們找個潑辣的媳婦回來收拾我這個公公。”

    知道他是想起文老將軍被寧氏收拾得服服帖帖了,沈月淺心裡沒個好氣,“我是那樣子的人嗎?”不用等荔枝蘋果找媳婦,真要收拾文博武也是有法子的,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文博武挑了挑眉,“那阿淺說說,準備用什麼法子收拾我?”沈月淺有手段,跟了他後,才斂去了所有心思,文博武倒是想知道沈月淺有何法子。

    看他感興趣,沈月淺難得來了興致,“我向我表姐訴苦,讓二弟收拾你。”

    文博武嗤笑一聲,文博文收拾他?痴人說夢,“也是個好法子,二弟在翰林院學了不少花花腸子,有些方面,我自愧不如。”

    沈月淺不過隨口說說,不想文博武真說不如文博文,好氣道,“哪方面?”

    “討媳婦歡心……”

    沈月淺面色一紅,尷尬地移開眼去,如此的話,表姐日子該是得很不錯了。

    一路往南,走走停停,到玲瓏家村子所在的地界已經是秋天了,小鎮三面環山,風景宜人,文貴文全臉上總算有了真心實意的笑,沈月淺掀開簾子,懷裡的蘋果立即探出腦袋,好奇的左右張望,沈月淺好笑,“蘋果喜歡這個地方?”指著馬背上合不攏嘴角的文貴道,“文貴也很喜歡。”

    文博武一隻手抱著荔枝,一隻手抱著葡萄,促狹道,“他們是手癢了,待會放他們進山,晚上我們吃野味。”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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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9 22:38:09 |只看該作者
第144章 舊人相遇

    隨後,沈月淺才明白文博武話裡的意思,馬車到客棧門口,並未引來人群圍觀,文博武掀開簾子,率先下了地,之後,伸出一隻手扶著沈月淺,文貴幾人惦記著打獵的事情,趁這個空檔,已經去客棧打點好一切了,此刻正站在一側,手裡備好了打獵的工具,等文博武發話,沈月淺站穩後,才注意街上人來人往,不乏有未出閣的小姐,身材嬌小,皮膚比京城的稍顯黑些。

    沈月淺穿了件素色褙子,下頭套了身米白色長裙,一眼就比旁人顯得高些,因頭上帶著帷帽,倒是引來幾人的注意,眼神充滿了好奇,沈月淺瞧著,她們只怕覺得她頭上帷帽多餘了。

    一路南下她就察覺到了,民風更開放,常見街道上有女子,手輓著手,說話聲音洪亮,和京城不同,此時看幾人打量的眼神,更是有了比較。

    沈月淺已經見怪不怪了,轉身,從穆奶娘懷裡接過葡萄,施施然進了客棧,文博武仍一隻手抱著一個孩子,到了新地方!三個臉上滿是新奇,到處東張西望,余光瞥到角落裡,文貴幾人推推攘攘,朝文博武道,“讓文貴他們去吧。”一路走來,幾人曬得更黑了,就是之前稍微白點的文忠,此時看過去和文貴也沒多少區別了,和文博武齊肩,側目望了他一眼,“將孩子放著,你也跟著一起吧。”

    路上,文博武陪她坐馬車,眼神多是落在小廝乘坐的馬上,沈月淺心裡過意不去,擔心文博武舍不得她,沈月淺又添了句,“待會我和玲霜出門找找有沒有適合荔枝他們坐的座椅,買回來推著他們逛逛街道方便。”

    孩子會坐了,有專門適合小孩子的座椅,下邊安了輪子,推著就能往前,和小馬車似的,不累人,重要的是孩子喜歡。

    文博武沒吭聲,回屋交代了幾句,才探出身子,叫文貴備馬,意思是要跟著去了,走之前交代沈月淺,“出門的時候叫玲霜給你擦點脂粉,帶著帷帽惹人注意了些。”

    沈月淺莞爾,文博武口中的脂粉是在一個鋪子裡買的,說是塗抹在臉上曬不黑,她皮膚偏白,那種脂粉偏黑,抹了一次,便是她對著鏡子都覺得陌生了,葡萄和荔枝好一會兒才認出她來,“我心裡有數的,你注意些,早點回來。”此時午時剛過,起碼速度快,傍晚該能回來。

    送文博武出了門,沈月淺才招玲霜進屋,客棧梳妝檯比府裡還要精緻,鑲嵌在雕刻的木頭上,十分耐看,沈月淺朝玲霜說了意思,玲霜打趣道,“要我說,大爺也是擔心有人多看您兩眼,表面是擔心您曬黑了,暗地裡可是存著私心,不想你被外人瞧了去,脂粉用得差不多了,下次,就該直接往臉上抹灰了……”

    這些日子,一行人說說笑笑,玲霜膽子大了,也不怕沈月淺生氣,雖說如此,手卻沒閒著,在盒子裡找著脂粉,轉而淨手,擰了巾子給沈月淺擦臉,望向床上坐著玩手裡玩具的三位小主子,“夫人,待會我們出去讓奶娘留下照顧小主子吧。”沈月淺臉上能用脂粉蓋蓋,三個孩子卻是不行,況且,若遇著搶孩子的,幾個婦人也忙不過來。

    “我也這麼考慮的,我看著慶城還算繁華,買了東西我們好好轉轉,對了,文貴說的那個村子離這裡多久的路程?”坐馬車也是個累人的活兒,沈月淺想到處轉轉,南邊物價精緻,有些比京城的更耐看,若非條件使然,沈月淺都想淘些回去了,好比這個梳妝檯,木材一般,可手工活精細,乍一眼,叫人歡喜不已。

    玲霜適時接過巾子,轉身給三個孩子洗臉擦手,邊回沈月淺,“文貴早就差人打聽過了,玲瓏父母跟著他兩個哥哥住在城裡,去了村子也是尋不到人的,休息幾日,差人叫玲瓏父母問幾句話就是了。”村子沒多大的變化,玲瓏家的房屋早就她了,而且日子過得不好,這些年,一直在城邊的宅子裡和別人搭伙過日子,尤其,玲瓏爹前些年生病,家裡的田地全部賣了,大少夫人心善,見著少不得要為玲瓏感到難受。

    替三個孩子洗了臉,玲霜出門朝隔壁叫了聲奶娘,折身回來打開脂粉盒子,手輕輕刮了一層,對著銅鏡,輕輕抹在沈月淺臉上,細細說起玲瓏家的事情來,“大少夫人,過兩天您就能看到玲瓏父母和兄嫂了,大爺惦記著帶您去江南轉轉,耽擱久了,回京時就是冬天了,一路積雪,三位小主子身子承受不住。”

    其實,文貴打聽清楚了,玲瓏爹娘對玲瓏這個女兒一點印象都沒了,玲瓏一個姐姐嫁給了鰥夫,幾個兄嫂也不是好相處的,平時喜歡做點偷雞摸狗的事情,玲瓏,跟著大少夫人才是她的福氣,大爺不想大少夫人知道那麼多,才叫她們不準聲張的。

    三位奶娘也是剛淨面喝了一口水,進屋給沈月淺請安,沈月淺說了意思,“我和玲霜出門買荔枝他們坐的座椅,你們留下。”帶著孩子諸多不便,沈月淺問奶娘有什麼想買的。

    三人搖搖頭,搬了凳子坐在床邊,和荔枝說話,玩得起勁的葡萄抬起頭,黑耀石的眸子蕩著清澈的光,揮著手裡的手鈴啊啊說著,很是高興。

    不過,這股高興也就維持在沈月淺出門前,見沈月淺往門口方向走,癟癟嘴,沒哭眼睛裡已淚光閃閃了,緊接著嚎啕大哭,奶娘知道她認人了,側身擋住她身子,奈何,七個多月的孩子已經懂得表達自己情緒了,腦袋往左移,看奶娘身子跟著往左,急忙往右,來回兩次,沈月淺已出門了,這下,葡萄可傷心了,咚的聲倒在床上,放聲大哭,旁邊的荔枝蘋果望了過來,咧嘴笑了笑,接著玩手裡的玩具。

    葡萄聲音大,沈月淺在樓下也聽著了,於心不忍,“剛抹了這種脂粉,窩在她爹懷裡縮脖子躲著我,如今倒是一點都不怕了。”沈月淺停下,玲霜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頓足,抬頭望著樓上,依然只有小姐愈來愈嘹亮的哭聲,玲霜好笑,“小姐想跟著去,帶著她一個人不麻煩,我上樓抱人?”

    沈月淺無奈,玲霜明白她是答應了,轉身,咚咚上了樓,而床上的葡萄哭得閉上了眼,穆奶娘哭笑不得的抱她,身子直往後邊仰,每次,看著沈月淺走,葡萄就是這樣子,說白了就是油鹽不進,穆奶娘抱了兩次都沒將人抱起來,玲霜站在門口,脆聲道,“大少夫人說將小姐帶著一起,穆奶娘一道吧。”

    穆奶娘松了口氣,哄床上的葡萄,“小姐,大少夫人說一起,別哭了,來,奶娘抱啊。”嘴裡說著軟話,床上的葡萄仍然抗拒得很,玲霜看奶娘沒法子了,只得上前伸出手,掏出帕子替葡萄擦了擦臉上的累珠子,“玲霜抱小姐找娘親好不好?”

    可能聲音不同,葡萄睜開眼,睫毛上還掛著淚,看玲霜伸手,跟著伸出手要玲霜抱,穆奶娘心裡酸酸的,“真是小機靈,我也就騙了她兩次,就不上當了。”

    軟軟的小人,誰不喜歡,玲霜面露得意,嗔怪奶娘道,“小姐雖然不會說話,人可聰明著呢,上次你說抱著她找大少夫人,結果到處轉,她上當才怪呢。”走到樓下,葡萄臉上已經帶著笑,雖然眼眶紅紅的,看得出還是很開心,見沈月淺果真在那兒等著,啊啊說著,奶娘解釋道,“肯定要開口叫娘親呢,我看三位小主子,小姐是最惹人疼的,只怕也是最早開口說話的。”葡萄像極了沈月淺,葡萄是對沈月淺撒嬌,沈月淺則是對文博武撒嬌,一物降一物。

    玲霜也這麼認為,到了沈月淺跟前,葡萄前傾著身子往沈月淺身邊湊,沈月淺抱過來,抬手擦了擦她眼睛,又氣又笑道,“就數你會來事,等你爹回來叫他收拾你。”

    葡萄啊啊說了兩句聽不懂的就趴在沈月淺肩頭,雙手摟著沈月淺,像極了害怕被丟棄的孩子,沈月淺心中一軟,三個孩子都黏她,不過葡萄更甚,抬眼望著樓上,“大少爺二少爺沒鬧吧?”

    “沒,聽話著呢,看小姐哭,大少爺還咧開嘴笑了笑,估計笑話小姐撒嬌呢。”想著荔枝的反應,穆奶娘心裡好笑,孩子越大,性格就越顯現出來,大少爺不受周圍影響,心裡是個有主意的,不管發生什麼,都動搖不了他臉上的笑,二少爺是個好糊弄的,拿個好玩的玩具就哄得了他了,至於小姐,誰都不買賬的主兒,只認大少夫人,否則就哭,光是哭就能哭上一個時辰,大爺都沒辦法。

    走到門口,有小廝上前請安,沈月淺微微頷首,抱著葡萄走了出去,到了街道上,葡萄立即有了精神,伸著脖子到處看,尤其愛往五顏六色的地方,兩旁賣胭脂的地兒可算吸引她眼球了,走出去老遠了,眼神還巴巴望著,惹得身後的奶娘失笑,“小姐長大了定是個美人,眼睛望著胭脂水粉舍不得眨眼呢。”

    沈月淺本就生得好看,葡萄像極了她,可長得更耐看,粉雕玉啄的面容別提多受歡迎了,文貴幾人最喜歡抱她了。沈月淺搖搖她的身子,指著一處賣黃色紅色的糖人道,“葡萄看這個,是兔子呢。”老闆手藝好,很快就做成一個,聽著沈月淺聲音,臉上堆著笑,“小娘子可是想買一個?”

    跟前豎著做好的糖人,葡萄伸手就要拿,沈月淺擋著她的手,聽到別人稱呼她小娘子,心裡不習慣,紅著臉點了點頭,玲霜上前,指著形狀不一的糖人問葡萄要哪一個,葡萄被沈月淺抬手擋住了手,眼睛望著紅色一塊,玲瓏會意,“老闆,來一個紅色的,元寶形狀的糖人。”

    “哎,很快就好。”老闆看玲霜穿著不凡,五官比不上抱著孩子的婦人,皮膚卻是要要白些,聽口氣不是慶城的人,更是想要給她留個好印象,故而,糖人比之前的要大,玲霜無奈,“老闆,一般大小的就成,我家小主子也是看著新奇,不是想吃。”半歲後,三位小主子漸漸開始吃米飯肉了,可太雜的東西不敢給小主子吃,路上沒有大夫,出了事,小主子不舒服,大少夫人跟著受罪,尤其,三位小主子不愛亂吃。

    老闆心裡高興,玲瓏問過多少錢,多給了幾個銅板,遞給葡萄,看她握在手裡動搖西晃,老闆面上更親切了,“小孩兒長得真好看,定是個有福氣的。”他看過形形□□的人,這個面色白裡透紅的小孩子甚是少見,水土原因,慶城孩子皮膚偏黑,可沒這般好看的孩子,不由得多看了沈月淺兩眼,兩人面容相似一看就是她的孩子,沒想著,她能養出這般膚色水潤的孩子來。

    一側的玲瓏皺眉,哪怕老闆沒有惡意,也不該盯著沈月淺不放,站在沈月淺跟前,擋住老闆探究的目光,“少夫人,我們去前邊轉轉吧。”

    葡萄繼續拿著糖人晃,晃得沈月淺肩頭衣衫黏了不少,臉上也有,奶娘拉著她亂動的手,慢慢解釋,“小姐,不是會響的鈴鐺,是吃的糖人。”葡萄這樣子,明顯就是將這個當做可以響的鈴鐺了。

    沈月淺摸了摸臉,臉上黏答答的不舒服,讓奶娘抱著葡萄,掏出帕子擦拭,這時候,不知道從哪兒竄出幾個小孩子,嚇得沈月淺抱緊了懷裡的孩子,玲霜反應快擋在了前邊,她自己摔倒在地,而幾個孩子,其中一個已經倒地不起了,手捂著肚子,指著沈月淺,說她推人。

    玲霜怒不可止,幾人用了力,她肚子隱隱發痛,更是被圍觀的人看得臉色通紅,“哪兒來的小孩子,撞了人還想反咬我們一口,家里長輩就是這般教導你們的?”語聲一落,從遠處傳來一婦人的聲音,嘴裡喊著狗蛋,狗蛋。

    而地上躺著的孩子,抬起手,應了聲,待婦人走近了,指著玲霜三人告狀,“娘,娘,她們推倒我,我肚子疼,娘。”

    沈月淺看小孩子難受地捂著肚子,她也是沒反應過來,正一隻手抱著葡萄遞給奶娘,一隻手弄臉上的糖,此刻反應過來白了臉,真要被撞著了,她懷裡的葡萄掉在地上怎麼辦?當即冷了臉,“這位夫人,我們好好走路,你孩子衝出來撞我們是什麼意思?”

    女為母則強,她也是惱了。

    身後的奶娘扶起葡萄,指著地上的一群孩子道,“明明是你們衝出來衝撞了我家少夫人和小主子,還有臉怪罪到我們頭上,這位夫人,他是您兒子吧,可別聽他胡說,小小年紀不學好,長大了還得了?”

    聽她們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婦人扶著孩子,一臉痛苦的嚷嚷開了,“大家看看,不知從哪兒來的人,竟不將我們放在眼裡了,大家可要為我們做主啊,狗蛋可是咱家裡唯一的命根子。”街道上已經圍了不少人,靜靜看著不說話,倒是有些商販看沈月淺穿著不俗,朝婦人道,“狗蛋他娘,還是算了吧。”

    婦人立即暴跳如雷,“不是你家兒子你不心疼,我就不信沒有王法了,我要去找縣衙老爺為我家狗蛋做主。”

    沈月淺懷裡的葡萄感覺到什麼,張著嘴,泫然欲泣地望著沈月淺,見她沒看過來,嚶嚶哭了起來,沈月淺氣得不輕,最終,視線落在小男孩身上,小眼睛,皮膚蠟黃,衣衫也全是補丁,嘆了口氣,“玲霜,你有沒有事?”

    玲霜搖頭,這會兒肚子不疼了,“我沒事。”

    “我們走吧。”她哪會看不出來對方是想訛錢,看在孩子的份上她不想追究,哄了哄懷裡的葡萄,“我們找醫館給葡萄看看。”事情關係到孩子,沈月淺不敢馬虎了,朝後吩咐道,“這位夫人要去見官,你陪著她們去吧,路上別動粗。”

    三名小廝上前,面無表情地看著那母子兩,恭順道,“小的明白。”一名小廝沒動,其餘兩名站著沒動,他們走了,沈月淺身邊就沒了。

    婦人看小廝來勢洶洶,嚇得身子一軟,猛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沈月淺不想見,轉身欲走,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不想理會,婦人以為她一坐在地上就沒人敢動她了,不想被人從地方抓了起來,對方高大,輕輕鬆松拽著她衣衫,余出一隻手抓著狗蛋,婦人這才慌神了,“我知道錯了,也是我家裡揭不開鍋了,還請夫人大人有大量,賞我們一口飯吃吧。”

    一番話引得旁觀的人連連搖頭,這兩人常年在街上訛錢,剛也是聽人家口音是外地的,想敲詐一筆,不想這次栽了跟頭,小廝不說話,沈月淺交代了他就要將人送到衙門去,還是商販看不下去了,都是慶城的老百姓,對方是外地人,鬧到衙門,影響的還是所有人的名聲,忍不住為母子兩說情,“這位夫人,她們家日子也不好過,您就高抬貴手饒了他們吧。”

    沈月淺已經走出好幾步遠了,聞言,擺了擺手,她本就沒想將人送到衙門,不過是嚇嚇她們罷了,加之,人生地不熟的,她也不想太過打眼的,小廝鬆開手,婦人抱著狗蛋欲上前磕頭,三步遠的時候被人攔下了,婦人害怕,也不敢往前了,跪在地上就要沈月淺施捨點銀錢,嘴裡說出的話讓沈月淺又是臉色一白,“夫人,一看您就是有福氣的,施捨我們一口飯吃吧,就當,就當給您孩子積福了,以後她不會大災大難,一舉兩得的事情,否則,孩子要是遇著點病痛,不就是今日您見死不救惹下的嗎?”

    沈月淺何嘗聽不出她話裡的意思,她要是不給銀子,葡萄以後會大災大難?這種話不就是詛咒葡萄嗎?

    玲霜聽出婦人話裡的意思,轉身,叫小廝押著她,一耳光扇了下去,打得婦人倒在地上,她也是氣急了,哪怕與人有口舌之爭,從來不會將重話說到孩子身上,“你算什麼人,敢對我家小主子評頭論足,文遷,將人送去衙門,我倒是要問問,慶城出了這種心如蛇蠍的婦人,知縣大人怎麼就不管管?”

    文遷就是旁邊的小廝,立即,拽著婦人手肘,問了衙門方向就要走,婦人往回就是用這種法子要到錢的,能訛到銀子最好,訛不到就說方才一番話,對方生氣是生氣,不管什麼心情都會乖乖給她一筆銀子,不想,這次卻遇到個厲害的主兒,這時候,又走過來三個漢子,婦人看到救命稻草,立馬喊了起來。

    街邊看熱鬧的人更多了,沈月淺轉過身,懷裡的葡萄不哭了,扔了手裡的糖人舔著自己手指,手抓過糖,有甜味,沈月淺擦擦她臉上的淚,只看三個漢子朝她衝了過來,沈月淺目光一凜,三個漢子還沒到跟前已經被文遷打得摔倒在地,玲霜惡狠狠地看著婦人,“原來早就有幫凶想要訛錢,文遷,捆了幾人,全送去衙門。”

    這時候,不知道誰通知了衙門的捕快,四個官服打扮的男子走了過來,看了眼地上躺著的人,皺眉道,“發生什麼事了?”

    文遷說了原因,沈月淺注意到,看熱鬧的人,臉上滿是同情的望著她,有年紀大點的人看不過去了,朝沈月淺使眼色,叫她快走,沈月淺恍然大悟,這些人,常年做這種勾當,只怕早就收買了捕快,有青州城的事情在前,沈月淺愈發認為皇上再設一部監督考查官員品性是多重要,文遷說完,捕快卻是沒看他,而是看著他懷裡的婦人,“你說說發生了什麼事?”

    婦人頓時來了精神,將沈月淺撞到了孩子,又吩咐人打她的事情說得天花亂墜,而周圍看熱鬧的人一個字不敢吭,沈月淺心有疑惑,看得出來,慶城不算小,小小的捕快不敢壓製得百姓不敢說話才是,倒是耳邊傳來小聲的嘀咕聲,“這位夫人也是時運不濟,看她穿著就不是一般人家的,若是走親戚的還好,若不是,可就遭殃了。”

    “是啊,也是狗蛋他娘欺人太甚了,哎……”

    沈月淺隱隱明白了什麼,這時候,捕快掏出手裡的令牌就要押著沈月淺回去,玲霜嗤笑一聲,“文遷,我看他們也不是什麼好人,一併收拾了。”

    文遷會意,對付那三個孩子不費力氣,對付捕快,他扔了手裡拽著的婦人,兩三下,對面的捕快跟著倒地不起,文遷心中詫異,看幾人身強力壯,以為會些拳腳功夫,不想是他高估了他們。

    “你竟敢打我們,你等著……”

    玲霜自然不會給他們機會,“你們也去幫忙,將人捆了,別生出其他事情來。”大爺帶著文貴一行人打獵去了,殺了人,也總比給他們報復的機會強。

    三人從周圍商鋪裡找了繩子將人捆在一起,沈月淺看還在舔手的葡萄,郁結一掃而空,“你倒是個不知道愁的,玲霜,我們走吧,人交給文遷,讓他去一趟衙門,找知縣好好說說剛才的事情。”沈月淺想著,文貴既然打聽到了玲瓏爹娘的消息,知縣性子只怕也是清楚的,真要和馬家夫子一般,文博武也不敢帶著他來。

    玲霜尤不解恨,那位婦人嘴裡罵罵咧咧得厲害,倒是詛咒起葡萄來,沈月淺沉著臉,斜了玲霜一眼,玲霜躬身,轉身小跑回去,伸手啪啪啪就是幾個耳光,打到婦人嘴角流血了才停下,“我家少夫人性子好不想和你計較,沒想你如此不知好歹,再說一個字,立馬斷了你手筋腳筋也沒人敢給你做主信不信?”

    這下,婦人是真的嚇得不敢說話了,旁邊的幾個漢子也嚇得低下頭,玲霜嫌棄的拍了拍手,“文遷,你聽著,她要是再狗嘴吐不出象牙,打瘸她的腿,或者毀了她的容,大爺只有賞賜你的……”

    文遷看著臉頰腫得老高的婦人,點了點頭,玲霜不說,他也會如此做的,否則,傳到主子耳朵裡,遭殃的就是他們了。得了文遷點頭,玲霜這才滿意地追上沈月淺,“大少夫人,出來真是長了不少見識,以後遇著這種事情了,還叫奴婢上前,打人真叫人高興。”難怪當年在沈府的時候,太夫人,大夫人遇著點事情就是動手打板子,實在是太叫人大快人心了。

    看著玲霜激動的小臉,沈月淺抽了抽嘴角,揶揄道,“回京後就給你找門親事,回來當我的管事娘子,專門負責打人怎麼樣?”玲霜幾人年紀不小了,回到京城,要好好給她們挑門親事才是。

    玲霜臉上沒有半分嬌羞,“只要能跟著伺候大少夫人,什麼奴婢都是願意的,不過,奴婢要長得好看的。”之前她沒有生過成親的心思,倒是路上聽幾位奶娘說得多了,漸漸有了念頭,成親不為別的,生個好看的孩子比什麼都值得。

    沈月淺好笑,“你倒是個不害臊的。”

    旁邊穆奶娘也忍不住接過話,“我看是這些日子,愈發沒個規矩了,回到府裡,被桐娘子見著了,少不得要好好訓斥一番。”桐娘子在其他府裡教導禮儀,和沈月淺關係好的原因,時不時會來府裡給沈月淺請安,私下會和妝娘子說說話,雅築院丫鬟見著桐娘子都害怕得很。

    果然,玲霜也苦了臉,悻悻然道,“不會吧,奴婢會小心謹慎,不給大少夫人丟臉的。”桐娘子如何教導沈月淺的,玲霜見過,那些姿勢,她可學不來。

    “你以為你有能耐叫桐娘子出口教導你?”

    玲霜咧嘴笑了笑,臉色輕鬆不少,“大少夫人說的是,桐娘子教導的多是小姐,真要出口教導奴婢,真是奴婢的福氣了,奴婢可是個沒福氣的呢,一輩子好好伺候大少夫人和三位小主子就好。”

    奶娘忍俊不禁,“你心裡偷著樂吧。”

    三人說說笑笑,沒再提過背後幾人的事情,走了一條街,果真找到她要的座椅,竹篾編製的座椅,前邊配置了小小一方桌子,桌子上豎著桿子,桿子上掛著玩具,沈月淺將葡萄放進去,這些日子抱孩子,手臂酸疼,已經疼習慣了,剛坐進椅子裡,葡萄迫不及待的晃面前的玩具,沈月淺問掌櫃的要盆水,替葡萄擦了手,手上黏黏的,虧她不覺得難受,三兄妹一個一張,座椅後邊有手柄,沈月淺便這樣推著葡萄往外走,輪子是竹子做的,還算穩固,三人接著逛了圈,買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又替三兄妹買了衣衫,回到客棧時辰已經不早了。

    文博武他們回來,收穫頗豐,獵到一隻野豬,沈月淺好奇,文博武拉著不讓她看,“野豬黑色的毛,我怕你見著了夜裡睡覺害怕。”血淋淋的,費了不少勁兒,他身上也濺到了血,不過衣衫顏色深,看不太出來,看葡萄坐在椅子裡,很是喜歡,“可在城裡逛著什麼好玩的?”

    沈月淺提了提,輕描淡寫說了遇著的事情,不過沒說那人詛咒葡萄的事,看文博武愣著不動,沈月淺催促他先去洗個澡,說起去江南的事情來,“玲霜說你想到我去江南?”

    文博武挑挑眉,嘴角浮現絲笑意,“嗯,你不是吃味嗎?帶你去看看江南的揚州瘦馬,回到京城咱兩好好過日子,不許再鬧離家出走了。”

    沈月淺神情一噎,紅了耳根,“不用了,還是早些回去吧,爹娘在府裡指不定如何擔心我們呢,回去晚了,天寒地凍的,荔枝他們身子也吃不消。”何況,她已經見過揚州瘦馬了,確實勾引人的,好在京城人自詡為是有風骨的,看不起那些,哪怕養著也只敢偷偷在外邊,不敢擱上檯面說,否則,天子腳下就全是風花雪月,兒女情長的事兒了。

    文博武轉去木門裡側沐浴,沈月淺以為他不會回答了,良久才聽他說,“到時再看吧。”他是想解開她心裡的結,江南出美人,沈月淺擔心他被美色迷惑,他想叫她寬心,法子也想到了。

    之後兩日,文貴他們繼續出去打獵,文博武帶著沈月淺在慶城轉悠,再沒遇著之前發生的事,文遷說知縣各罰幾人二十大板,以後再也不敢出來為非作歹了,沈月淺心裡並不覺著好受,那人說的話難聽,想著她詛咒葡萄的那些話,心裡像卡著刺似的難受。

    今日,玲瓏爹娘要來,沈月淺穿戴好了,出門找文博武,這兩日,葡萄挨著他們睡的,心裡難受,更多的是怕葡萄出事,推開門,文博武站在走廊上,懷裡的孩子貼著他,沈月淺沒認出來,看清是葡萄後,捂著嘴笑了起來,七個多月的孩子穿著一歲孩子的衣衫,大了許多不說,泛舊的顏色極不襯那張白皙的小臉,“你去哪兒找來的衣衫?”葡萄穿這身,就跟被拐賣的小孩子似的,好在衣服乾乾淨淨,也不是皺巴巴的。

    “花姨送的那件,我看你晚上睡不著,何須跟那種人置氣?葡萄有我看著,能出什麼事?”夜裡沈月淺摟著葡萄,他就知曉事情不只她說的那般,問過文遷,才知道全部原委,他的女兒一輩子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能遇著什麼事?

    沈月淺也認出來了,上邊有淡淡的藥香,沁人心脾,拉著文博武雙手,“我就是擔心好的不靈壞的靈,穿著衣衫真的有效的吧。”文博武和她說過花姨幾個孫子沒生過病,性子也好,說不定就是穿了衣衫的緣故。

    “走吧,見了玲瓏的爹娘我們就回了,拐著走江南坐船回去。”

    沈月淺點頭,下樓吃了早膳,看奶娘她們將行李裝上馬車,“玲霜,座椅別帶回京城了,送給掌櫃的吧。”這種小孩子的椅子京城也有,可大戶人家不興這種,多是莊戶人家沒空帶孩子,挑著擔子,孩子放在椅子裡推著走,荔枝他們有奶娘,丫鬟照顧著,不需要太多。

    奶娘躬身道,“老奴記著呢。”

    不一會兒,文貴就領著幾人進了大門,最前邊的兩位老人身上衣衫皆是上等料子的綢緞,婦人髮髻上插著玉簪,看上去有些年頭了,顏色純,只怕要不少銀子,兩人打扮一看就是富裕的主兒,沈月淺心裡悶悶的難受,可是,再看到兩人身後的人時,沈月淺神色一僵。

    那人沒認出沈月淺,畢竟,沈月淺膚色變了許多,氣質高貴了不說,一張臉更顯年輕,婦人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人兒,瞬間移不開眼了,她身側的其他兩名婦人反應快,感受到一道陰冷的目光後,忙低下了頭。

    文博武察覺到沈月淺神色不對也沒深想,為首的兩位老人走上前給沈月淺磕頭,沈月淺還未回過神來,而最後邊的狗蛋,看著男子懷裡的小嬰兒已經認出她來,戰戰兢兢低著頭,不敢說話。

    “給大爺和少夫人以及小姐請安。”一家人得了吩咐,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心裡有數,老婦人抬起頭,老淚縱橫地望著沈月淺,“聽說我兒玲瓏這些年一直托您照顧,是我們當爹娘的沒用,賣了她隨後就後悔了,之後一年,她爹到處找她,輾轉許多地兒都沒找到她,是我們的錯啊……”

    婦人說了許久,沈月淺的目光始終盯著那名婦人,文博武也瞧出不妥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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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9 22:38:22 |只看該作者
第145章

    狗蛋慢慢挪到婦人身邊,扯著她袖子,身子瑟縮顫抖得厲害,“娘,我們回去吧,不來了。”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兒,這些人都是他們惹不起的。

    婦人回頭,見狗蛋盯著男子懷裡的小嬰兒,尋著視線望去,臉色大變,迎上沈月淺若有所思的目光,心裡也害怕起來,婆婆哭得這般厲害,對方都無動於衷,虧得貴人找上門那會她心中還疑惑,從未聽相公說起過妹妹的事,真要是妹子發達了,怎麼不自己回來而是主家回來?稍微一想就看得出其中有詐,沒想過做這一行六七年,她也有看走眼的時候,看其他幾人明顯從對方手裡撈點銀子,她面色又是一白,顧不得尊卑禮儀,上前扶著老婦人,“娘,給貴人磕過頭我們也回吧,家裡還有一攤子事等著呢。”

    文博武抿著脣,側身叮囑了文貴一句,就看文貴走到門口,喚來玲霜,有意讓她看見地上的人,只聽玲霜咦了聲,臉上顯出憤怒的神情來。

    文博武目光一沉,輕輕將葡萄放在自己腿上,面朝著地上的婦人,伸手握著沈月淺光滑的手,沈月淺回已一個笑,笑裡夾雜著文博武看不懂的神色,有憤懣,惱怒和一絲絲失落,“相公,見也見過了,既然他們有事忙,我們也準備回了吧。”這些人一看就不是善茬,玲瓏出身在這個家裡,遲早會被發賣出去的,想到這個,心裡悶得難受。

    文博武揮了揮手,文貴立即吩咐人領著眾人下去了,老婦人抬起頭,一臉驚慌失措,伸手抱沈月淺大腿,被人阻止了,臉上還掛著淚,妝容花了,露出原本的膚質,文貴不敢拖沓,使勁的將人帶了出去。

    人走了,屋裡猛地安靜下來,“玲瓏性子好,我總覺得她爹娘發賣她是逼不得已,希望她能體會所謂的親情,她盡心盡力伺候了我一輩子,最後我竟然留著她孤孤單單活在世上。”玲瓏知道她要死了,怎麼也不肯走,說等她頭七後再作打算,她們都是孤苦無依的人,玲瓏境況比她還慘。

    若非見著狗蛋和他娘,沈月淺只當他們日子過得不錯,真心不想賣女兒過日子的,往深了一想,她就回味過來了,對方真有銀子,如何還會去做訛人的事,都是文博武事先安排好了,不想她擔心罷了,“剛才那位是之前在街上遇著訛我們錢的,穿得寒磣,不想如今改頭換面了。”說到這,她直視著文博武,見他眼裡滿是關切,放緩了語氣,“你不用這樣做,骨子裡壞了,再怎麼做不過是虛有其表罷了,玲瓏,以後我會好好照顧她的,這些人,從賣了玲瓏的那一刻起,恩情就全部還完了。”

    文博武將懷裡的孩子遞給沈月淺,附和道,“你說得對,回京後,我們好好給玲瓏挑門親事,找個公婆好的,不比親娘對她差。”他清楚沈月淺已經看出一行人是可以裝扮過的了,當時怕被拆穿,他吩咐人買的是別人穿過半舊不新的衣衫,頭上裝飾也是如此,不想還是露出了破綻,如此也好,這樣一來,就不算什麼都瞞著她了。

    坐了一會兒,文貴進屋說可以動身了,文博武牽著沈月淺,這幾日打來的獵物都收拾妥當了,擱十來日不是問題,文博武挑了些高興的事情和沈月淺說,沈月淺想明白了,臉上已沒了之前的落寞,掀開簾子,看葡萄小臉興奮的模樣就好笑,“回京後,你祖父祖母見著這身打扮,心裡只會以為你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葡萄聽著她的聲音,抬頭,小手指著外邊啊啊說著什麼,沈月淺定睛一看,卻是挑著擔子賣糖人的,瞬間哭笑不得,“不成,你年紀太小了,再大些娘親給你買,否則弄得雙手髒兮兮的,都不是娘親的掌上明珠了。”見過玲瓏父母,心裡的石頭落了地,沈月淺這才想起京中局勢來,再看文博武,欲言又止。

    當初她一聲不吭走了,傳出去名聲就壞了,文家門第高,寧氏若做主休了她也不為過,抱著葡萄,心裡五味雜陳,婆婆終究不是自己親娘,哪怕寧氏和和她交好,牽扯到文博武納妾之事上,立即就同意了,甚至沒問過她的意思。

    注意到她的目光,文博武挑挑眉,“怎麼回事?”

    “我娘和小七知道我離京後是不是十分生氣?”或者不是生氣,更多的是擔憂,當時只認為一切安排妥當了,卻沒交代好侯府的事宜,周氏有個三長兩短,小七那兒可怎麼辦?

    文博武伸手摟著她腰身,責備道,“現在知道其中利害了?我看你走的時候不是挺瀟灑利落的?”沈月淺一聲不吭不走了,周氏得到消息後還以為他欺負了她,鬧起來也是兩家難堪,見她一臉愧疚,文博武也不逗她,“我出京前和岳母說過的,有我在,她倒是不擔心的,回去後,你也別說漏了嘴,我只給娘岳母說我帶著你出來散散心,個中緣由,雅築院的人都瞞著呢。”

    不想文博武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沈月淺眼眶一紅,略微哽咽道,“是我給你添麻煩了,回到府裡,娘要是因此責怪我我也是沒話說的。”她走的時候本就不想和文博武過日子了,文家是要臉面的,一定會將她離家出走的事情瞞下了,最多就說她去城郊出了意外之類的,之後再做主給文博武找個繼室。

    可如今,她要回去,寧氏知曉緣由了,一定認為她沒有容人之量,壞了文家的名聲,好在文博武心中有了主意,即便如此,沈月淺心裡對寧氏還是存著膈應的,不說其他,單在文博武納妾一事上,她心裡就不舒服,抬起頭,望進文博武滿含深情的眸子裡,沈月淺淺淺一笑,“相公,回家後,我們好好過日子。”

    文博武忍俊不禁,很多時候,沈月淺叫他博武哥哥,偶爾會叫他夫君,這幾日,叫他相公愈發順口了,文博武不扭捏,擰了擰手裡軟軟的細肉,感慨道,“不僅要好好跟著我過日子,記著我這份恩情,更要好好伺候我。”伺候二字咬得重,沈月淺聽明白意思後紅了臉,抵了下他,嬌嗔道,“說什麼呢,葡萄還在呢。”

    路上,遇著三個孩子吃奶的時候馬車才停下,經過差不多一個月的路程,到了江南,沈月淺心中沒多少歡喜,念著周氏和小七,她就想早早的回去了,奈何已經進了城,只得應下。

    文博武看出她歸心似箭,叫人找了處宅子停下,宅子旁邊立著兩座石獅子,算不上高大巍峨,卻也氣派,沈月淺面露狐疑,轉向文博武,後者指著裡邊,邊走邊解釋,“很早的時候就想帶著你來江南轉轉的,宅子是之前就買的,江南和京城不同,園林上獨樹一幟,走吧。”

    文貴吩咐人套馬收拾行李,文全上前敲了敲門,開門的是兩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臉上掛著得體的笑,看清是文博武後,臉上的笑明顯親切了兩分,“大爺和大少夫人來了?”說著,笑盈盈打開了門,恭順地行了大禮。

    文博武牽著沈月淺往院子裡走,果然,比起京城園子,江南園子更添了一份秀氣與寧靜,假山嶙峋,山水如畫,精緻得小巧得多,一路往裡,鮮花盛開,各式各樣的菊花蘭花看得沈月淺目不暇接,不過,心中是歡喜的,“你怎麼想著置辦宅子了?費了不少功夫吧?”

    從進門後,沈月淺臉上笑明顯多了,文博武心中滿意,之前都是住客棧,好在文全早就去打過招呼,一切還算齊全,不過比起宅子始終差得遠了,這處宅子還是去年的時候偶然買的,宅子沒怎麼修葺過,維持著原樣,便是如此,也看得出之前主人家的氣韻。

    抄手遊廊兩側點綴著精緻的盆栽,雅致獨特,走了好一會,才到了一處拱門前,文博武臉上笑意更甚,“這就是我們住的正屋了,屋子都收拾乾淨了,進去吧。”

    穿過拱門是兩處矮的竹林,蘭花開得正艷,滿園芬芳,中間安置了一處石桌,再穿過半大的小池塘,就是正屋大門了,站在這裡,將屋子裡的擺設看得清清楚楚,鶴紅色桌子,書架,椅子,無一不透著雅氣,文博武悠悠然道,“桌椅都是按著江南風俗置辦的,和京城差許多。”

    沈月淺點頭,進了正屋,逡巡一群,掀開簾子入了內室,眼裡是抑制不住的驚喜,“真好看。”窗台菊花嬌滴滴的開著花骨朵,南邊,是一面櫥窗,裡邊位子大,安置一張大床,床上還放著各式各樣的玩具,文博武牽著她的手,嘴角漾著如沐春風的笑,“我知曉你一直惦記著,新宅子你沒去過,看著這個,心裡喜歡不?”櫥窗裡的床明顯為三個孩子安置的,孩子小,放在一塊不覺得有什麼,待大些了,沒分院子前,可以安置三張小床,兄妹三人睡覺合適,如此,沈月淺也不用擔憂孩子離得遠了,躺在床上,一眼就能見著櫥窗裡的情形。

    沈月淺點著頭,趴在櫥窗邊,新宅子那邊建造正屋她也提了這麼個要求,一路走來,看宅子算不上陳舊,也不是新的,估計買來後稍微翻新過,哪怕這樣,也足夠沈月淺開心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將葡萄放進去。

    “孩子睡著了再說,這次回京,我和爹商量搬新宅子的事,我們該搬過去了。”文博武站在沈月淺身側,目光落在床上一隻杭綢縫製的鴨子上,經過楊盈的事情,寧氏和沈月淺心裡存了疙瘩,之前想要和文戰嵩寧氏一起住是真心的,出了這種事,再住在一起遲早會出事,與其這樣,還是分開得好。

    沈月淺點點頭,心裡也歡喜起來,這一日?文博武陪著沈月淺逛園子逛到天黑,園子裡掌燈後又是另一番景象,五顏六色的燭火,襯托得園子愈發迷幻朦朧,“哪兒找來的燈籠,花團錦簇的顏色別有一番韻味。”

    文博武但笑不語,拉著沈月淺出了門,燈籠是在一條街上買回來的,京裡邊也有這種顏色的燈籠,比起紅色黃色燈籠,這些有失穩妥,大戶人家萬萬不會用的,他也是想讓沈月淺知道一些事罷了。

    沈月淺臉上盡寫著新奇,待文博武帶她到了一條街道停下時,沈月淺才回過神來,耳邊到處是女子的撒嬌聲,以及一些不堪入耳的交談聲,光是聽著,沈月淺就忍不住面紅耳赤,看文博武好似要下馬車,沈月淺忙拉著他,神色緊張地問道,“相公,你要去哪兒?”

    文博武抬起食指靠近嘴脣比劃了一個禁聲的動作,掀開簾子,翻身跳下了馬車,伸出手,一把將沈月淺抱下馬車,嚇得沈月淺捂著嘴,差點驚叫出聲,再看街道上的人,好似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瞥了他們一眼後就移開了眼,沈月淺頓時羞紅了臉,掙扎著要下地,拽著文博武腰間的玉帶不肯走,這是什麼地方她心裡有數,這種地方她一點也不想去,文博武好似看出她的心思,湊近她耳邊道,“你不是說我在江南買了一個女子嗎?我帶著你去看看真相。”

    沈月淺不料他還記著這事,文博武說的話她自然是相信的,鬆開玉帶改為拉著他的手,臉紅得能擰出血來,聲音不自主的低了下去,“不,不用了,我相信你,葡萄見不著我又該哭了,我們還是回去吧。”鼻尖充斥著淡淡的脂粉香,香氣撲鼻,沈月淺卻蹙了蹙眉,這時候,耳邊一男一女走過,沈月淺下意識地望了過去,猛地羞紅了臉,只因為,女子攀附在男子身上,摟著男子脖子,而男子,一隻手滑進女子衣衫,胸前明顯多出一塊不適宜的厚度來,然後,男子的手順著衣衫往下,兩人也不在,站在沈月淺跟前,女子還朝沈月淺身邊的文博武揮了揮手帕,臉上隱忍嬌羞紅燦燦的神情叫沈月淺臉色發燙,“客觀,一起……嗯……來不?”

    文博武陰沉著臉,在燈紅酒綠中,周身的陰冷之氣盡顯,女子卻絲毫不覺得害怕,踮了踮腳,好似讓男子雙手更容易些似的,咬著紅脣,神色嫵媚。

    這種地方沈月淺哪兒待得下去,上前拉著文博武就要往回走,文博武學著男子神情手摟在她腰間,不適宜的捏了捏,沈月淺正是敏感的時候,差點叫了出來,咬著脣,快哭出來了,和文博武商量道,“我們還是回去吧,這種地方,就該叫官府查封了,不該亂來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

    文博武卻來了興致,到了宅子文博武特地叫沈月淺換了身衣衫,江南地道的服侍,別人看不出她是京城人士,“我們往前轉轉,你就不想知道我買的揚州瘦馬是什麼類型的?”人分三六九等,同樣的,揚州瘦馬也是,有每天接客的,也有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穿著和大戶人家小姐似的,不管什麼類型,揚州瘦馬最厲害的地方就是在於迷住男子,沈月淺對自己沒信心,文博武想著帶她來轉轉,釜底抽薪,以後再也不會懷疑他。

    沈月淺不明白他的用意,越往裡走,耳邊聲音越大,沈月淺更是羞紅了臉,頭埋得低低的,侷促不安地縮著身子,文博武直起她的背,聲音帶著迷惑,“江南不同於別的地方,還記得你三舅母送你的畫冊不,裡邊的姿勢皆是出自江南,京城流傳的只是畫冊,江南許多大戶人家小姐成親前,都會帶著人來這邊轉轉,男子在開葷前若有不懂的,也會請這邊的媽媽進府教導,江南民風開放,只要不亂了根基,其他都不甚在意,你抬起頭,看看是不是也有紅著臉的小姑娘?”

    經文博武一說,還真看出來幾位小姐明顯和她差不多的嬌羞,身邊只有幾名婆子陪著,婆子眼神大膽,和低頭的人說著什麼,更甚者,指著旁邊的人叫她看。

    沈月淺想起一個問題,側目問文博武,“怎麼沒有小廝跟著?”若出了事,可如何是好?來這邊的肯定不是什麼正經人,這些可都是千金大小姐。

    文博武只敢朝著對他有力的一方面解釋,“小廝來這邊定力不好,起了歹心不是得不償失?街道也就一百來米,很快就走完了,約定好時辰等著就是了,如果沒有出來,小廝再一路找尋,這邊縱然聲色犬馬夜夜笙歌,沒出過亂子,官府不管這一塊也是這個原因,沒有這條街,那些收藏的畫冊就沒出處了。”

    沈月淺認真的望著文博武,微微點了點頭,又疑惑了,“我不想來,我想回去了。”她已經成親了,又不是那些小姐,來這邊總覺得不對勁,一時又說不上來,那名小姐在中間站了好一會兒,不時抬起頭盯著貼在墻邊的人,當目光望向她時,更是嬌羞得低下了頭。

    沈月淺覺得還不如看畫冊來得自在,文博武摟著她力道重,由不得沈月淺反抗,只得硬著頭皮往前,經過一位小姐身邊時,只聽她身側的婆子解釋,“您看那對小夫妻,一看就是剛成親來這邊學經驗的,小姐,您可別害怕,大著膽子,夫人也是為了您好,否則之後有您吃苦的時候。”

    沈月淺左右看了眼,明白那位婆子口中的小夫妻就是她和文博武,心中對婆子口中的吃苦不以為意,第一次本就是疼,哪怕放得再軟,都會疼,哪會不吃苦?可轉而一想,又覺得婆子口中說的吃苦不只這一樁,第一次沒有女子是痛快的,果然,稍微頓足就聽清了婆子的意思,“等成親後,您伺候好了姑爺,籠絡了姑爺的心,日子過好了,早點生個小少爺,站穩根基誰都不敢給您臉色看,小姐,您看那位抬著腿盤著男子的女子,神情還算享受……”

    文博武停下看她臉上一陣紅過一陣,那位婆子聲音不算小,他也聽清楚了,他沒說完,大戶人家低嫁的小姐是不用來這邊的,夫家伺候她都來不及,哪需要她討好丈夫,剛才那位小姐只怕夫家是門第高的或者嫁去府裡做妾,有點小心思的自然要從房事上約束住男子的心,不知為何,文博武就想打趣打趣沈月淺,“阿淺想不想試試婆子嘴裡的法子?籠絡住我的心思了,我哪兒也不去,每日只在府裡陪著你……”

    話沒說完遭來一記冷眼,文博武心裡卻高興得很,繼續往前,聲音也越來越大膽,不同於之前的小打小鬧,聲音明顯帶著特有的嬌嗔,沈月淺當即不走了,拉著文博武調身,文博武哪願意,他為金娘的贖身的地方馬上就要到了,不證明自己的清白,沈月淺以後還會懷疑她,死擰著要往前,沈月淺拽著他,眼神也不知往哪兒放,求饒道,“我們不往裡邊去了好不好,回了,不要走了。”

    難過兩邊的圍墻專門做了一塊凸出去適合一人容身的地方,明顯就是為了好辦事,尤其,旁邊不僅傳來女子的嬌媚聲,還夾雜著男子痛快的喘息,沈月淺真的沒臉皮往裡邊走了,躲在文博武懷裡,好似可以看到墻角一個男子一隻手抬著女子腿,一隻手摟著她腰肢,上下擺動的姿勢,光線暗,看不真切,正因為看不真切更是給了她充足的猜測,兩人聲音越來越喘息,不知為何,沈月淺軟了身子,感覺身子明顯與之前不同了,緊緊拽著文博武的衣衫,埋怨起來,“都是你,都是你,我不要來,都是你。”

    文博武摟著她,如何不明白她身子有了反應,望了眼不遠處的酒肆,文博武心思一轉,拉著沈月淺的手滑向他腰間的玉帶,然後慢慢往下,文博武明白,不趁著這個機會以絕後患,之後誰要是再傳點他風聲出去,沈月淺還會和她鬧,摟著沈月淺身子不讓她滑下去,“阿淺,不害羞,我們馬上就回了,你看看,我是不是沒反應?”

    沈月淺更是羞紅了臉,文博武本來就是個臉皮厚的,不想到了如此地步,這時候還拉著她……沈月淺說不出口,可是文博武一遍一遍在她耳邊說著,沈月淺手裡還被他牽引著,只得點了點頭。

    “阿淺,說話,說完了我就帶著你回去。”

    沈月淺哪說得出口,豆大的淚珠子簌簌往下掉,因為,旁邊聲音更大了,男子換了姿勢,抱著女子,重重的踮著腳,引來女子大聲的叫喊聲,衣衫遮住了風情,聲音靡靡,沈月淺知道文博武要她開口了,囁喏得答了聲是。

    “因為不是你,身子就不會有反應。”文博武其實忍得十分辛苦了,不是沈月淺他確實沒有心思,可此時,沈月淺的手搭在上邊,加之耳邊動靜,他要是沒反應,就該是他身子出問題了。

    “阿淺,你慢慢感受,我們回去了。”待身子起了反應,文博武鬆開了沈月淺的手,轉身掉頭,不過沒忘補充道,“這次後,你該相信我的定力了,只屬於你的東西,誰都拿不走。”

    沈月淺紅著臉,不發一言,文博武明白她是害羞了,伸手擦了擦她臉上的淚花,“還說葡萄隨了我,不盡然。”耳邊聲音不如之前大膽了,文博武心裡多少有些可惜,若是能在這種地方疼愛他的阿淺,滋味……

    光是想想,身子就僵硬起來,摟著沈月淺力道不由得加大,步子也快了許多,出了這條街,旁邊有許多馬車候著,文博武抱著沈月淺,叫文貴回了。

    馬車上,沈月淺已經回過神來了,臉上不自然的紅暈還未消散,媚眼如絲的瞪著文博武,眼神含著水花,瀲灩生姿,明明是惱人的模樣,看在文博武眼裡卻是心神一蕩,抱起沈月淺,放下車窗的簾子,叫他感受著自己也有了反應,嘴脣貼著她耳朵,細細問道,“阿淺剛才為什麼哭?”

    沈月淺身子一顫,咬著脣不說話。

    “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阿淺,那種地方,朦朧中別有一番滋味,你剛才見著那對男女……”

    沈月淺身子軟成一汪水,哪還有半分氣勢,“你欺負人。”她以為文博武帶著她出來轉,江南夜市有名,誰知道,最後是去了那種地方,最丟人的便是,她要如何承認自己身子有了反應?

    聽著背後傳來笑聲,沈月淺更是沒個好氣,“你不要臉……”兩人去那種地方要是被發現了,她一輩子都沒臉見人了,想到這個,眼角氤氳的水霧又快溢出來了,文博武抱著她,左右磨了磨,“自製力足,很早的時候便說了,子女都是留給你的,不會給其他人,今晚你該明白我的厲害了吧?”

    聽在沈月淺的耳朵裡,不像是解釋,倒像是成了她自製力不強了,正要爭辯,文博武朝外吩咐了句將馬車停下,沈月淺警鐘大作,回過頭,看著他泛著光的眼神,沈月淺身子一顫,抬腳就要逃跑,摟著腰肢的手卻將她拉了回去,“阿淺,待會我們就試試不要臉的姿勢好不好?”

    不等沈月淺回答,手已經滑進衣衫,熟練的解開了繩子,那種地方不行,這裡沒有外人,隨意他如何折騰,粗糙的手順著衣衫往下,隨即,他就勾起了嘴角,沈月淺恨不得咬死自己,閉著眼,不敢看文博武的目光。

    文博武卻不放過她,稍微一用力,沈月淺就睜開了眼,宜羞宜嗔地瞪著他,“你欺人太甚。”

    “我是應人之求,予人所需,阿淺,不用忍著。”

    沈月淺氣得不輕,眼角積攢的淚珠子又開始往下掉,她就知道文博武是想看她出糗的,淚眼朦朧中,文博武抽回了手,輕輕搖擺著雙手,隨即,抱著她,帶著整個馬車都動了起來。

    沈月淺拳腳相踢無用,不一會兒就軟了身子,不管文博武說什麼,都不肯開口求饒,哪知,文博武有的是法子收拾她,抱著她掀開簾子,沈月淺嚇得全身一僵,腦子一片空白,差點暈了過去。

    隨後,文博武又開始新一輪的折磨,沈月淺沒了法子,破碎的求饒聲斷斷續續,“我知道錯了,相公,我以後不懷疑你了,你別……”

    文貴得了吩咐早就躲開了,怕有人衝撞了馬車裡的人,不敢躲遠了,站在角落裡守著,馬車上聲音越來越大,文貴尷尬的靠著墻,好一會兒,在一聲“你欺負人”中,漸漸平息,又過了一會兒,見車窗的簾子掀開,文貴直起身子快速上前,經過窗戶時,低著頭,不敢到處看,揮著鞭子離開時,聽裡邊傳來一聲饜足,“文貴,回京,也給你找個媳婦吧,生個孩子玩……”

    文貴嘴角一抽,比起成親,他只想好好休息兩天,不過,回了京城,二爺那邊事情多著了,馬車緩緩啟動,文貴說了京裡的情況,“大夫人好似察覺到什麼了,不時來雅築院叫人過去問話,二爺巡考回來,對您怨氣大著,要是知道大少夫人的事,只怕會拿這個威脅您。”

    文博文心思不在軍營,文博武和文戰嵩表面上支持他去翰林院,暗地裡沒少慫恿他去軍營,二爺後知後覺,經過巡考一事估計明白了,回到京城,找文博武抱怨是難免的,少不得還會告狀,大少夫人離家出走事情瞞得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二爺向大夫人告狀,大少夫人討不了好處。

    沈月淺穿戴整潔地靠在文博武懷裡,閉著眼,睫毛上帶著濕意,不在意道,“他心裡有分寸,知道了也好,以後做什麼都不用瞞著他,有他幫忙,我也輕鬆些。”

    文貴再次抽了抽嘴角,心想全府上上下下就您日子最好過了好不好,不過給文貴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敢這樣說的,這次出來的時間長了,不管什麼原因,大夫人都會發作大少夫人的,至於二爺,只怕會將火引到文博武身上,見天的來信問何時歸家,怨念比誰都重,“還是不告訴二爺了吧,二爺這人平時藏得住事,到了某些時候就不好說,不若告訴老爺?”

    文太夫人死後,寧氏就是府裡最大的,也就文戰嵩勸得住,告訴文戰嵩,有人幫大少夫人說話將這件事瞞過去最好。

    許久沒聽到裡邊動靜,文貴以為文博武睡了,快到宅子門口了,才聽文博武不疾不徐道,“告訴老爺,第一件事就是慫恿我休妻,你要是想三位小主子沒爹沒娘,就去說吧。”

    這種調調,差點讓文貴扔了手裡的韁繩掉下馬車,人老爺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而且,退一萬步講,就是休妻和離也不至於這般詛咒自己吧?

    雅築院的事情若不是妝娘子看得緊,早就被大夫人撬開口子了,大夫人和大少夫人關係不錯,納妾一事上有了分歧,之後就不好處了,換做別人沒什麼,大少夫人什麼人?睚眥必報的人,便是不報仇也不可能化干戈為玉帛。

    不得不說,其實,文貴才是將沈月淺性子剖析得最準確的人,文博武以為理解沈月淺,在小妾的事情上沒料到沈月淺會離開,文貴跟著文博武隱隱察覺到沈月淺不對勁,派人一直跟著,所以才會在文博武察覺到事情後立即派人查到沈月淺蹤跡,那時候也是他多了個心眼,可他不敢提前和文博武說,如今事情過去了更不敢說,說了,文博武不會稱讚他,等著他的只會是抄寫詩詞歌賦,他怕了,只希望沈月淺能勸著文博武,懲罰人的時候輕鬆些,哪怕打板子也好啊。

    文貴將馬車靠在宅子的後門,猶豫再三,說起了京中另一件事,考查部成立的聖旨已經下來了,只待這次恩科選出人走馬上任,“主子,二爺的意思不去翰林院了,去考查部任個郎中,您看?”

    這件事情文博文沒有提出來,只和文戰嵩說過,文戰嵩心裡不樂意,文博文自己找了門路,皇上心中也是同意的,文博武之前不管這些事,文貴也沒想著說。

    “他要去就去吧,去了對他只有好處。”文博文那邊,最近彆扭得厲害,回去好好哄兩句,這兩年都由著他,如今有文戰嵩幫著分擔軍營那邊的事,文博文找個清閒的官職,幫他帶孩子也不錯。

    “不過得等到明年孝期過後。”文貴補充道,太夫人死後,照理說大家都該嚴格守孝,奈何新皇登基,朝堂離不開文戰嵩和文博武,如今,雨過天晴,再在朝堂上走動,御史台的人就該有話說了。

    文博武拿衣服裹著沈月淺,夜裡風大,沈月淺出了一身汗,吹風容易著涼,文博武瞥了文貴一眼,漫不經心道,“文貴,跟著我多年,沒想著為你說個媳婦,就讓你改了性子。”

    文貴面色一窘,對上文博武似笑非笑的目光,乖乖閉了嘴,好吧,他的確操心過頭了,守孝是主子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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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9 22:38:37 |只看該作者
第146章 其貌不揚

    沈月淺這一覺睡到天亮,睜開眼,床畔已經沒人了,昨晚被折騰得不輕,又是馬車上,身子伸展不開,最厲害的時候她記得文博武掐著她手臂,瞬間而來的電閃雷鳴激得她忘卻了疼痛,如今,才感覺手臂酸軟無力,強撐著身子坐起身,撩起袖子,果然,蔥白的手臂上,左右兩處皆有烏青的手指印,微微動動手臂,酸疼得身子無力。

    屋子裡靜悄悄的,掀開簾子,沈月淺才見著窗外細雨綿綿,窗台上的菊花全然綻放,屋子裡彌漫著淡淡的花香,走路時,雙腿止不住的戰慄,昨晚,文博武比之前都要狠,無論如何求饒都不肯放過他,加之在外邊,她身子愈發承受不住,行至桌邊倒了一杯茶,緩了會才喚玲霜進屋。

    出門在外,沒忘記替太夫人守孝,一行人衣衫皆是淺色,玲霜掀開簾子,冷風入室,激得沈月淺身子哆嗦了下,見此,玲霜急忙整理好簾子,看沈月淺帝盯著窗台,她也一臉新奇,“花開了呢。”

    昨晚大爺抱著大少夫人回屋,親自給大少夫人擦拭了身子,門窗關得嚴實,不想一晚上就開了花,玲霜上前福了福身子,“外邊下雨了,大爺帶著三位小主子去後邊閣樓了,主子可是先洗漱?”沈月淺離不得孩子,尤其醒來見不著孩子,神情就會顯出幾分落寞來,玲霜也是詢問沈月淺先洗漱還是先派人去閣樓找三位小主子。

    調轉視線,沈月淺微微點頭,“將窗戶打開,江南細雨,我竟沒聽著聲音。”床邊風大,沈月淺起身坐在梳妝檯前,銅鏡中的臉蛋面色紅潤,眉眼浸著絲絲嫵媚,一看就知曉昨晚發生了什麼,不由得想起昨晚文博武帶她去的那個地方,無奇不有,處處都存在著學問,成親的日子久了,歡愛後的神色也與以往不同。

    剛成親那會,沈月淺沒察覺到,也是剛醒來時琢磨出來的,如今一比對,更是明白那是什麼了,聽文博武說京裡瞞著,她才起了心思,“雅築院,那位揚姨娘可搬進來了?”

    站在衣櫃前挑衣服的玲霜頓了頓,繼續挑著手裡的衣衫,如實道,“人已經被大夫人打發走了,本是退給二老爺三老爺的,擔心被人拿捏住話柄,打發去了廟裡。”沈月淺不問,玲霜自然不會說,寧氏來雅築院沒表現出什麼,對下人不如之前熱絡了,府裡傳楊盈在寧氏跟前立規矩的時候頂嘴,被送走了,路上遇著劫匪,不小心遭了難,她猜測是文博武動的手,這件事在府裡沒有掀起波瀾,只二老爺三老爺不痛快,懷疑有人嫉妒心作祟,先調虎離山在趕盡殺絕,寧氏並未仔細過問楊盈的死,不過楊盈出事後,寧氏來雅築院次數明顯多了,這些都是玲瓏來的信裡說的。

    如今,沈月淺問起了,玲霜就一五一十的全和沈月淺說了,“二老爺三老爺染上賭債,在外邊欠了銀子,大老爺事情忙,大爺不在,二爺也有事,倒是沒掀起多大的浪來,玲瓏信裡說,大夫人讓您和大爺早些回去,想三位小主子了。”

    這個,寧氏沒和玲瓏直說,每隔幾日就會送三位小主子的衣衫,一個人站在屋子裡自言自語,擔心衣衫小了,穿不下,玲瓏直白了寧氏的說法。

    沈月淺心情複雜,回去後,不知如何面對寧氏,仔細說來,算不得寧氏錯了,文博武真要納妾,身為母親,沒什麼比支持更能拉近母子距離的了,至於兒媳,終究比不過兒子的,設身處地,有朝一日,荔枝對她說想要納妾了,沈月淺也是願意的,不過,她不會學寧氏在那種時候橫插一腳,寧氏消息靈通,哪會不明白她和文博武鬧了性子,這種時候上趕著抬了姨娘不是給她難堪嗎?

    玲霜伺候沈月淺穿衣,順便交代了玲瓏的病情,“玲瓏身子骨好了許多,等我回京的時候,估計已經痊愈了,又可以伺候大少夫人了,玲瓏說大將軍府的門匾已經換了,皇上御筆題字,已經替二爺請封了世子,皇上允諾了。”玲瓏信裡交代的仔細,玲霜事無巨細全部說了。

    沈月淺微微一怔,低頭看著替她系衣衫帶子的玲霜,狐疑道,“這麼大的事,府裡怎麼沒有書信來?”她口中的書信自然指文戰嵩或者寧氏寄來的家書了。

    玲霜側著身子,理平繩子周圍的衣角,認真道,“二爺一直有和大爺書信往來,該是說了這些事情的吧。”整理好衣衫,這才出門打水,服侍沈月淺洗漱,看沈月淺神情懨懨,沒什麼精神,“大少夫人,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沒事,短短時日,府裡發生這麼多事,回府後,娘該埋怨我不懂規矩了。”文家最是注重規矩,否則,依著文太夫人的性子,不會和寧氏維持著表面的和諧,寧氏責怪她也無可厚非,事情,確實她做得不對。

    玲霜松了口氣,收了水盆,開始為沈月淺梳妝,不疾不徐道,“大夫人不會和您生氣的,只是心裡想三位小主子了,不說大夫人,就說夫人,也是盼著您早些回去的,入冬後,身子冷,您承受不住。”

    還有十日便入冬了,南邊天氣濕冷,往上回京城,冰天雪地的,不僅僅沈月淺,小主子也承受不住,馬車上燒著炭爐,憋在馬車裡也難受。

    沈月淺心中有打算,吩咐玲霜將早膳搬到閣樓,小雨紛飛,整個院子霧濛濛的,更顯得墻角的假山好似籠罩在薄薄雲層中,玲霜在前,領著沈月淺往後邊閣樓走,走廊邊的蘭花開得茂盛,沈月淺忍不住多問了兩句,玲霜得了消息,知道的都和沈月淺說了。

    這處宅子前主人喜歡菊花蘭花,在江南甚是有名,從園子格局就能看得出來,最後不知道什麼原因,賣了宅子住去山裡邊了,關於去向有很多說法,有人說他出家了,有人說他瘋了,也有人說他在山裡邊尋了一塊地自己種植菊花蘭花了,“主子,這個人的名字您估計沒聽說過,說起來,算得上遠房親戚呢,他是尤家人,宅子就是在尤家落魄後準備賣的,因著宅子大,裡邊又多是花花草草,尤家落寞,大家視這個宅子風水不好,不敢買。”

    沈月淺仔細問了兩句,掩飾不住驚訝,因為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尤氏地哥哥,當年欲壞周氏名聲的人,得知周氏和尤家的恩怨後,她只當尤家人皆是人面獸心的,不想,還有如此附庸風雅的一面,不知不覺到了閣樓,樓上傳來三個孩子的笑聲,沈月淺也跟著高興起來,文博武買這處宅子肯定是看上宅子了,他不介意,她也沒什麼好說的,耐不住心中好奇,吃飯時,奶娘坐著喂三個孩子吃飯,沈月淺問起尤家的事情來,“出了這種事他們還願意將宅子賣給你?”

    文博武看了眼玲瓏,知道是她和沈月淺說的,喝了一口粥,挑眉道,“覺得這處宅子如何?”

    自然是好的,處處透著雅致,文博武買尤家的宅子,尤家吃虧了吧?

    文博武看她黑亮的眼珠子轉動兩下沒有回答,自顧道,“這麼大的宅子,給的價錢還不低誰給買?不得不說,買這處宅子費了不少功夫。”這處宅子是私產,尤家敗落,到處需要銀子,財產充入國庫,宅子還是托了好幾人的手想將事情遮掩過去,去年看中了這處宅子他就派人細細打聽,買了宅子後又請專門的風水師傅來看,卻說宅子風水好著,宅子貴點無所謂,尤家內部鬥得厲害,送一筆銀子,更是讓他們安生,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尤家再也回不到往昔了。

    沈月淺略微沉思,就明白了,臉上徐徐綻放出一抹笑,笑靨如花,“還是相公有眼力。”

    看她明白了其中彎彎繞繞,文博武不吝嗇稱讚道,“娘子腦子也不笨。”尤家急於將宅子脫手,卻一直沒人願意買,價格只怕已經壓到最低了,傳風水不好不過是有心人為了買宅子使用的手段而已,他不在意銀子,尤其這筆銀子還能給尤家帶來刺激,何樂而不為。

    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狡黠一笑,繼續用膳。

    飯後,奶娘抱著孩子出去了,文博武領著沈月淺坐在窗戶邊,眺望整個宅院的精緻,不得不說,銀子確實花的值,煙雨朦朧恍似人間仙境,不由得迷了眼。

    文博武抱著她,牽著她的手細細摩挲,南方水土養人,沈月淺手指光滑溫潤了許多,唯一的遺憾便是指節肉少,不如懷孕時的手感好,忍不住和沈月淺實話實話,得了一記抱怨,“懷孕哪會全身都臃腫並非長肉,手指長肉白白胖胖的,一點不好看。”想著楊盈的手小小的,胖胖的,一看就是文博武喜歡的類型,沈月淺心裡堵得慌,終究死者為大,什麼也沒說。

    雨細細柔柔,連帶著人也軟綿綿的沒有力氣,趴在窗欞上,沈月淺將玲霜告訴她的事情和文博武商量,文博文得了世子之位,他們在住在府裡位子就尷尬了,哪怕兄弟妯娌覺得沒什麼,外人看來只怕不盡然,回眸,盯著把玩她手指的文博武,“回去後,你帶著我去新宅子轉轉吧。”

    手指微微一用力,疼得沈月淺驚叫出聲,沈月淺圓眼微瞪,聲音確實諾諾的,“捏著我筋骨了,疼。”

    收回手,文博武動作又開始不規矩起來,“不用轉,爹為二弟請封了世子,回府後,我們也準備搬去新宅子了,以後,府裡就你當家做主了。”皇上替忠信國公府題匾的時候,順便將他的也準備好了,回京後,第一件事就是琢磨著搬出府,若被寧氏察覺到什麼,對沈月淺不好,雅築院的人每天有人敲打,寧氏找不著證據也猜測到什麼了。

    沈月淺也是如此想的,“那我們何時回京?”

    “不急,帶你在江南好好轉轉,最有名地地兒已經去過了,下午帶你逛逛江南的園林,和若是喜歡,在新宅子那片有塊地兒,叫工匠修葺一番。”宅子是兩人的家,沈月淺住著舒服最要緊,其他,皆無關緊要了。

    聽著前邊的話沈月淺面色一紅,後邊了,臉色才好看了些,然而,下午,兩人卻沒出門,門房遞來了許多帖子,都是拜見她和文博武的,昨日才到,今日,城裡人就得到了風聲,沈月淺不解地看著文博武,其中一戶人家是孫家二房,孫思妍的二伯家,還有幾戶人家,都是京城分出來的,沈月淺蹙了蹙眉,斟酌著見還是不見,文博武已經替他做了定奪,“行蹤透露出去了,不見我們站不住理,不如挑個日子,選幾戶有聲望的人家過府,如何?”

    沈月淺面露遲疑,正欲說日子的事情,文博武拿過帖子一看,迅速選出了幾戶人家的帖子交給文貴,“擇日不如撞日,她們既然送了帖子,就讓她們來吧。”

    過了午時,見客也就下午,挑日子還要折騰一天,沈月淺身子吃不消,文貴走了,沈月淺擰起了眉,“這樣會不會倉促了,會落人口舌,還是過兩日再說吧。”

    文博武斜她一眼,穩穩地坐著沒動,江南不如京城,可盤根錯節,不好對付的人多,若非逼不得已,他不想泄露行蹤,不過,他也好奇誰的手伸得如此長,這麼短的時間就打聽到他來江南的消息了。

    沈月淺聽文博武的話,回屋換了身衣衫,叫下人準備好時下的堅果糕點,安排妥當了,玲霜就說前邊來人了,孫二老爺極其家眷,孫家和周家是姻親,孫家二老爺身子不好,一直在江南宅子養身子,好些年沒有回過京城了,故而,聽著說孫二老爺親自來了,沈月淺面露詫異,迎出去,孫家二夫人,幾位少夫人已經進了院子,沈月淺臉上帶了笑,對方見著她,也笑了起來,“國公夫人,您站著就是,何須親自迎出來?”

    沈月淺面露詫異,還是玲霜提醒了她,“大少夫人,只怕就京城那邊已經改口了,大老爺成了忠信老國公,大爺是鎮國公,您就是國公夫人。”

    沈月淺抽了抽嘴角,對這個稱呼總覺得太過陌生,可是,並不影響她臉上的笑,“二夫人說笑了,快裡邊請。”心裡琢磨著,這樣子,回京後真的要搬去新宅子了,否則府裡稱呼不亂了套?

    沈月淺能認識邱二夫人還是周寒軒和孫思妍成親那會,邱家在京中不算顯貴,和寧國侯府平時來往比較多,孫二夫人年紀看上去和寧氏差不多,身上穿得衣衫款式正是江南流行的,瓜子臉,柳葉眉,彎著眼睛,十分耐看,一顰一笑間無不透著精明,待走近了就親切的拉著她的手噓寒問暖。

    “你們到的日子可不巧,這種雨天最是煩躁了,待天晴了,嬸子領著你去園林轉轉,比起你這宅子,可一點不差勁。”邱氏熟絡地拉著沈月淺的手,親熱勁兒叫沈月淺微微紅了臉,剛才還是國公夫人,現在就成晚輩侄女了。

    沈月淺禮貌的笑了笑,“勞煩二夫人了,不瞞您說,國公也是念著難得帶著孩子一起出來,江南水土養人,想著好好養養三個孩子。”稱呼文博武為國公,沈月淺臉色微微不自然,不過很快收斂了去。

    “是該如此,小小年紀就跟著爹娘出來見識,也就您是個福氣好的,一口氣生了三個。”邱氏進了屋子,見著搖床上坐著的三個孩子,笑得更開心呢,“您真是個會生養的,瞧瞧三個孩子,粉雕玉啄的,太討人喜歡了。”說著,給身側的兒媳使眼色,後者明白的遞上盒子,邱氏笑得眼睛眯了起來,“這不第一次見三個孩子,可要意思意思,妍姐兒的孩子我也稀罕得很,京城就是好,瞧瞧孩子長得多水靈。”

    沈月淺面上帶著笑,吩咐玲霜將禮物上鋪下,收禮的事□□先和文博武通過氣的,不收的話,只怕以為他們是故意拿捏,還不如大大方方收下,此時再看邱氏,沈月淺心底有了另一層看法,孫二老爺在江南養病,其中還有說不出口的緣由吧,不過,這些與她無關。

    不一會兒,又來了許多婦人,都是沈月淺沒見過的,戚家幾位夫人,汪家的夫人和小姐還有其他幾位,沈月淺準備好了糕點,對方說什麼她接什麼,她雖然嫁作婦人,年紀小,和夫人小姐都說得到一起,和邱氏說話時,沈月淺留意到汪家一位小姐不時打量她,沈月淺回以一個淺笑,“汪五小姐可是覺得茶水不合味?”

    汪漫語臉上閃過羞赧,不想說是被沈月淺容貌驚著了,昨晚,府裡下人說在風月街遇著剛得了公爵的鎮國公,所有人都不信,文家地位高,去年來江南是有事要辦,如今江南風平浪靜,文博武怎麼還願意來,她爹不敢馬虎,今早又派人打聽,還真是來了,不只文博武來了,帶著妻子三個一起,文家雖然在京城,可是文博武在江南名聲響亮得很,先是將官商勾結的尤家收拾了,又單槍匹馬來江南營救大將軍,中途雖然沒有道明身份,可之後所有人都清楚赫赫有名的博武將軍來江南了。

    多少女子心中都幻想能嫁給驍勇善戰,豐神俊朗的博武將軍,汪漫語也不例外,尤其,得知博武將軍來過江南,每次參加宴會,閨閣中小姐不可避免會提到博武將軍,都說博武將軍娶了一位身份低微其貌不揚的小姐,更是叫她們紅了眼,可如今看著沈月淺,汪漫語心裡吃味,對方明明是美若天仙,哪是什麼其貌不揚?

    猛地聽沈月淺問起,汪漫語尷尬笑道,“國公夫人的茶味道自然是好的,清香宜人,最喜歡了。”汪漫語嘴裡如此話,心裡還是不太好受的,在江南,都認為沈月淺長得醜,配不上文博武,眼下,明明就是郎才女貌,再登對不過了,汪漫語又抿了一口茶,和戚家幾位小姐交換著各自的眼神,皆看出一股失落後,心裡才好受了。

    沈月淺將幾位的互動看在眼裡,斂下心思,繼續和幾位夫人說話,邱氏來得早,位子離沈月淺最近,加之有孫思妍這層關係,說話聲音稍稍大些,不過屋子裡的都是人精,未表露半分尷尬來,邱氏指著沈月淺伸長淺綠色玉蘭花軟煙羅稱讚起來,“你皮膚好,這種顏色更襯得肌膚瑩白,換成我家幾位姐兒,可就遜色了。”

    沈月淺只是笑,從邱氏說話作風上叫她想起了小高氏,不過小高氏更圓滑,極懂得看人眼色,好話一股腦的往外倒的同時依著對方神情懂得適可而止,邱氏卻差了點,“侄女頭上的簪子是京城有名的玉飾鋪子買的吧,容貌生得好,又年輕,戴什麼都好看,哪比得上我們,都老了。”

    邱氏的話說完,屋子裡的夫人皆變了臉色,邱氏稱讚沈月淺穿著已經踩低了自己女兒,如今又將屋子裡所有夫人拉下水,可見,不是個會說話的,沈月淺臉上仍然噙著得體的笑,“二夫人說笑了,您一看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怎麼就是老了?”

    這話可將邱氏逗高興了,捂著嘴,打趣沈月淺,“還是侄女你會說話,我都是當祖母的人了,哪還年輕?說起來,不過,是比你婆婆小五歲就是了。”

    沈月淺不可察覺地蹙了蹙眉,好在旁邊戚夫人接過了話,屋子裡氣氛融融,哪怕說話,沈月淺也覺得累,加之下著雨,逛院子也不合適,還是其中一位年紀稍小的小姐提出遊湖,“下著雨,游湖最佳,不知道國公夫人可否讓我們去逛逛?”

    說話的小姐年紀十三四歲,身子微微偏胖,髮髻金簪玉釵縈繞,平添了江南女子的溫婉嬌俏,沈月淺心底松了口氣,和善道,“甚好,我和國公昨日來,都沒來得及好好逛逛園子呢……”說著,吩咐玲霜去準備一番,又問過幾位夫人,一行人慢慢朝湖邊走,沈月淺不識得路,好在有下人領著,邱氏一直走她身側,沈月淺不好意思說話,擔心邱氏沒完沒了,倒是後邊幾位夫人說著院子格局,忍不住稱讚起來。

    沈月淺回過神的時候,身側的邱氏已經落後一步,身側是之前一直打量自己的汪五小姐,沈月淺溫和地笑道,“五小姐來過園子?”

    看汪漫語神情該是來過的,心中疑惑,文博武說這處宅子是私產,尤老爺愛花成痴,不會隨意帶著人踐踏了這些品種的花才是,即便宴請也只會請惜花之人。

    汪漫語盯著沈月淺,她確實長得好看,明眸皓齒,膚若凝脂,淺笑嫣然,一顰一笑皆端莊秀雅,溫婉大方,和別人嘴裡的相去甚遠,“你真的是文家大少夫人?”

    沈月淺微微一怔,笑意更深了,點了點頭,不解道,“怎麼了?”

    她這一點頭,汪漫語瞬間耷拉著耳朵,無精打采的哼了聲,“沒什麼,你長得真好看。”是啊,家裡有這麼好看的妻子,博武將軍為什麼還要去那種地方?

    沈月淺想要再問兩句,汪漫語已停下步伐,和追上來的戚家小姐手輓著手,一臉失落,沈月淺但笑不語,和身側夫人寒暄,說起江南風俗,邱氏不時高嗓門插上兩句話,惹得所有人面上都尷尬,上船時,邱氏拉著她走在最後邊,神秘嚴肅的模樣讓沈月淺無言以對,有邱氏做對比,沈月淺才明白小高氏是多麼蕙質蘭心的一個人。

    “二夫人,可是有什麼事?”

    邱氏落後一步,也是看不慣戚家和汪家幾位夫人的做派,她和沈月淺是親戚,提醒著她總是好的,故而,湊到沈月淺耳邊小聲道,“侄女,你性子好說話,可別被人欺騙了,有的人沒安好心,她們來可是衝著鎮國公來的,昨晚的事情在江南圈子裡都傳開了,你可別生氣,咱女人啊,就是要沉住氣。”

    沈月淺面上更加困惑了,加之最後一句邱氏抬高了嗓音,估計大家都聽到了,邱氏自以為很小聲罷了,沈月淺朝幾位夫人笑了笑,拍著邱氏的手,道,“二夫人,先上船吧,我一直在呢。”邱氏的性子真是叫人頭疼,尤其,隨行的夫人十多人,再加上還有幾位小姐,“二夫人,待會我們慢慢說,剛來江南,若是又怠慢不周的地方還請諒解。”

    邱氏搖頭,“侄女客氣了,你處事周到,說話溫婉,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主母……”

    沈月淺心裡覺得奇怪,邱家和寧國侯府交好,今日來,邱氏隻字不提寧國侯府,船倉裡準備了茶水糕點,一路走來,沈月淺身子微微有些涼,夫人們又將話題轉移到水波盪漾的湖面,江南的雨輕柔落在湖面,水波盪漾激起萬種柔情,帶著江南特有的柔媚,江南女子溫聲細語,嬌俏動人,從景致上便能看出一二。

    沈月淺本來就是個會說話的,在眾位夫人中間游刃有餘,如魚得水,聽到了江南不少事情,其中當屬尤家落寞和文博武來江南找文戰嵩。

    “尤家在江南為非作歹多年,不瞞你說,平日我們皆有和尤家走動,若非博武將軍搜出尤家的罪證,我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江南商人富庶,誰能想到尤家收買了巡撫又籠絡了商會?”戚夫人年紀在一行人中最是年長,文家在京城顯赫,更是不曾想輕而易舉就將尤家拉下了馬,現在的尤家窩在一處宅子裡,整日鬧著分家,終日不安寧,而文家,蒸蒸日上。

    沈月淺微微一笑,“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尤家也算因果報應,錢財充入國庫,之後賑災也算幫了老百姓。”尤家和文博武的事情在京城不是什麼秘密,何況在江南。

    不過,沈月淺懷疑戚夫人的話,京城的人都知道尤家在江南隻手遮天,何況江南的她們?尤家墻倒眾人推,戚家也是不想和尤家有什麼牽扯吧,關係到各家利益,沈月淺明白其中厲害。

    汪家夫人接過話,“這處宅子當年我帶著幾位姐兒來過,尤老爺寶貝這處宅子,尤夫人平時請客喜歡在這處宅子辦,中間還和尤老爺起過爭執,哎,尤老爺去了山裡,尤夫人整個人沒了精氣神,上次我去見她,哪還有當初富貴逼人的夫人的樣子?”汪家之前就和尤家走得近,尤家落了馬,汪家以為是將自己牽扯進去,好在文家高抬貴手放過他們,誰家沒有點醃臢的事,不過他們運氣好。

    汪夫人心裡是真心感激文家的,到現在,汪家才將家裡財產洗白了,不怕被人抓住把柄了,今日來的時候,太夫人還想著她來給沈月淺磕頭,備份上哪說得過去,何況沈月淺帶著三個孩子,不是折了三個孩子的福氣,因而讓她帶著弟妹和孩子來。

    難怪,汪漫語會是這樣的表情了,邱氏戚家夫人沒有來過,一路新奇不已,沒有多問,眼神的好奇騙不了人,只有汪家幾位臉上的神色還算鎮定,其餘幾位夫人面上看不出什麼,只怕也是來過的。

    邱氏惦記著和沈月淺說話,輕輕咳嗽一聲,見所有人都望了過來,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語重心長道,“侄女啊,你可知我們為何得知你和國公來了江南?”

    沈月淺搖頭,邱氏又是一笑,“昨晚,有人在風月街見著國公爺,那種地方就是供大家消遣的,您也別和國公也慪氣。”邱氏想著好好勸勸沈月淺,兩口子別想不開,全然沒注意沈月淺微紅的臉頰,“您為國公爺生了三個孩子,兒女雙全,以後誰也越不過你去,去年,國公爺來江南,雖然沒有驚動人,事後說起才知道他在風月街買了一個女子,這件事你可知道?”

    邱氏的話說完,周圍都沉默了,沈月淺臉頰泛紅,而其他人則是面露尷尬,戚夫人蹙眉道,“我看這雨,待會只怕就要停了,明天又是個晴天,國公夫人有時間的話,明日一起逛幾個別緻的園林如何?”有意岔開話題。

    在場的人都是從汪家得來的消息,汪家感激文博武高抬貴手,可也不敢冒昧呈上帖子,將文博武來江南的事情傳出去,想要上門的人多的是,汪家湊個數就是了。

    邱氏不在意戚夫人說的話,張嘴還想說點什麼,被戚夫人眼神止住了,邱氏不是沈月淺真正的親戚,哪怕是至親說房裡的事都沒資格,何況邱氏不過是名義的親戚罷了。

    沈月淺眉宇恢復了從容,笑著與邱氏道,“國公一言九鼎,當日允諾後宅只我一個,替人贖身,也是緣分到了做件好事,沒有其他的意思。”文博武替那名女子贖身是有隱情的,至於邱氏說的昨晚有人遇著文博武,豈不是也看見她了?臉頰泛紅,燙得厲害,好在昨晚服飾是江南款式,對方沒見過她,也認不出和文博武一起的是她。

    回答了邱氏又轉身回了戚夫人好意,“多謝戚夫人美意,再過兩日我們也回去了,來日戚夫人來了京城,我再請夫人好好逛逛京城,如何?”不管如何,戚夫人的好意她收下了,遇著邱氏這種人,只能笑著有一句說一句。

    “侄女啊,你是有福氣的。”邱氏一口一個侄女,沈月淺面上笑意不減,邱氏心裡高興,有生之年京城是回不去了,只希望在江南的日子好過點。

    之後,邱氏還說還是大著嗓門,卻是沒有再提起過文博武和別的女子的事,沈月淺暗暗松了口氣,都是會看人臉色的,游湖後去閣樓轉了一圈,時辰差不多了,大家皆提出告辭,沈月淺留飯也無人肯留下。

    將人送走,沈月淺身子軟在椅子上,和夫人小姐們打交道不算累,要應付邱氏,真的傷腦筋,看了眼天色,問身側的玲霜,“前邊的客還沒散?”

    文博武接待男賓,一下午沒見著他人影了,扶著額頭吩咐道“去前邊看看,留飯的話時辰差不多了。”

    玲霜稱是,退出去就遇著從前邊回來的文博武,玲瓏笑著矮了矮身子,“大少夫人剛才還問起您呢,奴婢這就吩咐傳膳。”下午來的賓客是文博武挑選出來的人家,想了想,走了幾步的玲霜小聲道,“大少夫人累得不輕。”

    文博武一頓,好笑地抬腳進了屋,看沈月淺坐在椅子上,臉色隱隱帶著疲倦,文博武心疼,“那些人可是好相處的?”

    沈月淺沒有接待過陌生人,參加宴會也是要麼找丁薇,要麼和周淳玉一起,像今天這樣,還是頭一回,而上輩子,更是沒有過像今日的事情,待文博武到了跟前,伸手抱著他,撒嬌道,“今日替我找這些人適合用意,德高望重的人家?”

    文博武抱起她,喧賓奪主坐在凳子上,知道她發現了不對勁,反問道,“阿淺看出什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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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7-20 16:23:19
第147章 回京回京

    沈月淺怒目圓睜,疲憊的臉微微泛紅,那些人哪是德高聲望的人家?不過戚家在江南有點聲望不假,汪家和孫家,也就一般人家,邱氏談吐比起汪夫人更是不如,往深了想就明白了文博武話裡意思,回京後,搬家勢在必得了,之後會接觸各式各樣的人,文博武拐著彎希望她早點適應,閉著眼,又冷哼了一聲,不和文博武計較,“我看孫二夫人在江南好些年了,孫二老爺在江南養病是不是有內情?”

    文博武挑眉,神色有了稍許暖意,實話道,“當年孫家鬧騰得厲害,你表嫂爹受上邊老太爺喜歡,孫二老爺心生嫉妒,在孫尚書的公務上做了點手腳,好在發現及時遮掩了過去,否則京城孫家哪有現在聲譽?孫老太爺臨死前,將二房逐出了京城,藉口說是孫二老爺身子不舒服,一輩子都在江南養病,那位夫人沒少鬧騰,不過老太爺臨終遺言,誰都不敢違背。”

    感覺到文博武情緒不對,沈月淺抱著他,聲音悶悶地難受,“孫老太爺不糊塗,不能讓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尤其,邱氏的性子一看就是能拉下臉不要面子的,老太爺臨死前不將二房收拾了,只怕孫家鬧翻天了,文博武是想到了老將軍死的時候吧,孫老太爺為了全家上下著想,可以說是沒有私心的,而文老將軍,死的那會念著的不過是分家後二房三房該得的田產,“孫家如今蒸蒸日上,不得不說有孫老太爺的功勞,咱家如今也不差,也有祖父的功勞。”

    文博武也不過一瞬的思緒,不想還是被沈月淺捕捉到了,對沈月淺口中的咱家更是覺著全身流過一股暖流,“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之後幾天我們在江南城轉轉也該回去了。”文家如今的聲望都是文太夫人,文戰嵩和寧氏維護起來的,以及已逝的太皇太后對文家的照應,文老將軍的功勞不過替文家留了幾個愛惹禍的庶子,其餘倒是沒多大感受。

    沈月淺點了點頭,“明日將荔枝他們也帶出去,今日,三個孩子可給我面子了,那些夫人小姐都都誇讚他們呢。”小孩子經不起誇,好話要反著說,不過,沈月淺心裡還是感到高興,與有榮焉。

    之後幾日,文博武帶她逛了許多地方,沈月淺替周氏小七買了禮,文戰嵩和寧氏的也沒落下,光是逛首飾鋪子就花了整整一日,回京那日,不少夫人小姐來送行,文博武坐在馬背上,冷著臉,一聲不吭,留沈月淺和一群夫人寒暄,汪漫語也在,也是前兩日,沈月淺看汪家人置辦東西才聽說汪漫語要嫁到京城去了,汪漫語性子說不上惹人厭,不過,偶爾流露的的倨傲叫沈月淺哭笑不得,好比此時,拿著一個黑色梨花木盒子,明明是贈禮,臉上卻彆扭得很,說話神色也十分僵硬,“國公夫人,給三個孩子準備的如意鎖,一番心意……”

    沈月淺總覺得她沒有說完的話是愛收不收,沈月淺低頭,三個如意鎖分量重,怕是這兩日打造的,沈月淺道了謝,吩咐玲霜收起禮物,這時候,不遠處傳來說話聲,感覺汪漫語身形又是一僵,沈月淺疑惑,“是汪小姐認識的?”

    剛入冬,天氣濕冷,城門外更是冷清,幾位身姿艷麗的女子著實引人注意,汪漫語擺手,“不認識,這些日子得知國公來了江南,好奇的人比比皆是,瞻仰國公爺威武外,只怕也是為目睹國公夫人尊容。”多國公夫人這個稱呼,沈月淺不得勁,文博武告訴她,府裡已經改口了,以後,她就是京城最年輕的國公夫人了,沈月淺心裡也沒法子。

    循著聲音望去,其中一位手指著馬背上的文博武,沈月淺抿脣,看來,中意文博武的人不少,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春心萌動,她見得多了,也沒放在心上,突然,腦子裡冒出一個想法,“汪小姐,江南城裡邊可有關於我的話題?如何傳我的?”

    幾位小姑娘花枝招展,目標顯而易見,如此一來,自然也該聽說文博武成親了,關於她的話題只怕會不少。

    沈月淺一臉篤定,叫汪漫語微微一怔,臉色不自然的潮紅,低頭轉著手裡的手帕,嘟囔道,“我怎麼知道。”左右是錯的就是了,汪漫語如是想。

    見她這樣,沈月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嘆了口氣,左右今後也不來江南的,她管不著,那些人傳得再難聽,也是隨意說說罷了。可能意識到自己反應不對勁,汪漫語沉默了會兒,放低了聲音安慰沈月淺,“您別生氣,她們也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沈月淺莞爾,告辭後,由玲霜扶著上了馬車,文博武看一切準備妥當後,朝身後的文貴揚手,文貴一聲令下,馬車緩緩啟動,沿著官道往京城去,而汪漫語,這時候才敢抬頭,光明正大望著馬背上色若春山的文博武,眼神盡是迷戀,還有悵然。

    見著人走了,站得遠的幾位小姐盈盈走了過來,也不覺得自己太過大膽了,對著文博武背影評頭論足道,“博武將軍和印傳說中一樣,真是好看,氣質也好,擱江南城,找不到第二個了。”

    汪漫語回了個淺笑,旁邊小姐抵了抵她胳膊,打探道,“剛你和國公夫人說什麼,遠遠的見著她是個美人胚子,之前不是說她是個醜八怪嗎?難不成剛才那位不是國公夫人?”

    汪漫語冷冷一笑,神色恢復了以往的倨傲,“只怕誰羨慕國公夫人,到處造謠吧,國公夫人容貌昳麗,氣質出眾,和打聽來的全然不同,而且,國公爺對國公夫人好得很,一輩子都不納妾,江南城的姑娘,有這種的福氣少。”說到最後,心中又是一陣失落,閨閣中時心悅的男子和想象中一樣,唯獨,與之比肩的不是自己,嘆了口氣,“回吧,我娘在馬車上等著了。”

    沈月淺不知道江南之行,不僅僅碎了一地的芳心,連帶著她和文博武伉儷情深的版本也換了許多個,不管如何,皆是關於文博武與她山盟海誓一世一雙人,白首不相離類的版本。

    往京城,天兒果真愈發冷,走了四日,漸漸落雪,雪花飛舞,遠山近水都籠罩在一片白茫茫中,白雪皚皚,沈月淺和奶娘坐一輛馬車,好照顧三個孩子,馬車上燃著足夠的暖爐,繞是如此,沈月淺仍然擔心三個孩子身子不行,過了厚厚的棉襖,九個月大的孩子,更是喜歡活蹦亂跳的時候,如何願意拘束在馬車裡,躲著沈月淺要掀開簾子,奶娘拉著不讓,荔枝和蘋果還好,葡萄就放聲哭,一聲高過一聲,沈月淺又氣又無奈,“你乖乖的,風大,待會到驛站了,娘親抱著你好好看雪如何?”

    荔枝和蘋果好似明白似的,手指著外邊啊啊回應著,沈月淺臉上總算有了欣慰,葡萄眨眨眼望著沈月淺,等了許久也不見開簾子,知道是不可能了,窩在沈月淺懷裡撒嬌,穆奶娘好笑道,“回府後,老國公見著小姐肯定十分喜歡,都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小姐是個聰明的。”

    想著文戰嵩嚴肅著臉抱著葡萄一臉無奈的模樣,沈月淺也笑了出來,府裡稱呼變了,奶娘她們已經改了口,沈月淺也漸漸適應國公夫人稱呼了,抱著葡萄,擦了擦她眼角的淚花,想起文博武說葡萄隨了她,動不動眼角就掛著淚疙瘩,沈月淺不是愛哭的人,也不知葡萄性子隨了誰。

    不緊不慢,回到京城,街道兩旁堆積了厚厚的雪,早給府裡送了信,馬車剛入城,外邊就傳來文博文的聲音,三個孩子睡著了,沈月淺替三個孩子戴好帽子,掀開一角簾子,馬背上,文博文眉橫遠山,褪去一臉青澀,氣質愈發沉穩,一襲月白色錦服,外邊一身梨花白的大氅,俊郎絕倫,奶娘瞥了眼,眉眼含笑,“咱家世子爺愈發耐看了。”

    沈月淺不置一詞,文博文和文博武長得都不錯,不過比起文博文,文博武臉上多了陰冷和淡漠,更有遺世而獨立的氣質,給人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疏離感,而文博文則是公子世無雙的淡雅,兩者氣質不同,和文博武說話的文博文余光瞥到馬車方向,揮了揮手,朝文博武道,“嫂子,荔枝可醒著?”

    幾個月不見三個侄子,總覺得府裡冷清許多,明明,之前府裡也是這樣,甚至沒有周淳玉,之前不覺得,把孩子帶走了,文戰嵩都念叨好幾回了,匆匆和文博武結束了談話,“大哥,這次你可是欠著我大人情,之後要還的,我先抱我侄子去。”

    城裡人多,天兒雖然冷,至少風不如路上簌簌刮得人耳朵害怕,沈月淺笑道,“荔枝還睡著,爹娘好著吧?”

    文博文點頭,哪怕不好,見著三個孫子,一切都好了,文博文策馬轉身,一行人緩緩往府裡去,文博武和她說了府裡情形,她倒是覺得不怕了,二房三房的人已經搬出去了,灰頭灰臉的想要鬧事,卻被下邊幾個兒子攔著了,不過還是將老將軍臨死前說好的家產如數分給了二房三房,不是給文戰昭文戰責而是給了下邊幾個兒子,如今的文戰昭文戰責,權力被架空了,手裡沒有銀子,什麼都做不了。

    寧氏和文戰嵩一直對二房三房存著記恨,當年,兩位姑奶奶死的時候,文戰昭文戰責年紀不小了,寧氏該是查到什麼,才會如此報復,不過也是沈月淺猜測的,□□不離十是這樣,否則,寧氏和文戰嵩沒有對二房三房下手的理由。

    馬車緩緩拐進街道,荔枝睜開眼,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娘親將簾子拉開了,眼裡盡是好奇,到處轉,沈月淺摸摸他的頭,指著前邊兩座巍峨高大的石獅子道,“荔枝瞧瞧,這就是我們的家了,祖父祖母在門口等著了,還有二嬸呢,歡喜不?”和文博武說的差不多,大將軍的匾額換成了更蒼勁有力的忠信國公府,文戰嵩一身深紫色長袍,面色冷峻地和身側管家說話,寧氏和周淳玉站在一起,兩人都穿著大氅,眉眼精緻溫柔,荔枝手伸出去窗外,沈月淺擔心他冷著,握著他的手縮回來,“對啊,這就是荔枝的家了,屋子裡有很多好玩的東西呢。”

    文博文和文博武先下馬,沈月淺弄醒了蘋果和荔枝,兩人一臉迷茫,見著她,皆伸手要她抱,沈月淺伸伸手,“娘就一雙手,這次該抱蘋果了對不對?”

    葡萄霸道,沈月淺抱著她,如何也抱不了荔枝和蘋果,路上的時候,沈月淺便換著抱,因著抱孩子,手臂粗壯不少,待馬車外,玲霜說凳子準備好了,簾子被掀開,沈月淺才抱著蘋果探出了身子,周淳玉已經站在一側了,眼眶裡閃著激動的淚花,“大嫂回來了?是蘋果吧,來,二嬸抱。”

    蘋果認生的縮了縮手,隨即,慢慢伸出手,沈月淺由玲霜扶著下了馬車,朝周淳玉微微一笑,隨即一步一步走上台階,朝寧氏和文戰嵩作揖,輕輕叫了聲,“爹,娘。”

    文戰嵩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視線落在三個孫子身上,朝廷沒事了,年關將至,請客的朋友多了起來,文戰嵩最遺憾的就是不能帶著三個孫子出去參加宴會,看別人府裡地晚輩給他請安,面上雖然不動聲色,心裡多少還是不舒坦的,催促文博文寫信叫文博武趕快回來,奈何拖到入了冬。

    穆奶娘抱著葡萄上台階給文戰嵩施禮後,文戰嵩眼神更是挪不開了,不過在門口,要維持他當家人的威嚴,沒急著伸手要抱哪個孫子,“回來了就好,走吧,進屋慢慢說。”文戰嵩心裡著急,瞅了眼旁邊同樣想抱孫子的寧氏,咳嗽兩聲,率先進了大門,寧氏這才看著沈月淺,“回來就好,邊走邊說,天兒冷,三個孩子沒遭罪吧?”

    “沒,馬車上燃著炭爐子,關了車窗,一點不冷。”沈月淺聲音不卑不亢,寧氏見沈月淺面色愈發紅潤,素淨的小臉好似施了粉黛似的,嘴角揚起了笑容,文博武帶著沈月淺出門,其中鐵定發生了什麼她比知曉的事兒,不過,眼下不是計較的時候,三個孩子一走,就是她都極為不習慣,吩咐好院子裡的事情後,好似沒了打發時間的樂子。

    穿過垂花廳,文戰嵩再次咳嗽兩聲,文博文已經從奶娘手裡抱過荔枝,小丫頭玉雪可愛,臉蛋肉嘟嘟的,一身淺色襖子穿在身上別提多好看了,還沒稀罕夠了,就見文戰嵩投來冷冷一瞥,“你從外邊回來,身上還涼著,如何能抱孩子,將葡萄拿過來我抱著。”

    文博文下意識的退後一步,葡萄環著文博文脖子,小手軟軟的,他如何捨得,看了眼文博武懷裡的荔枝,“爹,您抱荔枝吧,那可是您的大孫子,咱文家的嫡長孫,多稀罕稀罕。”

    文戰嵩眉毛一豎,極為不樂意,孫子哪有孫女貼心啊,又看被提到名字的荔枝好奇的目光在他身上打轉,文戰嵩心中一暖,也不計較孫子孫女了,伸出手,臉上掛著笑,“荔枝,來祖父抱。”

    文戰嵩留了鬍子,不算長,一撮一撮的在荔枝眼裡十分新奇,伸出手,啊啊說了兩句,撲到文戰嵩懷裡,文戰嵩樂開了花,“荔枝可真是沉。”荔枝到了他懷裡卻是不給面子,雙手拽著鬍子,咯咯大笑,文戰嵩還擔心他用力,誰知,荔枝只是拽著,力道卻不大,文戰嵩笑得更開懷,“我家孫子就是聰明,知道祖父的鬍子不能拽。”

    沈月淺笑而不語,文戰嵩說完不到一刻,荔枝就拽著鬍子往下拉,文博武上前拍它的手,文戰嵩怒瞪文博武一眼,“我孫子與我開玩笑呢,走開些。”如果說文戰嵩見著三個孫子是高興的,可看著文博武心裡就不痛快了,文博武帶著沈月淺走了,朝堂上一堆事,若非文博文在,他忙前忙後不得忙出病來,此時哪怕文博武是好心,文戰嵩也是不樂意的,一直以來在文博武手裡吃了不少虧,文戰嵩正想趁著這個機會拿捏文博武呢。

    也是最近他愈發看明白了,權勢錢財不過是身外之物,年紀大了,頤養天年才是正經,逗弄孫子,下下棋,外邊的事有文博武和文博文擔著,沒什麼值得他擔憂的,奈何,文博武年紀輕輕竟學著偷懶了,因而,文戰嵩冷了臉,“之後我們再慢慢算賬。”

    文博武挑挑眉,似笑非笑地收回手,文戰嵩沒回味過了,下巴一疼,連帶著面部也扭曲起來,“荔枝,鬆開手,弄疼祖父了,聽話,明個兒祖父帶你去外邊玩啊。”又看文博武,心裡更是火氣大,擺明了就是幸災樂禍看他笑話,張了張嘴,周圍人多,終究給他留了面子,冷冷道,“你們剛到,先回雅築院收拾一番,我抱著荔枝去你娘院子,收拾好了,過來一家人說說話。”

    府裡發生了不少事,也該和她們說說。

    文博武和沈月淺回了雅築院,幾個月沒回來,院子擺設沒變,可好似又變了,玲瓏站在門口,眼眶早就紅了,待人走近了,忙跪下身磕頭,“國公爺和國公夫人吉祥。”沈月淺離家出走去了哪兒玲瓏明白,在她看來,沈月淺離開就是為了她,當初沈月淺叫她有機會找她爹娘,她沒放在心上,被賣出來後,她心裡的主子就是沈月淺沒有所謂的爹娘,沈月淺為她做的,是她一輩子都償還不輕的。

    沈月淺扶起她,想著玲瓏的爹娘兄嫂,眼眶微微一熱,“玲瓏,妝娘子,快起來吧,給你們添麻煩了。”她走了,院子裡的事情都是妝娘子管著,沒少操心。

    玲瓏淚流不止,一個勁兒的搖頭,妝娘子滿臉喜色,“國公夫人說的哪兒的話,都是老奴應該的,屋子裡早就燒了暖氣,進屋說,老奴吩咐人備水。”

    舟車勞頓,簡單洗漱是離不了的,妝娘子摸透了沈月淺習慣,得了消息,廚房一直備著水,轉身交代了丫鬟兩句,隨著玲瓏進屋等著吩咐。

    玲瓏抹了抹淚,進屋後跪在地上不動,沈月淺皺眉,“玲瓏,快起來,事情都過去了,別胡思亂想。”何嘗看不出玲瓏是將她離開的罪責攬在自己身上了,沈月淺發愁,扶著玲瓏起身,坐在椅子上,一句一句和妝娘子寒暄,妝娘子快速說了院子的事情,隨後退了出去。

    人走了,沈月淺拉著玲瓏的手,老實道,“我就是沒地兒去,到處轉悠,你別多想,這不好好的回來了嗎?你身子怎麼樣了?”玲瓏身子如何玲霜已經知會過她了,沈月淺心裡難受,鼻子發酸。

    玲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奴婢身子好著,就是擔心主子在外邊遇著什麼事,多年來一直奴婢服侍主子,哪兒都沒離開過您,這次……主子,您下次可別拋下奴婢,哪怕上刀山下油鍋也讓奴婢陪著您。”

    文博武聽得蹙眉,看沈月淺顫抖著脣,忍不住快哭出來,也不好埋怨玲瓏,打趣道,“你這丫鬟說得什麼話,什麼情形需要夫人上刀山下油鍋的?便真有那日,你也要衝在前邊,陪著可不頂事。”

    沈月淺噗嗤一聲,責怪地望了文博武一眼,心中抑鬱一掃而空,順著他的話道,“國公爺說得對,今後真出事了,你可跑在我前邊替我頂著,別哭了,服侍我洗漱,許久沒召你伺候,都忘記那種感覺了。”

    文博武蹙得眉更緊了,沈月淺這話聽著怎麼和皇上召喚妃嬪侍寢似的?哭笑不得道,“我去偏房簡單衝個澡,你先替夫人換身衣衫。”

    如今忠信國公府裡,寧氏就是老夫人了,沈月淺是國公夫人,周淳玉是世子夫人也是文家二夫人,分家後,稱呼上也變了,文博武倒是沒覺得不適應,回來後,心好似和在外邊不同了,有了歸處,不過等搬了新家,那裡就是他和沈月淺真正意義上的家,以後幾個孩子也在那邊長大,不是不期待的。

    沈月淺和文博武收拾好去寧氏院子已經是一個時辰後,妝娘子將從江南捎回來的禮物整理好了,玲瓏領著幾個丫鬟提著,路上,文博武牽著沈月淺的手,院中景致沒什麼變化,雪清掃得乾淨,倒沒有一路回來時的蕭瑟,夫妻兩說著話,很快到了寧氏院子,遠遠的就聽著裡邊傳來哭聲,夫妻兩對視一眼,沈月淺噘嘴道,“自然又是誰得罪葡萄了,就是個不省心的。”

    文博武促狹,這種話他是不敢接的,沈月淺多喜歡孩子他再清楚不過,上次不過玩笑似的說了句蘋果,沈月淺生了幾個時辰的悶氣,還說,“不是你肚子裡出來的你不心疼。”之後,文博武不敢多說了,因而,聽著這句話,文博武已知曉如何說了,“剛回來,只怕見著爹娘陌生了,熟了就好了。”

    沈月淺頓時眉開眼笑,文博武緊了緊她的小手,“阿淺,快走吧。”有了孩子,想要沈月淺開心便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說兩句孩子好話就能哄得沈月淺開心。

    知道葡萄脾性,沈月淺加快了腳步,掀開簾子,文博文見著她像是見到了救星,抖了抖懷裡的葡萄,“小葡萄,快看,誰的娘親來了?”文博文長得好看,抱著孩子也不影響他周身氣質,沈月淺大步上前,叫了聲葡萄,葡萄瞬間睜開眼,咧著嘴,忘記了哭泣,可臉上盡是委屈,伸出雙手,朝沈月淺啊啊說著話,荔枝和蘋果也啊啊了兩句,文戰嵩揚了揚眉,“三個孩子是不是快說話了,如今是和晨曦打招呼呢。”

    沈月淺抱過葡萄,替她擦乾了淚,葡萄貼著沈月淺,不時一抽一抽的,可見哭得多厲害,文博文張口解釋道,“葡萄還真是個人精,尿了,她二嬸帶著她下去換了尿布,回來我抱著就和她說了句別尿在二叔身上,她頓時不幹了,扯著嗓子大哭,好像我說她壞話似的,機靈勁兒真像我大哥,半點不吃虧。”

    文博武一怔,神情不明地望著文博文,目光深不見底,文博文瞬間打了個激靈,起身朝文博武作揖,“大哥心胸寬廣,可別和我一般見識。”哄好了身葡萄,沈月淺將人遞給周淳玉抱著,和文博武上前給文戰嵩寧氏磕頭,文戰嵩面露歡愉,“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麼,博武,扶著你媳婦起來。”

    文博武不動,這是兩人的默契,磕了三個響頭,文博武才起身扶沈月淺,一臉從容,“規矩不可費,荔枝和蘋果沒鬧事吧?”三個孩子都長了好幾顆牙齒了,寧氏高興得很,“真是見天一個樣,你們要是再不回來,孩子都會說話了,過兩日休沐,我和你爹商量叫二房三房的人過來吃飯,當是為你們接風洗塵了。”

    說完這句,眼神又看向蘋果,歡喜的親了一口,“待會祖母喂你吃飯,蘋果多吃一點長高高。”

    話題圍著孩子,氣氛融融,到天黑了,才從寧氏院子出來,奶娘早抱著孩子回府了,文博武和文博文走在前邊,周淳玉沈月淺走在後邊,妯娌兩說著話,周淳玉和從文博文嘴裡隱隱聽到什麼,雅築院的人瞞得緊,一切都是文博文猜測的,毫無根據,此時看沈月淺和文博武哪有像鬧矛盾的樣子,尤其,沈月淺容貌比之前更好看了,“說南方水土養人,看了大嫂,一點都不假,有機會了,我也想出門轉轉。”

    沈月淺臉微微一紅,好在燈籠的光本就是紅色的,周淳玉看不出來,沈月淺問起高氏和周老太爺的身子骨,“外祖母和外祖父身子骨如何?”

    周淳玉點頭,“祖父身子骨還算硬朗,祖母上個月得了場風寒,身子虛弱了許多,那段時間,常常念叨你,就怕不能見著你最後一面。”

    沈月淺心中一緊,“大夫怎麼說?”兩人年紀不小了,高氏每年都會生一兩場大病,氣色雖然不錯,可身子骨終究是不行了,周淳玉說的虛弱,不是更嚴重?

    說起高氏,周淳玉心裡難受,“偶爾記不得事情,說話也不太聽得清楚,好在三嬸嗓門大,陪著祖母,祖母不差說話的人,姑姑也常常過去,你明日得空了,回侯府看看姑姑吧。”

    “我娘出事了?”

    周淳玉笑道,“沒事,就是念你得很,說你出那麼遠的門也不和她說,總擔心你和姑父一樣一去不回了,哪怕有大哥陪著,心裡也是害怕的,大哥隔三天一封信,也沒叫姑姑放心。”

    沈月淺心中後悔,她沒給周氏寫過信,是她不孝,喉嚨一哽,鼻子發酸,“我明日就回去,後天去周府看外祖母外祖父。”兒行千里母擔憂,周氏只怕是看出什麼來了。

    周淳玉點頭,怕說這些讓沈月淺難受,又將話題轉到了別處,“和你說說府裡的事,不是給祖母守孝嗎?咱三叔已經惦記著娶親的事了,也不是旁人,就是之前帶回來的金姨娘,堂弟堂妹和三叔離了心,三叔那位金姨娘確實是有本事的,說來也奇怪,二叔三叔分家出去的時候,那位金姨娘問我打聽不少你的事,還有大哥……”當時雅築院那位楊姨娘鬧了多大的事周淳玉心底有數,文博文說沈月淺和文博武出門是被這件事給鬧得,周淳玉也這麼認為,金姨娘為人和善溫順,也是有所圖謀,她之前以為金姨娘和楊姨娘認識,是為打聽楊姨娘的事,哪敢和金姨娘多說,“我沒什麼事,金姨娘見天的來我院子,還是後來我回周府住幾天才漸漸疏遠了,之後他們就搬出去了。”

    沈月淺見過金娘,也不至於讓金娘向周淳玉打探,“楊姨娘的事?”雖然心裡明白楊盈多半是死了,可心裡仍不舒坦。

    周淳玉輓著沈月淺的手臂,輕輕拍了兩下,“娘做主送去的寺廟,說一輩子都不回來了,路上的事情,怕是大哥的主意。”官道從前幾年文博武遇刺後沒傳出過有什麼劫匪,沈月淺不喜歡楊盈,文博武自然會將這根刺拔掉,記得文博文與她嘮叨這些事情的時候心裡對文博武是鄙夷的,“阿玉,你別羨慕大哥對大嫂多好,事事依著她,瞧瞧楊姨娘的事,沒有他,會有楊姨娘?和大嫂起爭執了就找姨娘訴說鍾情,和大嫂關係好了,轉身就要了人的命,你說大嫂日子過得多苦?千里迢迢跑到外邊才能疏散心中鬱悶,再一比較,我倆才是令人羨慕登對的。”

    當然,文博文的話,周淳玉沒好意思和沈月淺說,文博文無非想告訴她,“阿玉,看吧,全京城,你可是日子過得最舒適的人了,好好伺候我啊。”不僅如此,文博文在她跟前還挑唆文戰嵩和寧氏關係,“阿玉,別看我爹不納妾,我娘吃的苦多著呢,我爹就是個悶棍子,一桿子下去也就是個悶,我娘操持偌大的家業,你以為不辛苦?”

    周淳玉不了解文博文的心思,不過漸漸認同一點,沈月淺和文博武,或許真的沒有面上看上去幸福,“大嫂,如今你有孩子了,不管發生什麼事,多考慮考慮荔枝和蘋果,別叫人鑽了空子。”

    “我心裡明白的,楊姨娘和你大哥沒什麼,我仔細和你說,你以後也提防著些……”沈月淺湊到周淳玉耳邊,將楊盈的事情說了,周淳玉震驚不已,惱怒道,“沒想著這麼回事,那種人本來就不好對付,二叔三叔怎麼能這樣子?”

    沈月淺也感慨,“這些手段還是簡單的,內宅中還有更厲害的,夫妻兩,重要的信任,不過任誰聽著那番話心裡也不舒坦,也是我一時軟弱,你大哥還勸我,之後遇著那種事,直接打賣了。”

    周淳玉沉吟片刻,目光落在文博文身上,換做她,聽著同樣的話也會懷疑文博文是不是和人有了首尾,而且,她看得出來,文博文會說話,真和人勾搭上了,只怕會瞞著她,或者矢口否認,不會像文博武乾脆利落,想到這裡,周淳玉微微變了臉,她和文博文成親好些時日肚子一直沒有動靜,明年出了孝期,如果還是懷不上可怎麼辦?

    沈月淺問了兩句寧氏那邊的事情,周淳玉回過神,擰著眉道,“娘只怕也懷疑什麼找不到證據罷了,含蓄地向夫君打聽過,夫君什麼都沒說,如今回來了,娘應該不會追究了。”寧氏性子不如文太夫人溫和,也是恩怨分明的,入府這麼久,寧氏從未和她紅過臉,“明早,記得去娘院子請安,寧國侯府的人要來。”

    寧國侯府老太太身子骨不行了,寧氏手裡事情多,寧老太太惦記寧氏,隔幾天就會過來,依著日子,明日又是來府裡的日子了,“寧老太太明日如果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你別生氣。”

    寧老太太說話含沙射影,對她還算客氣,對沈月淺只怕是不行了,寧國侯府之前本是要和文博武結親的,文太夫人先是想著宮裡,之後念著奎家閨女,和寧老太太一直不對付。

    “我心裡有數的。”寧家小姐上輩子就和文博武有牽扯,前兩年,寧家小姐不如奎家表現得表現給她甩臉色,心裡也是不喜歡她的,沈月淺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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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婆媳交鋒

    其實,周淳玉還想問沈月淺離開的真正原因,猜測終究不如真正的事實震撼人心,話到了嘴邊,最後一個字也吐不出來,見她欲言又止,沈月淺微微咧嘴笑了笑,臉上帶著少有的童真,在紅色的光暈中更顯燦爛,“二弟妹,之後有時間了,我再慢慢與你說,明日回侯府看望我娘,這兩日,都是忙的時候。”

    周淳玉燦然一笑,心裡歡喜起來,她自己臆想猜測是一回事,沈月淺願意告訴她又是另一碼事,兩人交換一個眼神,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小時候的情誼,好似送了對方自己最喜歡的禮而開心不已。

    妯娌說著話,走在前邊的文博文也管不住好奇的心思,臉上表現得含蓄,語氣卻直白得很,“大哥,你和大嫂離開京城不會是鬧矛盾了吧?信裡邊給你說的法子你試了沒,大嫂吃這一招沒?”連續兩個問題,哪怕文博武面上不表露絲毫,文博文心中也是有數的,沒有女人不喜歡甜言蜜語,中規中矩如寧氏,也是想從文戰嵩嘴裡聽點好聽的話的。

    文博武沉著眉,面無表情,文博文不死心,又拋出另一個問題,“大哥,大嫂去江南,沒有遇著你之前……”話未說完,察覺文博武目光陡然鋒利如刀刃,文博文訕訕一笑,正了正神色,“這些事,我也偶然得知的,大嫂自來就是個想得開的,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和你計較吧?”

    文博文也只是聽到點風聲,知曉文博武在江南和人有一段,到哪種程度他就沒打聽到了,眼下正是兄弟兩訴說情義的時候,文博文臉上恢復了鎮定,從容道,“大哥,咱兄弟兩好些日子沒見了,也不說我在你背後出謀劃策,好好喝一杯如何?”

    文博武冷冷一笑,笑得文博文渾身哆嗦,偏偏少年,哪怕哆嗦下身子也帶著股謫仙之氣,“大哥若是覺得時候不早了,那就改日好了。”

    文博武依舊沒說話,只在岔路口朝雅築院方向走的時候,文博武面上才有了鬆動,“過兩日,練好身子,我們兄弟兩好好切磋切磋。”語氣不重不輕,文博文卻身子一僵,小聲地問身後的文藝,“國公這話什麼意思?”

    文藝之前挨了板子,如今老實多了,輕聲道,“國公爺的意思該是想和世子您打打拳,增強兄弟感情吧?”

    文博文一副看啥子似的神情叫文藝垂下了頭,如實道,“國公爺生氣了,想要揍您。”

    文博文嘴角一抽,怒斥道,聲音抬高了八分,“胡說,我和國公爺乃一母同胞的兄弟,他哪捨得揍我?”聲音大,前邊的文博武自然也聽到了,步伐一頓,輕描淡寫地瞥了眼身側的文貴,文貴會意,小心翼翼的躬身退到文博文身側,壓低了聲音道,“世子爺,您沒聽錯,我家國公爺就是這麼個意思。”不等文博文出聲,利落地轉身跟上文博武。

    留下風中不知所措的文博文和文藝,碎聲道,“有了媳婦忘了娘,何況是兄弟,大哥是一點情面都不給我了,文藝,那天你機靈些,世子我的命就在三位小主子手裡了。”文博文動了動身子,說實話,他也想和文博武練練了,試試文博武身手是否又上了一層樓,照理說,有了孩子,精氣流掉,文博武算是不如他的了。

    沈月淺和周淳玉也聽著文博文的話了,面露狐疑,周淳玉出聲問他,“發生何事了?”和沈月淺一臉關切,文博文不好意思說要挨打了,笑道,“沒事,想和大哥好好說說話,大嫂,我和阿玉先回去了,路打滑,您小心些。”

    文博文不知曉,起初本是戲言的文博武,調轉身子聽著這句話,陰沉了臉,以至於之後的“切磋”,叫文博文渾身又癢又痛,不好看大夫,也不好和周淳玉說。

    這是後話了。

    沈月淺看文博文牽著周淳玉,十分寵溺,心裡為周淳玉高興,文博文和周淳玉蜜裡調油,何愁以後沒有孩子,周淳玉最大的心病就是孩子,好在如今孝期,沒有懷孕,心裡也不會有多少失落,待出了孝期,一切都不同了,可只要文博文護著周淳玉,周淳玉就不怕外人亂嚼舌根子,日子照樣舒舒坦坦的,想得出神,文博武牽著她的手也沒反應過來。

    “羨慕二弟和二弟妹的日子?”文博文會說話,睜眼說瞎話功夫更是一流,周淳玉也是性子善良,被文博文一張臉給騙了,以至於說什麼都相信。

    沈月淺啊了聲,收回視線,臉上一陣羨慕,“是啊,二弟和二弟妹中間沒有隔著其他女人,哪會不羨慕。”文博文沉穩儒雅,周淳玉性子張弛有度,兩人日子過得極好。

    文博武臉色更黑了,張了張嘴,暗自嘀咕了句,沈月淺沒聽清,“你說什麼”沈月淺詢問道。

    “無事,我們也回去吧,剛回來,恐怕荔枝他們不習慣,別哭鬧起來才是。”聲音如純淨的泉水,激得沈月淺身子一顫,好奇地看了文博武一眼,沒發現異常後才握了握他的大手,滿臉是笑,“走吧,天冷,哭起來易著涼。”

    文貴跟在二人身後,未聽清文博武話裡的意思,不過也猜到是何事了,心裡替文博文捏一把汗,後宅清淨,得讓老夫人那邊不起納妾的心思才好,不過是不可能的,寧氏不給文博武納妾是沈月淺懷了身孕,擔心破壞了夫妻兩關係,之後是文博武自己有了這個意思,而文博文和周淳玉,日子只怕沒有那般順遂。

    不知何時,雪又開始紛紛揚揚,文貴低著頭,將一切情緒收斂了去。

    一夜大雪,院子裡堆積了厚厚的一層,唰唰的掃雪聲,吵得沈月淺沒了睡衣,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文博武寬闊的背,沈月淺撐著身子,望了眼窗外,禁閉的窗戶關上的不只是冷氣,還有一院子的風景,“什麼時辰了?”

    文博武轉頭,冷清的臉緩緩起了笑,“還早著,外邊天冷,再睡會吧,荔枝都還沒醒呢。”三個孩子白天睡得多,晚上瞌睡少,故而,早上起得早,像今日這種情形倒是少見,沈月淺坐起身,掀開簾子,看向安靜的搖床,“不睡了,待會去給娘請安,準備今日回一趟侯府,你今日不得空就算了。”

    沈月淺念著文博武回來肯定也要跟著忙兩日,故而才會有此一說,不想耽擱了文博武。

    文博武臉上劃過落寞,不過一閃而逝,“去吧,小七好些日子沒見著我,估計想念得緊。”平靜的語氣,遮掩了內心的不愉,往回,沈月淺昨晚就會和他通聲氣,不會臨時了才和他開口,不過,終究一句話也沒說。

    沈月淺自然沒看出他的反常,喃喃道,“你沒事我們就一起,剛回京,別叫人抓住了把柄,咱娘幾個還等著你養活呢。”去南邊一圈,沈月淺對民間的那些說法信手捏來,面皮薄,忍不住微微紅了臉。

    文博武心中抑鬱一掃而空,“不礙事,回京看望岳母乃正事,將三個孩子也帶去吧,岳母估計想念他們得很。”周氏和寧氏性子不同,對小孩子的喜歡都寫在臉上,哪怕對小七嚴苛,除去教訓小七那會,一直都是笑著臉的。

    收拾好了,沈月淺和奶娘文博武抱著孩子去寧氏院子請安,灑掃院子的丫鬟只將甬道上雪清掃了乾淨,葡萄窩在沈月淺懷裡,伸手抓旁邊盆栽上覆蓋的白雪,嘴裡啊啊說個不停,沈月淺順著她視線望去,無奈道,“是雪,冰冷冰冷的,小手會凍僵。”解釋完了自己又覺得不對,幾個月大的孩子哪聽得懂這些?旁邊的荔枝葡萄也沒欣喜起來,文博武看出了原因,三個孩子一路上拘在馬車上,到驛站也是關在屋子裡,此刻,將雪當做好玩的了,因為和沈月淺解釋了句。

    “去外祖母家,讓舅舅給你們堆雪人如何,舅舅很厲害。”小七本來就是個喜歡玩的,當時為了要座船舫,文博武費了不少心思,下雪了,和小刀小富打雪仗,上蹦下條,周氏沒少罵他。

    沈月淺晃著葡萄手上的手套,輕聲道,“待會娘親給你換了皮手套再玩雪。”南邊冬天冷,可不似北方有雪,也沒有炕,睡覺的床解釋木頭做的,不燒炭爐子,冷得人直發抖,那會,她就冷得不行了。

    到寧氏院子的時候,文博文和周淳玉已經站在門口了,迎上前,抱過奶娘懷裡的蘋果,小臉肥嘟嘟的,心裡軟的一塌糊塗,不由得想著,如果一開始她和文博文要個孩子的話,如今都能走了,心裡不免遺憾。

    幾人相攜進了屋,文戰嵩迅速走出來,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了文博武懷裡的荔枝,嚇得沈月淺和周淳玉差點驚叫出聲,桌前的寧氏擰緊了眉頭,溫和著提醒,“輕點,別嚇著荔枝了。”

    三個孩子穿得素淨,可沈月淺是個會裝扮的,在三人身上選了丁點鮮艷的顏色裝飾,就跟年畫上的娃娃似的,寧氏眉眼帶著笑,朝沈月淺伸手,“來,我抱抱葡萄吧。”

    沈月淺叫了聲娘,恭順地將葡萄遞了過去,一家人說了會話,沈月淺提了回侯府的事,寧氏不動聲色地逗著膝蓋上的葡萄,沒有反對,氣定神閑道,“是該回去看看你娘,今日博武他外祖母要來,就將三個孩子留下來吧,老太太如今年紀大了,和我說過好幾回想念幾個曾外孫了。”

    周淳玉擔憂地看了沈月淺一眼,好在她臉上沒有一絲不滿這才放心下來。

    沈月淺沒出聲,文博武在一側插聲道,“外祖母年事已高,怎好讓她老人家來回奔波,今日我和阿淺去侯府那邊看岳母,後天就去寧國侯府給外祖母磕頭。”

    寧氏心中一震,目光落在文博武任真的臉上,心有不滿,文博武對寧家和奎家不冷不淡,往年,她拉著他回一趟娘家跟什麼似的,就是老太太整壽生辰,都不見文博武,今時主動提出給老太太磕頭,哪會真的是因為孝順,寧氏心裡不痛快,面上卻不顯露半分,只順著他的話道,“是該給老太太磕頭,今日老太太來也是想我了,你和晨曦不若明日再去侯府那邊?”

    寧老太太是寧氏娘,老太太來了,文博武和沈月淺走了也說不過起,寧氏這句話是看著沈月淺說的,文戰嵩隱隱察覺到氣氛不對,“親家那邊估計都說好了,晨曦不回去像什麼話?岳母來不是有我們嗎?再說了,博武和晨曦說好了明日去寧國侯府,我看就這麼決定了吧。”

    沈月淺沒出聲,文博武在旁邊點了點頭,“爹說得對,之後外祖母也能見著三個曾外孫,不急於一時。”沈月淺今天不回侯府,心裡肯定不舒坦,文博武不喜歡應酬,對寧家和奎家都沒沒什麼好感,辰屏侯府那邊好在人丁單一,親戚多了,文博武也不願意去。

    文博武既然這樣說了,寧氏自然不會駁了她的意思,臉上還是帶著笑,卻沒搭理文博武,而是和懷裡的葡萄說著話,“葡萄,今日曾外祖母要來,可惜你是見不著了,今天見不著就明天去吧,博武,你和晨曦明天沒事了吧。”

    文博武欲說有事,而文戰嵩已經不耐煩了,“好了,傳膳吧,今日回侯府,明日去奎家給老太太磕頭。”和寧氏幾十年夫妻,文戰嵩哪看不出來寧氏是生氣了,不過見屋子裡人多不好發作罷了,若今日只有他一人,早就出聲訓斥他了,不過文戰嵩轉而一想,屋子裡只有他的話,她也不會生氣了。

    沈月淺面上不顯,並不代表心裡好受,剛出門的時候已經和大山說了,叫他去一趟侯府周府,今日回侯府看周氏,明日去周府看高氏和周老太爺,哪怕文戰嵩開口了,沈月淺卻覺得不舒服,不過,嘴裡沒出聲罷了,文博文和周淳玉坐在一起,將雙方表情看在眼裡,深邃的眸子閃過亮光,果然,娘和大嫂不對付了嗎?真是有趣。

    出門的時候又下起雪來,沈月淺打算好了,在寧氏院子吃了飯直接出門,荔枝蘋果葡萄身上的衣衫穿的也是出門做客穿的,站在門口,寧氏一臉擔憂,“這麼大的雪,不然還是將荔枝他們擱在我屋子裡算了,帶出去,一不小心著涼了可如何是好?”

    沈月淺沉了臉,周淳玉扯了扯她衣袖,寧氏也是為了孫子孫女著想,沈月淺別藉著這個鬧起來,沒人回答,寧氏臉上也沒什麼,轉身細細叮囑了奶娘幾句,奶娘皆點頭應下,之後,親自送沈月淺和文博武出了門。

    周淳玉和沈月淺一道,上了馬車,就看她臉色黑了下來,周淳玉嘆了口氣,想著昨晚文博文和她說的話,“我瞧著大嫂這次回來,娘是準備好好敲打她一番了,京裡邊事情多,慫恿大哥帶她出門,還將孩子接走了,擱誰家都沒有的事,你自來和大嫂關係好,這次,娘和大嫂鬧起來,你可別傻傻往中間湊,兩人鬧得厲害,對咱們才有好處呢,誰讓他們過了幾個月瀟灑日子,受娘冷臉算什麼。”

    周淳玉聽著這番話當即惱了,“大哥是你親哥,大嫂是我表妹,我不幫她誰幫她?而且,是大哥帶大嫂出去玩的,娘自來講理,怎麼能將過錯怪罪到大嫂身上?”不管發生什麼事,周淳玉分得明白,沈月淺才是和她一起的,不說兩人從小要好,丁家事情出來後,也是沈月淺周氏陪著自己。

    文博文看她氣得臉都紅了,嘆了口氣,“娘不過就是發發牢騷,出了心中的氣就行,她心裡是喜歡大嫂的,這次鬧得僵了也不會影響兩人之間的關係,你要是往中間湊,吃苦的可就是我了。”

    周淳玉還沒領會其中的意思,文博文就湊到她耳朵邊小聲說了句,“咱成親也有些年頭了,大嫂都生孩子了,娘看著我們心裡也是著急的,你往跟前湊,不是提醒娘送兩個丫鬟來嗎?人來了,可不是苦了我?”最後一句有意無意的拖長了音,周淳玉又羞又氣,往外推了他一把,“不管如何,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大嫂受欺負,娘心裡有火找大哥就是。”

    看她不開竅,文博文也沒了法子,最後只得拉著她熄燈睡覺,沈月淺和寧氏鬧起來,他們才能過兩天安生日子,只要挨過孝期一個月之後就成,一個月,一定會讓周淳玉懷上孩子的,可寧氏要來了心思,那一個月目光只落在周淳玉肚子身上,受欺負的少不得就是周淳玉了。

    沈月淺見周淳玉有話說,也反應過來,“二弟妹是不是想說什麼?”

    周淳玉拉著她的手,點了點頭,“夫君說娘心裡之所以有氣是大哥有了媳婦忘了娘,那時候,府裡事情多,爹和夫君忙得腳不離地,心裡邊以為大哥為了你連前程都不要了,這才生氣了,過幾日就好了,你想看些。”

    沈月淺也感覺到了,她不是氣寧氏生氣而是寧氏陰陽怪氣,“不瞞你說,我心裡邊想的是今天回家看我娘,明天去看外祖母的,娘有什麼好好和我說,不想她酸言酸語,寧老太太是夫君外祖母,我計劃的是今日早點回來……”

    “你心思通透,哪會叫人落下話柄,娘那邊,過幾日心中的氣順暢了就好。”換做她,寧氏今日說話的口氣,心裡也是不痛快的,想那時候,寧氏多維護沈月淺?

    不過她也看得明白,寧氏當初喜歡沈月淺有部分原因是文太夫人,文太夫人和寧氏不對付,文太夫人看不上沈月淺,雞蛋裡挑骨頭,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寧氏只怕也是想著自己了,如今,文太夫人不在了,寧氏和沈月淺沒了同仇敵愾的對象,寧氏身為婆婆,挑剔沈月淺也是自然。

    她想的明白,沈月淺不笨自然也看得出來,否則,依著沈月淺的性子,兩人今早只怕會脣槍舌劍一番,沈月淺,不是吃虧的主兒,哪怕言語上的,想到這個,周淳玉又想起一件事,“對了,有件事我忘記了,你和大哥成親那日是不是哭得厲害?”

    沈月淺一怔,眼帶詢問,看周淳玉微微點頭,沈月淺更是氣悶得厲害,“是不是所有的婆媳都隔著一層?當日我舍不得我娘,舍不得小七,她如果要拿這件事說事就隨她吧,沒什麼比之前更差的了。”她想起了劉氏,寧氏還算通情達理,劉氏則是個光明正大不給兒媳臉色瞧的,張口便是粗話,寧氏至少曾經真心對待過她,沈月淺不是不心存感激之人。

    周氏和小七得了消息,早早的就在門口等著了,好幾個月不見沈月淺,小七雙手捂著耳朵,臉上忐忑,“娘,你說姐姐見著我會不會認不出來了?”這個月他長高了不少,身子也沒之前胖了,夫子說他學問也好了許多,一直考查自己功課的文二哥都誇自己進步大。

    遠遠地看著馬車走近了,小七立正站好,理了理大氅領子,看簾子關得嚴嚴實實,忙跺跺腳,搓了搓手,娘說身子熱才能抱兩個侄子,小七一直注意著保暖。

    魯媽媽站在一側,看小七雙眼放光的望著前邊,愛笑的上前提醒,“待會您慢一些,小姐見你行事穩重了,心裡會更開心的。”這些話魯媽媽已經說過一遍了,小七一點沒有厭煩,“我記住了,待會我就站著不上前,等姐姐下了馬車,才上前行禮對不對?”看魯媽媽點頭,小七穩了穩心神。

    馬車近了,前邊馬車坐的是文博武,奶娘與丫鬟坐在最後一輛馬車裡,小七強忍著沒衝上前,看文博武掀開簾子翻身下了馬車,小七臉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動,總覺得,時間過得慢了起來,後邊的簾子一直沒有動靜,許久,簾子才微微晃動,小七控制不住張嘴喊了聲姐姐,意識到自己破了功,惱怒不已,臉上又氣又惱,在原地跺跺腳,來回兩步,嘀咕道,“不行了,憋不住了。”說完,人就跑了下去,魯媽媽好笑的搖搖頭,再穩重,終究是個孩子。

    沈月淺剛踩地,身子就被衝撞了一下,好在周淳玉反應快穩住了她,否則自己不摔都難,看仰著頭,一臉欣喜望著自己的小七,沈月淺心中一暖,伸手摸了摸他頭,“小七又長高了。”

    一句話,卻讓小七紅了眼眶,頭埋在沈月淺懷裡,嚶嚶哭了起來,文博武抱著荔枝上台階給周氏請安,周氏笑著接過孩子,高興之餘的同時朝小七道,“還下著雪呢,讓你姐姐先進屋,看看你小侄子,長牙齒了呢。”

    荔枝張著嘴咯咯大笑,周氏濕潤的眼眶也消了下去,“荔枝真懂事,快笑你舅舅,這麼大人了還哭,不害臊。”聲音卻也微微哽咽,自己生的女兒自己明白,若非遇著事情了,哪會一聲不響就和女婿走了,文家那位楊姨娘的事情她也聽說了一些,文博武對沈月淺的心思她明白,只當是誤會並沒有放在心上。

    她是過來人,文博武是什麼樣的人她清楚,當年,文博武答應過她不會納妾,周氏放心才會將女兒嫁給他,文博武看沈月淺的眼神騙不了人,周氏相信他。

    文博武這次一隻手抱著蘋果,一隻手抱著葡萄,兩人對著著面,離得近,你抓我我抓你,玩得不亦樂乎。

    另一側,沈月淺抱著小七,安慰道,“不是回來了?別哭了,沒聽著荔枝和蘋果都在笑話你?你是舅舅,要做榜樣,明白嗎?”

    一聽這話,小七立即抬起頭,不忘就著她白色的狐裘擦眼淚,“他們真的笑話我?”可憐巴巴的望向石階上的三人,微微撇了撇嘴,沈月淺失笑,“逗你玩的,走吧,回屋後我們慢慢說。”

    小七拉著沈月淺的手,言笑晏晏的走上台階,只是在目光對上魯媽媽的剎那,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側身問沈月淺,“姐姐,有沒有發現我變了?”

    沈月淺認真的打量兩眼,點頭道,“是的,小七長高了,受了點,是不是夫子布置的課業重?”小七是個愛吃的,沈月淺想著是不是被夫人的課業壓得沒空吃東西瘦了。

    小七先是眼神一亮,隨即慢慢暗淡下來,朝文博武叫了聲姐夫,沒多大的精神,文博武中肯道,“小七愈發穩重了,當了小舅舅就是不一樣。”

    小七眼裡的光這才又亮了起來,鬆開沈月淺的手跑到文博武身邊,伸手捏著蘋果的小腿,“還是姐夫眼力好,夫子也是這樣誇獎我的呢,姐夫,我要抱小侄子。”

    文博武蹲下身,讓兩個孩子的視線和小七齊平,“小七看看是不是侄子胖了許多?你瘦了,抱不動他們,待會回屋坐下再抱。”

    小七自來聽文博武的話,雙手抄在背後,小大人似的點了點頭,周氏無奈,沈月淺上前扶著周氏,眼眶通紅,“娘,我來抱他吧。”

    周氏應了聲,躲開了去,“沒事,真當我做了外祖母年紀就大了?抱荔枝還是綽綽有餘的,玉姐兒,快裡邊走,外邊風大,別冷著了。”周氏想和沈月淺說說話,在門口哪是說話的地方?

    周淳玉笑著應下,一行人往裡邊走,府裡沒個當家做主的男子,文博武將兩個孩子放下,道,“岳母,我找夫子說會話,你們慢慢聊。”

    “嗯,待會淺姐兒表哥就來了,博武,你自己先找地方坐啊。”得知沈月淺要回來了,周氏就吩咐人給周寒軒去了消息,叫他來這邊陪陪文博武。

    屋子裡燒著炕,暖烘烘哦你好的,沈月淺替三個孩子將外邊的衣衫脫了,周氏在後邊默默垂淚,小七回過神來,開始笑話周氏,“娘,您之前還說侄子笑話我,見您這樣,他們也會笑話您的。”周氏心裡沒個好氣,伸手拍了小七一下,她只是心裡難受,好似昨日還在自己身邊撒嬌的姑娘,如今照顧自己的孩子都動作嫻熟了。

    周淳玉坐在椅子上,抱著葡萄,三兄妹,葡萄更像沈月淺,長大了肯定是個美人胚子,聽了小七的話也勸周氏,“姑姑,表妹回來了是好事,您一哭,待會表妹在跟著哭,這屋子裡都是哭聲了。”

    周氏擦了淚,好笑道,“哪有你說的那樣嚴重,我就是覺著你表妹又瘦了,走出去,誰會說她是三個孩子的娘?”

    這點確實如此,沈月淺身子恢復得好,南方水土養人,肌膚瑩白如雪,吹彈可破,比之前更好了身段也更嬌俏,玲瓏有致。

    沈月淺轉過身,抬手任由周氏打量,“可不就是想娘給想的?”沈月淺以為見著周氏會嚎啕大哭,除了第一眼鼻子發酸,之後還好,滿臉失笑,摒退了丫鬟,陪著周氏和周淳玉說話,小七坐在炕上,逗弄兩個侄子。

    周氏往炕上投去一瞥,詢問道,“淺姐兒,你老實告訴我,你和博武去南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沈月淺來的路上想著周氏會問她這個,心裡早有了說辭,“我和夫君離開那會本是要親自和您說一聲的,那幾天,因著府裡的事情悶悶不樂,夫君提議我們出門逛逛,娘也清楚,如果與您說了,您一定不會讓我出門的,至於我公婆那邊,也不好說實情,否則還以為我是個善妒的,這才胡謅了一個藉口。”

    周淳玉了然,果真是因為楊盈的事情。

    周氏嗔怪道,“你糊塗啊,多大點事?那人是你婆婆塞給你的,隨便找個藉口打發了就是?被氣得和博武躲出門,說出去不是丟臉嗎?她一個沒名沒分的姨娘,處置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本以為你性子聰慧,做事成熟穩重,如今看來,還是我當初提點少了。”

    想到這個,周氏轉身,走到香樟木的抽屜邊,掏出一把鑰匙,慢悠悠打開抽屜,沈月淺和周淳玉對視一眼,不明所以。

    周氏拿出一個盒子,沈月淺詫異,“娘,這不是那個盒子嗎?”文博武下聘的時候有許多盒子,這個黑子,沈月淺見了一眼就沒有再見過,若非上邊的花紋瞧著眼熟,沈月淺也認不出來。

    周氏坐下,又拿出一把小一點的鑰匙,周淳玉也來了興致,看周氏如此寶貝的樣子,裡邊定擱著貴重東西,待看清只是一頁紙,周淳玉好奇起來,瞅了眼同樣疑惑不解的沈月淺,心裡有了某種猜測,果然,只聽周氏慢悠悠道,“當初下聘的時候博武將這個盒子鄭重的嫁給我,和三萬兩銀子一起,初始我沒放在心上,之後才反應過來,你看看吧。”

    短短幾行字,看得沈月淺微微變了臉色,就是周淳玉也震驚不已。周氏嘆了口氣,“之前想著替你保管,等有朝一日,博武真的要是違背諾言再將這個拿出來,不想還是叫人鑽了空子,你啊,就是小時候你爹太縱容你了,你爹身邊沒有通房姨娘,我也沒好好教過你,你婆婆抬的那位楊姨娘只怕也是想試試,你們在孝期,你婆婆哪會叫人抓住話柄,這上邊有你公公的印章,你公公為人正直,真出了事他自然是要維護你的,就是你自己,看不清楚。”

    這也是周氏沒將文家那位楊姨娘放在眼裡的原因,孝期鬧出那種事,遮掩還來不及,哪還敢光明正大滿城皆知?寧氏定然是想好了退路的,否則御史台那邊不可能沒有動靜。

    經周氏提醒,沈月淺和周淳玉才反應過來,雖然二房三房的人不重孝道,可大房不同,寧氏最是注重規矩,管家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出過什麼岔子,試想,如果沈月淺揪著楊姨娘這個錯處質問寧氏,想到後果,周淳玉和沈月淺不自主地打了個哆嗦,難過後來寧氏做主將人送走了,傳得再厲害,御史台都沒人敢彈劾文家,只怕也是瞧出了什麼苗頭才按兵不動的。

    看兩人想清楚了其中關鍵,周氏松了一口氣,看著沈月淺道,“本來是我替你保管的,想著等小七大了懂事了就將它交給小七,眼下,還是你自己拿著吧。”

    沈月淺不知曉還有這個東西,文博武發誓不納妾,文戰嵩也在上邊蓋了章,她竟然毫無所知,以往,文博武也說過不納妾,她總是不能完全信任他,誰知,文博武沒有騙她,想著她對文博武的懷疑,他心裡該有多傷心,忍不住紅了眼眶,聲音微微哽咽,“是我辜負了夫君的心意。”

    周氏抱著她,輕輕順著她的背,“博武那孩子是個好的,如今有了三個孩子,好好過日子,你婆婆那邊,不管什麼心思,終究是博武的娘,她對你還是好的。”

    沈月淺垂著頭,不住的點著頭,周氏感慨道,“夫妻之間哪有不吵架的?我和你爹年輕那會也常常拌嘴,你爹沒有原則的寵著你,我看不下去,光是為了你,我就沒少受你的的氣,可我也清楚,這輩子,再也找不到比你爹更好的人了,你和博武的日子還長著,做什麼都要有個分寸。”

    周淳玉一直相信沈月淺,若非不是這件事鬧得大,幾個月不回府,周氏不會說這番話,心裡喜歡對方,凡事就喜歡斤斤計較,本來一件小事就被無線放大,隨即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她年輕那會,和沈懷淵慪氣的地方多著,畢竟,她的婆婆妯娌想著辦法陷害她,沈懷淵不在府裡,因著丫鬟的事情吵架,懷孕那會氣性更是大,一度想要拿著刀自殺死了算了,好在,一切都過來了。

    沈月淺抬起頭,眼裡已經恢復了清明,“娘,東西您替我拿著,以後交給小七,他姐夫欺負我,可要靠他做我的靠山呢。”

    周氏猶豫,最後還是將信紙收了起來,嚴嚴實實鎖進盒子裡,轉移了話題,問周淳玉,“可回去看過你祖母祖父?”高氏生病後,身子骨明顯不及之前了,人到了一定年紀,見天的老,說到這個,周氏叫沈月淺,“你抽空看看你外祖母,她念叨你好幾回了。”

    “娘,我後天就去看望外祖母。”明天得去奎家。

    不一會兒,周寒軒來了,見周寒軒眉目愈發深邃,板著臉像極了周老太爺,沈月淺失笑,和周淳玉道,“大表嫂娘家沒什麼事吧?”

    上輩子,周寒軒可是將孫家那幾位庶小姐少爺壓製得死死的,孫尚書又欣慰又生氣,看周寒軒此時的模樣,和上輩子沒有什麼出入。

    想起那幾位噤若寒蟬的樣子,周淳玉噗嗤聲笑了出來,挑了其中兩件好笑的和沈月淺說,孫家姨娘再會吹耳邊風,也抵不過他大哥公事公辦的口吻,哪怕是女婿,也是得了孫尚書認可的。

    下午,沈月淺準備早些時候回去,畢竟寧老太太來了,文博武是她外孫,不在府裡說不過去,一行人剛走到門口,就見忠信國公府的管家騎著馬匆匆而來,沈月淺和周淳玉都有不好的預感,聽了管家的話後,更是一臉不可置信。

    “國公爺,寧老太太今早摔了一跤,身子熬不住了,老夫人叫奴才請您趕快去寧國侯府……”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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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20 16:23:58 |只看該作者
第149章 矛盾升級

    沈月淺和周淳玉對視一眼,急忙和周氏告辭準備去寧國侯府,今日是寧老太太來文家的日子,早上摔了一跤,難不成是出門開文家那會,真要是這樣,寧國侯府若是將寧老太太的死怪到文家頭上,文家站不住理兒,沈月淺想得更多,寧氏的意思今日是去寧國侯府看望寧老太太,人出事了,追究起來只怕會對她心生怨恨。

    今早的情形她算是看不出來,寧氏和她關係不如之前,加上寧老太太這件事,寧氏對她愈發不如從前了,忍不住嘆了口氣,看周淳玉擰著眉,抿了抿脣,“二弟妹,待會到了寧國侯府,你幫我抱著葡萄可好?”

    周淳玉抬起頭欲言又止,沈月淺心下了然,“外祖母早上出了事,這會兒才派人送消息來,其中還有我們不知道的隱情,或許是偶然,或許存了心思對付我,我心中坦然。”寧老太太是寧氏親生母親,出了事,寧氏心裡難受是一回事,瞞著不說又是另一回事了。

    沈月淺不想將人往壞處想,可她也不會承擔不必要的罪名,“今日你是陪著我回來看望我娘的,真出了事,你別出聲,我心裡有法子。”

    周淳玉抬眸,眼神微微有些濕潤,“沒事,你對我的好我都記著呢,論親疏關係,誰都不能說你什麼。”尤其,寧氏想得明白,不會為了這件事壞了整個忠信國公府的名聲,寧氏性子和文太夫人有著天壤之別,然而,都是極為看重名聲的,不會在這種時候鬧出對文家不利的事情來,周淳玉和寧氏相處的時間長,這點能保證。

    沈月淺微微一笑,馬車到了寧國侯府,遠遠的就能聽到門口傳來的動靜,掀開簾子,一身青色長袍的男子正盯著小廝換門前掛著的大燈籠,轉而細細叮囑穿上麻衣的丫鬟奴才,沈月淺胸口一顫,寧老太太,真的就這樣走了……

    文博武先下馬車,男子認出他,低眉順耳地上前躬身施禮,沈月淺讓周淳玉抱著葡萄,自己先下了馬車,隨後從周淳玉懷裡接過孩子,走近了,周淳玉聽著男子語氣夾雜著痛苦,“老太太臨走的時候最惦記的就是您,老夫人和老國公在裡邊了,國公也快裡邊去吧,”

    站在門口也能見著院子裡丫鬟來去匆匆,即便如此,臉上沒有絲毫驚慌之色,有條不紊地做著手裡的事,男子說完這句,才看向沈月淺,“國公夫人來了?裡邊請吧,老奴還有事,請人領著您進去……”

    沈月淺微微頷首,到老太太住的院子,裡邊傳來沉重的哭聲,聲音稚嫩,沈月淺面露狐疑,文博武走在前邊,配合著沈月淺的步伐,不緊不慢,“你不用擔心,我讓文貴去打聽了,老太太究竟怎麼死的,很快就有消息了。”

    “嗯。”沈月淺聲音悶悶的,想起文太夫人走的那會,一家人跪在屋子裡,文太夫人走得很是安詳,嘴角還帶著淺淺笑意,生老病死不是她們能掌握的,寧家人不喜歡她,看不起她,沈月淺私心裡也希望寧老太太走的時候是沒有遺憾的,寧老太太年過古稀,照著京城風俗,算得上喜事,沒什麼遺憾了。

    文博武回眸,輕輕拉著她的手,沈月淺心裡擔心的什麼他如何看不出來,“不會如你想的那般的,和二弟妹一起,好好帶著荔枝他們給老太太磕個頭就好。”管家的話他心裡一半是不信的,寧老太太為人和氣,心卻是偏的,對寧家幾位孫子寵溺得很,臨死之前唯一的遺憾只會是還有三個孫子沒有成親罷了,哪會有心思想著他,人情冷暖文博武看得分明,對寧國侯府,也只當尋常親戚罷了。

    門口站著的婆子皆是寧老太太身邊伺候慣了的,雙眼通紅,眼睛腫腫的,見著文博武,又傷心的抹了抹淚,朝裡邊小聲通稟了一聲,走進屋內,正屋跪著的皆是男子,文戰嵩和文博文也在其中,文博武挪到文戰嵩身邊,蹙了蹙眉,寧大老爺回眸見著文博武,深沉的臉看不出情緒,“博武來了?你外祖母若是見著你,肯定會開心的。”可惜,他來遲了。

    約莫是屋子裡氣氛太過沉重,荔枝三兄妹不明所以的扯開嗓子嚎啕大哭,內室裡正給寧老太太穿衣的手微微一僵,寧大夫人瞅著寧氏,“博武媳婦和博文媳婦來了,你出去看看她們吧,孩子哭別是跟?因為生病感冒了。”

    寧氏沉著臉,精緻的妝容在臉上微微散開,眼角還氤氳著水霧,瞥了眼安靜閉上眼的寧老太太,寧氏鼻尖又是一紅,“娘生平就是個注重妝容的,有勞嫂子了。”卻也沒繼續握著寧老太太的手,起身,氣虛的走了出去,沈月淺和周淳玉抱著孩子跪在文博武文博文身後,眨眼斂去心中戾氣,又是一臉溫和的樣子,不過溫和中帶著肅穆和莊重,沈月淺抬起頭,對上寧氏的視線,叫了聲娘。

    寧氏看了眼還在哭的荔枝,“將孩子交給奶娘,進屋給你外祖母磕三個響頭,博武博文一起。”

    沈月淺答了聲好,磕頭後換了一身,麻衣就不在說話了,待寧老太太靈堂布置妥當,背著寧老太太入了棺木,替寧老太太燒了香,一家人才往回走,寧氏情緒控制得好,沈月淺看不出她心裡如何想的,左右埋怨她就是了。

    果真,回到府裡,寧氏就沉了臉,語氣還算平靜,“先到我院子裡,我們說說話。”

    寧氏也以為寧老太太是在來國公府的路上摔著了,在寧國侯府一打聽才知道寧老太太發病了,胸口痛,捂著胸口摔在地方,之後再沒醒過來,雖然和國公府沒有關係,寧氏不自主的還是將一切錯掛在沈月淺身上,如果,她和文博武今早去了寧國侯府,老太太一定不會死,明明,老太太身體還硬朗得多,多活幾年完全不是問題,想得越多,盯著沈月淺的目光越是不善,“晨曦,從你進門後,我一直將你當做我的親生女兒,為何,你不能……”想著老太太臨死都沒見著常掛在嘴邊的長外孫和曾外孫,寧氏目光也變得怨毒起來,以至於,等不及回到院子就張了口。

    文博武目光一暗,打斷寧氏的話,“娘,外祖母走了,一切都等過了外祖母頭七再說,別叫人看了笑話。”文博武聲音略微重了,寧氏面色一白,陰笑了聲,“難為你都開始注重名聲了,晨曦,那是我的娘,博武嫡親的外祖母,為什麼,你就不能感恩圖報?”

    說完這句,寧氏疾步往前走,文戰嵩嘆了口氣,拍了下文博武的肩膀,“算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明日還要去寧家幫忙,你外祖母死了,你娘心裡難受,別和她一般見識。”話是對文博武說的,意思卻不言而喻。

    沈月淺蒼白著臉,周淳玉扶著她,待文戰嵩走遠了,勸沈月淺,“你也別生氣,之後就好了。”寧老太太的死還沒個說法,怎麼能掛在沈月淺身上,可寧氏身為婆婆,說了,誰又能指責她?

    “沒什麼,我不會生氣的。”繞是如此,一雙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二弟妹,明日還有得忙,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我還要給荔枝他們洗澡,什麼話,明天再說。”寧老太太的死是意外,和她沒有關係,寧氏那句感恩圖報,卻是叫她心裡不好受,寧老太太死了和她無關,而且,她沒有受過寧家恩惠,寧氏的意思是她對不起文家?

    文博武看她臉色不好看,一路上也不多說,回到屋子裡,見她神色恢復正常,文博武心隱隱一痛,睡覺的時候緊緊抱著她,他的阿淺,如今有事瞞著她了,“阿淺,娘心裡難受,你別多心,對外說外祖母是摔死的,不過是為了寧國侯府的名聲,真實的情形是外祖母和表妹起的爭執,外祖母心口有毛病,不能大悲大喜,今日氣得很了,沒有緩過勁兒,捂著胸口去了,大舅舅也是清楚這件事的,為了表妹的名聲才將這件事瞞了下來。”

    窩在文博武懷裡,沈月淺伸手緊緊抱著他,感覺他身上傳來的暖意,聲音帶著少有的理智,“相公,你說外祖母是早上出的事,為什麼我們下午才收到消息?”

    文博武明白她話裡的意思,這件事他派文貴打聽清楚了,“外祖母走的那會表妹嚇得厲害,大舅舅不在府裡,舅母派人去請大夫,老太太當時就沒了呼吸,舅母瞞著這件事也是為了寧家的名聲吧。”

    沈月淺冷冷一笑,寧家名聲?“相公,你信嗎?”她們昨日回京,今早寧太太出了事,結果她們去在侯府待了一天,傳出去,壞的是她的名聲,對方真是算計好了,寧氏又問,“娘什麼時候得到消息的?”

    文博武沉默,沈月淺心中有了答案,寧氏早上得了消息,卻沒有派人通知他們,連帶著寧家老淘汰死訊也是下午傳出來的,在他懷裡拱了拱,上輩子,寧氏和文太夫人極不喜歡她,帶著寧家所有人都不喜歡她,認為是她迷惑了文博武,害得他客死異鄉,她這輩子小心翼翼的想要和她們交好,原來,也不過是枉然。

    文博武輕輕順著她的秀髮,聲音在漆黑夜裡格外清朗,“不管發生什麼,你都有我,阿淺,別怕。”寧氏對沈月淺不過是他在中間沒處理好,納妾,寧氏也是順著他的意思罷了,從小,文博武不親近寧氏,寧氏喜歡板著臉,可對他和文博文打心底好,文博武能給的,就是護著沈月淺的同時,不叫寧氏太過寒心,寧氏沒了他還有文博文,而他,沒了沈月淺,就什麼都沒了,從來,他都是毫不猶豫站在沈月淺一邊的,上輩子是,這輩子亦如此。

    “如果娘厭棄了我,只希望你別和她鬧。”該來的始終要面對,沈月淺不想文博武夾在中間難做人,尤其,寧氏處事公允,除了在針對她的這件事情上。

    “我不和她鬧,我帶著你走,等外祖母的事情解決後,我們搬去新宅算了。”何須讓兩人大眼瞪小眼?

    沈月淺不覺得寧氏會答應這件事,放之前的話好說,最近,只怕是難了,“之後再說吧,睡了,明日去寧國侯府就不帶荔枝他們去了。”靈堂沒有炕和炭爐子,三個孩子身子承受不住。

    文博武也是這樣想的,閉上眼,沉沉睡去。

    翌日,雪更大了,天地一片銀裝素裹,三個孩子穿得厚,在奶娘懷裡也忍不住身子哆嗦,寧氏和文戰嵩坐在桌前,寧氏臉色疲憊,眼圈周圍濃濃的黑色,見沈月淺進屋,一眼後別開了臉,文博武將荔枝放在寧氏膝蓋上,“娘,二弟二弟妹還沒到?”

    沈月淺叫了聲爹娘後抱著孩子坐在椅子上,葡萄冷了,小臉被風吹得紅通通的,眼神裡卻閃爍著高興的光,文戰嵩微微一笑,瞥了眼悶悶不樂的寧氏,昨晚寧氏又哭又鬧,竟是將一切罪過怪在文博武和沈月淺身上了,寧家幾位小姐當初都中意文博武,奈何文太夫人在家裡,沒同意,昨日,寧霜霜和寧老太太因為文博武鬧了起來,寧青青喜歡文博武,最後找了一門門當戶對的日子過得還算不錯,可對文博武還存著心思,在寧霜霜跟前沒少念叨,以至於聽說文博武回來了,寧霜霜動了進國公府的心思,寧霜霜是嫡女,寧老太太哪會願意她進門做妾?文家門第雖然高了,然而寧國侯府名聲在,老侯爺會做人,在京城一呼百應,在一眾侯府上都是厲害的。

    寧霜霜當場反駁了寧老太太兩句,才將老太太氣得背過去了。

    “你說,沒有她外祖母哪來的我,哪來的他?一門心思放在他媳婦身上,什麼時候主動關心過他外祖母的身子,提後天?今天去了侯府,明天肯定是留著去周府的,對他媳婦那邊有求必應,從小到大什麼時候親近過寧家?一年去一次都是勤快的,去了還給人臉色看?別人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看兒子也是幫別人養的。”寧氏躺在床上,嘴裡念了大半個時辰聲音才漸漸低了下去,文戰嵩能說什麼?

    “要是博武去了,我娘一定還好好活著,她總說最近幾個月老想起我小時候,還說那會讓我嫁進文家她心裡是後悔的,文家情況複雜,她擔心我日子難熬,我才知道,我兩成親那一年,她翻來覆去睡不著,又不敢光明正大的上門看我,還說我現在福氣好了,當了祖母,兒子孝順,可是,可是我都沒有好好孝順她,她怎麼就走了?”

    文戰嵩心中難受,比文太夫人那會難受多了,寧老太太在他求娶寧氏那會臉上明顯不樂意,是他臉皮厚求來的,答應寧氏一輩子不納妾,好好和她過日子,他去寧家的次數也屈指可數,聽了寧氏一番話,文戰嵩心裡也難受,“你別怪博武和晨曦,岳母那事乃意外,是我沒有好好孝順岳母,早知道,常帶著你去寧國侯府走動……”

    寧氏哭了一晚上,天明十分就起床了,枕頭濕了一片,文戰嵩不會說漂亮的話,“你不好好休息,出門暈倒了如何是好?以後我好好陪著你,岳母那邊,我們多磕幾個響頭。”

    寧氏沒有搭理他,文戰嵩明白寧氏生氣了,到現在,一句話沒和他說過,見文博武將荔枝放在寧氏懷裡,文戰嵩有意說兩句轉移寧氏的注意,“荔枝乖巧懂事,安慰安慰祖母,祖母心裡難受。”

    不一會兒周淳玉和文博文也來了,坐了一會兒,文戰嵩提議就在屋裡用膳,之後一起去寧國侯府,沈月淺欲張嘴說荔枝三人等寧老太太發喪的時候再過去卻被文博武搶了先,“娘,今日風雪大,靈堂陰冷,我們過去就好,荔枝他們就放在家裡吧。”

    文戰嵩點頭,確實如此,一側的寧氏抬起頭,臉色鐵青,半分沒有緩和的餘地道,“他們曾外祖母最是惦記他們,生前沒有見著最後一面,這幾日抱過去好好磕頭,三個孩子穿得厚,真要受不住了,叫奶娘抱到正屋暖暖便是。”

    文博武文博武擰著眉,看文博武臉色不對勁,知曉他是生氣了,寧國侯府客人來來往往,喧鬧嘈雜,這點三個孩子也承受不住,可一邊是寧氏,文戰嵩咬了咬牙,“讓荔枝他們今日過去,明天就不去了,如何?”

    文博武心中不痛快,文戰嵩對這個兒子再了解不過,翻起臉誰都不認的主兒,寧氏眼下心裡窩著火,不發不痛快,給沈月淺使眼色,叫她勸勸文博武,沈月淺垂著頭,扯了扯文博武袖子,“按著爹說的吧。”走之前,讓奶娘回屋又拿了幾身衣衫,寧國侯府帖子發出去了,時辰早,還沒人上門吊唁。

    靈堂邊寧侯爺守了一晚上,臉色憔悴不少,屋子裡是寧家大房的人,沈月淺跟著寧氏,抱著孩子跪在棺木旁,京城風俗,出嫁的女子不能夜裡守靈,只能白天,傳說是為了讓死去的人檢查子孫孝順與否,而白天女子帶著夫家回來守靈則是給吊唁的人看看兒女成群繁榮。

    靈堂空空盪蕩,身下的鋪團上還殘著上一個跪拜人的溫度,沈月淺伸手拂去邊緣的灰,規規矩矩跪了下去,不知想著什麼,眼淚默默掉了下來,她低著頭,淚落在懷裡的葡萄身上,好在葡萄衣服厚,感覺不到,而被抱得難受,蘋果身子掙扎了兩下,啊啊伸手指著外邊,意思叫沈月淺出去。

    沈月淺拉下她的手,觸到她手心一片冰涼,沈月淺臉色大變,招來身後的奶娘,“你抱著小姐去屋子裡坐會,我摸著她手都涼了。”

    一句話,讓跪在前邊的寧氏轉過身,一臉怨毒,“跪,跪夠一個時辰,沒有她曾外祖母,哪有她?”這一刻,沒有比見著沈月淺假惺惺流著淚的臉更讓寧氏覺得討厭,為什麼,當初幫著她和文太夫人較勁,她以為沈月淺性子像她,她錯了,沈月淺自私自利,她不是那樣子的人。

    寧氏聲音哽咽沙啞,嚇得奶娘手滑差點將葡萄落在地上,文戰嵩蹙眉,朝奶娘伸手,“抱過來我抱著,我給她暖暖就好了。”比起寧氏滿臉是淚,文戰嵩神色平靜得多,更多的是愧疚,若是他常常帶著寧氏來寧國侯府,這幾日下雪,天冷,該是做晚輩的他帶著寧氏來寧國侯府才是,他們來了,寧老太太肯定不會出事。

    沈月淺低著頭,她明白寧氏喪母的心情,當時,得知沈懷淵死訊,她腦子一片空白,只覺得一切都不真切,一切是在做夢,夢醒了,沈懷淵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從外面回來,嘴裡親切的叫著阿淺阿淺。

    甚至,她不會拍著胸脯叫沈懷淵離開,哪怕抗旨,被貶了官職,一家人好好的比什麼都幸福,她不氣寧氏發脾氣,她氣寧氏不將葡萄放在眼裡,幾個月大的孩子就跟著來吃苦。

    她的孩子,她心疼。

    沈月淺吸了吸鼻子,而文戰嵩懷裡的葡萄貌似才回過神,可能是被寧氏嚇著了,扯開嗓子嚎啕大哭,荔枝和蘋果望了一眼,乖乖的握著手裡的玩具,不過,小嘴抿得緊緊的。

    寧家三夫人聽著聲音,一晚上沒休息,臉色蒼白,聲音有些不穩,“葡萄是不是肚子餓了?”

    “不是,估計想著她曾外祖母了心裡難受,你去前邊忙你的事,白天我們守著就是了。”寧氏聲音仍舊帶著沙啞,不過語氣好了許多,寧三夫人確實忙,也不和寧氏多說,轉身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沈月淺讓奶娘將孩子抱回來她哄一會兒,寧氏回眸,語氣輕描淡寫道,“你身子骨弱,讓她祖父抱著她,哭一會兒也好,小孩子心最是誠實了。”

    沈月淺面色一白,張嘴欲和寧氏爭辯,看著,看著寧氏紅腫的雙眼,又忍住了。

    寧家人口多,不一會兒,出嫁的姑奶奶姑爺都來了,寧氏在寧家是最受寵的,下邊幾個嫡妹庶妹都害怕她得很,剛還空盪蕩的靈堂,很快就跪滿了人,沈月淺低著頭,文戰嵩懷裡的葡萄聲音已經啞了,可能知曉今日不會有人哄她了,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不過在安靜的靈堂還是夠吸引人注目了,後邊跪著的人不時抬頭望向文戰嵩,文戰嵩面無表情地瞪一眼回去,那些人就不敢看了。

    靈堂的位子是按備份排的,寧氏身側跪了五位小姐,身側的人沈月淺認識,寧氏的四妹,寧湘,西寧侯府的老夫人,四十不到的樣子,容貌和寧氏有三分像,不過,面容較寧氏更溫和,側著身子正和寧氏說話,“那是孫子還是孫女,哭得厲害,不若抱下去算了。”

    寧氏斜了她一眼,沉聲道,“無事,她年紀小,心眼多,哭一會兒就好了,府裡可好?”

    寧湘點頭,和寧氏寒暄了兩句,這個姐姐,當初成親的時候日子不如她,如今,卻是她不能匹及的門戶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命運著東西誰都說不準,“娘本來身子就不舒服,下著雪天兒又滑,怎麼早上還想著出門?”寧湘知道寧老太太隔幾日就要去忠信國公府看寧氏,具體日子卻是不知曉的。

    寧氏一怔,森然解釋道,“胡說什麼,娘是胸口疼痛發作摔下去的,哪是因著走路?”寧氏腦子沒糊塗,真要傳出寧老太太出門摔倒的話,一切就該掛在國公府頭上了。

    寧湘乖乖閉了嘴,而文戰嵩懷裡的葡萄又開始鬧騰了,伸著雙手朝著沈月淺方向,哭得沈月淺心疼得厲害,轉身叫奶娘將人抱過來,寧氏皺了皺眉,“夫人多大的力氣?一上午身子哪受得住,讓老國公抱著就是了。”

    奶娘面露為難,沈月淺又低下頭去,寧湘聽說了文家一些事,知道寧氏和沈月淺婆媳關係好,此刻也沒多想,屋子裡這麼多人,文戰嵩不好拂了寧氏的意思,可孩子哭下去不是法子,猶豫片刻,低頭輕輕哄著葡萄,葡萄掙扎得厲害,文博武在身後和文戰嵩商量道,“我抱著她吧,您抱荔枝。”

    葡萄最是認人,哭起來更是厲害,他剛不開口也是不想寧氏和沈月淺在這種地方鬧起來,寧老太太的死對寧氏打擊大,他和沈月淺能忍則忍吧。

    到了文博武懷裡,葡萄稍微收斂了些,窩在文博武懷裡,背過身子,一隻手指著沈月淺,盈盈落淚,文博武嘆了口氣,他明白女兒的意思,只怕以為沈月淺不要她了,心下不忍,起身到沈月淺身側,將孩子遞給她,葡萄抓著他衣袖不松,沈月淺小聲說了句,葡萄才抬起頭看她,又開始哇哇大哭。

    寧氏聽得心煩意亂,有想巴結沈月淺的人道,“姐兒真是個孝順的,她曾外祖母聽著了肯定欣慰。”寧家姑爺多,寧老太太外孫,曾外孫不少,夫人的話在靈堂算不得小,卻觸動了寧氏的怒火,轉身望著說還的夫人,“哪兒來的規矩,這是阿諛奉承地地方嗎?心思不正,別來了。”

    她罵的是寧家七姑奶奶的兒媳,七姑奶奶庶女,嫁的人家一般,在文家跟前不夠看,頓時,靈堂好些人的臉色都不好看起來,不過卻也沒說什麼。

    沈月淺輕輕拍著葡萄的背,沒吭聲,葡萄看沈月淺哭,也跟著哭,手指著外邊要走,沈月淺搖了搖頭,寧氏心裡存著火,這幾日,她暫時不想和寧氏起衝突,至於以後,以後的日子以後再說。

    葡萄窩在沈月淺懷裡,慢慢閉上眼睛,手緊緊拽著沈月淺的衣衫,好似隨時會被拋棄似的,睡了不到一刻,葡萄哇的聲哭了起來,這一聲,明顯比之前大,便是寧氏也察覺到不妥,轉身,心煩意亂道,“真是個孝順的,奶娘,抱下去哄一會兒再抱過來。”

    沈月淺看葡萄哭得厲害,不樂意將孩子交給奶娘,抱著自己哄了會,往回聽著她的聲音自己慢慢就會睜開眼看看她,隨後就好了,這次卻是不同,扯著嗓子,仿佛有人拿針刺她似的。

    奶娘伸出手,沈月淺咬著牙將孩子遞了過去,“你抱下去喂點東西,找玩具分散她的注意力。”

    文博武和文博文也將荔枝和蘋果交給了奶娘,寧湘滿臉羨慕,“一下得了三個孫子,真是高興,娘一直以來就希望你日子順遂,如今,總算雨過天晴了,可惜,之後地日子娘看不到了。”說著,寧湘哭了起來,寧老太太對女兒好,寧湘嫁的也是侯府,日子過得不錯,想起寧老太太尊尊教誨,寧湘捂著嘴嚶嚶啜泣。

    聽著自己婆婆,娘,祖母哭,西寧侯府的一眾人也跟著哭了起來,哭聲含蓄,不過院子裡外邊的人聽著沒錯,見寧湘如此,其他人也哭了起來,不過,另一邊跪著的男子則是沒有人流淚的,皆低著頭。

    沈月淺心情本就難受,聽著哭聲,反而將眼裡的淚逼了回去,她一側的周淳玉低低啜泣,肩膀一顫一顫的,沈月淺心裡邊惦記著葡萄,她想著葡萄是不是做噩夢了,才會猛地驚醒過來,有時候夜裡也會如此,不過次數已經十分少了,不時抬頭望向門口,望著靈堂一側墻上掛著的沙漏,只覺得時間愈發慢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看著奶娘回來,手裡沒有抱孩子,沈月淺想著該是睡了,松了一口氣,可是,看奶娘臉色不對勁,沈月淺臉刷的下白了。

    “夫人,您去看看小姐,貌似不太好了。”奶娘嘗試著喂葡萄喝奶,喝兩口,葡萄就咧著嘴哭兩聲,也不睜眼,喝完了,奶娘抱著在屋子裡走了兩步,伸出手摸向她後背才發現中衣全濕了,冷嗖嗖的,小手涼得不像話,奶娘害怕了,豎著葡萄,輕輕搖醒她,葡萄不睜眼了,咧著嘴,小貓叫似的哭兩聲,就是奶娘聽了心裡都難受。

    沈月淺站起身,動作大了,腦子一陣眩暈,反應好一會兒才伸出腿,跪久了,雙腿發麻,奶娘反應快扶著她,沈月淺低頭看了寧氏一眼,焦急道,“娘,我去看看葡萄。”

    寧氏點了點頭,心裡不樂意,面上還是要忍著,她覺著葡萄沒事,會哭的孩子有糖吃,是個會來事的,轉身叫周淳玉,“你和你大嫂一起,葡萄年紀小,出了事記得找太醫。”

    周淳玉蹙眉,寧氏話裡話外的意思倒成了她是監督沈月淺似的,一側的文博武已經先站了起來,聲音恢復了一慣的冷清,“我陪著阿淺去看看吧。”

    屋子裡,荔枝和蘋果吃奶後睡了,奶娘替葡萄換了身上的衣衫,好在夫人未雨綢繆交代多帶了幾身衣衫,否則,還真是不好辦,兩位奶娘看葡萄哭得厲害,睜著眼,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小貓似的哭聲已經變成了大哭,“你說是不是生病了?”

    夫人一下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物以稀為貴,女兒自然要受寵得多,兩位奶娘對看一眼,心裡皆害怕起來,今天的情形,小姐真要是生病了,夫人和老夫人回府後更是不對付了。

    遠遠的沈月淺就聽著葡萄哭聲了,走進屋,葡萄剛換好衣衫,沈月淺黑著臉,抱起葡萄,“小姐怎麼回事?”

    跟回來的穆姨娘慢慢說了,沈月淺低頭看葡萄換下來的衣衫,就跟水泡過似的,臉色愈發沉了,“請大夫來看看,回去叫龔大夫。”

    文博武張了張嘴,“文貴騎馬,讓他去。”

    靈堂裡的寧氏文戰嵩得了消息,文戰嵩一臉急切,寧氏則冷著臉,模樣十分難看,若非遇著寧老太太死了,寧氏不會將情緒寫在臉上,剛才不過隨意一說,替寧老太太守靈,傳出葡萄生病的消息,不是給寧家人難堪嗎?大兒媳,做事愈發張揚了,寧氏站起身,去屋裡對沈月淺沒個好臉色,“今日什麼日子?什麼事不能傍晚回到府裡再說?”臉色再不好,聲音卻是輕柔的,若是光聽著聲音,只會以為是長輩規勸晚輩。

    “娘,事關葡萄安全,其他什麼都不重要,我讓文貴請龔大夫來一趟,您和爹先去靈堂吧。”文博武站在寧氏跟前,沈月淺抱著葡萄在裡邊,葡萄已經安靜下來了,睜著眼,一眨不眨望著沈月淺,臉上毫無生氣。

    沈月淺慢慢走著,“葡萄聽話,睡一覺就沒事了,娘親抱著你呢。”

    今日這日子請大夫對寧家寧老太太名聲卻是不好,可什麼都沒有葡萄的安全重要,沈月淺讓奶娘將從葡萄身上換下來的衣衫遞給寧氏,穆奶娘會意,拿著衣衫走到寧氏跟前,“老夫人,這是從小姐身上換下來的衣衫,全部濕了。”

    寧氏一怔,沒說什麼,良久,才嘆了口氣,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朝葡萄道,“葡萄聽話,祖母的乖孫女一定不會有事的。”

    “小姐沒事,小孩子哭身子會發熱,哭得久了,衣衫濕實屬正常。”龔大夫慢悠悠收回手,心底長舒一口氣。

    聽了龔大夫的話,屋子裡的人,心思各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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