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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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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芒鞋女 -【重生之原配嬌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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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5 16:24:23 |只看該作者
第070章 上門添妝

    文貴說事情解決了的時候,文博武意味不明地瞅了他一眼,文貴做事喜歡耍點小聰明,此時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毫無疑問用了不入流的法子希望他張嘴詢問,文博武懶得多問,點頭,揮手讓他退下。

    文貴依言退下,臉上失落落的,可不就是文博武沒問他什麼法子解決事情的?

    周氏著手準備沈月淺的嫁妝了,將軍府給的聘禮豐厚,周氏決定將她的嫁妝全部給給沈月淺當聘禮,還有沈懷淵在世的時候準備的綾羅綢緞,加起來,勉強有一百二十八台,周氏準備尋人去南邊淘幾樣拿得出手的木材給沈月淺打一套傢具,足足的湊夠一百二十八台,讓沈月淺風風光光出門。

    沈月淺給王氏做好了衣衫,她就開始繡自己的嫁衣了,大紅色的杭綢,還是她一周歲的時候沈懷淵買回來的,其實,細細想來,沈懷淵對她和沈未遠是完全不同的,周氏待沈未遠如親生兒子,沈懷淵則明顯心存芥蒂,很小的時候,沈懷淵每次出京都會給她帶許多禮,沈未遠的卻只是應景的一些書,那時候,沈月茹沈月裳羨慕她,曾說沈懷淵重女輕男,諷刺沈懷淵沒有眼力,養兒防老,沈懷淵卻對一個丫頭片子寵上了天,以後有他後悔的時候,沈月茹沈月裳年紀小,所聽來的也不過是薛氏和羅氏說的罷了。

    然而,沈懷淵就是寵她,恨不得給她摘天上的星星,那樣的父愛,可惜小七沒有福分感受。

    余氏和周淳玉來的時候,沈月淺坐在繡架前,認真地穿針引線,小臉精緻動人,周氏出聲叫她,“阿淺,看看誰來了?”自己這個女兒小時候不懂事,大了,沒做過一件讓她操心的,不知不覺,她都要嫁人了,周氏既高興又傷感,一時間,鼻子有些發酸。

    沈月淺不料周淳玉也會來,將針線收進籃子裡,微微一笑,“大舅母和表姐怎麼來了?”周淳玉的親事定得急,她該在家忙著繡嫁衣才是。

    余氏心裡百感交集,自己這個侄女是個厲害的,沒想到會嫁去將軍府,上前拉著沈月淺的手,目光認真地端詳片刻,點頭道,“是個有福氣的,江太夫人都說你以後福氣長著呢,我今日來也是為著添妝一事,你表姐好些日子沒見著你了過來瞧瞧,小七呢?”

    “他和盧平游湖去了。”沈月淺推開凳子讓余氏坐,余氏坐下後她才上前拉周氏,四個人圍在梨花木的圓桌邊說話,余氏看著沈月淺和周淳玉,成親後,沈月淺就是周淳玉大嫂,妯娌兩自來關係不好處,得知沈月淺嫁給文博武,她心裡為沈月淺高興的時候又為周淳玉高興,比起不知道性子的妯娌,沈月淺這個妯娌性子可就好多了。

    過了許久才開口道,“你和你娘分出來手頭算不上富裕,你祖母的意思是當時你娘和你爹成親時她準備了一百二十八台的嫁妝,後來留了六十台下來,你成親,周府也算一份嫁妝,是你祖母的心意。”

    那六十台嫁妝余氏是去看過的,不得不說,高氏對周氏是真心好,這麼多年過去了還留著不讓任何人動,她起先琢磨著高氏會送給周淳玉,畢竟,周淳玉嫁得風光,也是周府的體面,誰知高氏一直沒吭聲,得知將軍府來沈府提親後高氏就將她賈氏和小高氏叫過去說了這件事,她手裡的那六十台竟是給沈月淺留的,小高氏當即臉上不太好看,賈氏也隱隱有不悅,她卻沒什麼話說,嫁妝給了沈月淺,去了將軍府,看在周府出的這六十台嫁妝的份上沈月淺也會多和周淳玉親近,周淳玉日子也好過得多。

    周淳玉的嫁妝她早就準備好了,九十八台,實打實的都是貴重的,不差高氏手裡的那些,從高氏屋裡出來的時候,小高氏諷刺她說她得了便宜還賣乖,嫁妝給沈月淺和給周淳玉沒差。

    她訓斥了一句,如果周氏不是嫁給沈懷淵,高氏何至於留下那六十台?當年,沈家給的聘禮少,高氏心裡不痛快,沈家人得知給周氏的嫁妝有一百二十八台心裡不覺得與有榮焉,反而,王氏上門暗指周家不給沈家人臉面,說既是看不上沈家又何苦讓周氏嫁給沈懷淵,高氏這才留了六十八嫁妝起來,即便是這樣,成親那日看著周氏的嫁妝,王氏心裡還是不痛快,仍然覺得周家人嘲諷沈家的聘禮太少了。

    這件事怕是一直在高氏心裡擱著,所以,才會想著將那六十台留給沈月淺。

    周氏暗暗紅了眼眶,當年她和沈懷淵成親不知道高氏給她準備了那麼多的嫁妝,還是進了沈府,從薛氏嘴裡聽來的,聲音略微哽咽,“嫁妝我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她爹從她一出生就開始準備了,攢了幾年也有不少,加之我的那些,夠了。”

    周氏沒和任何人說,將軍府送的聘禮中,還有一疊銀票,她細細看過聘禮單子,上邊沒有提到這個,文博武偷偷告訴她是孝順她的,整整三萬兩銀子,她大概明白文博武的意思,是告訴她以後會跟著阿淺孝順自己,這三萬兩是對阿淺不能留在自己身邊的歉意,文博武,只怕早就對沈月淺有情義了,阿淺以後是個有人疼的。

    周氏一臉感慨,“娘覺得愧疚我,我心裡卻是不覺得的,阿淺爹對我好,從沒找過其他人服侍,便是太夫人強行往房裡塞的人也被他尋著由頭打發了出去,否則,也不會讓我強行過繼了未遠。”

    沈月淺不想提那些不開心的事,忙岔開了話,“大舅母,嫁妝我娘準備的就好,將軍府不差我的那點嫁妝,真要不喜歡我,再多的嫁妝他們也會嫌棄是濫竽充數,喜歡我,嫁妝箱子裡裝的是泥她們也覺得是價值連城的寶。”

    被她一番話逗弄,周氏和余氏哭笑不得,周氏嗔她一眼,“哪有那麼形容自己的?都是說親的人,說話怎麼還口無遮攔?”心裡卻是認同沈月淺說的話的,她嫁給沈懷淵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周淳玉一直留意著沈月淺的神色,發現說起將軍府時,她沒有自己那麼多的顧忌,說話也極為大膽,要麼是不看重這門親事,要麼便是知道即便她說了什麼,將軍府的大少爺聽去了不會往心裡去。

    看她臉上的淺笑,更像是後者,沈月淺心裡的人一直是文博武麼?那文博文和沈月淺又是怎麼回事?

    周淳玉的目光太過灼熱,沈月淺瞥了她一眼,好奇地問道,“表姐看著我做什麼?”

    周淳玉臉上的怔神來不及收回,僵硬地笑了笑,“沒什麼,現在你還叫我表姐,過兩年我就該叫你大嫂了。”

    余氏和周氏看著兩人,愈發好笑道,“是啊,過兩年你們的稱呼就倒過來了,成親後不如在家裡自在,你們以後可要相互扶持。”這是余氏樂意看到的結果,沈月淺嫁的是長房長子,前途自然比周淳玉嫁的次子好。

    余氏和周淳玉離開的時候,余氏塞了五千兩銀子給周氏,“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和你說實話,衝著淺姐兒和玉姐兒嫁的都是將軍府長房,我和二弟妹三弟妹給淺姐兒的添妝就該區別出來,今日來就是為著這事,到了添妝的時候我再和二弟妹三弟妹一起來。”

    要是等添妝的時候拿出來,賈氏和小高氏還以為她故意落她們面子,背著拿出來最好不過。

    “大嫂客氣了,阿淺的嫁妝我準備的差不多了,玉姐兒成親在即,你留給玉姐兒壓箱底吧。”周氏說什麼都不肯要,最後實在沒辦法了,才道,“大嫂,你認識的人多,我想給阿淺打一套傢具,不若你幫我尋一兩個有經驗的木匠如何?”

    余氏立即應承下來,“正好,府裡給玉姐兒做傢具的人還在,到時,我直接讓他們來找你好了,可看好了木材?”

    周氏愁的就是這個了,沈懷淵之前積攢的木材擱在沈府沒來得及搬走,再回去的時候已經被大房的人賣了,她再想拿回來也是不可能了,搖頭道,“沒呢,我正想著找誰去南邊的時候拖些回來。”

    “這有何難,我回余家問問你大哥,今年好些官員要回京述職,讓他問問平時走得近的朋友能否捎些回來就是。”給周淳玉準備的木材還是周寒軒用剩下的,若有多的,她不介意送周氏一些,可惜沒有。

    周氏感激一笑,“謝謝大嫂了,給娘說聲,過些日子我再回去看望她老人家。”高氏覺得害了她一輩子,周氏心裡卻是感激她的,當初如果高氏不同意,她就不會有一雙可愛的兒女,和沈懷淵在一起的十多年,足以讓她用一輩子的時間緬懷了。

    送走了余氏周氏折身回了沈月淺院子,這幾日小七一直賴在這邊不肯走,盧平幾人口風不緊,與小七說了沈月淺要嫁人的事,之後小七就纏著沈月淺,說是要跟著沈月淺一起嫁人,不止沈月淺,讓她也跟著嫁過去,周氏和他解釋他也不聽,只得由著他賴著沈月淺,索性小七年紀小,旁人不會說什麼,年後再住在這邊就不好了。

    沈月淺抱著小七坐在書桌前,手裡翻著一本書,朗聲教小七念詩,小七慢吞吞地跟著她念,周氏心一下就軟了,走進去問道“小七學什麼呢?”

    沈月淺在學業這一塊對小七不嚴格,可是每天都會教他念一些,小七記性好,三字經全都會備了,已經開始學論語了,周氏側身吩咐明月晚膳拿到梧桐院來,坐在兩人對面,待小七念得差不多了她才開口道,“小七喜歡念書嗎?”

    小七伸手要她抱,周氏順勢抱過他,讓他坐在她腿上,問道,“小七會背了不?”

    小七先是點頭,後脆生生道,“姐姐說明年送小七去學堂,不能在家裡偷懶,娘,哪兒有學堂啊?”周太夫人之前提過讓小七跟著周家幾位哥兒,可小七年紀小,夫子怕是顧不過來。

    周氏問沈月淺,“阿淺想送小七去什麼學堂?”大戶人家都自己請了夫子,之後再看著情況送去書院,也有一開始就送往書院的,可是畢竟是少數。

    “我還沒想好,請個夫子來府裡教導小七也是好的,可這樣一來小七沒有人陪,愈發會覺得念書枯燥了,送去書院的話又太遠了,對了,娘可有為小七尋著合適的小廝了?”

    周氏搖頭,“人牙子送來的小孩我看過的,都是些極會看人臉色的,腦子也靈活,小七性子純粹,不適合著小七伺候,我再問問吧。”那些小孩子年紀不大都已在其他府裡伺候過了,分寸拿捏得很好,周氏卻不太喜歡,一輩子陪著小七的人,她想選乾淨憨厚一些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擔心小七學壞了。

    沈月淺明白周氏的意思,蹙眉道,“小七的小廝卻是要挑好了,不會做事沒有關係,性子是個好的就成。”

    吃過飯,周氏回去的時候想起一件事來,“這兩日沒什麼事,我想著去長巷子看看你祖母,你和我一道吧,她還活著,我們不能做得過分了。”沈家已經從族譜上除名了,是族長和三叔公等人商量後的結果,這事她沒和沈月淺說,除名這種大事,以往定會鬧得滿城皆知,王氏祈求族長不要說出去,當是維護他們最後的臉面,族長看在死去的沈懷淵的面子上答應了下來。

    沈月淺一怔,緩緩地點了點頭,“聽娘的就是了。”王氏已經是苟延殘喘的等死之人,她犯不著降低身份和她們一般見識,“那小七去嗎?”她擔心王氏對小七做出什麼不利的事來。

    周氏也猶豫了,片刻後才道,“去吧,你讓他寸步不離的跟著你就是了。”周氏走出兩步遠又想起一件事,轉身回眸望著小七懷裡的丁丁,張了張嘴,終究沒問丁丁是誰送過來的,早前她忙,等反應過來丁丁已經在府裡隨便走了。

    沈月淺回到屋裡陪小七玩了一會兒遊戲,想起周氏說幫小七找小廝一事還沒著落,讓小七自己玩,她去桌前,準備給文博武寫信,文博武人脈廣,他找的人沈月淺信得過,寫好信還沒讓招玲瓏進屋,玲瓏掀了簾子進屋,臉上掛著笑,請安後,走到床邊躬身地讓小七跟她去旁邊屋子,說裡邊有許多新買的玩具,沈月淺輕蹙著眉頭,小七已張開手臂讓玲瓏抱他出去,到簾子邊才想起她來,朝她揮了揮手,稚氣道,“姐姐,我去玩玩具,待會就回來。”

    沈月淺心裡覺得奇怪,玲瓏不是會逗小七的性子,天快黑了抱小七出去玩這種事一次都沒發生過,心裡奇怪不已,沒一會兒,簾子又傳來響動,定睛一看,沈月淺才明白過來玲瓏的反常,笑道,“你怎麼進來的?”

    文博武一身寶藍色袍子,周身戾氣全部斂了去,倒是有幾分文質彬彬的味道,挑眉時,儒雅之氣盡顯,嘴角一勾,道,“守門的婆子看出是未來的姑爺,搶著給我開門,我大搖大擺就進來了,你在寫信?”

    沈月淺的手還擱在信封上,硯台裡的墨汁還沒乾,文博武走過去,深邃的眸子熠熠生輝,“我看看你寫了什麼?”伸手抽沈月淺手下的信,被沈月淺按住了,輕聲道,“算不上大事,我與你細說吧,我娘想給小七挑兩個年紀差不多的小廝,尋了好長時日也沒遇著合適的,你人脈廣,能否幫忙找兩個?”

    文博武咧嘴,答非所問地湊上前,一張臉笑得邪魅,“可有什麼報酬?”

    沈月淺倪他一眼,紅著臉道,“沒有,愛幫就幫,不幫就算了。”語聲未落,文博武已將話接了過去,笑得大聲,“小舅子的忙該幫,我讓文貴幫忙留意,還有什麼事,一併說了,左右都是忙,一個兩個沒什麼影響。”

    沈月淺細細想了一會兒,道,“明年小七就四歲了,我想著送他去學堂,遠了,我娘只怕是會擔心的,請個夫子進府又擔心小七沒有同齡人陪著玩,你怎麼看?”

    她問便是沒將文博武當做外人了,文博武心裡高興,伸手握著她的小手,思忖片刻,才道,“這件事卻是不好來,我身邊有幾位副將,他們府裡的孩子和小七差不多,常年不在府孩子都送去書院了,不如我請個夫子,讓那些人一併來侯府,他們有幾家也住在這條街上,不算遠,我先問問他們的意思。”

    “會不會很為難?”文博武身邊的幾個副將沈月淺見過一兩位,性子是個憨厚的,沈月淺既想將事情解決了又不想給他惹來麻煩,可真要請個夫子來府裡,文博武勢必要費些心思了,想明白了,沈月淺就有些遲疑。

    “好了,事情解決了,我也要尋報酬了。”說著,扣住沈月淺的後腦勺,傾身上前,沈月淺還未回過神鼻息間盡是他的呼吸,尺貝輾轉,只能被迫承受,分開時,她氣喘吁吁地瞪著他,文博武卻饜足的順了順她的頭髮,意味深長地說道,“酥麻雞的味道不錯。”

    沈月淺鬧了個大紅臉,臉色愈發紅潤,澄澈的眼裡波光瀲灩,文博武說起了正事,“皇上早早就賜了我府邸,年後準備找人修葺一番,你想住什麼樣的院子?”

    匠人已經找好了,天冷不適合開工,他準備開春後再說,從房屋到院子,需要費不少時間,一年一年還不知道夠不夠。

    那裡是他和沈月淺的家了,他想問問她的意思。沈月淺倒是沒想過住什麼樣的地方,下意識地搖搖頭,想說隨便,文博武卻鄭重著臉道,“以後是我們的家,你好生想想,我讓匠人盡力達到你說的。”

    沈月淺沉默許久,隨即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仰頭看他,文博武抱起她,然後,他坐在凳子上,她坐在他腿上,沈月淺不習慣的扭了扭身子,卻被他按住,“別動,你慢慢想,我等著。”

    沈月前臉色通紅,想了許久,才道,“院子裡四季都有花開好不好?”

    “好。”

    “可以有一個大的池子泡澡不?”

    文博武眼底精光一閃,“這個必須有。”

    沈月淺又想了許久,道,“正屋旁邊可以開兩個櫥窗不?隔兩間小一點的房間出來?”

    文博武不明所以,見沈月淺連耳根子都紅了,思忖許久,目光落到屏風邊的一個籠子才反應過來,柔和道,“好。”

    知道文博武明白了她的意思,沈月淺愈發無地自容,這招還是從周氏那兒學來的,小七害怕一個人,周氏就將旁邊的屋子打通了,偶爾她身子不舒服的時候小七就在旁邊屋子去,想了想,她又補充道,“最好開一扇窗,能看清裡邊情形的那種。”

    “好。”文博武把玩著她一撮頭髮,幸好問過她的意思,否則,還真不知道她將他們的孩子都考慮了進去。

    過了一會兒,門外有人通稟,說小少爺回來了,沈月淺嚇得身子一顫,起身站好,催促文博武快回去,文博武哭笑不得,“我知道了,丁丁我先帶走,過些日子找個適合的機會送過來。”

    兩家已經聯姻,許多事也不用避諱了,尋個由頭就好。

    出門時,文貴畢恭畢敬地侯在門口,文博武瞥了眼不知所蹤的守門的婆子住的小屋,神色不明地走了出去,翻身上馬出了街道才側目掃了眼文貴,冷冰冰道,“說吧,用了什麼法子讓守門婆子對這事不聞不問的?”

    文貴笑得極為諂媚,配合地前傾著身子,巴結道,“有錢能使鬼推磨,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本以為文博武會誇獎他兩句,誰知,非但沒有誇獎他,反而冷了臉,文貴心裡嘀咕了兩句,想了許久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直到進府了才聽文博武道,“找兩個忠厚老實的婆子去沈府,貪婪之人想個法子打發出去。”

    辰屏侯府人口簡單,求上門的人少,如果多了,少不得被人賄賂收買,下人經不起誘惑,容易遭來禍害,文貴想了大半個時辰才想明白了文博武要傳達的意思,聯想兩位婆子見著銀子時的貪婪,確實,今日為了銀子給他開門,換了別人,給了銀子也能進沈府的門,不得不承認,自家主子,某些方面還真是讓人望而生畏。

    沈月淺和周氏去了長巷子,這種地方,沈月淺也只是聽人說起過,可心裡仍是被震撼了,巷子兩邊堆了許多東西,馬車根本進不去,周氏來過一次了,率先下了馬車,朝前邊走來的玲瓏招手,“你扶著小姐,別讓人衝撞了。”又讓福祿福壽走前邊,看著點。

    沈月淺戴好帷帽,縱使穿得樸素,奈何氣質出眾,只一眼仍舊讓人移不開眼,幸得這個時辰,巷子裡沒什麼人,周氏走在前邊,沈月淺和小七手拉著手跟在後邊,周氏來過一次,知道位置所在,快到巷子盡頭了,周氏在右邊的門前停下,門旁邊還貼著過年時貼的春聯,日子久了,大紅色的春聯顏色已泛舊,字體上的黑色順著紅色流下,且邊緣被人扯走了,東一塊西一塊的,十分破舊。

    明月上前敲門,許久才聽到腳步聲以及一聲柔柔地詢問,“什麼人啊。”

    陳氏聲音溫柔,明月恭敬道,“我家主子來看望太夫人。”陳氏雖被抬了平妻,說起來,不過比妾高一點,要明月稱呼一聲大夫人不是平白降了周氏的身份,這點明月是做不到的。

    門裡的陳氏面色一喜,打開門,見果真是周氏,笑得眉眼都彎了起來,“竟是二夫人?快進來坐,娘去外邊了,我這就讓月牙叫她回來。”轉身朝裡叫了聲,余光瞥到一抹素色的衣衫,以及她旁邊的小孩子,陳氏笑得愈發和氣,“是三小姐和小少爺?幾年不見,我都認不出來了。”

    沈月淺穿得再素淨也抵不住周身氣質好,隔著帷帽隱隱看到那張臉讓陳氏有短暫的失神,難怪入了將軍府大少爺的眼,換作女子,她也覺得沈月淺是難得的美人胚子,可惜月牙沒有這麼好的命。

    沈月牙出來見著周氏,看了好幾眼才反應過來,輕輕叫了聲“二嬸”就不說話了,陳氏笑道,“你二嬸來看你祖母,快叫你祖母回來,看看未年未知在不,一併叫回來,說二嬸來了,讓他們帶點肉回來。”

    沒了錦衣玉食的生活,陳氏每日的生活都要精打細算,以往頓頓肉也不見得吃得下去,如今,要隔好幾日桌上才沾腥,不得不說是命運多舛。

    王氏和一堆婦人如往常一般洗著衣服,順便聽著京城誰家的八卦,來這邊三年了,起先一直傲著身份不願融進去的王氏也融進得差不多了,只聽一婦人問起沈月茹來,“之前月茹一直和你一起,怎麼這幾日都不見她人影,莫不是她二娘醒悟要她在家藏著掖著了?”

    沈月茹模樣不如沈月淺,可是在長巷子也算是個美人了,至少,比陳氏的親閨女沈月牙要好看得多,沒聽到王氏回答,那位婦人又道,“同樣是沈家小姐,辰屏侯府那位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月茹那丫頭,苦日子還有得過。”

    長巷子這種地方,大多是窮人,沈月茹要是說在長巷子,以後還是勞苦命,走出去了,最多也就是給人做妾,日子雖然好過了,可是遇著主母厲害的,有沒有活路都不好說,婦人們又是一陣感慨,可惜了那張臉了。

    “那丫頭自來就是個有主意的,估計是投靠親戚去了吧。”王氏心裡認為沈月茹是去辰屏侯府投靠周氏去了,周氏對她懷恨在心,可對著一個上門投靠的晚輩總不會逐出門外,沈月茹,是真過好日子去了。

    “祖母……”這時候,門口走來一人,王氏聽著聲音才認出是沈月牙,沈月牙甚少出門,幾位婦人是知道陳氏多寶貝沈月牙的,和嬌生慣養的小姐沒什麼兩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神秘得很,沈家搬來這裡後極少看到沈月牙出門,今日已算得上難得了,故而不由得出聲打趣,“月牙怎麼來了?”

    沈月牙嫌棄的別開臉,站在門口不耐煩道,“祖母,快些,二嬸來了還等著呢。”

    王氏一怔,喜悅在臉上蔓延開來,“你二嬸來了?什麼時候來的?”邊說王氏邊將搓出來的衣服裝在桶裡,喜不自勝地看著其他婦人,“我兒媳來看望我老婆子了,之後一個月可用不著來洗衣服了。”

    其他幾位婦人羨慕嫉妒的同時,心裡又不由得鄙夷,沈家的事她們聽了不少,王氏有今日的下場乃自作自受,她們若是周氏,恨不得王氏早點死了才好,哪會來這種地方尋晦氣?心裡雖然這麼想,面上卻裝作替王氏高興的樣子催她道,“那你快些回去吧,別回去晚了沈夫人都走了。”

    王氏臉上愈發得意,將自己洗好的衣衫推給那位婦人,“這是我今天早上洗出來,給你了。”

    婦人臉上是真高興,直點頭道,“謝謝王嬸子了。您啊,是個有福氣的。”脫口而出的皆是奉承的話,王氏聽得更高興了,笑得合不攏嘴,到門口了才看清沈月牙的穿著裝扮,蹙眉道,“怎的用袖子捂著口鼻,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沈月牙不語,走出去好幾步遠才拿下蓋著鼻子的袖子,小聲道,“祖母,上次娘與您說的事您可記得了?二嬸家可是比我們好上千萬倍,聽說二嬸極寵小堂弟,早前還專門請人去府裡為小堂弟建造船舫,您要是去了沈府,我們也能跟著沾光。”

    這事上次周氏來的時候,陳氏隱隱與月牙說過,王氏畢竟是二叔的爹,二叔不在了二嬸也是需要盡孝的,接王氏過去住幾天盡孝太正常不過,二嬸肯定不會開口主動提起的,還得王氏自己開口說。

    王氏早就算計著這件事了,可是,如今的周氏哪是當年好拿捏的柔弱女子,模稜兩可道,“我看看再說吧。”陳氏和沈月牙打什麼主意她心裡清楚,她不想因著這件事和周氏鬧掰了,不能去侯府住,讓周氏常來看她也是不錯的,故而,對沈月牙說的這事她倒是不強求了。

    沈月牙側目,神情冷淡下來,聲音仍然低低柔柔的,“隨你吧。”

    沈月淺踏進門,蹙起的眉頭便沒有舒展過,小七也垮著臉,這兩日沒見著丁丁一直垂頭喪氣的,倒不是被院子裡的雜亂嚇著了,陳氏見小七不高興,柔柔解釋道,“天冷了,昨天砍回來的柴火沒來得及整理,讓小少爺見笑了。”

    小七心不在焉的點點頭,臉靠著沈月淺的腿,仰頭看她,沈月淺低頭,隔著帷帽吐出兩個字,瞬間,小七高興起來,沈月淺甚少騙她,說了是今天就會是今天。

    正屋的擺設極為簡單,一張桌子,一張茶几,還有靠窗的一座架子,連屏風都沒有,進了屋,沈月淺才將頭上的帷帽摘下,陳氏看清她的面容,稱讚道,“三小姐愈發絕艷傾城了,二夫人,您就等著享福吧。”

    陳氏會做人沈月淺一直都知道,故而,並沒有覺得陳氏是真心稱讚她的,沈家的下人全部發賣出去了,陳氏自己給她們倒的茶,周氏抿了一口,沈月淺沒動,陳氏在旁邊坐下,說著近日的情況,順便說起沈月茹離家出走一事,“四小姐從來都是個有主意的,她要走我也攔不住,身上也沒幾個銅板,現在都杳無音信,也不知怎麼樣了,二夫人可有四小姐的消息?”

    周氏一怔,不確認道,“茹姐兒離家出走了?什麼時候的事?”

    “有幾天了,得知三小姐說親了,說過夠了苦日子不想再過了,我以為她會去找二夫人呢,畢竟,您以前對她也是好的。”陳氏之所以不擔心就是覺著沈月茹除了周氏沒有可投奔的人,沒想到,是她想錯了,不是周氏,那就是薛家人了。

    沈月淺在旁邊聽得也沉默下來,上輩子,沈家所有人都遭了秧,只有沈月茹因著她的庇佑逃過一劫,對至親之人都下得去手的人為了過好日子離家出走算不得什麼,只是,她沒想到沈月茹如此有膽量。

    周氏皺著眉頭,誠實道,“我沒聽下人說她來過侯府,你還是派人打聽打聽她的消息,她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姐,出去遇著點事了可怎麼辦?”沈月淺兩次出事周氏都提心吊膽好長一段時間才緩過來,如今,沈月茹下落不明,她不敢想象要是沈月淺下落不明她會怎麼樣。

    “我讓未知未年出去找了,都說沒見著人影,哎,四小姐自小就這樣,我哪勸得住?”言語間,盡是無能為力的苦澀。

    沈月淺微微抿起脣角,她早已見識過陳氏的手段,不得不說,薛氏與她鬥了這麼多年都沒贏不是沒有原因的,薛氏要是有陳氏一般的聰明也不至於年紀輕輕就喪了命,陳氏說話做事真是滴水不漏,三兩句就將自己照顧不周的事摘得乾乾淨淨了。

    王氏在門口見著侯府下人守著,不自覺的挺直了脊背,誰知,二人卻未給她行禮,王氏心裡不悅,院子裡也站著好些人,其中,幾位丫鬟的手裡還提著禮,立馬將下人對她無禮的這件事忘得乾乾淨淨了,遠遠地就朝裡邊喊道,“懷淵媳婦來了?”

    進屋後,屋裡有好些人,眨眼看穿著皆不俗,到桌前了王氏才認出來周氏來,調轉目光,不可置信地看著小七,眼淚嘩啦啦地落地,語聲哽咽,“祖母的乖孫子哦,總算將你盼來了,快來,讓祖母抱抱。”

    說著伸手拉沈月淺懷裡的小七,小七看過年長之人,可像王氏這副蓬頭垢面的卻是少見,害怕的躲在沈月淺懷裡,哭了起來,“姐姐抱,姐姐抱,有鬼要抓小七,有鬼要抓小七……”哭聲震天,弄得王氏僵住了,手伸在半空,尷尬地望著沈月淺。

    王氏這才認出抱著小七的是沈月淺,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揉了揉眼睛,接著哭了起來,“祖母的淺姐兒哦,總算將你盼來了,快讓祖母好生瞧瞧你。”

    手還沒碰到沈月淺手臂就被轉過身來的小七推開了,眼角還掛著淚珠,又害怕又堅強的瞪著她,“走開,不許抓我姐姐,不許抓我姐姐,博武哥哥,博武哥哥快來,有鬼要抓我姐姐……”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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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5 16:24:40 |只看該作者
第071章 人死人散

    王氏臉色微赧,僵硬地抽回手,轉向周氏,搓著手解釋道,“有三年沒見了吧,我也沒認出淺姐兒和小七來,她兩不記得我了也說得過去,你怎麼想起這時候來了?”說話語速極慢,小心翼翼地注視著周氏的神情,擔心她生氣隨時走掉似的。

    周氏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瞥了眼面露驚恐的小七,朝他招手要抱他,小七畏畏縮縮的伸出手,待見著王氏後又害怕的縮了回去,雙手環著沈月淺的脖子,力道大得沈月淺皺眉,周氏無奈地道,“這是你祖母,你爹的娘,小七叫聲祖母。”言語間全然沒有當初帶小七去周府時的熱絡,王氏絲毫沒察覺周氏言語間的疏離,極為高興的再次轉頭對著沈月淺,沈月淺淡淡的點了點頭,要她叫王氏一聲祖母她是叫不出來的,掰過小七的身子,岔開話題道,“小七年紀小,認生,甚少出門,我娘出門都不怎麼願意帶他,就怕他被嚇著了。”

    周氏怎會不懂沈月淺心裡還存著疙瘩,她也不強求沈月淺接受王氏,朝外讓明畫等人將禮拿進來,邊解釋道,“天冷了,阿淺給您做了身衣衫敢在能穿的時候給您送來。”

    明畫等人魚貫而入,將禮盒整整齊齊地擺在桌子上,有給王氏的冬衫,還有一些糕點,周氏還給幾位哥兒姐兒準備了布匹,不算多,擱一般人家卻也算得上不錯的了。

    王氏雙眼盯著桌上的禮盒,眼冒精光,搓手的頻率加快,嘴裡卻說道,“你能常帶小七看看我老婆子就好,何須準備禮?我年紀大了也不知還有多少日子可以活,常看著小七就是我最大的禮了。”

    沈月淺撇了撇嘴,王氏真是會打算盤,她們常來,王氏就能對陳氏呼三喝四作威作福,是變相的讓周氏給她出頭呢,她娘又不是個傻的,這種地方,還不如侯府的柴房乾淨,經常來,染出什麼病都不好說,反正她是不願意的,更別說是小七了。

    周氏蹙了蹙眉,含糊道,“年關了,忙的事情多,常來怕是不太可能,況且,年後小七要去學堂念書,時間也挪不出來的。”

    王氏坐在陳氏旁邊,挺直了脊背,對周氏說話的態度極為滿意,不高不低,略微恭順,好像以前在沈府的一般,聽周氏說完,她當即反應道,“多念些書好,他爹小時候就是個喜歡讀書的,我近日聽外邊人說了一套補身子的偏方,你們忙走不開,正好我熬了湯給小七端去侯府,免得你惦記我老婆子。”

    沈月淺一直都知道王氏的臉皮厚,說來說去無非就是想去常和侯府走動罷了,不等沈月淺說話,周氏已接過了話道,“府裡請了專門調理身子的下人,哪需要勞煩您?您好生養著身子就是了。”

    周氏和王氏也沒多少的話說,說了幾句後就準備走人,王氏攔著不讓,“未年未知還沒回來,吃了午飯再走吧。”轉而吩咐陳氏,“你去廚房看看可有新鮮的菜,沒有的話去街上買些回來。”

    周氏哪會留在這裡吃飯,她自己不打緊,擔心小七吃了鬧肚子,擺手道,“不用了,答應了小七去酒樓用膳,他長這麼大還不知酒樓長什麼樣子,難得出來,我帶他去看看。”

    陳氏一怔,旁邊的沈月牙聲音輕柔道,“二嬸,不如一起好了,天冷了,廚房也沒新鮮的蔬菜,屋裡沒燒炕,哪有酒樓暖和?”沈月牙擰著手裡的手帕,一張臉滿是期待,周氏也不好拒絕,心裡後悔將這件事提了出來。

    “不好,不好,我只要和娘姐姐一起吃飯,不要其他人。”小七鬧了起來,大聲嚷著要回去了,一刻也不想多待,王氏臉色一白,輕聲哄道,“小七聽話,祖母和你們一起還能喂你吃飯,你吃什麼祖母就喂什麼,好不好?你爹小時候祖母也喂過呢。”

    小七仍不答應,漸漸大哭不止,沈月淺也沒了法子,出聲道,“娘,那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天冷,哭厲害了會出汗,出門冷風往脖子一灌,容易感冒,去酒樓的話也下次吧,小七的身體重要。”

    小七在沈月淺懷裡哭得前合後仰,沈月淺抱著他微微有些吃力,遞給旁邊的魯媽媽,“先抱小少爺去馬車上,車裡燃著熱爐暖和,將座位下的九連環給他玩著打發時間,我和夫人馬上出來。”

    魯媽媽抱著小七走了,王氏想要攔也沒法子,陳氏沉默片刻,笑盈盈道,“也是,小少爺的身子骨重要,二夫人和三小姐先回去吧,要是四小姐上門還請派人通知我一聲,我去接她回來。”

    王氏一臉失落,又說了兩句輓留的話,知道二人鐵定了主意不會留下用飯,又打起了去侯府住幾日的心思,猶豫著怎麼開口,陪著魯媽媽抱小七出去的玲瓏去而復返,湊到沈月淺耳朵邊稟告,“小姐,小少爺一直想養兩隻狗,趁著今日出門不如去問問,管家說在門口養一隻狗的話比護衛還厲害,您答應了小少爺這件事的可別忘了,他剛才又問起魯媽媽呢。”

    沈月淺故作恍然大悟,抿脣笑道,“你不提我倒是忘記這件事了,娘,我們快些走吧,看看能否挑到合適的狗,之後再去酒樓。”她是一句話也不想和王氏等人多說。

    王氏如何聽不出來?不過置若罔聞罷了,臉上一直掛著親切的笑,慈祥道,“養狗好,不過可要看住了,之前聽說劉家少爺被一條小狗咬得毀了容,不僅如此,後邊那位劉侍郎也不知得罪了誰,竟然被人揭發家風不嚴,被御史台的人蔘奏了一本,那位劉少爺也被逐出劉家了,劉家太夫人暈倒了好幾次都沒能阻止劉侍郎的決心,如今,劉府烏煙瘴氣的,據說啊……”說到平時從別人嘴裡聽來的八卦,王氏神采奕奕,臉上滿是興奮,“聽說上邊想要將劉侍郎貶去外邊呢,小七年紀小,千萬別讓狗到處咬人。”王氏在後宅多年,哪看不出劉家是被人惦記上了,得罪了厲害人物?

    沈月淺不以為然,輕描淡寫道,“這有什麼難的?出了再大的簍子小七不過是個孩子,狗哪會無緣無故咬人,定是被咬之人做了什麼連狗都看不過去的事。”

    “說的也是。”王氏一臉訕訕,要知道,侯府背後還有將軍府撐腰呢,小七有恃無恐再坦然不過。

    沈月淺輓著周氏的手臂,慢悠悠出了門,遇到趕回來的沈未知沈未年,沈月牙偷懶,到門口讓別人幫她跑腿去叫兩人,自己則守著周氏,想要第一時間得到周氏送的禮,沈月淺戴好了帷帽,隔著紗帳端詳兩人,一直被薛氏寵著,沒了薛氏,沈懷慶又成了那種樣子,兩人必須要出去掙錢養家,臉上的稚嫩盡數褪去,臉黑了許多,身子也單薄不少,見著周氏,兩人臉上所表現出來的驚喜更大,沈未年甚至還紅了眼,“二嬸。”

    周氏心下感慨,應了聲,道,“天冷了,穿厚些,給你兩帶了些布匹,讓你二娘給你們做兩身衣衫,我們也回了。”薛氏撒手人寰,留下幾個孩子受罪,周氏忍不住抹了抹淚,之前因為薛氏尖酸刻薄的那些不痛快都消散在眼下所看到的破敗的家裡,側身,朝沈月淺笑道,“走吧,我們回去了。”

    王氏一股腦的給沈未年沈未遠擠眼色,讓他們開口將周氏留下來,兄弟兩張了好幾次嘴都沒說出輓留的話,王氏氣得跺腳。

    將三人的小動作看在眼裡,沈月淺嘲諷的笑了笑,上馬車後,王氏還欲在外邊掀起簾子和她們說話,沈月淺不耐煩的讓大山驅馬,馬車緩緩啟動了還能聽到王氏在身後叫她們下次再來的聲音,小七手裡握著九連環,仰頭問沈月淺,“姐姐,你會給我買丁丁嗎?”剛才的哭鬧都是沈月淺支的招,周氏抱起他,寵溺地捏了捏他鼻子,“走吧,說了給你買一隻狗,不會食言的。”

    周氏並非大善人,尤其看著小七活得好好的,她對當初王氏和薛氏使的那些招數更是看不上眼,她這麼乖巧懂事的兒子,差點就沒命來到這個世上。

    拐過街道,眼前的景象漸漸繁華,這時候,外邊傳來一聲通稟聲,“沈夫人,沈小姐,我家主子在前邊酒樓候著,還請二位一起去吃個飯。”文貴一直守在這裡好長時間了,不過是送隻狗,主子饒了這麼一大圈還真是不容易。

    小七聽出是文貴的聲音,掀開簾子朝他揮手,“文貴,還有我呢,我和我娘一起的。”

    文貴和善的笑了笑,“小少爺吉祥,今日冷,出來可還習慣?”小七一直在侯府拘著,甚少出門,今日風大,小七身子骨怕是承受不住的。

    小七興衝衝的擱下九連環,撩起自己的袖子給文貴看,“文貴,我穿了四件衣衫,一點也不冷,博武哥哥在哪兒啊,我都沒看到他人。”小七在南山寺的時候就喜歡和文貴玩,文貴懂很多,對他也是有求必應,那時候,小七口齒不清的時候便是叫文貴哥哥,文貴膽戰心驚很長一段時間,每次都糾正他叫文貴就好了,小七可是文博武將來的小舅子,叫自己一聲哥哥,不是尊卑不分嗎?

    文貴站在街邊,提醒小七將簾子放下,“小少爺,外邊風大,快將簾子拉下來,別冷著了,大少爺就在前邊的酒樓,讓大山跟在奴才身後就好。”酒樓是將軍府的產業,每戶人家都有自己相應的生財之道,這處酒樓是大少爺私人的產業,旁人不清楚。

    文貴走在前邊,領著馬車穿過一條小巷子,接著是一片湖,湖面上三三兩兩停靠著船舫,不到一刻,在一處紅褐色的大門前停下,文貴提醒道,“夫人,小姐,到了。”

    這是酒樓的後門,很少的時候才會打開,文貴上前叩門,輕聲說了句什麼,門從裡邊打開,是一個滿臉絡腮鬍的中年男子,穿著粗布衣衫,凶神惡煞地掃視一圈後面容才緩和下來,文貴指著馬車說了兩句什麼,中年男子轉身走了,這一幕被車裡的沈月淺看得清清楚楚,進了大門便再沒見過那名男子了,看男子的穿著打扮,不像是會在酒樓幹活的人。

    心裡雖然好奇卻也沒有多問,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沈月淺才知道上輩子,文博武死後的那些信全部交給中年男子,定時送去永昌侯府給她。

    周氏下了馬車,看著院裡景象吃了一驚,文貴笑著解釋,“平時有貴重客人來都會從這進去,周大夫人和周小姐也在裡邊了。”文博武思慮周全擔心周氏不同意,專程將余氏和周淳玉也請了過來,誰知,周氏一點也不是迂腐之輩,半句話沒說就默認下來了。

    進屋後是院子,院中景色精緻,卻又不顯得累贅繁複,和南山寺的院子極為相似,就是周氏也困惑地問道,“這院子和南山寺的別院可是出自一人之手?”

    “夫人好眼力,這院子是我家少爺請南山寺的方丈出手設計的,他若是來京城也會到這裡住幾日,嘴裡還念叨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在喧囂浮躁中能平心靜氣才是修行的最高境界。”同樣是稱讚的話,文貴和王氏說出來的效果完全不同,王氏說好話聽在人耳朵裡總覺得是巴結討好,文貴說好順溜,雖有阿諛奉承之嫌,可不會讓人覺得反感,看此時周氏的表情就知道了。

    “方丈心懷志遠,不是我們能媲美的。”住在南山寺的兩年多,受方丈頗多,周氏念著方丈的好,況且,方丈品味高,這樣別緻的院子,在京中確實難以見到。

    文貴走在前邊,路上沒遇著什麼人,直到穿過一座拱門,周氏才認出前邊門口站著的是余氏身邊的丫鬟,丫鬟也看到她們了,往屋裡說了句什麼,從屋裡走出兩人,文博武一身墨綠色祥雲圖案袍子,金絲沿著袖邊勾出一小片竹葉,玉發高束,虎虎生威,“伯母來了?裡邊請,文貴,去廚房通知,可以準備傳膳了。”文博武站在門口,神色溫和地前傾著身子,低眉順耳的模樣讓周氏不好意思。

    沈月淺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論諂媚,誰都比不上文博武,不說一句好話就能讓人高高興興的接受,不可謂功力不深厚,而牽著沈月淺的小七更是誇張,叫了聲博武哥哥整個人就往文博武跑去,文博武彎腰,一下抱起他,笑道,“小七來了?”

    “博武哥哥,剛才我們去了一個恐怖的地方,裡邊有鬼要抓我和姐姐,還好我反應快將她推開了。”文博武歡喜的蹭了蹭文博武的肩膀,又到處往地上看,文博武知道他找什麼,好笑道,“丁丁不在,待會走的時候我讓文貴給你抱到馬車上去,我們先進屋吃飯。”

    周氏之所以答應下來也是想讓文博武和沈月淺多處處,之前有意讓沈月淺避著是不想壞了沈月淺的名聲,如今兩人已經說親了還將沈月淺藏著捂著旁人還以為沈月淺多見不得人似的,更重要的事,成親前兩人多磨合磨合,成親了,性子也合得來一些。

    文博文,余氏,周淳玉坐在桌邊,言笑晏晏地看著他們,周氏上前,“大嫂怎麼也來了?”

    余氏頷首,她和周淳玉去收拾鋪子查看進度,路上遇著文博武和文博文,推辭不過就來了,誰知文博武說約了小七要將狗送給他,余氏這才知道約了周氏和沈月淺。

    桌上的菜肴豐盛,屋子裡燒著炕,你一言我一語,氣氛極好,之前周氏就知道文博武會做人,今天聽他說話心裡對文博武愈發滿意了,文博武不驕不躁,邊說話還能注意旁邊小七碗裡缺了什麼及時夾給他,小七也不挑食,文博武夾什麼他就吃什麼,文博武對小七好,以後對沈月淺只會更好,光是這麼想,周氏就高興得合不攏嘴。

    吃了飯,周氏和余氏沒有多待就回了,兩人心照不宣,可是看得出來,對兩個女婿都是很滿意的,上了馬車,果然見丁丁趴在一角,小七點頭晃腦的睡意瞬間沒了,掙扎著要爬上去,文博武小心翼翼的放下他,朝旁邊的周氏道,“伯母,晚輩就送你們到這兒了,之後有時間再上門拜訪。小七的夫子已經找好了,到時候一併帶上門給您看看。”

    周氏不料還有這件事,斜了旁邊的沈月淺一眼,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感激笑道,“真是麻煩你了。”

    文博武回以一個笑,“應該的。”

    馬車走遠後,周氏才蹙眉地看著沈月淺,“你什麼時候和博武說過找夫子的事的?”沈月淺整日都在家,什麼時候出的門她一點都沒察覺到,加上最近小七纏著她,沈月淺哪有機會出門?

    沈月淺說不出話來,良久才小聲道,“有段時間文貴偷偷將丁丁放進了府,丁丁聞著味道進了我的院子,之後文貴找來的時候我與他提了兩句,估計他告訴大少爺的吧。”

    沈月淺心裡疑惑,文博武做事向來滴水不漏,怎麼會故意說那些話周氏聽讓她誤會?沈月淺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周氏神色,發現她一直蹙著眉頭,她也不敢多說話,只聽周氏道,“你兩雖然已經說親了,私底下不得見面,有什麼事,讓他下了帖子進府,知道嗎?”

    周氏要忙的事情多,不可能隨時都跟在沈月淺身邊監督她,文博武遞了帖子,門房不會為難他。

    沈月淺面上安之若素,心裡卻將文博武從頭到腳埋怨了一通,果真是老奸巨猾,有了周氏這句話,以後沈府還不是文博武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面上還要裝作不知情的樣子,“娘,我知道其中利害,您放心吧,對了,陳氏說四妹妹離家出走了,娘怎麼看?”沈月茹若非真的山窮水盡了估計是不會來找她們的,沈月茹好面子,求上門這種事,不是她做得出來的,除非被逼到了絕境。

    “月茹那孩子自小就是個要強的,我讓門房的侍衛注意些,雖說她是我們親戚,今時不同往日,不能讓人壞了府裡的名聲。”周氏還沒糊塗,離家出走名聲本就不好,沈月茹若真遇上什麼事,名聲毀得更厲害,沈月淺和將軍府說親已經夠惹人閒話了,她不想沈月淺再被推到封口浪尖上。故而,她又補充道,“我會讓桂媽媽留意的,這事你別管,嫁衣繡得怎麼樣了?萬事開頭難,你時間多,不急。”

    沈月淺羞赧地點頭,有了丁丁,周氏哄著小七回了她的院子,讓沈月淺安心繡她的嫁衣。

    回屋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換了衣衫出來,躺在椅子上由著玲霜給她熏頭髮,順便聽玲霜講今日發生的事,“側門的兩個婆子偷懶被盧管家抓了正著,盧管家問問您的意思。”

    文博武每次來都是側門,玲霜也是清楚的,盧管家之所以問沈月淺也是周氏準備沈月淺的嫁妝,府裡的許多事都交給沈月淺打理了。聞言,沈月淺閉著的眼微微睜開,眼裡恢復了清明,“盧平做事向來有分寸,想必還有其他的吧?”

    玲霜點頭,慢慢將沈月淺打結的頭髮理順,邊道,“在兩人守門的小屋子裡發現了許多丟棄的紙袋,床下邊還有一些碎銀子,盧管家問她們怎麼得來的,兩人也不說。”

    沈月淺反應過來,想必是平時文博武走動時打賞的銀子,沉吟道,“待會拿了賣身契給盧平,讓他賣出去,換兩個老實本分的。”文博武收買一事不厚道,可也看得出兩位婆子經不起誘惑,這種下人,不要也罷。

    “是。”玲霜手裡的動作慢了下來,到後邊,沈月淺閉上眼,漸漸睡了過去,玲霜抬了抬熏籠,放輕腳步走了出去,不忘給她關上門,去前邊轉達了盧管家沈月淺的意思。

    第二日,前邊侍衛就傳說王氏上門了,侍衛攔著沒給進,沈月淺讓玲芍出去一趟,問問王氏有何事,讓她進門是不可能的,請神容易送神難,沈月淺對王氏心裡戒備心重得很,玲芍以前就跟著王氏,最能讓王氏的那份假意維持不住。

    不一會兒玲芍就回來了,臉上倒是平靜,“太夫人說大老爺昨日去世了,問你和夫人去不去?還有,太夫人手裡提著食盒,說是給小少爺煲的湯,讓奴婢提進來,奴婢沒答應。”去長巷子的那日,沈月淺沒招她伺候,玲芍竟不知道王氏變了這麼,以前對她多不屑一顧的人啊,現在都要笑臉相迎的,不覺得有些感慨,“太夫人性子變了不少,奴婢覺著骨子裡還是沒變的,她穿的那身衣衫是您送的,撕開針線給侍衛看,想要證明您和她的關係呢。”

    沈月淺想想王氏能做出這種事來也不是沒有可能,可惜,她忘記侍衛早就得到盧管家吩咐了,只要是老屋那邊的人,一律不準進,“她走了沒?”

    “沒呢,說奴婢和管家串通一起瞞著您,要在門口等著,侍衛擔心引得巷子其他人家注意,架著她走了。”玲芍想到剛才王氏看清是她後的臉色,精彩至極,許久才回過身,掛著笑和她說話,“芍藥啊,你怎麼來這邊伺候了,當初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丫頭,能有現在的造化你可要好好珍惜。”

    玲芍自嘲的笑了笑,若非將軍府的管家恰好路過,她怕是早已成一堆白骨了,可是,她沒將對王氏的憤怒寫在臉上,過去的都已過去,看王氏現在的樣子不正是應驗了那句“種什麼因,得什麼果,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嗎?她不冷不淡的問了王氏來意,王氏一字一字說了,完了又問她周氏和沈月淺人呢,玲芍誠實道,“夫人忙得很,小姐也忙,這時候是沒空搭理您的,太夫人還是回去吧。”

    誰知,王氏不依不撓起來,語氣仍然溫和,說出的話卻讓玲芍啼笑皆非,“芍藥啊,當年的事是我糊塗,你和盧平如今都苦盡甘來了,可別跟我老婆子一般見識,你回屋稟告一聲,就說我給小七拿滋補的湯來了,可別繼續瞞著你家夫人和小姐了。”王氏心裡認為周氏和沈月淺對她視而不見是不可能的,一定是下人作祟,她得罪二房的人不少,恰好盧平是管家,要瞞下她來的這件事輕而易舉,又看玲芍有恃無恐,認定玲芍和盧平串通好了。

    可惜,對付王氏,她不屑一顧,上天給了王氏懲罰,不需要她動手,退出去後又去門口打聽一通,王氏已經走了,玲芍嘲諷地揚了揚嘴角,忙自己的事兒去了。

    誰知隔天,王氏又來了,侍衛仍然攔著不讓她進,王氏悻悻然地退到一邊,遠遠等著,這個距離,侍衛倒是不好攆人了,只得去問盧平的意思,盧平乾脆道,“她要守著,就讓她守著吧,看看她能堅持幾日。”

    之後三天,早早的王氏就來,天快黑了才回去,弄得門口的侍衛很是氣憤,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們怎麼一個老婦人了呢,盧平安排好側門守門婆子的事順便將王氏的事情說了。

    沈月淺蹙眉,“明日她要是再來,你直接讓人送她回去,天是一天比一天冷,別生病後怪在我們頭上。”這種苦肉計絕對不是王氏想出來的,王氏腦子要是轉得這麼快也不會有今日地步,不是王氏就只有陳氏了,沈月淺抿了抿脣角,補充道,“你挑兩個下手不知道輕重的送她回去,交代兩聲……”沈月淺交代好了,自己先笑了起來,陳氏想攀附她們,她就讓她再接再厲吧。

    果真,王氏仍舊來了,走上台階如昨日一般向侍衛打聽周氏和沈月淺的行蹤,發現今天的侍衛和昨天不是同一批人,心有疑惑,還沒來得及張口說話就被兩人捂著鼻子左右架走了,王氏心裡害怕,掙扎得厲害,可她越是掙扎,兩人力道越大,隨即,身子一抬被扔到了馬背上,王氏驚呼一聲,嘴巴立即被塞了一團面料,臭哄哄的,味道極為難聞,然後,有人翻身上馬,揮著鞭子,馬兒跑了起來,顛簸得王氏頭昏腦漲,到了長巷子她都沒回過神來,趴在門口,意識模糊。

    沈懷慶死了,宅子裡掛滿了白布,沈懷慶的棺材擱在院子裡,沈未知沈未年在旁邊跪著,陳氏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聽到急促的敲門聲,陳氏以為是王氏帶著周氏來了,忙提著凳子進了屋,沾了點口水掖了掖眼角,泫然欲泣的打開了門,誰知,竟是兩名不認識的男子,王氏倒在門邊,臉色蒼白,聽其中一名男子語氣不太好道,“這位老婦人好生過分,整日在理侯府不遠的地方巴望,弄得府裡得小少爺都不敢出門玩,我家主子已經稟明了京兆尹大人,京兆尹念著她年紀大了,讓奴才們直接將人送回來,你可要管好了家中老夫人,我家小少爺是侯爵之身,受不得一點驚嚇,要是再有下次,京兆尹就自己出馬抓人了,年關了,京中治安正是最嚴的時候,到時候出了什麼岔子可別怪在我家主子頭上。”

    侍衛為了說這番話死記硬背好長時間了,說完就翻身上馬,準備回了,陳氏卻走了出來,聲音軟軟的問他,“不知你家主子是誰?”

    侍衛沒有因為陳氏輕聲細語就放軟了態度,反而愈發不高興,昂起頭,大聲道,“我家主子不太喜歡有人問起他的名諱,你還是不知道得好。”說完,不再遲疑,駕著馬快速離去,噠噠的馬蹄聲越來越遠,陳氏的臉已經極為難堪了,王氏趴在門口,將早上喝的粥吐得乾乾淨淨,完了,整個人虛軟無禮的倒在一邊,朝陳氏道,“你還說她們母女兩不是狠心的人,我看啊,她們就是石頭心腸,以後我是再也不敢去了,懷慶死了她們都不來,以後要請動她們估計難了。”

    陳氏嫌惡地捏著鼻子,臉上完全沒了剛才的溫和,拉著臉道,“待會你自己收拾了,未遠估計也要回來了,讓他聞見了有你好看。”墊著腳尖進了屋子,看著破敗的院子,心裡堵得慌,這種日子她也過夠了,只有等沈未遠那邊的消息了。

    沈未遠回來的時候臉上可謂是春風得意,門口王氏吐的污穢已經被清理乾淨了,可是,仍有味道,沈未遠學陳氏捏著鼻子進了院子,朝棺材兩邊還跪著的沈未知沈未年道,“起來吧,已經在京郊找好了地,明日會有人送葬,你們收拾一下,我們明日就搬家。”

    陳氏在廚房做飯,聽到沈未遠的聲音就走了出來,眼底滿是愛意,不過,她也拿這種眼神看沈未知沈未年像薛氏看他們一般,聽了沈未遠的話,她輕和的笑道,“明日就搬家會不會不好?不若等老爺下葬後再說吧。”

    她們被沈家逐出來了,沈懷慶不能葬在沈家墓地,找墓地一直是沈未遠在忙,沒想到今日就有了結果。

    “不用,早上給爹送葬,下午我們就搬過去,那邊基本傢具都備齊了,簡單收拾一下就好。”沈未遠忙了一兩年才有現在的日子,現在可謂是柳暗花明了,給沈懷慶上了一炷香讓他保佑他們,去屋裡了,不一會兒,陳氏將手裡的活計給月牙,光明正大進了沈未遠的屋子。

    剛進屋,人就被抵在了墻上,陳氏害羞地推了推,“老爺頭七還沒過,我們別過了,那邊宅子怎麼樣?”

    “比不上以前的沈府,比這裡要大上三倍,去了那邊,我兩屋子打通了,旁人看不出來,以後再也不用藏著躲著了,好不好?”沈未遠這兩日忙沈懷慶的墓地,再者就是讓人打通了他和陳氏的屋子,從表面看兩人的院子離得遠,其實也就隔著一堵墻罷了,從他的臥室打通一堵墻直接通過陳氏房間,不會讓人發現的。

    陳氏嬌羞的點點頭,半推半就隨著沈未遠胡鬧了一次,整理好衣衫出去時,沈月牙已經做好了飯菜,沈懷慶的死陳氏懷疑和沈未遠有關,不過,是她喜聞樂見的,並沒有多問。

    下葬的這日仍然沒有沈月茹的消息,周氏和沈月淺也沒來,倒是沈懷康和羅氏領著三房的孩子來了,羅氏沒什麼變化,她懂得經營,日子過得不錯,沈懷康從起初的如遭雷劈一蹶不振到現在的認清現實得過且過,除了身材發胖,其他也沒什麼變化,上了香,落在細細打量著陳氏的眉眼,眼露審視,同樣是女子,陳氏的面色可不像守寡之人該有的,尤其眉峰中藏匿的風情是因為什麼瞞不了羅氏的眼睛,下葬後,陳氏留他們用膳,羅氏搖頭拒絕了,走的時候給了王氏一點碎銀子,“娘,您拿著買些零嘴,我和懷康過年就不來了。”

    羅氏私心不想和王氏走太近了,可聽說周氏都回來看過王氏,她要是不來一趟也說不過去,現在,小五小六在學堂念書還算不錯,她還想著求族長將三房的人收回去,沒有族譜,小五小六將來不能參加科舉,故而,王氏沒有死之前,再怎麼不悅也還要走動的。

    有了周氏做對比,王氏看不上羅氏送的這點銀子,勉為其難的接過來,板著臉道,“你好生照顧小五小六,可不能荒廢了課業,以後沈家的門面還要靠他們撐起來……”

    還沒說完,羅氏已經和沈懷康轉身走了,王氏不悅地跺跺腳,大聲道,“下午我們就要搬去新家了,懷康要不要過來吃飯?”

    懷康擺手,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王氏雄赳赳氣昂昂的氣勢立馬沒了,養了三個兒子,最後竟然是這種結局,王氏回屋收拾被褥去了,見著沈月茹留下的舊衣衫,心裡一陣恍惚,默念道,“月茹,你可要爭口氣,接祖母去過好日子啊。”陳氏看著性子軟綿綿的,一點也不好相處,說起來陳氏還要叫她一聲娘,結果呢,陳氏在家裡作威作福,她出去累死忙活,胡亂的將褥子卷起來,上邊一股濃濃的腳臭味,王氏自己都受不了的別開了臉,一股腦裹成一團。

    沈月淺聽到沈月茹的消息還是從文博武耳朵裡,有了周氏的首肯,文博武來府裡的頻率高了起來,周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小七是翹首以盼,弄得她都不好意思起來。

    文博武說起沈月茹的時候嘴角嘲諷的意味慎重,“她藉著薛家進了永昌侯府的門,宋夫人氣得半死,奈何宋子御平時優柔寡斷,在這事上卻極為認死理,過幾日就要成親了呢。”

    沈月淺不解,成親?

    文博武伸手,示意她坐過去,沈月淺好奇心重,成親可是正妻才有的資格,也就是說,宋子御要娶沈月茹?為了聽八卦,沈月淺只得乖乖坐過去,側目望著文博武。

    文博武湊到她耳邊,一字一字的說了緣由,溫熱的呼吸噴在耳邊,沈月淺感覺全身麻麻的,不可置信道,“不會吧?才多久的事,怎麼會這麼快?”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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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5 18:14:00 |只看該作者
第072章 甜蜜時刻

    算起來,沈月茹離家出走也才一個多月,這一個多月沈月茹和宋子御遇著了不說,還懷了一個多月的身孕,星眸微轉,沈月淺思索著道,“會不會,其中有什麼誤會?”沈月茹年紀這麼小怎麼可能容易懷孕,尤其還是和宋子御?宋子御愛美人不假,無媒苟合之事該還沒這個膽子的,上輩子,她嫁進文昌侯府和宋子御乃各取所需,可兩人剛成親那會,宋子御對她有求必應,甚少碰府裡的通房姨娘,後來才漸漸開始召她們服侍的,聘為妻奔為妾,宋子御一個男子不明白,沈月茹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

    文博武拖起她身子抱來坐在自己腿上,頭枕著沈月淺肩膀,冷哼道,“能有什麼誤會?沈月茹從長巷子出來跑去薛家,薛家敗落下去了,怎會無緣無故收留一個黃花大閨女,薛夫人是個好算計的,當時和薛氏沆瀣一氣受了連累,如今沈月茹到了她手裡怎麼會讓她好過,表面上施捨口飯吃,暗地沒少使詭計,和宋子御暗度陳倉這件事還有薛夫人的功勞在。”說到這,文博武吸了吸鼻子,鼻尖蔓延著淡淡的清香味了他又才接著道,“沈月茹小小年紀,心思比當初的薛氏可厲害多了,薛夫人要她伺候宋子御,她不僅將宋子御伺候得舒舒服服,還讓宋子御為了他跟家裡翻臉,京裡邊的人許多都在說劉氏厲害了大半輩子,最後遭到了一雙兒女身上。”

    宋安雯和劉書邦的親事還在,可劉書邦被劉侍郎攆出府不說,劉書邦是個不思進取的,整日跟一幫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直言沒了劉府還有岳家侯府當靠山,宋安雯找劉氏鬧了好幾次要退親,劉氏也存了心思,奈何退不了,劉家不同意,文昌侯府現在可熱鬧得緊呢。

    沈月淺安靜地聽著,對文博武說話的語氣很是不解,文博武不喜歡打聽別人的事,可對文昌侯府的事卻了解得極清楚,還有文博武說起文昌侯府的語氣,盡是嘲諷和厭惡,不由得出口問他,“文昌侯府和你有仇?”

    他的臉貼著她耳朵,沈月淺背對著他看不見文博武神情,屋子裡頓時安靜得針落可聞,沈月淺猶豫著是不是她說錯話惹他不高興了,正欲轉移話題,卻聽他深吸了口氣,“深仇大恨,不可化解。”

    沈月淺一怔,聽他的語氣不像是開玩笑的,她不敢接著問了,兩世為人,也沒聽文博武用如此含恨的語氣評價誰,想了想,岔開了話題,“過幾日將軍府的宴會我娘說不去的,她有點事走不開。”周氏忙前忙後有些時日了,好像請了一批匠人來府裡打造傢具,周氏寸步不離的守著,生怕出了簍子,哪兒也不去。

    “不過就是我祖母心血來潮想請些人去府裡說說話,伯母忙就算了,你和小七要不要去?”環著沈月淺腰的手在她肚子間捏了捏,軟軟的一層肉,捏著很是舒服,文太夫人身子痊愈後性子改了不少,生怕哪天哪兒不明不白的就死了,以往不愛去的宴會,現在一個月也會挑兩三個走走,她一去,寧氏,齊氏,裴氏也得跟著,這次宴會還是寧氏提出來的,天冷了,擔心文太夫人奔波身子承受不住,不如叫人進府滿足文太夫人。

    沈月淺心裡也不想去,將軍府邀請的那些人皆是她平時不認識的,很難融進去不說,衝著她和文博武的關係,少不得要被人評頭論足一番,她還是小姐,說話不能大膽了,可又受不得點氣,沒必要受將軍府那些表小姐的氣,想起表小姐,沈月淺轉過身子,垂著眼眸看著文博武,酸溜溜地問道,“你和那些表妹關係如何?”

    上輩子,文太夫人和寧氏可是為了將自己娘家的小姐嫁進將軍府費了不少的心思,就差沒鬧得翻臉了,若非文博文罵她是個害人精說起那些表妹,沈月淺還不知道有小姐為了等文博武十*歲都沒出嫁的。

    文博武挑了挑眉,脣角勾著笑,意味深長道,,“我自小就在軍營,按理來說關係還不錯吧,畢竟不怎麼見面,也沒有什麼衝突,怎麼,這時候才想起問是不是晚了?”

    不想被他看穿,沈月淺羞赧的紅了臉,反駁道,“什麼,我就隨便問問,聽說寧國侯府那幾位小姐可是貌美如花,才華橫溢,在京中名氣大著,我不過好奇問問而已。”

    文博武失笑,見她目光閃躲的移開眼,分明是欲蓋彌彰,眉梢盡是笑意,雙手捧起她的臉,鼻尖對著她的鼻尖輕輕磨蹭,好笑道,“是,你就是好奇,想知道,不過,你之前不在京裡住,沈家和寧國侯府沒有往來,你從哪兒聽來寧家小姐貌美如花一說的?”

    沈月淺一噎,心虛地掙開他的桎梏,腮幫子鼓鼓地道,“我不和寧國侯府往來總該認識一兩個了解寧國侯府小姐品行的朋友吧,還不準我有一兩個朋友了?”說完覺得底氣足了,挺起脊背補充道,“我聽雅姐姐說的,還有貴央侯府的薇姐姐,不行麼?”

    誰知,文博武笑得更開懷了,胸腔一震一震的,拉著她小手,狀似安撫實則還是在笑,“是,我不該多問一句,你認識的人見多識廣知,知道誰家小姐長得美或長得醜再自然不過。”隱隱的,文博武想沈月淺去將軍府了,漸漸那些表妹也好,故而,提議道,“伯母最近忙什麼,要不要我幫忙尋一兩個懂門道的來幫忙看著?”

    沈月淺搖頭,周氏不和她說,沈月淺猜得到,該是為她打造一套傢具當嫁妝的,木材是周伯槐費了好些心思從南邊淘回來的,為此,周伯槐還告假親自去了一趟,周氏對這件事更是格外上心,送來的帖子全被周氏退了,就怕匠人出了岔子。

    文博武不再多問,拉起她的小手放在掌心輕輕摩挲,“那日你和小七來好了,小七不是還想養隻大狗嗎?我給他尋回來了,狗身量大,不敢輕易帶過來,讓小七去將軍府看看,看了堅持要的話,我讓訓養狗的人一起來侯府,等狗熟悉小七了再離開。”

    沈月淺有些心動,最近,小七對念書反感的很,上個月還信誓旦旦的要考狀元,現在就有了棄筆從戎的心思了,嚷著要去打仗,說什麼丁丁當副將,盧平當探子,府裡的草木被踐踏得不成樣子,尤其天冷了雪大,每天玩了回來小臉懂得通紅,她叫也叫不住,都是和文博武介紹的那些武將家的孩子學的,沈月淺既高興又苦惱。

    “你去了將軍府,順便可以見著你表姐,她該是會去的,你們兩說說話,還有洪太夫人,江太夫人都會去,你去了不會覺得悶。”文博武再接再厲地誘惑道,“至於我那些表妹,你也可以親自看看不是更好?”若非活了兩世,他還聽不出沈月淺語氣裡的酸味,上輩子,那些表妹可謂苦心積慮的要嫁給他呢,她不高興是因為將他放心裡了,文博武心中歡喜,湊上前啄了啄她嬌艷欲滴的脣,仍舊和她發間的香味一樣,淡淡的一股,好奇問道,“冬日脣易乾,你鋪子上的脣油有沒有適合男子用的?”

    文博武的脣一年四季不會感覺有什麼幹燥,文博文就不行,到了冬日定期要讓大夫開藥方,喝了藥,嘴脣才會好上幾天,幾天后又會發乾,有時還會裂開,不僅是脣,臉也是。

    沈月淺回過神的時候,文博武已正了身子,脣上散著她的脣膏,妖冶驚艷,沈月淺不自在地別開臉,搖頭反詰道,“男子也需要用那種東西?”沈月淺現在用的脣膏還是文博武研發出來的,特製的油脂加了花香,不似往常用了總感覺油膩膩的,這種脣膏,吐字說話不會覺得粘在了牙齒上,淡淡的花香更是讓人覺得舒服。

    “其他人我沒有問過,二弟每年嘴脣乾得厲害,往年要麼找大夫開點藥,要麼找太醫,今年稍微忙起來,許多時候都忘記了,聞著你身上的味道我又才想了起來。”文博武回想起在軍營的時候,邊關氣候惡劣,別說嘴脣乾燥了,光是凍瘡都能讓人沒了活下去的*,京裡人花樣多,注重保養的男子估計也是要用的,一時來了興趣,“你鋪子裡的那些脣膏其實男女都可以用,如果要專賣給男子的話,換一換包裝的盒子就好,花香也可以挑幾樣常見的出來。”

    男子不似女子愛打扮,個個都爭著要獨一無二,一般的花香就夠了,不過,“味道再淡些,你讓掌櫃的隔一排架子擺就行,先賣賣,不行的話撤走就是了,沒什麼虧損,要是生意做起來了,你可就是京裡的頭一份。”

    沈月淺也來了興趣,點頭道,“這個法子不錯,可是,男子喜歡什麼樣式的盒子?”沈月淺鋪子裡的脣膏都是水果形狀的,上邊刻著不同的花色水果,代表著不同的味道,男子的愛好,她還真是不清楚。

    文博武將她拉近,又啄了下脣,很是滿意沈月淺順從的態度,爽朗道,“這有何難,我幫你繪兩種就是了。”說著,抱著沈月淺去拿筆墨紙硯。

    沈月淺身子一輕,嚇得驚呼出聲,雙手下意識的抓緊了文博武胸前的衣衫,嗔怪道,“快放我下來,紙在書架上……”語聲未落,文博武已抱著她走向書架,雙手拖著她屁股往上抬了抬,沈月淺嬌羞得耳根子都紅了,低著頭,看被她擰成一團的衣衫。

    “拿啊,快些,差不多時候我得走了。”現在他不用偷雞摸狗的進府了,可是待的時辰不能久了,久了,周氏就該不高興了,周氏對他好,他心裡也有自己的分寸,故而,每次來沒多久走。

    沈月淺眉眼含羞,美目含春地瞪他一眼,側身拿了紙和筆,讓文博武放他下來,文博武置若罔聞,騰出一隻手端了硯台,在桌前坐下!沈月淺還坐在他腿上,側著頭,一隻手托腮,促狹地望著她,“研墨吧。”

    沈月淺氣鼓鼓地挪到他膝蓋邊,前傾著身子,專心研墨實則臉色燙得厲害。

    文博武畫的脣膏盒子是縮小的硯台,和毛筆形狀的,看上去磅礡貴氣,沈月淺暗暗懊惱她怎麼沒想到,收好紙,文博武纏著她要報酬,兩人歪膩了好一會兒他才放開她,臉上不顯饜足,眸色反而愈發深了,沈月淺紅著臉,瞅了眼外邊的天色,想問他什麼時候走,文博武已主動站起來,神色晦暗如深,不著調的說了句,“今天要是我兩就成親該多好?”

    沈月淺嬌羞的臉紅到了耳根子,宜羞宜嗔道,“說什麼呢,快回去吧,夫子的事情怎麼樣了?”

    文博武忍下某處的脹痛,剛才兩人的姿勢親吻時,她不時摩擦著那裡,弄得他疼痛難忍,為了禮節以後還是少來微妙,真要在這屋子要了她,文博武自己都會後悔的,斂下思緒,想了想,道,“已經差不多了,過幾日我讓他來府上,你要是覺得好的話,明天春天就在前邊給他騰座院子出來。”

    沈月淺點頭,開始催促他,“快走吧,我不留你了。”

    文博武好笑,低喃了一句,頭也不回的出了門,院子裡遇著小七,正趴在一堆修剪成圓形的樹叢堆上,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的模樣,專注地打量著四周景象,文博武放輕腳步走到他身後,故作恐嚇了聲,“啊,殺。”

    嚇得小七從樹叢摔了下去,肥嘟嘟的身子摔在雪地上,雪嘩的聲被壓開的聲響很是響亮,文博武抱起他,排掉他身上的雪,道,“天冷了,好生回屋裡待著,真喜歡當兵打仗,明年春天,雪融化了我帶你去軍營玩兩天,前提是最近一段時間乖乖聽話,不準給你姐姐惹麻煩,做得到嗎?”

    小七手舞足蹈的點了點頭,文博武給小七找的玩伴都是武將家裡的,耳濡目染,難免會說起從大人嘴裡聽來那些當兵打仗的事,不怪小七來了興致,小孩子,正是見樣學樣的時候。

    文博武滿意的拍了拍肩膀,“那你先回去,姐姐讓你念書也不能落下,當兵打仗要是不認識字,會被人笑話的。”文博武叮囑小七一番才走了,到門口時問文貴,“那幾個孩子可有機靈老實的?”

    文貴躬身道,“有四個悟性不錯,且敲打得差不多了,是不是這時候送過來?”

    “走吧,今日有空,我去看看。”人是伺候他小舅子的,出了岔子,沈月淺鐵定跟他急,文博武當然要盯緊些,那幾個孩子都是被拋棄的孤兒,是南山寺方丈送來的,方丈挑的人沒得說,這個月,文博武主要想挑性子和武藝拔尖的,既然是伺候人,當然要會點武功,去莊子忙到傍晚才迴文府,一進門,小廝就說今日太夫人院子鬧出點事來,文博武皺眉,瞥了眼文貴,文貴識趣的轉身走了,不一會兒就將前因後果打聽清楚了,“不是什麼大事,奎老太爺給太夫人來信想來將軍府住幾日,太夫人同意了,誰知,虧太老爺還要帶幾個孫女一起來,大夫人沒答應,意思都府裡兩位少爺都說親了,要來也要等您和二少爺成親後再來,文太夫人生氣了,說大夫人看不起奎家人,看不起她。”

    文博武挑眉,“最後兩句是太夫人說的?”

    文貴神色一僵,悻悻然地笑了笑,“是奴才加進去的。”文太夫人重規矩,不喜大夫人這麼多年也從沒當面起過爭執,更不會落大夫人的臉面,不過,太夫人生氣不是因為這個還能有什麼?大夫人說等兩位少爺成親,無非暗指奎老太爺想將府裡的小姐送過來給兩位少爺當妾,正妻沒進門,不可能抬妾,讓奎老太爺等等,這句話意思顯而易見了。

    文博武雲淡風輕地抿了抿脣,文貴心有驚悚,巴結地笑道,“是奴才錯了,奴才妄自揣度太夫人大夫人的意思,主子,您自來宅心仁厚,千萬別跟奴才一般見識,奴才還等著精神抖擻的給沈小少爺送小廝呢。”意思是,看在我這些日子幫忙操練小廝的份上將功抵過了。

    “瞧你這出息,是讓你備水,我沐浴後再去給太夫人請安。”隨著語聲落下,文博武已進屋順手關了門,留文貴在門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依著平時,肯定會罰他抄詩詞去了,今日這麼好說話肯定不是念著他勞碌,想起文博武胸襟的褶皺,文貴不懷好意的笑了笑,有了女人,冷若冰霜的少爺性子都軟了。

    回過神,忙吩咐人備水去了,心裡暗暗琢磨著,衝著文博武難伺候的性子,怎麼也要巴結好了未來的少夫人才行,好像府裡其他人還不知道,文貴暗自得意,巴結少夫人,先巴結好沈小少爺,小孩子喜歡的他也琢磨出門道了,不由得胸有成竹。

    翌日一早,沈月淺讓大山去一趟鋪子叫掌櫃的來一趟,將文博武畫的紙交給他,“還是找我們之前做的那間打磨首飾的鋪子,每樣先一百個盒子,讓做脣膏的師傅弄出個這種模具來,以後,鋪子裡也賣男子用的脣膏,沒買之前保密,透出去後就沒商機了。”

    掌櫃的是個忠厚老實的,加上沈月淺不僅對他,對他的妻兒也照顧有加,掌櫃更是記著她的好,嚴肅地畢恭畢敬道,“知道了,賣的那一天可需要問問您的意思?”

    “不用,你自己斟酌著辦就好。”

    將這件事交代好了,門口侍衛傳來消息,說沈月茹上門送帖子來了,她從文博武那裡得知了事情原委,倒是沒覺得多驚訝,上輩子,沈月茹也是懷過宋子御的孩子的,只是最後沒保住罷了,想了想,讓人領她去垂花廳,算是看在上輩子沈月茹幫過她一次的份上見見她。

    沈月茹一路走來,左右兩個丫鬟細心的扶著,月份前,她卻端足的孕婦的姿態,故意挺著不顯的肚子昭示她懷有身孕這一事實,可臉上卻是濃妝艷抹,烈焰紅脣也不為過。

    到垂花廳坐下沈月茹心有不悅,招待客人都會去正屋,垂花廳這種地方哪是正經招待人的?掃了眼屋內擺設她又釋然了,周氏和沈月淺看不起她又?她不照樣嫁得風風光光?

    沈月淺進屋的時候差點沒認出沈月茹來,一張臉塗抹得蓋住了原本的風華,看上去老了好幾歲,同時,沈月茹也打量著沈月淺,沈月淺從小就好看,長大了尤甚,一身粉紅色褙子,芍藥花色的長裙,外穿的一件西瓜紅大衣襯得一張臉高貴典雅,髮髻輕輓,鈿花修飾,好似畫中才能見到的人兒,不由得,沈月茹哼了聲,比起沈月淺,她的裝扮太顯隆重了,為了今日上門,昨晚她就開始不停地試衣服,想著今日把沈月淺比下去,誰知,人家壓根沒當回事,不當回事就算了,輕描淡寫的氣質就甩她一條街,心裡不痛快道,“幾年不見,三姐姐確實美了不少,可也美外人說得那般傾國傾城吧,三人成虎的道理還真是不假。”

    要沈月茹誇讚沈月淺,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心裡承認是一回事,說出來又是一回事了。

    沈月淺微微一笑,不當回事的讓玲瓏奉茶,又想起沈月茹懷著孩子,“給沈小姐端一杯紅棗銀耳湯來好了。”沈小姐三個字像跟針刺進沈月茹肉裡,她嘲諷道,“雖然我們被逐出族譜,血緣上你還是叫我一聲四妹妹,怎麼,和將軍府說了親事就看不上我們這種窮酸的親戚了?”

    沈月淺微微一怔,沈家被逐出族譜一事她真沒聽說,接過玲瓏遞上來的茶抿了一小口,道,“沈小姐認為怎樣就怎樣吧,聽說你來送帖子?”沈月淺的目光輕輕地掃過她大麾下的肚子,笑了笑。

    “對啊……”沈月茹也不糾結剛才那事了,反正她是女子,族譜不族譜等她嫁人後都不重要了,抬手,尖著手指扶了扶髮髻上的玉釵,斜眼道,“我和世子十二月初三成親,你和二嬸不認我了,我面子上也要通知你們一聲不是?”暗指沈月淺不會做人,血緣是割不斷的,都流著沈家的血脈,她才是懂人情世故的那一個,雖然,讓沈月淺和周氏去只是為了顯擺她過得幸福。

    沈月淺不受她的挑釁,故作不懂的問出一個問題來,“你的意思是請我和我娘去喝你的喜酒,據我所知,你爹死了還沒有兩個月吧,不知道沈小姐從哪兒出嫁?還是說,我和我娘去文昌侯府喝喜酒?”

    沈月茹話裡話外就是認她們當親戚,萬沒有女方親戚跑去男方家裡喝酒的,主要是,依著沈月茹好高騖遠的性子,可不會願意從長巷子那種地方出嫁,胳膊擰不過大腿,劉氏再有難耐,宋子御橫起來誰都拿他沒有法子,沈月淺總覺得讓劉氏這麼答應兩人的親事,不止沈月茹懷裡孩子那麼簡單,上輩子沈月茹懷了孩子劉氏為著所謂的名聲狠心沒要,這輩子,沈月茹的名聲更不如上輩子,且還在守孝期間懷裡孕,這種人家,放尋常百姓家裡也是不敢要的。

    心思轉了轉,著實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而沈月茹卻咧嘴笑了,笑得像是耀武耀威成功的孔雀,得意道,“我大哥自來是個有本事的,你好些日子沒去看望祖母怕是不清楚,她們搬家了,就在離文昌侯府不遠的那條街,那天我當然是要從那裡出嫁的,二嬸呢,怎麼沒見著她人?”

    沈月淺嘲諷地勾了勾脣,沈月茹說話會帶刀子,指她不回去盡孝?不說王氏被逐出了族譜,就是王氏還是以前的性子她也有法子收拾王氏,現在,懶得動了,“我娘忙,你回吧,我和我娘那天沒空,既然懷了孩子,還是好好當個稱職的母親吧。”沈月茹年紀比她還小,生孩子風險高,文昌侯府是劉氏說了算,棄大保小這一招,劉氏只怕從答應沈月茹進門的那一刻就算計著呢,畢竟,這樣一來又有了孫子,又沒討厭的人在身前晃悠,劉氏哪會不願意?

    沈月茹哼了聲,“我腦子還能比你差?她想得了孫子就過河拆橋,我讓她連孫子都撈不著。”劉氏為何會同意她進門旁人不知道,沈月茹自己心裡是有數的,也不與沈月淺廢話了,她來這一趟還是沈未遠說如果拉攏了周氏和沈月淺,嫁去文昌侯府她也不用畏手畏腳,說這番話的時候沈未遠哭得傷心,沈月茹卻看不慣男子落淚,還反嗆了一句,“你沒本事給我撐腰就好好重新經營,靠人不如靠自己這個道理你還沒明白?”

    沈未遠和陳氏兩人之間的齷齪光是想想她就覺得噁心,忙掏帕子捂著嘴,心煩意亂道,“還不快扶我出去,來了這個地方肚子就不舒服,看來這地方和我有仇。”

    沈月淺嘴角輕蔑的笑了笑,沒反駁,沈月茹都這樣子了,她要是再補句,“這地方和你不合,長巷子那邊你住得不錯就搬回去”的話,氣得沈月茹身子出了問題賴在她頭上了就得不償失了。

    沈月淺會院子的時候,小七從拐角跑了出來,看著沈月茹的背影問她是什麼人,沈月淺摸摸他長長不少的頭髮,道,“是一個小七以後見著就要躲遠些的人,否則會被她抓住咬來吃了。”

    小七嚇得害怕的抱著身子,又往沈月茹方向看了兩眼,不相信道,“你騙人,她是人,人不吃人的,吃了會吐。”

    沈月淺故意想捉弄他,蹲下身,指著沈月茹道,“小七看她的手是不是捂著嘴的姿勢,就是想吐的慌。”恰巧,這時候,沈月茹乾嘔了一聲,小七忙縮進沈月淺懷裡,直點著腦袋,驚恐道,“真的是呢,好嚇人,姐姐,我們快回去吧,我要背《論語》,博武哥哥說我聽話,明年帶我去軍營打仗呢。”

    沈月淺被他撞得坐在地上,蹙眉道,“快起來,姐姐摔倒了,走吧,背書去,明年,吳二吳三少爺還有覃家幾位小少爺也會到我們府裡一起跟著夫子念書,你是主人,要做榜樣知道嗎?”

    小七退後一步,拉起沈月淺,力道小,沈月淺卻感動於他的懂事,他問什麼是榜樣的時候,沈月淺就耐心的給他講解,沒有一絲不耐煩,姐弟兩說說話往梧桐院走去。

    臨近將軍府的宴會,沒想到丁薇會上門,沈月淺正在看鋪子裡這兩日貨賣的情況,前日推出男子用的脣膏就賣得差不多了,還有一些府裡定了貨,等有貨了第一時間送過去,脣膏價格不算高,只有兩種,小廝侍衛咬咬牙也用得起,其中一戶人家每樣味道定了二十種,掌櫃問她的意思,沈月淺沒想到文博武隨意說的點子就是商機,想了想,決定學女子脂粉的經營模式,將男子的脣膏也分出和三六九等來,如此一來就還需要定做盒子,沈月淺讓玲瓏給文貴傳個信,叫文博武抽空來一趟,交代好了,玲霜說丁薇已經到梧桐院門口了。

    從莊子回來後就沒見過丁薇,比起上次,丁薇臉色愈發不好看,哪怕厚厚的脂粉也蓋不住眼角的黑色,陽光明媚的女子臉上沒有一絲笑,沈月淺嘆了口氣,迎上前,還如往常一般輓著她手臂,熱絡道,“薇姐姐怎麼來了?”

    丁薇看著沈月淺言笑晏晏的臉,心中愈發苦澀,疲倦的臉上露出濃濃的哀傷,隨時快哭出來的模樣,沈月淺屏退了下人,推開窗邊的椅子讓丁薇坐,將早上桂媽媽才送來的棗泥糕推給她,“桂媽媽做的,你不是最愛吃的嗎?”

    “淺姐兒……”隱忍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啪啪的落在沈月淺的手背上。

    沈月淺蹙眉,輕輕順著她的背,“有什麼話好好說,我聽著呢,別急。”一直安撫著丁薇的情緒,等她穩定下來了,沈月淺才問道,“怎麼了?有我需要幫忙的地方你說說,我盡量。”

    丁薇紅著眼,臉上的脂粉脫落,露出她暗沉的肌膚來,沈月淺於心不忍,主動問起,“是不是你大哥和大嫂又出麼蛾子了?”剛聽說丁輝駿為周淳玉做的那事沈月淺還以為丁輝駿是個有膽識的,周淳玉嫁給他會幸福,漸漸,她才驚覺,丁輝駿不過也是個懦弱的,和孫思梨鬧也是仗著孫思梨不敢將他怎麼樣罷了,真要是有擔當的,錯過周淳玉要麼不娶,娶了就該好好生活,一直活在過去自己釀造的美好裡不過是自欺欺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丁輝駿不過是不忿罷了。

    不知怎麼,想起了上輩子的文博武,以他的手段,要帶她走要得到她輕而易舉,可是,兩人從來沒有做過越矩的事,她自己心裡清楚,錯過了,她就不會再回頭了,她就是這樣子的性子,自己選擇的路,一條道都是黑的也要走完,而丁輝駿,不過是想拉著一個人跟他一起活在黑暗裡罷了,和孫思梨過不下去,旁人不會怪他,也不會說孫思梨不好,只會認為周淳玉性子不單純,是個害人精,丁輝駿哪是愛是在給周淳玉抹黑呢。

    喜歡一個人,遠遠看著她幸福,自得其樂就好,文博武用一輩子詮釋了這句話。

    “我大嫂要和我大哥和離,我們這種人家哪是說和離就和離的?我祖母帶著大哥去孫家求情,說只要不和離,什麼都答應孫家。”要強了一輩子的丁太夫人,第一次面容羞愧地朝人家俯首貼耳笑臉相迎,丁薇心裡難受,可是,她大哥看不到丁太夫人的卑躬屈膝,還雪上加霜的要和離,府裡壓抑得厲害,她和旭明侯府的親事也拖延了時間,旭明侯府什麼意思她怎麼看不明白,丁家如果因為這件事名聲壞了,只怕,他們要退親也說不定,畢竟,丁家也退過周家,被人退了親沒人會可憐她,只會覺得丁家罪有應得。

    沈月淺沒想到事情這麼嚴重,她也沒法子了,只能安慰丁薇,“你別急,你大哥現在是走進了死胡同,我看得有人敲醒他才好,這麼看來,你大哥或許並非是中意我表姐的,起初或許有幾分情意,後邊估計是自己心裡幻想的,我表姐沒有你大哥想的那麼偉大。”說到這,她心裡想起了一個法子,不過,還要看周淳玉答不答應,聽丁薇說完,沈月淺可以斷定丁輝駿不喜歡周淳玉了,到後邊只是想著讓丁太夫人怎麼為難怎麼來,和孫思梨不見得沒有感情,畢竟,孫思梨不是一進丁府就懷上了孩子的。

    想了想,她不敢給丁薇確切的答案,“這件事我問問我表姐,你也顧著些自己的身子,要不在這住一天,明日將軍府的宴會我們一道去?”

    丁薇神色微窘,“我們沒有收到將軍府的帖子。”如今的貴央侯府烏煙瘴氣,將軍府那種看重名聲地位的人家怎麼會給她們下帖子?想到沈月淺說的話,面上有了喜色,仍不好意思道,“淺姐兒,你會不會覺得我沒用,當初我祖母看不上你和你表姐,但是現在,你兩……”

    “交朋友合性子最重要,以前你也沒有看不上我不是?不聊那些不開心的了,我讓桂媽媽多做幾樣糕點。”沈月淺走到門邊小聲叮囑兩句,回來和丁薇聊著天,有些時日沒見,丁薇說起京中的八卦不如以前眉開眼笑了,可能明白,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她笑話別人,別人何嘗不在笑話她?

    而另一邊,得了文貴稟告的文博武興衝衝的進了侯府,卻被告知丁薇也在,文博武只好去書房候著,書房是沈月淺按著他的喜好擺設的,文博武坐在窗前,耐心的翻著手裡的書,過了會讓文貴去看看,說丁薇還在,文博武只得讓文貴將小七抱過來,周氏知道他和小七一起,就不會多想了,中午在書房用了飯,天快黑了,文貴才通傳說丁薇走了。

    這種時候,他也不可能進沈月淺院子了,讓文貴去問問沈月淺找他所謂何事,文貴回來,一張臉滿是興奮,激動不已的看得文博武心裡煩悶,文貴就是挨打的性子,沈月淺必定說了什麼讓他高興的話文貴才會偏偏然等著他開口問,每當這時候,文博武就只想甩給他一個字,“滾。”然後,他真這麼說了,文貴的笑立即轉為訕訕的笑,非但沒滾,還湊上前,轉達了沈月淺的話,“小姐說想讓您再幫忙畫幾張盒子模型來。”

    文博武狐疑地瞪他一眼,抬腳就走,沈月淺肯定還說了其他,不過,左右明日沈月淺要去將軍府,問問她就知道了。

    文貴摸了摸鼻子,實則,沈月淺該是還要說什麼的吧,不過沒好意思說出來罷了,他出了名的會看人臉色,而沈月淺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想必就是情話了吧,可惜,自家主子完全不想他解讀。

    丁輝駿這事,沈月淺覺得不僅要好好和周淳玉說聲,文博文那邊也該知會一聲,以免日後他們因著這件事鬧出矛盾來,沐浴出來,讓玲瓏留一盞燈先退下,沈月淺隨手拿了本書翻閱,聽到有人進屋,頭也不抬道,“我看會書,你先退下休息吧。”

    誰知,腳步聲卻越來越近,沈月淺察覺到不對勁,抬頭,文博武高大的身形籠罩下來,擋住了光,投注下一片陰影,沈月淺緊了緊被子,“你怎麼來了?”仰起身子往外看了一眼,門窗關得嚴嚴實實的。

    “我等玲瓏走了再進來的,沒人見著。”他不想如文貴的願張嘴詢問不代表他不好奇,文貴沒說完的是什麼他大概猜的著,依文貴的小聰明,估計是沈月淺露出什麼表情叫他讀懂了,在床沿坐下,掀起被子蓋住她因為剛才一番試看而露出的大片脖子,道,“文貴說你找我有事,什麼事?”

    沈月淺怔住,不答反問道,“文貴沒和你說?”

    文博武促狹地搖頭,“有點事,他沒來得及張口就走了。”他想親口聽她說。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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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5 18:14:33 |只看該作者
第073章 光明正大

    沈月淺懷疑地看了他兩眼,文貴對他忠心耿耿,又是特意來詢問她有何事的,怎麼不告訴文博武就去忙其他的了?

    “出了點急事,我打發他去看看,忘記要聽他稟告了,什麼事你與我說吧。”文博武雙腿交疊,眉眼含笑的等她。

    沈月淺想了想,思忖片刻,緩緩道,“之前你讓鋪子賣男子用的脣膏,掌櫃的說貨賣得好,我琢磨著再推些樣式出來,讓文貴問問你可有時間再給我畫幾張,我會給……”頓了頓,生生將報酬二字咽下,道,“我會給你分紅,如何?”

    文博武沉默了會,促狹的眼中滿是戲謔,“比起分紅,我更喜歡報酬,之後幾日倒是有時間,我抽空給你畫就是,還有什麼事沒有?”最後一句才是他過來的關鍵。

    沈月淺搖頭,“沒什麼事了,對了,真說起的話還有一件事,你和二少爺是親兄弟你拿拿主意,丁家大少爺和我表姐的事這麼拖著也不是辦法,薇姐姐夾在旁邊左右為難。”她是真的心疼丁薇,那麼聰慧俏麗的女子,被丁家的事弄得不成樣子,這件事傳開了對周淳玉不好,沉默片刻,望著文博武道,“我想讓表姐做一齣戲,讓丁家大少爺死了這個心思,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對誰都好。”

    文博武明白了她的意思,斟酌道,“你讓我先和二弟通聲氣,以免將來他兩鬧了矛盾?”

    沈月淺緩緩點了點頭,文博文知道這件事,以後誰要拿著這件事威脅周淳玉不至於讓周淳玉在文博文面前抬不起頭來,雖然,她不確信周淳玉願意幫個這個忙不。

    “我知道了,還有沒有其他的?”文博武並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文博文答應娶周淳玉便是認定了她這個人,這種事不會一般計較的,換作他,文博武搖搖頭,他是不會給其他男子纏著沈月淺不放的機會的。

    沈月淺一怔,留意著文博武眉眼,總覺得他話裡有話,不由得反問道,“還有什麼事?”她想說的只有這兩件而已。

    這下,換文博武怔神了,不過也就一瞬的事立即回過神來,厚臉皮道,“文貴說你些話想要當面與我說,難道不是?”

    沈月淺表情一梗,丁輝駿的事讓她想起她和文博武的上輩子,情難自禁想看看他,不成想卻被文貴解讀了去,臉色微微發燙,低頭看著素淨的指甲,猶豫了一會,抬眸,伸出雙臂抱住他,她或許是個矯情的人,可這時候,只想好好給他一個擁抱,她見過最冷酷無情的文博武如何為她謀劃將來,看過最善解人意的他如何站在遠處靜靜的望著她,止步不前。

    “我就是想抱抱你。”兩世欠文博武的情債無非是他給的深情,在她身邊時盡力給她自在,不在了,也不擇手段的要她活得開心,光是想著,沈月淺就紅了眼眶,第一次,想對一個人訴說隱藏在她心底深處的秘密,“你和南山寺方丈走得近,可有聽說死而復生這件事?”

    文博武享受她的主動,抱著她,聞著她發間的香味,眸底盡是喜悅,“我聽方丈說起過,人剛死的那會鬼差還在路上,等鬼差來之前魂魄回到身子,鬼差便不能強行勾了你的魂魄,這樣一來,就可以繼續活著了。”

    沈月淺不知還有這個說法,可是,她不僅活了,還回到了自己十歲那年又是為何?

    文博武見她臉色發白,以為是嚇著她了,攏了攏她散落在肩頭烏黑的秀髮,道,“活著我們就好好珍惜,死而復活是少數,況且,死了又活了也改變不了周遭已發生的事,還不如死了。”

    幸得他回到了過去,回到他還來得及對她好的時候,這比什麼都珍貴。

    沈月淺想說她自己有上輩子那些記憶,因文博武一打岔,她倒是不知道如何繼續說了,趴在他肩頭,閉上眼,感受兩人之間的靜謐。

    再睜眼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帷帳拉得好好的,屋裡沒有其他人,文博武什麼時候走的她已不記得了。

    坐起身,撩起帷帳叫了聲玲瓏。

    玲瓏應聲而入,嘴角噙著淺笑,“小姐,您醒了?小少爺得知今日要去將軍府早早就起來了,鬧著要進屋呢。”玲瓏的話還沒說完,小七已跨過門檻,搖搖晃晃走了進來,一身暗紅色的袍子格外喜慶,魯媽媽還給他戴了一頂帽子蓋住他的腦袋,和畫上的送財童子沒什麼兩樣,沈月淺掀起被子,抱起他親了一口,小七卻掙扎得厲害,“不能抱,是新衣服,姐姐要親我的話我站著就好。”

    說完,踩在地上,眉眼彎彎的昂起頭,拿食指戳著平時沈月淺親的位置,笑道,“這裡,親這裡。”

    沈月淺哭笑不得地親了一口,此時她還穿著寢衣,讓小七先出去,由玲瓏服侍她穿衣洗漱。

    出門前去給周氏請安,小七死活要帶丁丁去,周氏讓他把狗看好了,別咬著人了,又叮囑了好一通話才讓她們走,小七撅著嘴,一臉不高興,沈月淺問他為何,他苦惱道,“我都長大了,娘還擔心我闖禍,總是念叨我。”

    沈月淺拉起他的手,悠悠解釋,“娘擔心小七出去鬧了笑話,上次吳二少爺來你不還說客隨主便他不懂規矩嗎?吳二少爺只是一時忘記是出門做客才會那般隨意的,娘先提醒著你,你就不會忘記了。”

    小七晃著腦袋想了許久也沒想出該說什麼,到魯媽媽將他抱上馬車他才衝沈月淺點頭道,“姐姐說的對,是這個理。”

    沈月淺好笑地點頭,掀起簾子衝準備上另一輛馬車的魯媽媽道,“下馬車後記得拿繩子拴著丁丁,別讓它在將軍府亂跑。”小七欲叫嚷,被沈月淺眼神唬住,待魯媽媽答了聲好,沈月淺才關上簾子,瞥了眼窩在小七懷裡的丁丁,“系上繩子你牽著他到處走豈不更威風?今日去將軍府你要是聽說,說不準博武哥哥還會送你一樣你期待已久的禮物,高興不?”

    三兩句將話題引向了別處,年後小七就四歲,會越來越不好糊弄,沈月淺只想他別給周氏添麻煩,她嫁了人,就剩下小七陪著周氏了,周氏寵孩子,小七又是個順著桿子會往上爬的,叛逆起來周氏約束不住,坐過去,理平小七的衣領,循循善誘道,“小七以後要乖乖聽娘親的話,要好好保護娘親知道嗎?”

    每次小七都答應的痛快,沈月淺覺得他根本不明白保護二字的含義,這次,小七也痛快的應下,“好,我會保護娘親的,就和上次有鬼抓姐姐那樣,我會將鬼攆走的。”

    沈月淺怔住,眼眶泛熱,“小七真懂事。”

    原來,小七知道什麼是保護,是她自己忘記了,以為小七不懂,實際他心裡明白。

    將軍府是皇上賞賜的府邸,巍峨氣派,大門前的石獅子都比一般的要大,小七苦著臉,看魯媽媽給丁丁系繩子它也不知道掙扎,於心不忍地望了眼沈月淺,後者搖頭,他只得認了,乖乖拿起魯媽媽遞過來的繩子,一隻手牽著沈月淺往府裡走去。

    文太夫人住在壽安院,一路過去,白雪皚皚,假山錯落有致地被雪層覆蓋出不同的形狀,極為有趣,迴廊榭水縈繞,湖面水波流動,並沒結冰的趨勢,亭台樓閣,黑瓦紅墻,無不彰顯著大氣和富貴,就是小七也難得左右張望起來,紅褐色的墻壁上刻有不同的圖案,和周圍的景色相得益彰,小七不解,“為什麼我們府裡沒有這些壁畫?”

    在前邊帶路的丫鬟側身笑了笑,不發一言,沈月淺抿了抿脣,道“小七明年跟著夫子學畫畫,會了就將府裡走廊的墻壁畫上喜歡的圖案豈不更好?”

    沈月淺見過彩色的壁畫,而將軍府的這些,不過顯得過分鮮艷,輕描淡寫的寥寥數筆勾勒而成,意猶未盡的感覺更讓人喜歡。

    壽安院已經來了許多人,院子裡站著些穿得花哨的小姐,沈月淺認出是寧國侯府的小姐,頓了頓,被門口的丫鬟察覺了,以為沈月淺不認識人,介紹道,“那是寧國侯府的幾位小姐,說院子裡梅花開得好,想折兩支給大夫人賞花用。”

    沈月淺回以一個淺笑,讓丫鬟失了神,這才認出眼前的人是誰來。

    丫鬟之所以接過話為沈月淺解惑,留意她的神情卻沒仔細看她的臉,今日將軍府宴請的都是走得近的朋友親戚,奎家,寧國侯府,齊家,裴家,丁家,江家,周家和沈家,前邊幾家的小姐她都是見過的,而沒見過的周家小姐已經到了,眼前這位就只能是未來的大少夫人了,丫鬟不由得多看了兩眼,暗嘆大少爺眼光毒,如此寐含春水膚若凝脂嬌艷欲滴的小姐,挑剔如大少爺怕也是尋不到一絲嫌棄來,多一分則太過,少一分則太素,脣角漾著的淺笑平添了一分清新優雅,一身桃粉色襖子穿在身上,更是顧盼生輝,不可言喻的動人。

    收回目光,丫鬟神態也愈發恭敬,“沈小姐來了?奴婢這就去通傳一聲。”

    因著她的聲音,院子裡的其他幾位小姐皆轉過頭來看她,沈月淺牽著小七走進去,嘴角浮起的笑禮貌而客氣,寧家小姐扯開嘴角回以笑後就移開了眼,心思不明。

    走上台階,裡邊傳來說話聲,該是說到什麼好笑的事,太夫人那句“有請”隱隱帶著笑,隨即,丫鬟走了出來,站在簾子口朝她鞠躬,“沈小姐有請。”

    沈月淺款款地先走了進去,屋子裡坐滿了人,文太夫人穿著大紅色牡丹圖案的煙羅,雙腿盤膝地坐在炕上,旁邊依次是寧氏,齊氏,裴氏,沈月淺走上前,微微一笑,“晚輩沈月淺帶著弟弟給太夫人請安來了。”說著,屈膝給太夫人行了大禮,而小七則是解了繩子,雙膝跪在地上給文太夫人磕了三個響頭,聲音清脆,“小七給太夫人請安,祝太夫人長命百歲。”

    小孩子的話最是靈驗,文太夫人笑得合不攏嘴,招手讓小七起來,朝凳子上的江太夫人道,“這孩子我上次見著他的時候他才幾個月大,現在都能走能跳了。”目光慈祥地看著沈月淺,“快起來吧,你娘身子骨可好?”

    “我娘好著呢,近日府裡忙走不開,讓晚輩給您說聲抱歉。”原來,周伯槐從南邊淘來的有金絲楠木,價值連城,周氏害怕出了一丁點瑕疵才會寸步不離的守著。

    小七起身,乖巧的挨著沈月淺,拉著她的手,看向屋子裡的其他人,認出有江太夫人和洪太夫人後,高興的上前又給她們磕頭,完了又到余氏跟前叫“大舅母。”因著他,屋子裡又熱鬧起來,洪太夫人拉著他的手,心中奇怪,“小七,你以前見過我?”洪家事不斷,在京中很是低調,她偶爾會往辰屏侯府送點小玩意,卻是沒見過小七的,不料小七竟認出她來。

    小七在她懷裡也不認生,點頭道,“姐姐說您會來,您過年的時候給小七送了燈籠,還在屋子裡掛著,小七記得您,和雅姐姐長得像的就是您了。”

    哪有這樣的邏輯,余氏打趣道,“側妃娘娘像洪太夫人還好說,哪有洪太夫人像側妃娘娘一說?”

    洪太夫人絲毫不介意,而是笑著問小七,“小七覺得我和你雅姐姐哪兒像?”洪素雅的嘴巴像她是京裡大多聽過洪家的人都清楚的,洪太夫人本是想看看平時沈月淺都與小七說了什麼,不料,小七道,“氣質,您知道什麼是氣質嗎?”

    一句話說得眾人都有了好奇心,洪素雅十幾歲怎麼比得上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洪太夫人,寧氏蹙了蹙眉,心裡愈發看不上辰屏侯府了,小七沒發現眾人的神色,抬手摸向洪太夫人的額頭,余氏在旁邊一驚,“小七,不得胡鬧。”

    “雅姐姐眉間流露的氣質和您很像,波瀾不驚,坦然自若,即便在困難之時也會從容走過去的,這種氣質就是周身籠罩的福氣啊……”最後的啊字抬得高高的,收回手,尋求表揚地看向沈月淺,“姐姐,小七說得對不對?”

    所有人皆將目光轉向了沈月淺,洪家的困難是什麼,大家都清楚,能不能熬得過去還不好說,誰知,小七一個孩子竟說出如此的話,福氣,洪素雅的福氣不就是那個位子嗎?

    沈月淺不驕不躁地點了點頭,誰知,江太夫人來了興致,朝小七招手,“來,江奶奶抱抱小七,小七說說江奶奶可是個有福氣的?”誰不喜歡小孩子?尤其兩三歲懵懵懂懂的樣子最是討人喜歡,洪太夫人回過神,狐疑地瞅了眼沈月淺,沈月淺微微一笑,小七說那番話也是有次洪素雅來找她,走後,小七說洪素雅是不是遇著什麼高興的事了,嘴角一直噙著笑,她告訴小七,一個人散髮出來的氣質代表了她福氣的多少,洪素雅,以後會有大大的福氣,小七又問福氣從哪裡來,沈月淺胡謅了額頭,沒想他竟然記住了。

    “小七看看我是不是有福氣的?”江太夫人興致勃勃的拉著小七的手摸向她的額頭,催促道,“小七說說我可是有福氣的?”

    小七這下為難了,江太夫人擰眉,“怎地,江奶奶沒有福氣?”

    小七搖頭,苦著臉好半晌才道,“您的福氣和洪太夫人不同……”

    “噗……”眾人皆好笑,就是余氏也不攔著小七擔心他胡言亂語了,江太夫人問道,“有何不同?”

    小七撅著嘴,想了許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掙扎著要下地,上邊的文太夫人挑了挑眉,覺得小七太過小家子氣登不上檯面,長大了指不定是個愛說大話的,誰知,小七下了地不是回沈月淺身邊而是往離江太夫人隔得有點遠的一位穿得素淡的婦人走去,沈月淺心裡一驚,之前沒注意,沒想到五公主也來了,正欲呵斥小七不得胡來,小七卻已經牽著五公主的手,笑盈盈道,“您對江太奶奶好,江奶奶福氣就好著。”

    一番話讓屋裡人臉色各異,沈月淺上前拉過小七,給五公主行禮,“小七年紀小不懂事,還請公主必要怪罪,小七,快給公主請罪……”語聲未落,江太夫人卻大笑出聲,甚是愉悅,“小七說得好,我們江家娶了五公主,可不就是福氣嗎?淺姐兒,你別拘著小七了,他的話啊,一點都沒錯。”五公主有身孕的事還沒傳開,江太夫人卻是知道的,小七是變著法子說她的福氣就是四世同堂呢,如何不值得高興?

    洪太夫人也跟著笑了笑,“是啊,都說童言無忌,小七小小年紀就知道逗人開心,長大了肯定是個聰明伶俐的,淺姐兒過來坐下吧,讓小七自己玩。”寧氏嘴角帶著笑,心裡卻和太夫人一樣看不起小七,小小年紀就油嘴滑舌,長大了還得了?面上親切的招手,讓小七過去,小七明顯戒備心強了不少,拿起牽狗的繩子,站到凳子前,小臉盡是嚴峻,文太夫人好笑的問他,“小七害怕她?怎麼不笑了?”

    小七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將軍府是寧氏當家,鬧了笑話全府的人都會笑話他,加之,周氏叮囑的那一番話,小七更是挺直了脊背,生怕出一絲差錯。

    他這樣,寧氏倒是覺得無趣了,溫和地問道,“小七,讓丫鬟帶你找博文哥哥和博武哥哥玩好不好?前邊還有許多哥哥,你大表哥也在。”

    小七不願離開沈月淺,雙眼泛紅的點了點頭,很是侷促,旁邊的江太夫人看不下去了,“小七多大的人?你讓丫鬟帶著他難免會害怕,留下來跟著淺姐兒就好,畢竟,和大表哥再親也不常見面,博文博武聊的事他也插不進去。”

    文太夫人附和江太夫人道,“是這個理,和你姐姐去旁邊坐著吧。”沈月淺姿色出眾,坐在五公主身邊,絲毫沒被五公主的光芒給蓋過去,反而襯得五公主黯然失色不少,屋裡還有奎家的人,見後不忿地移開了臉,而從頭到腳一句話都沒說的奎太夫人則暗暗打量著沈月淺,多看一眼嘴角就下拉一次,對這個搶走了奎家和將軍府聯姻的人,奎太夫人心裡極不痛快,故而,沈月淺的一顰一笑看在她眼裡都成了故意撩撥人的狐媚子行為。

    沈月淺在屋裡坐了一會兒,江太夫人讓她們出去散散步,屋子裡人多,擔心五公主悶著了,正好,沈月淺有事和周淳玉商量,出了門,走到周淳玉身邊,藉口道,“小七說要去院子摘花,表姐一起吧。”

    小七困惑地抬起頭,看了兩眼,沒說什麼,屋子裡許多不認識的人丁丁都沒張嘴咬人,他想將它脖子上的繩子解了,和沈月淺商量,“姐姐,解了繩子好不好?它不會咬人的?”

    沈月淺搖頭,和周淳玉走到一處隱秘的林子裡,讓小七去旁邊守著有人來了說一聲,將丁家的事和周淳玉說了,勸道,“這事雖說和你無關了,可我實在不忍看薇姐姐現在的模樣,以前見著了總是笑嘻嘻的,如今,哪次不是垮著臉強顏歡笑?”

    林子裡雪在樹梢堆積了厚厚的一層,不時的會垂落下來,沈月淺桃紅色的襖子上沾了不少,她卻渾然不在意,“表姐,這件事是我存了私心,以前薇姐姐待我好,我為她盡一份力我心裡也舒坦些,和你說主要還是看你的意思,我要是不說,總覺得對不起她。”朋友不就是能為對方兩肋插刀的那種嗎?何況,丁薇不要她插刀,遲遲不開口也是不想她為難,上次,丁薇沒說出來的一些東西她也隱隱猜到了,丁薇說起旭明侯府時不再是一臉嬌羞歡喜,而是一臉苦楚了,丁薇和旭明侯府的親事只怕是有變故了。

    周淳玉盯著沈月淺看了許久,待又一團雪落在沈月淺肩頭,她上前替她撩了撩,沉吟道,“我知道了,你說的對,之前我和她關係也不錯,若人一直冷靜自持,活著跟死了也沒什麼區別,可是想好應對的法子了?”

    沈月淺點頭,丁輝駿腦子裡的周淳玉只怕大多是幻想出來的,她們要做的就是打破這種幻想就是了。

    兩人說了半晌的話,回過神才發現不遠處的小七不見了蹤影,沈月淺四下找,玲瓏指了指旁邊的拱門,“大少爺抱著小少爺進去了,說你們聊完了就去那邊看看。”

    沈月淺蹙眉,今日來的人多,要是被外人發現了,可就是私會,周淳玉也面露猶豫,玲瓏道,“不礙事,我看著奎家和寧家的幾位小姐也去了,好像看什麼熱鬧,大少爺知道的分寸的。”

    果然,玲瓏的話剛說完,文貴就從拱門走了出來,滿臉郁色,昨晚從辰屏侯府回來,文博武就罰他抄兩冊詩詞,寫到差不多天亮才寫完了,他不就是賣了個關子嗎,解讀文太夫人的意思遭了冷眼,安安分分不多說了又被折磨了一個晚上,文博武真是越來越難伺候了,走到沈月淺跟前,躬身施禮道,“大少爺說請二位聊完了去院子玩,奎家寧家小姐都在。”

    沈月淺點頭,和周淳玉約好了時間,兩人才往院子裡走,穿過拱門是一座種滿臘梅的院子,芳香四溢,而且,樹梢上的雪都清掃得乾乾淨淨,若在院子裡,不會覺得外邊是銀裝素裹的天。

    許多人站在拐角,交頭接耳的說著什麼,文博武抱著小七,看不出表情,可是小七表現得甚是激動,興致勃勃地拍著手,走近了,奎家的小姐回眸斜了她們一眼,沈月淺淺淺一笑,問小七,“小七笑什麼那般開心?”

    聽到聲音,小七回過頭來,指著前邊籠子裡的狗道“姐姐看,那隻狗好聽話,和丁丁一樣聽話呢。”沈月淺這才發現籠子裡關著一只差不多比小七還高的狗,通身的毛黃黑相間,沈月淺嚇得後退了一步,文博武不動聲色地騰出一隻手摟住了她,為了等她,他故意抱著小七站在最後面,沒想到會等來這一刻,不過,他立即就抽回了手,悠悠解釋道,“它不會咬人的,用不著害怕。”

    奎家小姐望了過來,輕蔑地哼了聲,“沈小姐沒看見狗關在籠子裡的嗎?有什麼好害怕的?還是說沈小姐不過是想得人憐惜罷了?”

    文博武倪了奎靜一眼,暗含警告,奎家這兩年在將軍府甚是猖狂,奎家一上門做客的客人能壓得二房三房小姐說不出話來,可見奎家人多有恃無恐了。

    奎靜甚是得意,她今年也是十三歲,奎老太爺本是要促成她和文博武的親事的,從小她來將軍府文博武就不愛理人,後來,文博武去軍營,一年甚少回來,對人更是冷淡了,她就是這樣的性子,越是不搭理她的,越想捂熱了讓對方服服帖帖寵著她,誰知,在她還沒有捂熱文博武這顆冷硬的石頭的時候就被人半路截了道,尤其,文博武對她態度極為不同,這嚴重打擊了她的信心。

    這時候,籠子裡的狗不知怎麼了,突然暴躁起來,汪汪嘶吼了兩聲,奎靜背對著沒看見,嚇得大叫起來,所有人都回頭望著她,原來是訓練狗之人拿著一根骨頭指天,狗這才發狂。

    奎靜臉色掛不住,覺得失了面子,滿臉通紅地氣得哭了起來,捂面跑了,沈月淺看向文博武,後者挑了挑眉,意思不言而喻。

    沈月淺眉眼一彎,心想被人寵著的感覺真不錯,她往周淳玉旁邊挪了挪,這時候,訓狗之人打開了籠子,在場的幾位小姐皆變了臉色,就是沈月淺也不自主的往身後縮了縮,狗慢慢走近,沈月淺大氣也不敢出,望向旁邊的文博武,他笑著將小七放下,拍小七的頭,鼓勵他,“小七上前摸摸它的毛,看它喜歡你不?”

    小七喜歡狗不假,卻也被嚇得不輕,雙手環著文博武的脖子不鬆手,害怕得身子直哆嗦,文博武輕輕安撫他,狗已經到了跟前,文博武再次將小七放下,在他耳邊說了兩句什麼,小七猶豫的轉過身子,戰戰兢兢地伸出手,手指剛碰到狗的毛就縮了回去,害怕地扭頭不敢看,文博武鼓勵他,“再試試,它好像很喜歡你。”

    小七搖頭,一會兒後又轉過身來,顫抖地再次伸出手,這次,手在狗的身上停留的時間久了些,不可置信道,“博武哥哥,它真的不咬我耶。”還大膽的順了順,一臉驚喜,文博武笑著將他放下,起初他全身僵直,可能發現狗不會咬他了,膽子也大了起來,沈月淺在旁邊看著,目光溫柔,文博武為她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裡,能有他相伴,何其有幸。

    沈月淺目光溫柔,其他人就不太高興了,在場還有寧家和奎家的人,文博武討好小七不就是為了討沈月淺歡心嗎,何時文博武也需要討好別人了?這是從來沒發生過的事,對沈月淺的敵意更大了。

    玩了一會兒,文博武讓人將狗牽下去,道,“既然狗認了你當主子,回去的時候就將這隻狗帶走吧。”

    小七歡心鼓舞,在場的人汗顏,什麼狗認主子,分明是你硬拉著人家去摸的好嗎?這種想法只有兩家女子,男子不在乎這種細節,何況做點事討佳人歡心實屬正常,英雄難過美人關嘛,故而,在場的人看法不一,這些,沈月淺是沒有辦法知道了,出去的時候,寧家小姐主動攀了上來,“沈小姐,聽說你以前在法林寺的時候就認識博武表哥了?”

    沈月淺不太認識寧國侯府的人,臉上帶著笑,禮貌道,“有過一面之緣,文大少爺送太夫人去法林寺還住了幾天,之後就沒見著了,怎麼了嗎?”

    “沒什麼,就是想著你和博武表哥還真是有緣,小小年紀就和博武表哥結下緣分,之後你住在南山寺,博武表哥也經常去吧?”言語間全是試探,面上還要裝作雲淡風輕的樣子,極不協調。

    沈月淺臉上的笑不變,故作回想的樣子想了許久,道,“聽南山寺的方丈說大少爺確實去過好幾次,寧小姐也對禮佛感興趣了嗎?太夫人喜歡禮佛,你是將軍府的表小姐,抽空陪太夫人打坐的話太夫人該是高興的。”畢竟,寧家做的事都是寧氏的意思,有人陪著禮佛,文太夫人沒有什麼不樂意的。

    寧小姐臉上一僵,文太夫人看上去好相處,可是她們和奎家小姐一比較立馬有了高低,在文太夫人面前,奎家的幾位小姐比二房三房的小姐都看得重要,何況是她們?可能是默認了什麼,寧家小姐極少往文太夫人跟前湊,倒不是怕文太夫人生氣冷眼,心裡很小的時候就有這個意識盡量離文太夫人遠些。

    沒想到沈月淺卻拿這話堵她,寧青青尷尬道,“沈小姐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就是隨口問問,並沒有多餘的意思,你和博武表哥的親事已經定下了,我說了什麼能改變嗎?何須拿話噎我?”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樣。

    弄得沈月淺倒不好意思起來了,反詰道,“寧小姐怕是誤會了就要光明正大寵著你什麼吧,依你的意思倒是希望改變我和文大少爺的親事了?否則怎麼一副心事重重有話不敢說的樣子?”

    寧青青被堵得無言以對,不過,她畢竟是寧國侯府的小姐,見多識廣,瞬間臉上已經換上了得體的笑容,岔開的話題,“不聊這些了,你和博武表哥乃天造地設的一對,我們都是清楚的,對了,聽說沈家四小姐要嫁進文昌侯府了,你可有收到了請帖?”

    文昌侯府這兩年名聲不太好,可是劉氏熱絡了不少,從莊子回來也知道收斂著點脾氣了,宋子御成親,寧國侯府是收到了請帖的,不過被退回去了,侯爺的意思是沒得讓這種人侮了眼。

    沈月淺面露不解的看著寧青青,都說咬人的狗不叫,寧青青是想給她一個下馬威又或者壞了她的名聲不成?不說她們已經分家出來單過了,衝著那一群人被逐出了沈家族譜就說明她和那邊的人是沒多大關係的。

    沈月淺掃了寧青青一眼,心裡奇怪,比起文博武,文博文面上好相處得多,怎麼人人都看上文博武而攻擊她了,奇怪道,“寧小姐,你與我說話的時候稱呼我什麼忘記了嗎?”

    說完這句就頭也不回地走了,任憑後邊的寧青青如何叫她。

    寧青青以為得罪了沈月淺,想了許久也沒弄明白,待進屋子見奎家小姐哭紅的雙眼才反應過來,她叫沈月淺一聲沈小姐,而不是沈三小姐,這樣一來,沈家哪來的四小姐?心裡不由得對沈月淺刮目相看,原來,沈月淺除了一副皮囊也是有腦子的人。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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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5 18:14:52 |只看該作者
第074章 粉紅粉紅

    午膳在文太夫人院子裡用的,入席後,文太夫人幾位老祖宗一桌,寧氏和五公主在旁邊陪著,各府的小姐皆拋開了心裡的小九九,臉上帶著笑意,寧青青和奎靜臉上也恢復了平靜,好似再和睦的一群人不過。

    食不言寢不語,飯桌上,針落可聞,這是沈月淺最明顯的感受,她連喝湯都不敢發出了聲響,生怕引來注目,很小的時候王氏也會提倡食不言寢不語,可薛氏是個話多的,常常吃飯的時候會冒出一兩句話來,沈月淺也喜歡吃飯的時候聊天,否則總覺得氣氛沉悶,好比現在就是。

    文太夫人和洪太夫人幾人擱下筷子後,她們才跟著擱筷,接過巾子擦拭了嘴角,文太夫人和洪太夫人幾人轉去屋子裡說話,讓她們自己轉,感覺她們一走,周圍的氣氛立即輕鬆下來,沈月淺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氣,這頓飯,吃得算是折磨人了。這時候,寧青青提出飯後游湖,引來寧家一片附和聲,江家兩位小姐也興致高昂的點頭稱好,說實話,沈月淺對將軍府的湖也好奇得緊,雪大,侯府的湖面結了薄薄的一層冰,而將軍府的好似沒多大影響,往湖邊走去她問周淳玉,周淳玉垂頭笑道,“將軍府的人估計往湖裡撒了鹽,鹽遇著雪就會融化,你看……”這是湖邊旁邊的石欄道,“石欄上邊都堆滿了雪兒而下邊卻跟剛洗過似的,估計就是鹽的緣故了,也不知誰想到的這種法子,這兩年許多大戶人家冬日游湖皆用這個法子。”

    不過,偌大的湖需要多少鹽?也就只有將軍府這樣的人家捨得,周府的湖面也是結了冰的,鹽價格不貴,可用在這上邊高氏覺得還是太浪費了,舍不得買,將軍府財力雄厚,自然不擔心這些。沈月淺不知道有這茬,琢磨著要不要回去試試,湖面的冰薄,滑冰的話擔心沉下去,小七游湖船又划不起來,不過,鹽用量太大也是個難題。

    路上難免和奎家和寧家的小姐走在一起,有外人在,奎靜好似全然忘記之前的不愉快了,笑意盎然地跟著沈月淺,態度熱絡,比之前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沈月淺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人和氣著臉她也沒必要再端著架子,面子上過得去就行,故而她雖沒笑臉相迎可是態度也算溫和,到走了,奎靜舍不得的拉著她的手說下次約出來一起玩,沈月淺不明白為何奎靜對她改了態度,想了許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上了馬車就將這件事拋之腦後了,她和奎家走動縱使多,旁人也不會覺得有什麼,畢竟,文太夫人還在那裡擋著。

    回到辰屏侯府的時候,下來窩在墊子上睡著了,沈月淺在馬車上坐了一會,估摸著差不多了才叫醒了小七,進府後,盧平通稟說白天她剛走後沈月茹來了,找周氏喝她的喜酒,盧平稟告了周氏可沒讓沈月茹進府。

    沈月淺為之輕笑,沈月茹和文昌侯府成親,為何一定要周氏去?心中有所懷疑,吩咐盧平,“你讓大山去沈家和文昌侯府打聽打聽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劉氏什麼性子她是清楚的,怎麼會無緣無故讓沈月茹進門,其中肯定還發生了什麼?

    盧平稱是應下,又將這幾日府裡的帖子大致說了,沈月淺點頭,“我知道了,都回絕了,天冷,不想出門了,想好好在家待著做點自己的事情。”

    盧平領了旨意下去了,傍晚的時候大山從外邊回來,說了打聽來的消息,原來,文昌侯府的老侯爺身子快熬不住了,侯爺走後,宋子御要守孝三年,三年內不得成親,現在宋子御年紀已經不小了,再拖三年,京裡邊的好姑娘都被挑完了,而且,沈月茹要是將孩子生下來,那時候孩子都會叫爹娘了卻沒成親,文昌侯府會被人人貽笑大方,這門親事卻不是劉氏應下的而是老侯爺,沈月茹肚子裡的可是宋家血脈,劉氏下得去狠心,老侯爺是下不去的,尤其在自己快死的時候,他只希望兒孫滿堂,這時候不管誰懷了宋子御的孩子都可以進門,沈月茹是運氣好罷了。

    上輩子,老侯爺也沒活多大年紀就死了,比起劉氏和宋子御,老侯爺人算得上不錯了,可惜英年早逝,沒享福就去了,最後的家業還被劉氏和宋子御敗得精光,連爵位都沒了,雖是她的功勞,可終究和兩人脫不了干係。

    沈月淺不由得有些感慨,嘆了口氣道,“她也是命好,要是生下個兒子,老侯爺再活個一年半載,沈月茹以後可以在後侯府橫著走了,不說橫著走,就是劉氏宋子御想卻也是不敢再為難她的了。”人與的人的命還真是不好說,沈月茹上輩子懷上了宋子御的孩子,這輩子還是和宋子御牽扯上了,所謂的緣分就是這樣子的吧。不由得想到她和文博武,目光柔和下來,問玲瓏,“文大少爺可將狗牽過來了?”

    玲瓏點頭,“文大少爺身邊的小廝說天黑前帶回來,不過先找出僻靜的院子讓狗適應了再放去前院,否則,擔心跑出去咬到人了。”

    去周氏院子裡請安,周氏說了沈月茹的事,“我忙也走不開,讓盧平將帖子還回去了,今時不同往日,你大伯父頭三個月還沒過她就有了身子,此乃對神明不敬,我是看不慣她的作派的,眼下的情形,除了你祖母,其他人不交惡就好。”

    沈月淺明白周氏的意思,她也是這麼個想法,周氏說金絲楠木的傢具打造得差不多了,可以趁著年前去南山寺上香,為來年祈福,沈月淺很是喜歡答應一同前往。

    不湊巧的是她約周淳玉出門的那一天正好是沈月茹成親的那一日,她給丁薇去了信,約在了首飾鋪子,周淳玉和她一輛馬車,經過一條街時,街道上人聲鼎沸,還有鞭炮聲,小七近兩日待在家訓練狗,性子安靜了不少,說什麼都聽得進去,沈月淺問他一道出來不,他立馬拒絕了,說是要訓練狗去撿東西,周淳玉聽後好笑,“表弟也是無聊了,我們小時候府裡的孩子多,偶有矛盾,可是能找著人說話,你們府裡只有表弟孤零零的一個小孩子,還不容易找到一個感興趣的,不廢寢忘食已屬不錯。”說著,周淳玉掀起簾子裡邊的一層棉簾,隔著朦朧的煙紗望向街道外邊。

    沈月淺也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宋子御一身大紅色的喜服在身,身形玉立,面如冠玉,雙手不時合十向街道旁的百姓祝賀,臉上盡是喜悅,而他身後,兩名大紅衣衫的婢女中間的大紅色轎子更是引人注目,轎子華麗富貴,車壁上貼著大大的喜字,而新娘子喜服的一角露了出來,難怪引來許多人的圍觀,沈月淺淡淡的笑了笑,沈月茹必是用手段迷惑住了宋子御,宋子御喜歡美人,尤其是溫順聽話的美人,不知道將來得知沈月茹真實的性子後會不會後悔,就像上輩子知道她並非看上去那麼良善後一樣。

    “大山,走另一邊吧。”這裡圍堵著人,一時半會散不了,沈月淺一不想讓丁薇她們久等二不想看她厭惡之人。

    大山驅著馬車,嘴裡吆喝著“小心點”掉頭,轉向另一條街,沒發現,馬背上,大紅色衣衫的宋子御的眼神落在二人的馬車上有片刻的失神。

    這間首飾鋪子是丁家名下的產業,目前由丁薇在打理,沈月淺下了馬車,果然,丁薇身邊的丫鬟已經等在門口了,待她們走近了,上前給她們行禮,道,“沈小姐和周小姐來了?我家小姐在上邊核對賬冊,走不開,您可要先轉轉?”

    這是沈月淺早就和丁薇約好的說辭,故而,大聲道,“我們先隨便逛逛好了,對了,可有新來的首飾?”

    “有,在樓上,奴婢讓掌櫃的帶您上去。”丫鬟態度恭順,轉身叫了一位三十出頭的男子,“這是鋪子裡的掌櫃,讓他引您們上樓即可。”她則走開了,沈月淺做的是脂粉鋪子,格局和首飾鋪子大不相同,掌櫃的帶她們上閣樓,自己則站在樓梯邊不動了,“兩位小姐慢慢看著,要是遇著閤眼的,吩咐一聲就是。”

    沈月淺擺手打斷他的話,“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此時,樓梯上只剩下她和周淳玉了,沈月淺朝她眨眼,往上走了幾步,大著聲音道,“薇姐姐都已經說親的人了,還要出來查看鋪子賬冊,我也有脂粉鋪子,我懶得動,多是直接讓掌櫃將賬冊送去侯府,這麼冷的天,哪需要我們自己跑一趟,對了,表姐,聽說你前些日子和幾位小姐鬧矛盾了?”

    周淳玉扯了扯嗓子,冷著嗓音哼了聲,“她們也不想想自己是德性,竟然編排我和丁家之前的親事,不說我不喜歡丁家大少爺,即便是有喜歡的男子,也不喜歡那樣的男子……”

    這時候,正在屋子裡幫忙對看賬冊的丁輝駿動作一僵,剛聽她的聲音時,他還以為聽錯了,前幾日,丁薇說這間鋪子賬冊對不上,鋪子是丁太夫人給丁薇練練手的,要是出了岔子,少不得會被數落一通,丁薇自己又看不出問題在哪兒,央求他今日無論如何陪她來看看,沒想到會遇到周淳玉,他才側著耳朵想多聽聽她說話,誰知聽來一番話。

    丁薇狀似沒注意丁輝駿的反常,蹙著眉,一頁頁翻著手裡的賬冊。

    沈月淺和周淳玉的對話還在繼續,兩人說起了其他,沈月淺道,“昨日,桂媽媽研究出了一道新菜,是米酒牛肉,軟軟的,用米酒煮的牛肉,有點甜還有酒香,表姐下次來我讓桂媽媽給你做。”

    “不用了,桂媽媽雖然有兩手,可我卻是看不上的,要知道周府裡邊的廚子可是我爹花了大價錢買回來的,哪差你說的那些東西,再者,你說的那個米酒我最是討厭了,每年元宵,祖母和我娘都特別喜歡酒釀湯圓,我是從來都不吃的。還有你那些甜的糕點,我更討厭到了極致。”話完,周淳玉還略微輕蔑地哼了聲。

    這下,屋子裡的丁薇也被吸引了過去,她喜歡吃甜點,而丁輝駿也是極為喜歡的,尤其酒釀湯圓,從小每年的元宵節,丁輝駿都要吃上兩碗,丁薇朝他示意,啞聲道,“大哥,我們要不要出去打個招呼?”

    丁輝駿還在發愣,像是想起了什麼,極為震驚,這時候,門口的沈月淺不相信問道,“不會吧,平時我看你挺喜歡吃那些甜點的啊,難不成是裝出來的?”

    丁輝駿大氣也不敢出的聽著。

    “當然要裝出來喜歡的樣子啊,淺姐兒,你年紀還小不知道其中利害,我從小就不喜歡甜點,可是我娘總說哪有小姑娘不喜歡甜點的,擔心我嫁不出去,逼迫我出門做客或是有客人進府時,一定要裝作很喜歡的樣子,不僅如此,還有許多東西也是裝的,大戶人家的大家閨秀,可不都是裝出來的嗎?”語聲很是不屑,丁輝駿卻白了臉,只聽周淳玉又道,“我娘這方面約束得嚴格,見著人不管喜歡不喜歡都要笑臉相迎,說是別結下仇怨,所以,別看著我在笑,實際心裡再罵人呢。”

    丁輝駿不由得恍然大悟,想起第一次見到周淳玉的時候,他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她應該是在笑的,而且笑得很開心,實則,她是討厭自己的嗎?

    沈月淺和周淳玉進了房間,丁薇和丁輝駿就在隔壁,周淳玉說話更肆無忌憚了,“前幾日丁薇不是上門找你嗎?可是有什麼事?”

    “薇姐姐說她大哥和她大嫂鬧著和離,之前丁大夫人好像還流過一個孩子,她心裡不好受……”

    “哼……”周淳玉輕蔑出聲,“要我說,丁輝駿腦子也是個蠢的。”

    沈月淺聽著周淳玉直呼丁輝駿名字不由得想大笑,不得不說,周淳玉還是適合當嬌生慣養刁蠻任性的大小姐,昂著下巴,滿是倨傲,沈月淺憋著笑,配合地問,“為什麼這麼說?聽丁薇說她大哥好像還因著丁太夫人擅自做主與周家反悔之事埋怨丁太夫人呢。”

    “是該埋怨,丁太夫人那個老不死的,害得我不得不躲到南山寺住,這口氣沒想到丁輝駿幫我出了,沒想到他還有些本事,我說他蠢不是沒有緣由,堂堂七尺男兒護不住自己小孩還整天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似的胡鬧,那位孫家小姐也是遭了秧,幸好我沒嫁進丁家,不說我本來就不喜歡丁太夫人綿裡藏刀的性子,丁輝駿,我早就看出來是扶不起的阿斗,誰家他誰倒霉,聽說他還為著我打了承恩侯府的少爺,真是可笑,難道是我長得太好看,讓所有人都趨之若鶩……”

    語聲未落,只聽隔壁傳來咚的聲,沈月淺知道丁輝駿全部聽去,只聽周淳玉繼續道,“看吧,我說丁家的鋪子不怎麼吧你還偏要來,難怪鋪子裡一個客人都沒有,定是鋪子老鼠太多了,走走走,我們也回去吧,真要買首飾找人去府裡選了樣式直接打一套就是了。”

    隨即,聽到隔壁傳來腳步聲,沈月淺仔細聆聽,而周淳玉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可是,腳步聲出了房門卻越來越遠,且走得快而急,沈月淺知道丁輝駿聽進去了,她其實和周淳玉商量出來的不是這個法子,不料後來周淳玉自己改了話題,雖然對她自己的名聲不太好,不得不承認,誰要是聽了周淳玉一番話還能喜歡她,那就真是腦子進水了。

    不一會兒,丁薇滿臉感激地走了進來,她至始自終一直觀察著丁輝駿的神色,知道他是被周淳玉的話衝擊到了,走的時候步伐都亂了,幾乎是踉蹌地奪門而出,沈月淺說得對,丁輝駿之所以對沈月淺念念不忘,那些不過是他自己腦海中幻想出來的琴瑟和諧罷了,打破了他心底的那份幻境,一切自然而然就好了。

    “謝謝你們。”丁薇是真心感謝,現在的丁家被丁輝駿鬧得不成樣子了,但願這件事能輓救點什麼。

    “客氣了,謝我表姐就好,那番話換作我,我還是說不出來的。”沈月淺看向滿不在乎的周淳玉,不由得讚嘆,“表姐,你要是耍起橫來估計沒人是你的對手。”

    周淳玉已經沒了之前說話的倨傲,莞爾一笑,“能有什麼,丁大少爺性子不壞,走進了死胡同只會耽擱了她。”而且,她也是真的看開了,對丁家太夫人,她心裡是真的看不上的,她說的話何嘗不是自己的真心話。

    中午,丁薇做東,三人去酒樓吃了一頓,下午又轉了圈沈月淺的脂粉鋪子才和丁薇揮手道別,回去的路上,沈月淺問起一件事來,“聽說四舅舅過幾日就回京了?”

    周伯游當年外放做官,據說官聲不錯,回京述職,估計明年就不走了,沈月淺對這個周伯游沒什麼印象了,只記得瘦瘦弱弱的,白白淨淨很是老實的一個人。

    “是,聽祖母說,已經在路上了,說起來,你估計都不認識四叔了,他和四嬸有差不多七年時間沒回來了吧。”三叔四叔都是姨娘生的,高氏恨不得留在身邊折磨,誰知,周伯游神通廣大,竟尋了法子外放出京,她娘和她說過不少三叔四叔的事,那時候她已經有記憶了,她娘和四嬸不對付好多年,其中還牽扯到兩房的孩子,周淳玉不願和沈月淺說這些,不知她怎麼突然問起了這個,“你是不是聽姑姑說的?”周氏年輕的時候和四嬸尤氏就不怎麼處得來,倒不是說兩人關係不好,周氏和尤氏極少走動,加之周氏又是嫡女,和庶嫂沒話說旁人也不會覺得有什麼,總之!周氏和尤氏的關係比余氏和賈氏是遠遠趕不上的。

    “沒什麼,看著這兩日京裡邊的官員多了,突然就想起來了。”沈月淺想起周家這位舅舅還是周氏,周氏漸漸得空了,與她說了府裡不少的彎彎繞繞,周氏眼裡,她再懂事終究是經驗尚淺,不知怎麼地其中就說起了尤氏,尤氏娘家不是京裡的,可是在江南卻小有名氣,周伯游便是靠上了尤氏娘家才外放出去的。

    這幾年經歷的事情多了,周氏說起什麼事多是感慨,唯獨說起尤氏是是眼含憎惡的,她想問問尤氏和周氏之間發生了什麼事,“表姐,你可否回去側面打聽打聽四舅母和我娘之間的事?也別驚擾了祖母和大舅母,問問就是了。”

    周淳玉不明所以,卻也答應了下來,誰知,還真被她查到了當年發生的事,要不是她奶娘說起,她都不知道還發生過如此齷齪的事,而且,尤氏還算計到周家頭上,斟酌許久,覺得親自與沈月淺說這些她卻是不好說出口,寫了信送過去。

    這兩日,不知小七怎麼心血來風,每天都讓那隻黃黑相間的狗在她屋子裡晃悠,那麼大隻狗,沈月淺心裡犯怵,趁著小七過來玩,沈月淺和他商量,“小七,把它弄走吧。”

    小七已經和狗處得很好了,爬上凳子,仰起頭,示意要吃盤子裡的糕點,要沈月淺喂,沈月淺無奈,往他嘴裡塞了一顆桂花糕,“它叫什麼名字?”

    “粉紅怎麼樣?”

    沈月淺噗了聲,失笑道,“哪有給如此凶猛的狗取這種名字的?小七怎麼想到的?”

    小七晃著腳,又去桌上拿了塊糕點,叫了聲粉紅,隨手將糕點拋出去,那隻大狗跑了兩步穩穩的接住了,不過牙齒太犀利,瞬間咬成了兩塊,有些掉在了地上,沈月淺蹙眉,就聽小七道,“博武哥哥說狗是送來保護你的,姐姐最喜歡穿粉紅的衣服,狗叫粉紅很好啊,一聽名字就知道是姐姐的狗。”

    沈月淺不知道文博武什麼時候還說過這件事,狐疑道,“狗不是送給你的?”

    小七白了沈月淺一眼,沈月淺可以確定他是鄙視的意思,更是哭笑不得,伸手摸向他的腦袋,嗔道,“從哪兒學來的怪動作?”

    “文貴啊,文貴就是這麼和我說話的,說表面是狗是送給我玩的,實際上是送給姐姐的,粉紅這個名字文貴也說很好聽呢,翰林院有位學士編寫了一本書《123言情文學》讀物,裡邊就說到過粉紅,姐姐,那是什麼書啊,文貴說我年紀太小看不懂,以後讀書識字了就可以看了。”這幾天文貴都會來陪他玩,小七和文貴關係好,文貴說什麼他都是相信的。

    翰林院的事她也是不清楚的,沈月淺留意到那隻粉紅還咬著半截糕點,好似等待命令似的,沈月淺指著她,“你要不要幫讓它將糕點吞下去再說?”

    粉紅像真的能聽明白她的話似的,咕嚕就吞了下去,沈月淺覺得新奇,丁丁已經算得上聽話了,不想這隻狗也不差,不過,沈月淺心裡還是害怕,“你明天讓它別過來了。”

    “不行,粉紅聞著你的味道以後才能保護你,我讓魯媽媽給她做身粉紅色的衣衫,以後它就可以跟在你身後了。”

    沈月淺哭笑不得,“不用了,你真想保護我,不如將丁丁送過來。”丁丁通身雪白,個子小,沈月淺更喜歡丁丁,而且天冷了抱著丁丁還暖和,這麼大隻狗,她要是真帶出門,別人害怕不說,她自己心裡也會害怕。

    以往小七喜歡丁丁,可是有了粉紅,他覺得粉紅更威風,和他走在一起都虎虎生威的感覺,吳二吳三來院子裡都不敢亂跑了說是怕被狗咬,而且爭相巴結他,小七心裡可得意了,好東西要先送給姐姐,故而他才忍痛割愛的,既然沈月淺不喜歡,他當然高興了,“好,我就讓粉紅跟著我,丁丁跟著你好了,年後去軍營的時候我就將粉紅帶去,以後我打仗也帶著他。”

    沈月淺只當他小孩子一時興起,並沒有放在心上,送小七回了周氏院裡,折身回來才拆開周氏送的信封,她不知道,周氏之前還遭遇過這些事,若非周氏腦子靈光,只怕已經讓尤氏得逞了。

    尤家,沈月淺默念著這兩個字,腦子裡搜索著上輩子她知道的關於尤家的信息,可能真的不和周家走動的關係,一點頭緒都沒有,燒毀了信,她大致明白周氏的意思了,什麼府裡都有齷齪,周氏是提醒她處處留個心眼,最是身邊的人最是容易陷害自己,想起當初的薛氏王氏,可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翌日,外邊大雪飛揚,灑掃的丫鬟拿著掃帚無奈的站在走廊下,看著剛清掃乾淨的雪又堆積了厚厚的一層犯愁,丁丁今早就來了,窩在它的鞋面上,不像只狗,慵懶的模樣更像一隻貓,沈月淺抱著它去給周氏請安,她的嫁衣已經繡好了兩隻袖子,領子之後再說,由著玲瓏給她穿上襖子,看向白茫茫的天地,嘆了口氣,這麼惡劣的天,別出了什麼事才好。

    每年,京裡到了最冷的時候都會傳出冷死人的事,沈月淺沒有親眼見過,卻是聽過不少,今日下雪的架勢,估計要些時候才會停了,嘆了口氣,“走吧。”

    而此時,因著這場大雪而坐立不安的還有許多人,當然,也有人幸災樂禍等著看好戲,欽天監日觀天象,預測今年會有雪災,不少官員說欽天監乃妖言惑眾,京中雖有下雪,雪量卻沒有異常,而且,比起往年好稍微少了,誰知昨晚下了整整一晚的大雪,不說別處,京城周遭的村落已傳出房屋被大雪壓垮之事。

    朝堂上之前還說欽天監為博皇上信任而胡言亂語的大臣們紛紛沒了話說,皇上身子乏力,此時批閱褶皺也是側躺著身子,讓旁邊的公公給他念,公公聲音尖細輕柔,下邊跪著的大臣們卻慘白了臉,冷汗涔涔。

    “眾位愛卿可有話說啊?”

    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目光統一轉向了戶部尚書,戶部管著國庫的銀子,眼看著要過年了,縱使賑災也只能讓戶部掏銀子,戶部尚書嘴裡暗暗罵了兩句,面上不顯,“皇上,微臣覺得,趁著災情還沒惡化前,不如先將派士兵去巡邏,周圍村落多,可是房屋密集,可別哀嚎遍野才是,及時讓士兵疏散了房屋的雪才是關鍵,再者,鹽水可以融雪,可以請鹽監司多發放些鹽。”

    龍塌上的皇上微微挑了挑眉,“愛卿的意思是將事情推給兵部和鹽監司了?”

    “皇上聖明,年關了,戶部正是清點國庫的時候,此時若是國庫出了岔子,臣也擔待不起,真要等戶部拿銀子,只怕要正月過後了。”戶部尚書不是蠢的,這時候往外掏銀子,被誰鑽了空子,最後吃不了兜著走的是他,兵部人多,鹽監司鹽多,已倒塌的房屋可以搭帳篷將就過個年,最重要的是預防災情越來越嚴重。

    旁邊的兵部尚書不買賬,“皇上,年關回京述職的大臣越來越多,要是貿然將兵部的兵力派去賑災,城中的秩序怕是很難維護。”這種事,誰攤上誰倒霉。

    立即,鹽監司的司務也磕頭道,“皇上,鹽監司雖然把管著各個通道的鹽防止有人私自造鹽,可鹽監司還要保證明年上半年鹽的用度,若拿出囤積的鹽,不說百姓會哄搶,明年要是遇上什麼事,京中鹽的用度不能保證,民怨沸騰不比災情造成的影響小啊。”

    推來推去就是不肯接下親自去就是了,論著論著吵得皇上頭疼,不耐煩道,“你去看看雪停了沒。”目前只是京城旁邊的小鎮有兩座房屋倒塌了,不想誰都不想接這個活,皇上頭疼欲裂地揮手讓他們退下,“讓欽天監監正來。”

    公公答是後退下。

    欽天監監正這幾日思緒不寧,總算在昨晚下雪時松了口氣,文博武傳消息說會有雪災,實則他也發現天象有變,可是和文博武交往一段時間後,他愈發不敢相信了,前幾日文貴遞來消息,他進宮和皇上說了後就一直忐忑不安,還好,昨晚終於下雪了,可是,他有憂思起百姓來,下雪的話他說的應驗了朝堂上沒人尋得到他錯處,可是遭罪的卻是百姓。

    心緒複雜的進了宮,路上遇著二皇子,二皇子看上去斯文,對太后皇后也是孝順,當時皇上堅持立四皇子為太子的時候朝堂上也有反對的聲音,不知為何那種聲音漸漸就沒有了。

    “微臣參加殿下。”

    “起來吧,你可是要進宮見父皇?”二皇子面露難色,宮人撐著的雨傘上已覆蓋了一層雪花,今年會有災情這件事已經被證實了,二皇子更堅定了自己的心思,“本王聽說府上過幾日會有投壺賽,為何沒給本王下帖子?”

    監正誠惶誠恐,躬身道,“殿下錯愛,那不過是犬子鬧著玩的,哪敢讓殿下您屈尊降貴?”他得過文博武叮囑不參合朝堂之事,而且,他的職務不像文官懂謀略,武將有兵權,他就是幫人算算八字,看看良辰吉日,其他並沒有被值得惦記的地方,及時如此,對此時二皇子拋出的橄欖枝還是嚇著了,抬腳就往旁邊走,“殿下,皇上急召見微臣,微臣先行一步。”

    說完,匆匆忙就走了,也不管給他撐傘的宮人跟得上不。

    二皇子留在原地,擺手,讓宮人拿開傘,仰頭,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思緒一片平靜,旁邊的宮人不解為何二皇子會大張旗鼓的拉攏欽天監的人,宮裡邊多少雙眼睛都盯著呢。

    “二皇子,皇上要是知道您和監正大人說話會不高興的。”皇上不喜歡幾位皇子和朝中大臣拉幫結派,尤其皇上身子骨不好了之後就更是敏感了,二皇子做事想來穩妥,不會給旁人抓著這個辮子才是。

    “本王心中自有考量。”他明白以往不將欽天監看在眼裡的幾位皇弟們現在都想拉攏監正,他要做的就是試探,探探監正大人的口風,皇上召見監正所謂何事已不言而喻,六部和鹽監司的人推卸得厲害,皇上是想問監正的看法了,這時候,監正提了哪位皇子的名字至關重要,每到有災情的時候便是在百姓中建立口碑和威望的時候,自然誰都想去的。

    皇上的心思二皇子猜得一點都不差,他的確是問監正這個問題的,六部不敢接受,至於幾個皇子,除了太子,他不會委派任何皇子,他雖然老了,可腦子還算靈光,太子在朝堂根基看上去穩了,其中的暗流涌動沒波及到明面上罷了,他是萬萬不可能讓人威脅他的皇權的,六部和鹽監司推卸何不是希望他提一位皇子出來?他身子骨現在這樣,大多政務都交給了太子,太子是萬萬不能離京的,歷史上這種宮變發生了太多太多,他不想他的兒子們弄得皇宮血流成河,而且,現在這樣就挺好,平時那些事交給太子,重大事情太子拿不定主意再由他出面,他輕鬆,下邊的人也不敢造次。

    “愛卿之前幫文家測算日子的時候說這三年只有兩個好日子可是真的?”

    監正不知道皇上怎麼說起這件事,“微臣測天象,測出來的確有這麼一說。”

    皇上困乏的閉上眼,招手讓旁邊太監按摩著肩膀,再次道,“災情是愛卿看出來的,六部和鹽監司都不想插手這件事,不知愛卿可有合適的人選?”他的幾個兒子在六部都有人,皇上最近心力交瘁不欲再管,可眼前的監正他確是派人查過的,不屬於任何一方,皇上與他說話倒是不用太重的防備。

    監正猶豫許久,將自己心中所想娓娓道來,“之後幾日,只怕房屋倒塌會越來越嚴重,戶部管著國庫,理應從國庫中拿錢賑災讓百姓有物資過年,已經發生的要安撫,沒發生的要預防,微臣算過,此次災情多在京城一帶,往北,百姓住在窯洞,往南,天氣還算溫和,嚴峻的地方算不得多,戶部出銀子,兵部出人力,鹽監司出鹽,熬過這一陣子就好了。”

    “是嗎?愛卿可知鹽監司司務如何說的?愛卿說近三年只有兩個好日子,明年什麼境況不可知,當然要保證明年上半年全國鹽的用度,缺了鹽,引起民怨沸騰就壞事了,愛卿怎麼看?”皇上很是享受宮人的按摩,漸漸,神情也放鬆下來。

    “司務大人說的對。”

    睜開眼,犀利的眼神上下斜著監正,“愛卿也沒了法子?”

    “皇上,微臣的指責只負責觀天象,其餘的了解甚少,不過,微臣覺得,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子民皆皇上的子民,皇上愛惜他們是他們的福氣,什麼事,皇上下旨即可,總歸,朝堂也還是皇上的朝堂,賑災是皇上體恤百姓……”監正一番話說得看似直白,皇上卻若有所思,一切皆是他的,何須讓別人推諉來推諉去,一切皆是他的,在百姓中建立的名聲自然也是他的,和那些個皇子和六部是沒關係的。

    想明白了,來了興致,揮手讓監正退下,“你先下去吧,朕心裡有數了。”能做成這件事還不攬名聲在自己身上的,只有大將軍府了,文戰嵩性子如何他不予評價,下邊兩個兒子的心思他還是能猜到的,文博武,不止一次透露他支持正統的上位者,他或許可以再試試他。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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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5 18:15:11 |只看該作者
第075章 強吻過後

    文博武被宣召進宮,一個多時辰才從皇宮出來,宮墻之上,堆積了厚厚的雪花,宮人們穿著蓑衣,正拿著鐵鍬,往獨輪車上鏟雪,雪已將他們衣衫的顏色蓋成了雪白,遠遠看去,和一動不動的雪人一般,經過他們身邊,文博武露出疑惑的神情來,瞥了眼身後送他出宮的太監,後者小心的賠著笑臉,調轉目光,明白了皇上的意思,這份差事,戶部不拿銀子,鹽監司不供鹽,皇上要他自己想辦法呢。

    文博武不在意地抿脣笑了笑,他身後的太監卻躬著身子大氣也不敢出,實則,這批小宮人在此處鏟雪是皇上特意吩咐的,博武大將軍目光如炬,怕是明白皇上的一番用意了,皇上讓他留意著博武將軍神情,他只能見著秀頎如松的身姿,神色卻不能能窺探一二。

    快到宮門口了,他才囁喏地喚道,“博武將軍……”

    “勞煩公公轉告皇上,微臣做事魯莽,既應下了便會竭盡所能,不過,還讓皇上多擔待些。”皇上是想試探將軍府的實力,文博武不介意露個底,年紀越大,疑心病越重,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早已明白。

    公公松了口氣,聽著最後一句蹙了蹙眉,沒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意思,回去如實轉達給皇上時,皇上也面露困惑,思忖片刻才恍然。

    皇上滿意地笑了,六部和鹽監司不接手,文博武接手後就是要大動干戈了,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結果,所以大臣都聰明了也沒意思,還要有幫他衝鋒陷陣的臣子才好,皇上悠悠然地坐起身,外邊的雪更大了,感慨道,“趁著朕還有力氣,朝堂該整頓了。”

    不得不說,六部和鹽監司這次觸著他逆鱗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六部的推讓表明太子勢力太過薄弱,他在的時候尚且如此,他走後,太子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皇上最厭惡的便是有人質疑他,他立了太子就是鐵了心將皇位交到他手上,其他人安分守己就好。文家之前的表現可圈可點,可是還不夠,要徹底的依附天子才行,太子繼位,文家幫襯,京裡邊那些蠢蠢欲動的人才會有所忌憚。

    之前他隱隱忌憚將軍府的實力,擔心他們威脅皇權,心裡剛起了心思立即有人提出收回大將軍府兵權一事,還上書彈劾,當皇帝的生性多疑,皇上擔心中了詭計,故而將那件事壓下來,還暗示文戰嵩,意在提醒文戰嵩,文家,依附皇家才是最好的選擇。文家大房掌家,文博武和文博文的岳家在京中更是門第低的,尤其沈家小姐還是文博武自己求的,岳家不和人拉幫結派,獨善其身,放眼整個京城,卻是沒有比文家更清白的了。

    為政多年,皇上其實也沒弄懂文博武這步棋是什麼意思,依著大將軍的家世,不主動張口他也是願意讓下邊幾位公主下嫁的,萬萬沒想到,文博武竟然看上那種人家的姑娘,他甚至想過文博武有戀童的癖好,偶然在街上遇著沈家小姐看對了眼要娶進府,然隱隱有不對的地方,真喜歡納進府做妾就是了,大戶人家的正妻大多是為了兩府利益關係也娶進門的,小妾才是供人捧在手心寵的,衝著這件事,皇上只認為文博武是看清楚了形勢,過猶不及,是他之前對文戰嵩的暗示有了警示作用?

    想了半晌,皇上笑了出來,身後的太監給他搭上披風,安慰道,“皇上是不是也覺得博武將軍出馬一定能解決這件事的?”

    “是啊,小小年紀就知道韜光養晦斂去鋒芒,太子能得到他相助,朕也放心些,京裡邊估計又要亂上了時候了,吩咐下去,明日開始朕誰也不見,要靜心養病。”

    文博武先是回了將軍府,和文戰嵩兩人在書房聊了許久,文戰嵩一股腦的搖頭,“皇上分明是要我們得罪人,戶部尚書最是精明會算計,管著國庫多年,什麼時候大大方方拿過銀子,兵部,兵部尚書不滿我很久了,至於鹽監司,不說也罷,你有什麼想法?”

    文博武手指輕輕叩著桌面,目光深不見底,“戶部尚書再摳門,遇著兒子出了事總會管的,至於鹽監司這一塊,有點難。”蘇式管理鹽監司多年從沒出過什麼亂子,每年的賬冊明面上也做得乾淨,“我待會去趟太子府,皇上的身子骨怕是不行了,不安分的幾位皇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上輩子,做上那個位子的也是太子,其間的艱辛他看在眼底,文家不參與奪嫡之爭,面對太子數次有意無意的暗示他皆視而不見,他想終究是太自負了,以為以一己之力可以力輓狂瀾,他死了,太子坐在那個位子只怕也是坐不了多久的,可惜,他也不知道死後發生了什麼。

    面色如霜地起身走到窗戶邊,前世記憶紛至沓來,推開窗戶,書房這邊沒有負責灑掃的丫鬟,重生後,他不太喜歡人隨意來他的書房,對灑掃的丫鬟更是戒備,“爹,我出去一趟,明日你率領三萬將士去周邊巡邏,銀子的事,我會讓戶部尚書自己拿出來的,至於過冬的棉被,今年讓士兵們緊著些,挪些出來給老百姓先用著,軍營差的再找皇上補上就是了。”

    不知為何,他現在特別想見見沈月淺,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文戰嵩沒來得及回答,就見一身藏青色的袍子掃過門邊,文博武不見了人影,文戰嵩也沉吟起來。

    沈月淺這兩日收集尤家的信息,周府來了帖子,說後日周伯游一家回府,請她們過去做客,周淳玉說了早些年發生的事,沈月淺痛恨尤氏,可提到尤氏這個人,總覺得在哪兒聽過,絕不是從周家人嘴裡。

    上輩子她和周家人不親厚,萬萬不會和尤氏走動的,不是周家人又是誰呢?

    文博武進門見到的便是沈月淺坐在桌前,微微噘著嘴,峨眉輕蹙,像是遇著什麼解不開的難題似的,認真地盯著桌上的單子,文博武不由得放輕了腳步,躡手躡腳走到桌邊,紙上的不是單子,而是好些人的名字,細看,是江南尤家的人,文博武目光一斂,上輩子,她和尤家並沒有什麼牽扯,怎麼想起尤家了?

    沈月淺轉身拿水杯,驚覺身邊有陣熟悉的香味,轉頭,劍眉星目,面如冠玉,色若春山,不是文博武又是誰?

    “你怎麼來了?”說著話,伸手想要將紙不著痕跡的難開,卻被他一下按住,目光瞥了眼緊閉的房門,像往常似的抱起她坐在腿上,一手拿起紙張,凝眸道,“什麼時候對江南尤家感興趣了?”

    沈月淺已經想好了說辭,“四舅舅四舅母就回京了,我和娘好些年沒見過他們了,擔心規矩上出了差錯,這不研究研究嗎?”話鋒一轉,道,“怎麼這時候來了?用過午膳沒?”

    她思考事情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打擾,說起來,她也還沒吃午飯呢,“天冷,讓桂媽媽燉一鍋湯如何?”

    文博武如何聽不懂她想轉移話題,點頭應下,聽她吩咐外邊的玲瓏,文博武說起,“你要是想知道尤家的事可以問我,尤家祖輩也是在京中為官,後來鬧出了醜聞才搬去江南的,尤家現在當家的是你四舅母的父親,是尤家的庶子,為人很是有兩分手段,官職算不上高,可是說起尤家,江南沒有不認識的,盛傳,尤家的女子不僅貌美如花,才華更是一等一的好,尤家的名聲,多是靠女子攢起來的。”

    想了想,文博武又道,“若要討你四舅舅四舅母歡心卻是不用的,你四舅母是個厲害的……”他本不想說這些,重生回來,他將她身邊的人都調查了遍,生怕她出了什麼差池,尤氏,也是前些日子提起周家有位老爺要回京述職時他才想起來的,讓文貴一查,文貴只覺得有趣,認識尤氏的人都說她蕙質蘭心,善解人意,可是周伯游身邊卻沒有一個姨娘,兩個通房服侍多年一直沒有身子,京裡邊不是沒有一世一雙人,文戰嵩和寧氏,沈懷淵和周氏,也有三妻四妾之人,尤氏這種給丈夫納通房不讓人懷孕,明明是件怨毒的事竟然被說成賢德淑良,手段不是一星半點的高明,“你少和你四舅母打交道,有的人即便是親戚也有不來往的,人情往來不用做得滴水不漏。”

    知道她是重生來的,可文博武仍擔心,手抬到她頭頂,取下她髮髻上的玉釵,看了許久,“待會我讓文貴給你打一套頭飾,你皮膚白,紅色襯你。”

    沈月淺想說不用了,不字剛出口又收了回來,“好啊,別讓我娘看到了,看到了又要念叨了。”

    “明日陸陸續續會有很多帖子送到府裡來,你和伯母別理會,最近這些日子京裡邊亂糟糟的,少出門,要出去也讓福祿福壽跟著,大山我不放心。”接下來他要得罪不少人,害怕有人將矛頭指向她。

    沈月淺轉過身子,兩人面對面坐著,望進他晶亮的眸子裡,沈月淺擔憂,“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欽天監說雪大,會有災情,這兩日陸陸續續傳出房屋倒塌的事情,皇上命我和父親賑災。”文博武不想和她多說,沈月淺對朝堂還是了解些的,當即就問道,“是不是戶部不肯出銀子?”

    文博武好看的桃花眼裡盡是笑,“你又知道了?那你還知道什麼?”

    沈月淺搖頭,不知道說什麼了,戶部尚書小心眼摳門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就是這樣的人能在那個位子上屹立不倒也不是沒有門路的,她記得上輩子,沈家和宋家兩家倒台的時候,戶部尚書已經問鼎內閣了,很是得皇上信任,宴會上不免會遇到那些夫人小姐說起內閣大臣的事,說他摳門了幾十年,照樣步步高升,得先皇和皇上賞識,人的運道說不準的,沉默許久,才道,“不知道了,戶部尚書的為人大家都有所耳聞,皇上估計也是看中他這一點才讓他管理國庫的吧。”

    文博武不置一詞,“怎麼不見小七?這麼冷的天,還在外邊玩打仗?”文博武手裡玩著她的玉釵,心裡擔憂地卻是另外一件事,大雪覆蓋封山,旁邊幾處村鎮能不能進得去還不好說,皇上將這件事交給他,還有層意思,是想試探幾位皇子,這時候與他走得近的皇子自然嫌疑最大,皇上估計是想引蛇出洞,敲打幾位皇子一番,然而卻沒想過,幾位皇子按耐住性子又該如何是好?

    “下了一整晚的雪,可把他高興壞了,湖面上結了厚厚的一層冰,讓盧平帶著他滑冰去了。”沈月淺奪過他手裡的玉釵,扶著髮髻,試探地□□去,見他神色有異,“歪了?”另一隻手滑到前邊,摸索地試了試,好像確實歪了,雙腳踩地要去照鏡子,文博武抱住他,往上揚著脣角,“沒,好看,你幫了我一個大忙呢,明天開始,你還是盡量不要出門了。”

    這麼大的雪,湖面都結了冰,可是文博武知道,好多些大戶人家院子裡可是四季如春什麼時候去,雪都是堆積不起來的,好比將軍府就是其中之一,朝外叫了聲文貴,文貴站在窗戶邊,見著兩人此時的姿勢紅了眼,沈月淺也不料文貴會站在窗戶邊,紅著臉要下地,文博武卻雙手緊緊固著她,臉上不起一絲波瀾,氣定神閒地望著文貴。

    文貴驚覺做錯了事,垂著頭,不發一言。

    “你回府命所有人將湖裡的水成新的,今晚我要湖面結冰。”文博武聲音冷冷的,文貴面上沉著應下,心裡卻直哆嗦,今晚怕是又要關在屋子裡抄寫詩詞了,叫苦不迭。

    文貴退下時,小心翼翼地伸手將窗戶掩上,不怪他不小心撞破,不關窗戶,誰走到這都能看見的,不得不說,是他運氣不好罷了,失魂落魄的回將軍府吩咐,寧氏和文太夫人聽得皺眉,文戰嵩不知道兒子什麼意思,眼下正是多事之秋,讓所有人出動……

    沈月淺臉上臊得慌,文博武來的時候最喜歡抱著她,起初她還覺得不好意思,後來熟悉了也將不好意思忘了,沒想到會被文貴瞧了去,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看了。

    “不用害羞,身正不怕影子斜,何況,我們又沒做什麼。”雖然,文博武心裡很想做點什麼,可見她羞憤得臉色通紅,還是算了,只希望日子快點過,等她十五歲,兩人成親後就好了。

    文博武和沈月淺說了會兒話,玲瓏在外邊說飯菜準備好了,沈月淺臉上的紅潮退下,讓玲瓏將小七找來,文博武在這邊待久了,周氏心裡會不高興,“後天我和我娘要去一趟周府,之後,我娘說去南山寺上香,怕是要過年的時候才回來了。”

    文博武蹙眉,這麼大的雪,上南山寺估計難,“我送你們去。”

    沈月淺嘴角漾著笑推辭,“不用,有福祿福壽,你專心忙你的事就行了,況且,起南山寺的道路已經被鏟平了,不會遇著歹人了。”這件事說來也奇怪,之前去南山寺的時候還要繞過兩座山丘,官道上看不清山丘裡側的事,在裡側真遇上點什麼外邊也不知道,如今,通往南山寺的路卻一馬平川,還是從南山寺回京的時候她發現的,也不知誰的手筆。

    文博武挑了挑眉,移開了話,“走吧,用膳,出發前你讓福祿捎信,我送你們去。”前邊一次的事情還歷歷在目,文博武不想再承受一次失去她的痛苦了。

    沈月淺見他神色不太自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狐疑地開口,“那兩座小山丘不會是你讓人鏟平的吧?”回京經過那裡,周淳玉說起還覺得奇怪,據傳上香時走的彎路卻是多,禮佛的誠意越是重,這就是為什麼寺廟要建在半山腰或者山頂的原因,一步一步爬上去求的才會靈驗,結果去南山寺的道路一馬平川,怪不說,道路兩旁高大的樹也被砍了許多,視野寬闊起來。

    文博武沒有否認,“那處地形之後發生了幾次搶劫事件,哪需要我說什麼?京兆尹自己看著處理的。”意思是他確實也存了這個心思,不過被京兆尹搶先了。

    沈月淺對他的話表示懷疑,不過也沒揪著不放,因為玲瓏端著食盒進屋了,沈月淺只好歇了問的心思,不過還是沒將小七帶來,小七玩得興致勃勃不肯走,沈月淺由著他去了,文博武吃飯動作慢,不時和沈月淺說話,沈月淺側臉看他,“那日我在將軍府,飯桌上沒有一人說話,以為你們吃飯都是不愛說話的。”

    文博武勾脣笑了笑,“太夫人重規矩,吃飯的時候不愛說話,可偶爾也會說上一兩句,並非你想的死板,進了將軍府你就知道了,對了,你可聽說沈未遠最近謀了一份差事?”

    沈月淺訝然,隨即,想起當日沈月茹的一番話,貌似又在情理之中,不過,他好奇沈未遠怎麼和宋子御搭上線的,畢竟,沈月茹是離家出走靠著薛家認識的宋子御,而沈未遠呢?

    活得越久,上輩子她心中的恨意就越淡,說起來,她很滿足現在的生活了,家人健在,朋友二三,還有陪伴她一生的文博武,說起沈家,她已沒了那麼多的恨意。

    “你以為沈未遠搭上的是誰?”文博武看她神情就知道想到宋子御了,目光幽深起來。

    “不是宋子御嗎?”沈未遠是沈月茹的大哥,宋子御和沈未遠走得近再正常不過。

    聽她說起這三個字,文博武心裡百般不是滋味,知道沈月淺不會和宋子御有什麼了,他心裡仍是不痛快,“不是他,是韓大人,牽扯的事有點多,我和你說也是希望你提防著點。”

    他以為看著沈家身敗名裂,沈家人苟延殘喘痛不欲生他是幫她報仇了,不料沈未遠還有機會翻身,文博武輕笑一聲,給沈月淺夾了一塊酥肉,神色不明,沈月淺抬眸看他,不知道他心裡想什麼,總覺得毛骨悚然,韓家和沈家平時並沒有什麼交集,為什麼願意出手幫沈未遠,想起上輩子沈家被查封的青樓,她好像明白了什麼。

    “別想了,吃飯吧,他們威脅不到你們。”能威脅到沈月淺的人,他都不會放過,韓家,他倒是不知道韓家竟然投靠了五皇子,還真是有趣。

    還沒吃完,玲霜提著裙擺從院子跑來,到門口喘著粗氣道,“小姐,丁小姐來了。”

    沈月淺和文博武俱是一怔,後者臉上明顯不悅,“這時候來做什麼?”之後他就要忙了,很長時間都見不到沈月淺,丁薇這時候來幹什麼?怨氣太重,沈月淺苦笑不得,“不若我讓桂媽媽給你裝些糕點,回去的路上吃?”

    玲霜這般說想必丁薇已經在來的路上了,見著文博武在終究不好。

    文博武推開椅子,讓人將門關上,玲瓏玲霜不明所以,剛關上就聽到碗掉地上的聲音,不由得奇怪……

    文博武扣住她的後腦勺,強勢的吻了下去,沈月淺不察,手碰著碗,身子後仰的瞬間將碗扶落在地,他黑晶石的眸子裡映射著自己的臉,沈月淺又急又氣,他真是越來越混賬了。

    兩人的呼吸皆交融,文博武的手再次攀上那處渾圓,有些大了,縱然衣衫厚也能感覺到它的柔軟,沈月淺小臉通紅,眼眶盡是淚,文博武身子一顫,退開身,果真她滿臉是淚。

    沈月淺推開他,羞憤難當地進了屋子,眼角滑落的淚滴在木板上,暈染開深邃的顏色來,看著空落落的手,文博武心裡失落,她不喜歡自己的觸碰?不一會兒裡邊就傳來了哭聲,文博武知道她躲在被窩裡,裹著被子哭。

    “讓丁小姐明日再來,就說你家小姐不舒服。”

    玲瓏玲霜在外邊聽著這話心裡害怕了,剛才動靜不小,別是兩人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了?玲霜上前要推開門,玲瓏攔住了搖搖頭,真出了事,她家小姐沒讓進,她們就當沒看見,只得去前邊,剛走出院子,丁薇已到了,玲瓏屈膝行禮道,“丁小姐,今日主子身子不舒服,還請您明日再過來。”

    丁薇不疑有他,一臉擔憂,“是不是著涼了?”

    玲瓏順著道,“有點,剛吃了藥,睡下了。”

    丁薇來是想感謝沈月淺的,在鋪子裡做的那齣戲讓丁輝駿信以為真,回去沮喪了兩日,之後就去孫家認錯了,還允諾說一輩子不會納妾,只守著孫思梨過日子,她想,丁輝駿估計不是幡然醒悟更像覺得和誰過日子都差不多了,丁家對他也不抱多大的期望了,安安分分不丟臉就好,丁輝駿沉默寡言了許多,但對孫思梨卻是真的好,她找沈月淺和周淳玉的事沒瞞著孫思梨,孫思梨說丁輝駿夜裡哭,說他對不起他們的孩子,丁薇想,這樣的話,丁輝駿是真的安分下來了吧。

    既然沈月淺身子不舒服,丁薇也不便打擾,“那我先回去了,等你家小姐好了再來看她,你讓她好好休息,我那邊還有株人蔘,待會讓人送過來。”

    玲瓏張嘴說不用,丁薇卻堅持,回府讓丁太夫人送給她的人蔘給沈月淺送去,遇著丁太夫人身邊的嬤嬤,不贊同道,“太夫人不喜歡沈小姐你也清楚,何須做讓她生氣的事?”

    丁薇不太高興,“祖母送我了就是我的東西,我要給誰還是有這個權利的。”丁薇一直覺得丁太夫人聰明了一輩子,最後毀在了丁輝駿這樁親事上,周淳玉和沈月淺無論從哪方面都是無可挑剔的,洪家,江家兩位太夫人都喜歡她,願意和她親近,是丁太夫人自己糊塗。

    屋子裡,文博武坐在床邊,守著她,等她哭夠沒聲了,才小心翼翼的揭開棉被,小臉上滿是淚痕,被子都濕了,因為是她,她才把持不住,拿巾子輕輕擦著她臉上的淚痕,“阿淺,別哭了,你不高興,我比什麼都難受。”

    聲音低沉沙啞,帶著濃濃的惆悵,沈月淺睜開眼,對上他悔恨自責的表情,心底一顫,吸了吸鼻子,“你弄疼我了。”

    文博武一怔,搖頭,“我只要你……”高興二字還沒說完,喜悅蔓延至臉上,他以為沈月淺氣惱他孟浪,不想是弄疼她了,也是,十三四歲的年紀那裡剛剛發育,他手裡力道沒控制好弄疼她了。

    見他高興得跟個孩子似的,沈月淺又紅了臉,這幾日她那裡脹得厲害,被文博武一碰就痛,加之門口丫鬟還有人他就亂來,氣惱疼痛種種感覺襲來才會哭了起來。

    “阿淺,阿淺。”文博武緊緊抱著她,害怕她疼,有意隔開他的胸部,這麼美好的女子,上輩子,他怎麼就錯過她了呢?

    傍晚的時候文博武才離開,去周氏院子辭行,今日在沈月淺屋子待的時間太長,不想他走後周氏怪沈月淺不懂禮數,“伯母,聽說過幾日您要去南山寺上香,倒是晚輩過來接您。”

    人走了,明月還覺得奇怪,往迴文博武來侯府的時候可沒見著他來周氏院子,周氏面上不動聲色,心裡何嘗不明白文博武的意思,是擔心她訓斥沈月淺,“你去問問,文大少爺來都做了什麼?”

    文博武愛乾淨,衣袖上不會無緣無故多出一團墨漬,怕是故意給她看的。

    很快明月就回來了,“玲瓏說小姐鋪子裡有點事讓文大少爺幫忙,文大少爺在幫小姐畫鋪子裡樣式圖。”

    周氏點點頭,對文博武又滿意了兩分,若不是真的顧著沈月淺,哪會專程走這一趟?

    第二天,關於文將軍領皇上旨意去周邊村鎮巡邏的事情就傳開了,又傳出房屋倒塌的消息,文戰嵩領著三萬士兵巡邏,文博武留守京城,眾人都不知文家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賑災,沒有物資沒有銀子何來賑災之說?不料,文博武去拿著皇上令牌上門借水,也不說借多少,上百的士兵人人手裡拿著盆子,勺子,直奔湖面,裝滿一桶後又一桶……

    而文博武首先去的就是鹽監司司務府邸,蘇大人裹了件披風站在走廊上,冷得身子直哆嗦,斂目瞪著文博武,“博武將軍這是幹什麼?”這些日子皇上身子不舒服,早朝皆免了,只有重大事情的時候才進宮通稟,故而,今天,蘇式是在家的,而文博武帶著人進府的時候他正在姨娘的床上,昨晚折騰了一宿,下人稟告時話又不說全,在朝堂做官哪會清白,他當即想的就是出事了,皇上要查封他,甚至來不及盤發,風一吹,還能感覺髮髻隨風飛舞。

    而最惱怒的是文博武帶的那些人舀水就算了,他府上的下人也跟著參合進來,耳邊盡是嘩嘩的水聲。

    文博武不為所動,劍眉星目,身形玉立,似笑非笑地望著他,盯著蘇式全身發抖,“蘇大人身為鹽監司司務,要未雨綢繆實屬正常,皇上命我賑災,總是要為百姓做點實事,蘇大人擔心明年鹽用量不夠,可這湖裡撒的鹽怕不是一星半點呢。”

    蘇式臉色一僵,往湖裡撒鹽是許多大戶人家都會用的方式,他敢斷定,將軍府肯定也是,凝眸瞪著文博武,恨不得將他瞪出一個窟窿來,“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鹽監司拿不出鹽,我舀點您府裡的水總行吧?”語氣再嘲諷不過,下午時候,不知文博武從哪兒弄來了水車,不到兩個時辰,蘇府湖裡的水就被抽乾了。

    不僅如此,還有許多府也被文博武上門強行取水,取了水就往京外送,浩浩蕩蕩的馬車載著木桶,和商隊沒什麼兩樣,偏文博武拿了皇上御賜的令牌,旁人也不敢奈他怎樣,而且,文博武壓根不在意,該幹嘛照樣幹。

    彈劾文博武的摺子一本本往宮裡去,皇上一律稱病不見,問太子,太子以文博武奉的是聖旨,他無權過問為藉口也推託,京裡邊鬧得沸沸揚揚,可是百姓們高興了,文博武奉了聖旨,維護的是他們,能不高興嗎?

    不過一天,京裡被文博武鬧得烏煙瘴氣,文博武手裡是軍營抽出來的兵,可是上戰場殺過人的,武將比不過,文官害怕,只得吩咐看緊了大門不讓文博武進。

    這件事沈月淺也聽說了,她和周氏去周府,路上有人對她們的馬車指指點點,沈月淺沒覺得不好意思,她是文博武未過門的媳婦,這點議論還是經得住的,而且,那些人多是說的好話,她心裡為文博武高興。

    周伯游還和她記憶的差不多,身形偏瘦,白白淨淨的,倒是旁邊的尤氏,沈月淺多看了兩眼,外邊傳言沒有說錯,尤家的女子確實長得好看,鵝蛋臉,柳葉眉,保養得好,肌膚細膩,面若秋月,穿了身極襯膚色翠綠色的繡襦冬裙,冬裙下擺,金絲勾成的大葉潔白芍藥蔓延至腰際,嬌艷中不乏高貴,和周氏素淨的打扮不同,尤氏是驚艷四射的光,將一屋子的人都比了下去。

    高氏臉上卻看不出多少喜悅,“淺姐兒,小七,那就是你四舅舅和四舅母了,過去請安吧。”沈月淺點頭,拉著小七給二人行禮,周伯游有些侷促,尤氏則落落大方的扶起她,“信裡邊聽娘說起過你,你啊,是個好孩子。”說著,將她和小七準備的禮拿了過來,她的是一副耳墜,小七的則是如意鎖,如意鎖刻有一隻小狗,憨態可掬,小七拿在手裡轉身就讓周氏給她戴起來,府裡有兩隻狗,周家的人是清楚的,周老太爺難得也打趣小七,“小七,你要是喜歡,過年,外祖母也送你一隻如何?”

    小七反應極快,伸手要周老太爺抱,笑著往他臉上親一口,得意道,“要兩隻的,還要其他,外祖母書房的那些就很好。”

    周老太爺哈哈大笑起來,能明目張膽覬覦他書房裡東西的怕只有小七了,“好,過年你早點給外祖父磕頭拜年,外祖父帶你去書房。”

    賈氏和小高氏在旁邊變了臉色,之前,周老太爺送小七的禮物已經極好了,高氏送沈月淺六十台嫁妝,周老太爺又寵著小七,外孫哪能和孫子比,小高氏轉身去推身邊的兒子,厚著臉皮道,“爹,寒風也喜歡你書房架子上的古玩,送他一點吧。”周老太爺書房裡的好多東西都價值連城,小高氏想著現在能撈一點是一點。

    高氏坐在上首,輕蔑地掃了她一眼,而被點名的寒風羞愧不已,小七年紀小,去書房多是找些好玩的,哪對古玩感興趣,小高氏說得他成什麼人了?脹得臉色通紅。

    周老太爺不說話,屋子裡氣氛冷了下來,周氏出來打圓場,怒嗔小七,“你到哪兒都貪玩,外祖母書房裡的可都是寶貝,拿給你也是糟蹋了,待你大了再說吧。”

    小七不高興了,昂著頭反駁,“才不是糟蹋呢,外祖父說小孩子就是要玩,長大了就不能玩了,對吧,外祖父?”

    “對,小七說的都是對的,既然你寒風表哥也想去裡邊挑一樣,那就寒軒幾人也去,別說我厚此薄彼了。”周老太爺的聲音不高不低,寒風羞紅了臉,見自家娘沾沾自喜的看著他,心裡愈發不是滋味。

    四房有兩個哥兒,也跟著去了。

    尤氏話不多,可是面上始終掛著笑,沈月淺見周氏進門後目光自始至終沒落在她身上,尤氏心機深,沈月淺聽文博武對她的評價就感覺得到,以她的觀察,高氏對尤氏極為不喜歡,不知是不是當年周氏的事的緣故。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小七在周老太爺書房得了一把劍和一支筆,心裡別提多高興了,周氏擔心他著涼,喂了他薑湯讓他睡下的時候他懷裡還抱著劍和筆不鬆手,周氏試圖拿開,小七哼了聲,不讓,周氏只得由著他去了。

    誰知半夜,小七嚎啕大哭起來,周氏被驚醒,魯媽媽進屋掌了燈,見小七滿臉通紅,著急道,“小少爺怕是感冒了,奴婢這就去請大夫。”

    周氏一探他的額頭才驚覺他發燒了,讓明月擰毛巾給他擦身子,想叫醒他,小七不應聲,嚎啕大哭,周氏問他話也不理,周氏急紅了眼,大夫來的時候小七已哭啞了嗓子。

    大夫把了脈,蹙眉道,“著涼了,發燒,用巾子蘸酒給小少爺擦擦身子,喝過藥就好了。”雪大風大,著涼的人多,大夫也沒放在心上。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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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5 18:15:33 |只看該作者
第076章 城外相聚

    魯媽媽讓大山跟著大夫抓藥,折身回來小七已經安靜下來了,左右晃著腦袋不停地蹭著枕頭,睡得極不安穩,嘴裡不時會嗚咽兩聲,魯媽媽看得難受,“夫人,老奴守著小少爺,您先睡會吧。”冬天著涼的人多,大夫神色不緊張,說明小少爺只是一般的風寒,這點魯媽媽還是看得出來的。

    周氏哪放心得下,“不礙事,我守著就好,大山抓藥回來,你去廚房和桂媽媽熬藥。”

    喂小七吃了藥,周氏和魯媽媽不敢松懈,等著小七退燒,誰知,仍舊高燒不退,周氏和魯媽媽都急了,讓大山再去請大夫。

    迷迷糊糊間,沈月淺被玲瓏叫醒了,窗外北風嘶吼,驚得人心不安,惺忪著睡眼,不明所以地看向匆忙給她穿衣的玲瓏。

    “小姐,小少爺不好了,子時發起燒來,吃了藥燒也退不下,夫人急瘋了,您快過去看看吧。”玲瓏邊利落地給沈月淺穿衣,邊解釋緣由,夫人院子有動靜她就聽到風聲了,夫人說不用驚動小姐,可這時候了,雲錦院都已亂了套,瞞著小姐不合適。

    沈月淺一怔,就著玲瓏的手套了件披風就跑出門,走廊的燈籠被風吹得東搖西晃,燭火若隱若滅,玲霜提著雨靴站在門口,作勢要給沈月淺換上。

    沈月淺擺手說不用,接過玲霜手裡的燈籠就往雲錦院跑,小七不怎麼生病,在南山寺有方丈,之後文博武給了一套拳法說可以強身健體,小七身子骨一直很好,白天還好好的,怎的突然發燒了。

    玲瓏追上沈月淺,盡量撐著傘不讓雪落在她頭上,也急得厲害。

    雲錦院燈火通明,大夫坐在旁邊,手搭在小七脈搏上愁眉不展,周氏抱著不停扭動身子的小七輕聲安慰,神色難掩憔悴,“娘。”肩頭全是雪花,腳上的繡鞋已經濕透,她卻感受不到冰涼,“小七怎麼樣了大夫?”

    大夫診斷出來的和之前一樣,普通的風寒發燒,如實給沈月淺說了,周氏在旁邊蹙眉道,“普通的風寒怎麼一直發燒,大夫你好生好生看看。”

    沈月淺抱起小七,果真,全身燙得嚇人,她試著叫了兩聲,小七完全沒反應,沈月淺大驚,“怎麼叫不醒他?”

    “老夫也不知是何緣故了。”脈象是一般的風寒,發燒也是,喝了藥調養幾日就好,大夫沒了法子,只得告辭,周氏冷著臉,“魯媽媽,多去兩家醫館找大夫。”

    魯媽媽之前已叮囑大山去了,小七估計是燒糊塗了,一直娘姐姐不停的喚,周氏忍不住哭了起來。

    沈月淺六神無主,抱著小七往外走,“備馬車,去將軍府。”

    將軍府有自己的大夫她是知道的,這麼大的雪醫館早已關門,她擔憂,小七不是著涼是中毒了。

    “娘,將屋子維持原樣,我抱著小七去尋醫。”說著,讓包媽媽將小七身子裹好,遞給大山抱著,她力氣小,抱著小七肯定走不快。

    大雪肆無忌憚地飄在臉上,沈月淺像是沒了感覺,雪落下睫毛遮住了視線,胡亂地抹兩下繼續跑,馬車已候在門口,盧平坐在上邊,手裡握著韁繩,臉上盡是急切。

    走下台階,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讓大家都怔了神,駐足望去。

    “阿淺?”文博武翻身下馬,顧不得禮數,凝重地拽著她冰涼的手,一片冰涼,“大夫我找來了,先進屋。”

    幾乎沈月淺得到消息他差不多就知道了,福祿福壽魯媽媽是他的人,魯媽媽知道什麼時候該通知他,沒想著仍是晚了。

    沈月淺眼睛紅紅的,睫毛上的雪已結成了冰,眼角周圍更甚,神情像被冰雕固住似的,木然呆滯,聽到文博武的話,她臉上才稍微有了一絲動容,眼角再次氤氳出水霧。

    “別哭,小七會沒事的。”她身上滿是雪,文博武解了她的披風,將自己的大氅披在她身上,抱起她,闊步往院子裡走。

    眾人皆跟了回去。

    小七躺在炕上,臉色依舊潮紅,神色漸漸趨於平靜了,可沈月淺卻大氣也不敢出,指甲陷進了文博武的肉裡也不知道,文博武也不動,一隻手攬著她肩膀,默默安撫她。

    這時候,只聽床上被子裡傳來噗的聲,一股濃濃的味道瞬間彌漫鼻尖,魯媽媽蹙眉驚呼,“小少爺失禁了。”

    說著便要上前查看。

    “別動,再看看。”龔大夫坐在床邊,滿是皺紋的臉蹙成了一團。

    有了第一聲,很快又響起第二聲,第三聲,坐在旁邊的周氏緊咬著脣,臉上血色全無,小七最是愛乾淨,這種時候都沒反應,腦子怕是被燒糊塗了。

    沈月淺臉上也好看不到哪兒去,文博武輕輕順著她的背,龔大夫跟在他身邊多年,定會有法子診治的,果然,沒多一會兒,龔大夫的手收了回去,走到桌邊寫了一個方子交給魯媽媽,魯媽媽感激涕零地讓大山去抓藥了。

    “大夫,小七怎麼了?”周氏心有懷疑,不可能是普通的風寒,她懷疑是中毒。

    龔大夫淡淡瞥了眼文博武,沉著地解釋,“該是吹冷風著涼了,之前那個大夫開的藥重,小少爺以前身子骨沒怎麼生過病,猛地藥效重了消化不了才會腹瀉。”

    周氏松了口氣,轉而讓文博武先送沈月淺回院子,她幫小七收拾身子,沈月淺堅持不肯離開,待小七吃了藥,臉色好轉了才肯離去。

    文博武扶著她,安慰道,“這幾日我讓龔大夫留下,小七好了再說。”

    沈月淺沒拒絕,依偎在他懷裡,肩膀一聳一聳抽泣得厲害,文博武抱著她,他知道她將親情看得多重,上輩子不要名聲地幫沈未遠,為了他機關算盡,不折手段,文博武步伐邁地極慢,反覆地呢喃,“沒事了,小七已經好了。”

    沈月淺仰頭,精緻的小臉上盡是淚,文博武抬手細細刮過她的眼角,聽她問,“小七是不是中毒了?”沒來由普通的風寒會如此厲害,魯媽媽和龔大夫之間的眼神他看得清楚,小七戴的如意鎖有問題,是尤氏送的,雕刻的小狗栩栩如生,小七很是喜歡,剛接過就戴在脖子上,尤氏,沈月淺面容驟冷,無冤無仇地要害小七,真的是見不得周氏過得好嗎?

    “你別擔心,不是中毒,我會處理的。”尤氏不至於想得罪小七,尤家這兩年一直想回京重振旗鼓,皇上壓著不放,怕是衝著他來的,“這些日子,你們哪兒也別去了,好好在家,我會給小七一個交代的。”

    沈月淺身子冰涼,文博武一時半會走不開,她想知道小七中毒的事,文博武拗不過,只好讓龔大夫進屋說話,屋子裡燒了炕,又燃了暖爐,他不放心地又往沈月淺身上蓋了兩床被子,沈月淺哭心情好了不好,“我不冷了,這樣下去會不會熱出毛病來?”

    文博武倪她一眼,她身子骨全身冰冷,神情木然那會將他嚇得不輕,龔大夫進屋,目不斜視地站在屏風外,如實道,“小少爺的脈象不是中毒,而是燥熱引發的癥狀。”

    沈月淺蹙眉,燥熱?大冷的天哪會燥熱,細細回想了番在周府的吃食,也沒什麼問題,難道不是尤氏對周氏懷恨在心做下的?小七出了事,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尤氏,尤氏二哥喜歡周氏,兩兄妹用不入流的法子想逼著周氏,壞了她的名聲嫁進尤家,誰知被周氏察覺,只當不認識的人打斷了尤家少爺的腿,高氏下令以後不再和尤家走動,周家和尤家結了怨,之後,尤家搬出京城,尤氏大哥做了當家人,護著弟弟妹妹的他對周家只怕也是有怨言的。

    畢竟是周氏年輕時的事,沈月淺不欲和文博武說,一時半會也不知小七身上的燥熱從何處而來了。

    沈月淺又問了幾個問題,龔大夫沒有明確的說什麼,沈月淺也聽出點其他的意思來,燥熱不是一般引發的,要看今日小七吃了什麼,沈月淺擺手讓他去問魯媽媽,魯媽媽負責小七的飲食,該是不會出岔子的。

    龔大夫退出去,沈月淺轉向旁邊不知何時睡著的文博武,心中一暖,這兩日京中動靜大,皇上和太子有意包庇,鹽監司蘇式府上被鬧得不可開交,已承諾明日供鹽,如今,只剩下戶部的銀子了,沈月淺知道文博武一定有本事解決這件事。

    文博武頭靠著床柱,修長的手指還搭在她露出來的手背上,面容俊逸溫和,再不見桃花眼裡濃濃的肅殺之氣,更像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沈月淺心中一暖,坐起來,拿沒被他抓著的手掀起被子想蓋在他身上。

    被子剛罩過他的手,文博武就睜開了眼,惺忪迷離的眼神瞬間恢復了清明,拉著她,“身子還冷不?”

    沈月淺眼眶又開始熱了,他正是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還要分心思出來來照顧她,上輩子的辜負猶如開了口子的洪水,迅猛地將她淹沒,含淚笑了笑,“不冷了,你多久沒睡了?”

    文博武誠實道,“也就一晚上。”他說謊沈月淺看得出來,他冷靜自持,今晚文貴本是準備向戶部尚書動手的,沒想著被這件事情拖住,也不知現下戶部尚書府怎麼樣了。

    試了試她手心的溫度,還是不放心,“我讓玲瓏給你端碗薑湯,再喝一碗。”半句不提他要走的事。

    沈月淺不想耽擱他,“你有事先忙,顧著自己的身子。”

    上輩子,文博武所向披靡,時常從旁人嘴裡聽說他的功績還有他的為人,如此冷漠的一個人,最後竟為了他被人萬箭穿心,她甚至懷疑他的死是有人故意作祟。

    他已經平定四方,朝廷也收到了降書,百年不會再有戰事,為什麼回京途中還會遇襲,就算是遇襲,文博武身邊能人輩出,怎麼全都死了呢?而且,文博武死後,京中一片太平,沒有再傳出其他鬧事,文博武分明是得罪了人,跳進了埋伏。

    京裡和將軍府為敵的不少,能有如此深仇大恨的確實沒聽過。

    文博武環著她身子,目光一片柔和,“時辰不早了,你閉上眼睡會兒,我等你睡著了再走。”

    看著他關懷寵溺的目光,沈月淺身子縮進被子裡,搖了搖頭,小聲道,“我沒事了,我看著你走,小心些。”

    “看著我走作甚,你看著,我只會愈發舍不得。”

    文博武的話讓沈月淺又紅了眼眶,他帶兵出征時,她站在涼亭裡,望著他翻身上馬,沒有絲毫猶豫,“我走了,你目送我走了你再回,起碼,會念著京中有人盼我平安。”

    有他在,愈發覺得自己矯情了,沈月淺再次揮手讓他先走。

    文博武明白她是鐵了心的要等他先走了,這時候,窗戶邊傳來不高不低的叩響,沈月淺也聽到了。

    “我走了,你有事告訴福祿。”起身走了兩步聽到沈月淺叫他,文博武又退回來,沈月淺張開手臂環著他脖子,在他眉心輕輕落下一吻,“謝謝你。”

    謝謝你一直愛著我,謝謝你等我可以正視自己的心意。

    重來一世,她原本不想拖累他,離他遠遠的,有些緣,哪怕是輪迴都是躲不了的。

    文博武眸子晶亮的閃了下,略帶老繭的手撫過她臉頰,“應該的。”

    這時候,窗戶又被叩了兩下,文博武不再遲疑地走出去,不望關上門窗,拿過玲瓏手裡的大氅,闊步而去,走了兩步,文貴不知從什麼敵方冒了出來,風塵僕僕的模樣,“戶部尚書連夜進宮去了,說要參您一本,皇上沒見,不過,心情貌似不太好。”

    早前,他們查到戶部尚書在外養了一個外室,兒子都好幾歲了,別看戶部尚書對人摳門,對那個外室和兒子卻是實打實的好,外室的日子不比正妻差,外室兒子登堂入室都沒被人查出來,也是他的能耐。

    “現下如何了?”

    “事情成了,主子,您說尚書大人會真的願意給銀子嗎?”戶部尚書的那個兒子跟著尚書府裡的少爺一起在家學念書,性子確實個好的,最後一句就沒不要說了。

    文博武面上不顯半分情緒,戶部要是不拿銀子,養外室被御史台的人揭發了縱是有皇上也護不住他,戶部尚書參一本也不敢拿文博武威脅他說事,最多參他帶著人去尚書府上弄得亂糟糟罷了,皇上不太高興,大冬天睡得好好的被人擾了清夢,誰高興得起來?瞥了眼身側,“還有何事?”

    “尚書大人想要見您,說戶部拿銀子也不是不行。”今日小七出事文貴是清楚的,不敢拖沓,三言兩語就將戶部尚書的意思說了。

    “我看他是舒坦日子過久了,你回去說聲,明日不開庫拿銀子,就等著後天的早朝好了。”威脅,文博武從來不放在眼裡。

    文貴小心翼翼地應下,說起另一件事,“龔大夫說小少爺卻是中了毒,對方算準了心思,知道小少爺回府後夫人會喂他喝薑湯,分開沒問題,合起來就再顯然不過的,如意鎖拿毒酒泡過,藥效緩慢,再加薑湯,姜與酒乃燥熱的根源……”

    文博武冷冰冰瞥了他一眼,文貴訕訕笑道,“龔大夫說鏈子泡在毒酒裡有些時日了,而且,對方為了掩蓋酒味,在外邊塗抹了一層香粉掩飾,龔大夫鼻子靈聞出來的。”吞了吞口水,繼續道,“奴才查過尤家了,尤家的大夫人和承恩侯府的二夫人有些交情,尤家有意和承恩侯府聯姻,攀上長公主,讓長公主在太后跟前美言兩句舉家遷回京中。”

    這麼短的時間能打聽出這些,文貴實屬不易,於是,文博武破天荒地問了句,“消息從哪兒來的?”

    文貴可高興壞了,挺了挺脊背,昂起頭顱準備好生歌頌歌頌自己,向文博武表示衷心,以後少抄寫些詩詞也好啊,第一個字沒說出口就感覺文博武漫不經心投來的一瞥,慷慨激昂的論調立即焉了下去,“龔大夫說如意鎖有問題的時候奴才就潛入周府,抓了尤氏身邊的一個陪嫁,用了點法子逼她說了點事。”想到那個陪嫁的一臉驚慌,文貴樂開了花,沒想到尤氏對身邊的陪嫁不錯,隨意指一門親事就是管事,若非擔心被壞了名聲嫁不出去,文貴還問不出這些。

    文博武撣了撣肩頭的雪,尤家和承恩侯府,他哼了聲,想起一件事來,在文貴耳邊交代了兩句,尤氏是個厲害的,早早的就做好了準備,換作別人就算了,千不該萬不該將手伸到小七頭上。

    沈月淺早早的就醒了,雪連著下了兩日,漸漸轉小,小七燒退下去了,一張臉卻蒼白了許多,啞著聲音叫她。

    沈月淺上前握住他的小手,微微笑道,“吃過早飯了沒?”

    “吃過了,吃了整整兩碗,姐姐,你和娘說說讓他放我出去玩好不好。”小七慵懶地移到沈月淺懷裡,期待地看著她。

    沈月淺掃了眼在窗邊做針線的周氏,她眼眶還紅著,人也沒什麼精神,沈月淺捧著小七的小臉,肉嘟嘟粉雕玉琢的小臉蛋此時蒼白如雪,“昨晚你高燒不退,在床上撒尿拉屎你不記得了?龔大夫說你要是不好好吃藥休息,長大了還會那樣子的,昨晚屋子裡有多臭你是沒聞到……”伸手捏著鼻子,仿佛還很臭似的。

    小七臉色一紅,推了沈月淺一把,反駁,“你胡說,我才不會。”

    “怎麼不會了,你看看你現在的的床單褥子是不是換的新的?你要是不信去院子看看,你昨晚換下來的衣衫估計還沒洗呢”

    篤定的語氣讓小七尷尬地轉向了周氏,後者臉上沒什麼表情,卻也沒反駁,小七就知道事情是真的了撇著嘴大哭起來,“我不要成那樣子,嗚嗚,以後就沒人和我玩了……”

    哭聲沙啞,沈月淺估計他好得差不多了,可要周氏放他出去玩是不可能的,就是她也不會答應,“所以你要好生養著身子啊,養好了就不會成那樣子了。”

    小七睜開眼,眼淚還在眼眶裡打轉,楚楚可憐地問道,“真的會好起來的嗎?”

    “姐姐什麼時候騙過你?”將小七安撫下來,沈月淺才轉去窗邊挨著周氏坐下。

    “我以為這麼多年過去了,有些事總該看開了,她還抓著不放,阿淺,你也看見了,不是你不招惹別人別人就會放過你的,小七的病來得突然,我看啊,就是你四舅母做的。”尤氏面無表情的陳述,沈月淺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她也覺得是尤氏,不過沒有證據罷了,“如意鎖可讓大夫看過了?”

    今早魯媽媽送去各大醫館看過說沒問題,我卻是不相信的,小七的身子我最是了解,何時像昨晚那樣子過?

    沈月淺和周氏想的一樣,不過,沒有證據便不能做什麼,“娘,您別想太多了,可否將如意鎖給我看看?”

    尤氏送的是足金如意鎖,樣式也是特意命人打造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是不是尤氏做的,一試就知道了。

    周氏將如意鎖交給沈月淺,叮囑她不要亂來,小七身子差不多好了,她不想沈月淺出了什麼事,尤氏,她會想辦法的。

    沈月淺將如意鎖交給大山,“你去一趟我們常聯絡的首飾鋪子,讓他將這個融了,打成竹葉片鑲嵌在一對毛筆上,我有用處。”

    大山拿著東西轉身出去了,是不是尤氏做的,時間會告訴她們的。

    戶部尚書求聖上開國庫賑災一事在京中掀起了不小的波瀾,之前戶部,兵部,鹽監司不管這件事,現在倒是好了,鹽監司供了鹽,戶部也主動提出該開國庫拿銀子,眾人翹首以盼等著兵部。

    到皇后生辰,也沒聽說兵部尚書有什麼舉動,倒是京外涌來許多難民,兵部尚書是第一個去京外施粥的人,這點倒是讓所有人驚訝。

    就是玲瓏也聽說這件事了,兵部尚書夫人起的頭,之後,陸陸續續有很多人家都去京外施粥了,洪家,江家,周家,都在其例。

    今日,周氏來問她的意思,皇后生辰因為災情不操辦,只有她,周氏是不願意去的,有沈月淺又不一樣了,沈月淺以後嫁進將軍府,這次若是能將名聲打開,將軍府的人也會高看她一眼,“阿淺,你覺得如何?”

    “娘,再看看吧。”一窩蜂的施粥,難民也吃不了那麼多,不如送點實際的,想明白了,給文博武去信問他可有渠道,誰知,下午文貴就帶著幾馬車的石炭來了,沈月淺震驚不已,天冷,對難民來說保暖也很重要,不料文博武直接送了過來。

    有戶部和鹽監司插手,賑災的事情如火如荼,民怨沸騰的事沒有發生,文貴這兩日也清閒下來,“小姐,我家主子本是要贈些棉被褥子之類的,可賑災,棉被全部送去前邊了。”天冷,京裡的碳漲了價,沒有一定的門道,有錢都不一定買得到。

    “你家主子這幾日如何?”這筆銀子沈月淺還是要給文博武的,京中的情形她也清楚,誰家都想趁著災情的時候撈點名聲,至少,不被人詬病,給玲瓏使眼色,後者上前拿出一疊銀票,沈月淺接過,“銀票你交給你家主子,謝謝他幫我這一回。”好幾車的碳,她不能白拿。

    文貴踟躕不敢接,走的時候主子可沒說起還有這事,回去惹了怒火,他就遭殃了,抬眸,笑了笑,“小姐客氣了,奴才一下人哪敢私自拿主子的銀兩,不若奴才回去問問我家主子再說?”說著,躬身作揖後大步離開,步伐匆忙,玲瓏奇怪道,“不過讓他代為轉達,為何他走得這麼快?”晃了眼手裡的銀票,“小姐,銀票怎麼辦?”

    “留著吧,下次給回去就是了。”

    清點好了明日出城的車馬和人手,沈月淺去雲錦院看小七,窗戶邊,就是粉紅抬著兩隻前腿,趴在窗戶邊,爪子用力的刨著窗花,裡邊傳來小七咯咯的笑聲。

    走進去,見余氏也在,沈月淺忙上前給余氏行禮,“大舅母怎麼來了?表姐可好?”

    余氏來是找周氏有話說,出門時周淳玉要來都被她拒絕了,余氏心裡憋得厲害,不找人說她心裡不痛快,周家和丁家如何決裂她現在還記憶猶新,只當是承恩侯橫插一腳,沒想竟是尤氏在背後作祟。

    沈月淺見她面色有異,估計發生了事,陪小七說了兩句話就準備回了,到門邊時說了去城外一事,“娘,我想著大家都施粥,我們不如贈送些碳,大冬天,朝廷雖然在城外搭建了帳篷,可還是冷了。”

    余氏也認為這個法子好,周家出城施了兩日的粥,現在是不需要了,“淺姐兒的法子好,這才是雪中送炭。”

    得了周氏的點頭後沈月淺才退下,余氏繼續和周氏說話,“丁家反悔那件事,玉姐兒問我淺姐兒和她說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我為人自來和善,哪會與人交惡,沒想著,到頭來竟是四弟妹,她一直怪娘偏心大房二房,也不想想她自己什麼身份。”

    不怪余氏和周氏同仇敵愾,都還是小姐的時候尤氏就是個會算計的,知道自己庶女的身份不會高嫁,那時候的周府比現在還不如,尤氏看中了周伯槐,尤家當家主母心裡也是願意的,覺得周家不會有什麼大作為,可心裡仍忌憚周伯槐是長子,闖出一片天后,尤氏會打壓自己的兒子女兒,拖著沒答應。

    之後,周家漸漸嶄露頭角,尤家當家主母更不可能替尤氏上門說親了,尤氏也是跟周家磕上了,最後嫁給了庶子周伯游,因為這件事,余氏心裡膈應了好幾年,直到四房全部搬走後她心裡才好受了點。

    覬覦自己丈夫的女子想著法子要給自己當弟妹,擱誰心裡都會不好受,“若非她身邊的丫鬟漏了風聲出來,我還不清楚尤家和承恩侯府長公主有牽扯,她人不在京城,我自然抓不著把柄,不瞞你說,小七病了,我第一時間就懷疑是不是她下的毒手,小七一直健健康康的,怎麼她一回來,小七就生病了?”

    周氏心裡也懷疑這件事,可是一直找不到證據,當年的事情余氏也是知情的,尤糠進了內院,在路上攔著不讓她走,嘴裡更是污言碎語,若非明琴下得去死手,不知會發生什麼事,事後,高氏仔細盤問過守門的婆子,皆說不知道怎麼回事,當年的婆子都被發賣了,知情的人也少。

    “我心裡也覺得透著古怪,以後再看吧。”周氏不願意主動算計人,待查到小七生病真和尤氏有關,她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余氏嘆了口氣,轉而說起另一件讓她心裡不痛快的事,“當時那事承恩侯府仗勢欺人,她尤氏不幫著自家侄女就算了,這兩日承恩侯府在城外施粥,尤氏還巴巴貼上去,想要保媒,保的不是別人是三房的姐兒,三弟妹因著之前的事對我有所偏見,不知尤氏在她耳邊說了什麼,隱隱有同意的意思,要不是娘攔著,周家以後還如何在京中立足?”

    之前周家魚死網破也不要將玉姐兒嫁過去,轉眼就將三房的孩子送上門,小高氏腦子也是個渾的,完全不為下邊的幾個孩子考慮,尤氏回來,整個周家都烏煙瘴氣的了。

    “我和娘想要去南山寺上香,之前你和淺姐兒不是也有這個打算嗎?還有幾日就過年了,爭取在年前回來,你們一起不?”周氏沒忘記這件事,這兩日,高氏被尤氏的事氣得不輕,偏生沒有證據,以往喜歡每日大家聚在屋子裡說說話,尤氏回來後高氏免了大家的晨昏定省,意思不言而喻。

    周氏猶豫了下,“不去了,明日去城外施碳,準備的年禮單子還要再細細檢查一遍,大雪堵路,你和娘也小心著點。”

    余氏走後不久,小七鬧著要去沈月淺屋子,一五一十將余氏和周氏的話說給沈月淺聽,其中許多道理他不是很懂,可見沈月淺笑得開心,他也跟著笑了起來,“姐姐,是不是很好笑?”

    小高氏小肚雞腸被人算計了不打緊,承恩侯府的情況還要看長公主點頭與否,尤氏想嫁三房的女兒攀上長公主這棵高枝,何不將自己的女兒送去?余氏看不明白,與其坐著被尤氏設計,不如迎合她,四房是多年不回京的庶女,不在太夫人老太爺跟前盡孝名聲已有損,還將自己的女兒往虎口推,尤氏要的賢良淑德她通通給她。

    有了主意,沈月淺給周淳玉去了信,周淳玉看後,第一次沒將信燒了而是拿著去找余氏,看完後,余氏心裡不由得感慨,沈月淺的手段,她都是比不上的,心裡更認定小七生病沈月淺是查到了尤氏身上的。

    對付尤氏有周淳玉和余氏,沈月淺也可以放心下來,出城這日,周氏擔心小七出門吹了風,讓他留在府裡,小七不高興,卻也拗不過周氏,眼睛水汪汪的望著沈月淺,指望她說兩句好話。

    “小七乖,姐姐回來的時候給你帶好玩的……”龔大夫說小七身子沒有大礙已經回去了,沈月淺和周氏卻不敢馬虎了,硬是將他留了下來。

    因著出城施粥的多是小姐夫人,城門巡邏的士兵也多了起來,朝廷為鼓勵施粥,專門在難民住的帳篷外搭建了木板子,沈月淺戴上帷帽,跟著周氏下了車,旁邊有幾府的小姐夫人坐在那邊聊天,丫鬟婆子手裡握著勺子給排隊的人舀粥,調轉目光,一聲天藍色銀紋直綴,秀頎如松,面色疏離淡漠的不是文博武又是誰?

    身後還跟著幾位穿朝服的大臣,皆是沈月淺之前沒見過的,文博武見著她,轉身和身後的人說了兩句什麼,就見所有人的目光望了過來,隔著帷帽,沈月淺倒不怕被他們看了去,相反的微微一笑。

    “你怎麼在這?”走近了,文博武臉上的清冷已轉為暖意,周氏盯著盧平幾人張羅,聞聲而來見是文博武,高興道,“文大少爺也在?”在外邊,周氏不好叫文博武武哥兒。

    “伯母客氣了,今日奎家和寧家出城,太夫人讓我盯著以免出了岔子。”文博武聲音低沉,好似大風吹來時卷起的地上的樹葉,在北風中逐漸消散。

    周氏順著目光看去,果真奎家寧家的都在,周氏拉著沈月淺,“這邊有娘看著,奎太夫人和寧太夫人都來了,你過去打聲招呼吧。”理應她帶著沈月淺去,可剛到,她們施放的是碳,這邊得有主人家看著才是。

    沈月淺心裡不太願意,奎家和寧家幾位小姐對她仇恨著呢,可也清楚不去的話禮數上說不過去,誰知,文博武接過了話,“伯母,您剛來,我讓文貴幫著張羅,請安一事不急,上次在將軍府見過了,不差一時半會。”

    她們在這邊說著話,旁邊奎家和寧家的小姐不約而同望了過來,奎家定的日子本是在昨日,得知寧家在今日,奎太夫人故意提前一日,有意和寧國侯府爭個高下,文博武護送兩隊的人到了這邊可沒像現在這麼熱絡幫著忙前忙後,奎太夫人心裡不舒坦,此時站在文博武身邊的本該是她的孫女才是,好不容易宮裡那位對文博武歇了心思,卻被無名小卒領了先,奎太夫人心裡如何好受得起來,可也知道她要跟一個晚輩過不去,傳出去就該讓人笑掉大牙了。

    目光打量了沈月淺兩眼,不可厚非,沈月淺確實是漂亮的,身段凹凸有致,一身月白色的團錦琢花衣裳,襯得氣質愈發高貴,髮髻上戴著碧玉金簪和腰帶上的綠色荷包相互映襯,又平添了一份靈動,光是氣質,已將她身邊的幾個姐兒比過了,如何不讓她覺得氣?

    奎家有意和寧國侯府爭文博武,昨日就給文太夫人去信要文博武幫襯,本以為文博武會一路護送,不料卻只是等在城門口,行禮後就在旁邊和幾位大臣說話,全然沒有親近的意思,此時呢,幫著張羅東西,態度親近不少,嘴角還隱隱浮著笑,奎太夫人掃了眼旁邊的幾個姐兒,心裡百般不是滋味。

    文貴送的碳本就是分好堆的,人多的人家依著男女各領一份,沒有家人的,和別人湊在一起,四個人領一份,這樣的話,保證更多的人能取暖。

    奎靜自以為因著上次的和好算得上沈月淺的朋友了,拖著長裙,盈盈站在文博武和沈月淺中間,“淺姐兒,你怎麼想到發碳啊?”往年有錢就能買到碳,今年情況特殊,朝廷嚴格把控各府的鹽,碳,多了,可是要被降罪的,她覺得沈月淺手裡的碳肯定是靠著文博武的關係來的,緊了緊手裡的帕子,白了臉色。

    沈月淺往旁邊挪了一步,讓盧平開始整理隊伍,黑乎乎的碳,一出現就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難民們現在正需要的可不就是碳嗎?一時之間,在旁邊排隊等粥的也不排了,都擁擠過來,猛然間,推擠開來。

    文博武拉著沈月淺後退一步,文貴上前,大喊道,“安靜,聽辰屏侯府管家說明情況,大家依著排隊,誰要是不懂規矩,直接回去。”

    這幾日文貴常在這邊轉悠,許多難民是認識他的,知道他是文博武身邊的人都不敢亂來了。

    奎靜幾不可見的抽了抽嘴角,對奎家,文貴可沒熱心腸幫忙疏散人群……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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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5 18:15:52 |只看該作者
第077章 女主回擊

    有文貴幫忙,難民漸漸安分下來,有條不紊地排成四排,盧平大聲地說了規矩,許多人前後開始商量,沈月淺蹙眉,想起一件事來,她不認識這些難民,若難民胡亂的拉了身邊“組”成一家人她也分辨不出來,碳不多,她希望所有人都能取暖過個好年,如此,倒是想岔了。

    奎靜側目,見帷帽下的沈月淺微微蹙著眉,精緻的鼻梁下,櫻脣微微撅起,哪怕這樣也是說不出的好看,下意識地她扭頭看文博武,文博武直視著文貴方向,並沒有發現沈月淺在想著事,順著文博武方向望去,文貴和侯府的管家說了兩句什麼,然後轉身走了,不一會兒又折身回來,手裡多了一本冊子。

    只聽文貴大聲道,“大家一定按著剛才說的規矩來,冊子上記載著名字,誰要是矇混想多得,別怪侯府不留情面。”

    奎靜不明所以,聽著旁邊的沈月淺明顯松了口氣,心裡狐疑,定是沈月淺和文博武說了什麼她沒注意到的,心裡不太好受,“淺姐兒,剩下的是下人的事了,我們過去坐會吧……”說話間轉向文博武,臉紅了紅,聲音不自主的輕柔,“表哥,你一大早就幫著祖母忙前忙後,一道過去坐坐吧。”

    奎家木板後搭建了帳篷,奎太夫人在一群人的簇擁下進去了,寧家的人緊隨其後。

    “沈小姐要陪著沈夫人,我要巡邏。”冷冰冰的語氣,目光未落在奎靜身上一眼。

    奎靜臉上的笑意維持不住,輓著沈月淺的手微微顫抖,強顏歡笑地抽回手,厚著臉皮再次詢問沈月淺,“淺姐兒一起過去吧,那邊人多,我們還能玩玩投壺類的遊戲。”

    沈月淺還沒來得及出聲,旁邊再度響起冰冷不耐煩的男聲,“表妹什麼時候不依不撓要為難人家了?沈小姐第一次出城做好事,許多地方不懂,我不是說了她走不開嗎?”

    奎靜這次直接紅了眼眶,文博武話裡話外數落她不懂禮義廉恥地纏著沈月淺,落了她的面子不說,尤其還當著沈月淺的面,癟癟嘴,以手捂面,哽咽道,“是我思慮不周,淺姐兒既然忙,我先過去找祖母了……”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約莫是哭了。

    沈月淺轉身,奎靜已經跑出兩步遠了,想起在將軍府第一次見到奎靜,貌似也是這樣哭著跑的,步伐姿勢一模一樣,調轉視線,目光落在那張精雕細琢的側臉上,張了張嘴,被他打斷,“你要跟著她走,鐵定悔得腸子都青了,我是為你好。”

    沈月淺好笑,“我又沒說你說什麼。”文博武對外人本就冷若冰霜,況且,她不至於為著一個愛慕文博武的人不分好歹的不領文博武的好意,“你不怕她去奎太夫人面前告你的狀?”

    說完,見他微微勾起脣角,極為雲淡風輕的說道,“奎家老太爺我尚且不怕,何況是太夫人。”

    沈月淺嗔他一眼,想想也是,和文太夫人親近的是奎老太爺,奎家現在的當家人,文太夫人在孫子和兄弟中可能偏頗兄弟,若是孫子和嫂子,鐵定是前者無疑了,見文博武促狹地望著她,像等著她表揚似的,順勢道,“就你最厲害,天不怕地不怕行了吧。”

    文博武往中間跨了一步,縮小兩人間的距離,問起小七來,沈月淺挑眉,“龔大夫都回將軍府了,他沒和你說?”

    文博武也不知哪兒將她得罪了,換作平時可不敢拿這種語氣和她說話,波瀾不驚道,“這幾日忙得天翻地覆,甚少回府,哪記得問龔大夫這些,待會我讓文貴跑一趟好了。”

    “別。”沈月淺一想倒是把這件事忘了,戶部和鹽監司雖然出面,可所有的人手都是將軍府出手,他一提這些,沈月淺心就軟了,聲音也跟著軟和下來,“身子已經好了,我和娘擔心他出門吹了冷風才將他留在家裡的,雪已停了,災情是不是差不多快結束了?”

    沈月淺的聲音本就吳儂細語,何況她有有意放柔了,文博武嘴角漾著笑,“年前差不多該能好,你和小七說,元宵我帶你去京郊放花燈。”賑災一事結束他還要寫奏報,怕要耽擱好幾日,推算起來,元宵能和沈月淺光明正大出城玩也不錯。

    沈月淺一怔,西邊每年的元宵等會最是熱鬧,繞著城墻一路全是,沈月淺也來了興致,“好啊,那你可要準備兩只好看的花燈,小七可挑了。”

    二人旁若無人的說著話,那邊奎家帳篷走出幾個妙齡少女,文博武蹙了蹙眉,湊到沈月淺耳邊,用極低的聲音道,“你陪伯母說說話,其他地不用理會。”說著朝幾個小姐走去,離得不算遠,模模糊糊中,沈月淺聽到幾位小姐不滿的抱怨聲,隨後,惡狠狠瞪了她一眼又不情不願的轉身回去了,沈月淺猜想大概幾位想找她的麻煩,被文博武攔下了,心裡跟抹了蜜一樣甜。

    “想什麼呢?”周氏也見著那幾位小姐和文博武說話了,寧家和奎家想和將軍府聯姻她是清楚的,親上加親,兩府關係近了不說,自家小姐有人照顧著也不用擔心受了委屈,很早的時候,高氏也想讓沈月淺嫁進周家,怕也是為著這個,周氏沒同意,她心裡邊總希望沈月淺能和她一樣找到一個對自己一心一意的男子,起碼,不用整日和一群妾室爭風吃醋消磨時光。

    文家大將軍文戰嵩就是個不納妾的,她心裡只願著文博武隨了他爹,從一而終,雖然也清楚是不太可能的,奎家和寧家,嫡小姐就算了,庶小姐估計會入將軍府做妾。

    “看著天氣,災情怕估計快過去了。”沈月淺拉著周氏的手,“娘,我們去那邊坐會吧。”既是文博武不想她和那群表妹打交道,她就當沒看見好了,別說,她和她們還沒話說。

    周氏臉上盡是溫和的笑,“走吧,去旁邊坐會。”

    風大,沈月淺裹緊了襖子,即便是這樣,坐了一會兒,身子仍冷得直哆嗦,周氏吩咐玲瓏去馬車上將炭爐子拿來,被沈月淺制止了,“沒事,再一會兒就好了。”

    沒有帳篷,四面通風,冷風直往脖子裡灌,哪是炭爐子就能取暖的,而且她們突然拿出這麼碳送人,只怕有心人會胡言亂語,這點碳往年擱大戶人家是常事,今年卻不同,想明白了,她也任由身子直哆嗦了。

    奎家的下人將這件事稟與奎太夫人和寧太夫人聽,兩人皆皺了皺眉,聽奎靜的意思還以為中間是文博武出力買的碳,如此看來倒是她們想多了,辰屏侯府人少,省著點,拿出這麼多碳不是不可能,奎太夫人揮手讓丫鬟退下,看向旁邊的寧太夫人,“剛才一事就這麼說定了?”

    和將軍府聯姻是志在必得,和寧家搶了這麼多年結果被兩個身份低的小姐奪了去,不想個法子,奎太夫人自己心裡都膈應得慌,她算是明白了,當初不該只將目光鎖在文博武身上,文戰嵩那個人常年征戰最是將義氣,早些年就該將文博文定下,以後,將軍府是誰的還不好說呢。

    寧太夫人但笑不語,舉起手中的茶杯微微示意,奎太夫人了然的舉起杯子,心照不宣地喝下。

    因著難民都需要碳,沈月淺她們拖來幾車碳兩個時辰就分完了,而旁邊的奎家和寧家的下人還等著難民排隊領粥,回到馬車上,沈月淺忙將手靠在炭爐邊,周氏責備了她一眼,“剛讓你上來你不信,現在冷著了吧?”

    周氏身子也冷,沒沈月淺厲害罷了,讓大山驅著馬車回府,又讓盧平先回去叫廚房備好薑湯,午時已過,周氏擔心沈月淺肚子餓準備在酒樓隨便吃點什麼,這時候,大山在馬車外稟告,“夫人,酒樓的送了吃食來,說是文大少爺吩咐的,您看?”

    周氏一愣,臉上盡是笑,“讓玲瓏端進來,我們吃了再回去。”說完,又小聲朝沈月淺道,“文大少爺對你是好,娘啊,也放心了。”這麼細的地方文博武都想到了,周氏能不高興嗎?

    玲瓏和端上酒樓送來的食盒,一一揭開蓋子,陣陣香氣撲來,其中還有兩碗薑湯,周氏滿意地笑了笑,“快喝一碗,別感冒了。”自己拿起一碗喝了點,讓玲瓏告訴盧平他們先回去,忙了一上午,大家怕是都累了,天冷有霧,出來得晚了。

    “夫人,酒樓也給奴婢們送了吃的,盧管家這時候怕都吃上了。”不只夫人和小姐,人人都有吃的,酒樓專門推著獨輪車送來的,都還溫著。

    周氏點頭,“那你也快下去吃飯吧,吃了我們在回去。”玲瓏將碗筷擺好,之後躬身下了馬車,知道文博武做這些都是為了沈月淺,高興不已,小姐過得好,她們的日子也才好過。

    嘗了一口,沈月淺就吃出是上次吃過的那家酒樓了,周氏也微微一怔,給沈月淺夾了一塊醬牛肉,“你上次就愛吃這個,多吃點。”

    總覺得周氏話裡有話,沈月淺微微紅了臉,還好,炭爐子裡的碳多,沈月淺離得近,倒不像是羞紅了的。另一邊,文博武同樣也給寧家和奎家送了飯,不過卻是普通酒樓的飯菜了。

    奎靜無意撩起帳篷見沈府的馬車在,想過來讓沈月淺一起用膳,實則也是存了心思炫耀一番,走近了,聞到濃濃的飯香味,丫鬟婆子的馬車裡傳來歡聲笑語,奎靜便知道文博武也給沈家送了飯菜,臉色十分難看,尤其聽到裡邊不知誰問了句,“這是哪個酒樓的飯菜,怎麼這麼香?”更是氣得她將嘴脣咬出了血,她總覺得依著文博武對沈月淺的在乎,即便是飯菜,周氏和沈月淺分到的也是她們不一樣的,可又不敢貿然上前詢問,丟了奎家的臉,奎太夫人不會饒了她,走這一趟,心裡左右不是滋味。

    回到帳篷,因著文博武差人送飯菜的喜悅也沒了,旁邊的奎煙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問她怎麼了?

    這下,飯桌上所有的人都望了過來,奎靜斂去神色,搖頭道,“沒什麼,我本是想讓淺姐兒和沈夫人過來一道用膳,誰料她們已經先吃上了,外邊風大,有些冷著了。”

    理由還說得過去,奎太夫人臉上卻不太好看了,沈府雖說與將軍府定了親事,畢竟事還沒成就開始指使文博武鞍前馬後的,她心裡不舒坦,不過,旁邊還有寧太夫人,那可是文博武正經的外祖母,“這有什麼,沈家和將軍府也算得上姻親了,我們不也是有嗎?快吃吧。”有意在姻親上加重了音。

    寧太夫人如何聽不出來,沒吭聲,嘴巴上逞一時之快可沒用,而且,文博武在,緊著沈府不算什麼,畢竟那是她以後的媳婦和岳母,如果是文戰嵩的話她說兩句還行。

    寧太夫人不接話,奎太夫人就覺得沒意思了,專心吃起面前的飯菜,奎家幾位夫人也不敢多說什麼了。

    文博武忙了一天,傍晚先將寧家太夫人送回去,之後又送奎家太夫人,完了,才回將軍府,文太夫人院子裡的婆子說文太夫人找他,文博武看了眼天色,邊走邊和婆子聊了起來,“這麼晚了祖母怎麼還沒睡?”

    汝娘伺候太夫人幾十年了,文太夫人多看重這個孫子她也是清楚的,也沒瞞著他,“奎家有人說您往沈府和奎府送的飯菜不同,太夫人心裡邊生氣呢。”

    文博武不置一詞,冷著臉道,“誰胡說八道惹祖母不痛快,今日去的不僅有奎家還有我外祖母呢,傳出去不是暗指我不孝順嗎?這個名聲我可擔待不起,汝嬤嬤,你多勸勸祖母別生氣了,旁人愛怎麼說就怎麼說。”

    汝娘就覺得這件事是奎家在中間作妖,寧家那位可是大少爺的外祖母,傳出去,好聽點是大少爺討好未來岳母和媳婦,難聽點可不就是不孝順,氣道,“您放心,我會勸著太夫人的。”

    文太夫人說的和汝娘說的沒什麼差,文博武青著臉應付,“祖母,嘴長在別人臉上,要說什麼我們也是管不著的,幸得奎家的人是向您抱怨兩句,要是換成別人,指不定怎麼編排我呢,編排我就算了,就怕將髒水潑到沈小姐身上,姑娘家的名聲最是重要了,三人成虎……不行,我要去問問奎家到底是存的什麼心思。”半點不說奎家的人挑撥他和文太夫人關係的話。

    文太夫人擰眉,拉住他,“這件事就算了,我不過就是隨便問問,你娘給侯府的年禮你可看過了?”

    “我娘做事穩妥,不會有什麼漏子的,天色不早了,祖母您快些休息吧。”文博武臉色不太好看,文太夫人知道是奎家惹著他了,也不好說什麼,待他走了,和汝娘道,“明日你讓夫人將奎家的年禮挑幾樣留下來。”

    他一走,文太夫人的臉也沉了下來,奎家是不高興她讓文博武和沈月淺定了親,而且,文博武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傳出去,對文博武名聲不好,沈月淺的名聲也會受損,沈月淺進了門,連累的還是整個將軍府的名聲,奎家這次是真的錯了。

    文貴不明白進太夫人院子自家主子還義憤填膺的樣子出來就輕鬆自得了呢?忍不住好奇,問道,“主子,要不要奴才去給奎家找些麻煩?”比起阿諛奉承,他最喜歡的就是給別人找麻煩了。

    文博武倪他一眼,難得對他的狗腿樣表示滿意,“不急,慢慢來,你讓江南那邊留下著尤家的動作就好。”

    尤家得罪了那位小舅子也是要遭殃了,文貴更好奇自家主子為什麼對奎家寬宏大量,回到院子裡,見文全也在,心裡不由得狐疑,文全一直在侯府種花。

    文全上前一步,恭順道,“奎家那邊已經安□□了人手,主子還有什麼吩咐沒?”

    文博武好看的眉微微一挑,奎家想要憑著太夫人心中的那點愧疚和將軍府聯姻,他就讓太夫人連著那丁點的愧疚都被奎家自己人磨滅,擺手道,“暫時不用了,侯府盯緊了,尤氏可不是省油的燈。”

    文全明白他的意思,稱是應下後大步離去,人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砰的關門聲讓文貴回過神來,張了張嘴,回味過文全話裡的意思,奎家在太夫人跟前多嘴是主子的意思?以前只就得主子無戰不贏,什麼時候開始奔向後宅爭鬥中去了,心裡一片沸騰,後宅之地彎彎繞繞最多,再適合他不過,怎麼著也要將文全的活計搶過來才是,小心翼翼地推開門,屋裡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文貴試探地叫了兩聲。

    “幹什麼?”

    嚇得文貴身子一抖,跳了起來,嘻嘻索索的聲響,文貴清楚文博武正在脫衣,舔了舔嘴脣,“奴才這就吩咐人備水去……”走到門口又轉了回來,乾咳兩聲,“奴才先掌燈。”

    以前他嘲笑文全在後宅種花永無出頭之日,沒想著才幾年時間,就已經能在後宅掀起風浪了,文貴心裡能比震驚嗎,很快,屋子亮了起來,文貴猶豫片刻,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欣喜,“主子,以後,跑腿的事還是交給我做如何?”

    文博武換好衣衫出來,瞥他一眼,輕描淡寫道,“看情況吧。”文貴常跟在他身邊,有的事很容易被人識破,至於文貴心裡想什麼他也是清楚的,說白了就是喜歡看人吃癟,處罰人很是有手段,人到了他手裡沒有捂得住秘密的,故而,他沒反對這個提議,尤家的事情交給文貴他才放心,“你真等不及想要人過不安穩,走一趟江南,尤家的渾水,隨你。”

    文貴雙眼冒精光,可是又舍不得離開文博武,他自己的本分是什麼還是清楚的,“那奴才能不能直接轉達給江南那邊的管事?”尤家一家子人,鬧起來不用擔心太過了,最適合他不過。

    “之前不就是你和那邊聯繫的?”文博武去偏房,轉身見文貴還在,目光漸漸清冷下來,文貴一顫,忙朝外大喊,“備水,主子要沐浴。”依著文博武陰晴不定的性子,反悔什麼的他可是不會在意,想了想,忙退了出去。

    沈月淺幫著將給各府準備的年禮送出去了,也收到不少的回禮,還有太子府送的帖子,洪素雅約她去太子府選花燈,沈月淺和洪素雅關係好,卻是第一次收到太子府的帖子,還有兩天就過年了,洪素雅即便真要送她點禮也是通過洪家,這個帖子,不是洪素雅自己的意思,沈月淺琢磨著太子妃的病情,太子妃的病拖了許久了,下邊的幾位側妃被打壓得厲害,便是洪素雅,現在還沒懷上孩子,這次請她,不知道又是為何了,帖子在元宵後,她倒是不用急著做決定。

    周氏也由著她,太子府不怎麼走動,裡邊的又都是些貴人,沈月淺現在身份還好,以後免不了要和那些人打交道,問沈月淺的意思,沈月淺說再看看,她便沒再問。

    算得上是第一次在宅子裡過年,周氏準備得隆重,一大早就拉著沈月淺和小七給菩薩拜年,快中午才停下來,最後給沈懷淵燒香磕頭,下午時,小七讓丁丁和粉紅出來表演接盤子,他不知從哪兒找來的彩色木盤子,往外邊扔,讓粉紅和丁丁去追,粉紅跑得快,穩穩地接了下來,小七與有榮焉,“姐姐,我的狗是不是很厲害?”

    沈月淺和周氏坐在走廊上,不時附和兩聲,小七玩得更起勁了,周氏說起這兩日聽來的傳聞,“是不是你和你舅母說了什麼?”

    沈月淺挑眉,訝然地望著周氏,只聽周氏繼續道,“外邊都傳你四舅母家的兩位小姐才貌過人,聰慧靈動,玲姐兒比你小點月份,周家姐兒那麼多,四房的孩子一回來都是拔尖的。”

    不怪周氏懷疑這件事是沈月淺的意思,那日余氏來可是沒有一點法子,而四房的孩子這麼快就出類拔萃脫穎而出,尤氏自己心思是個活絡的,在哪兒都喜歡低調,不愛出風頭,不像她做出來的事。

    “娘,我能和大舅母說什麼?再說了,小七那件事不是沒證據嗎?龔大夫也說了是一般的風寒,我們能說什麼?”沈月淺不解地問周氏,“是不是大舅母家裡發生什麼事了?”

    周氏嘆了口氣,“沒什麼,之前你幾位舅母出城施粥,名聲本該是一起的,外界說是玲姐兒起的頭,聽采買的婆子說好些人家想上門向玲姐兒提親呢。”

    周氏又不由得懷疑,難不成是她想多了?是尤氏想給玲姐兒挑個好的才故意抬高玲姐兒的名聲?

    沈月淺移開臉,笑了起來,她就是要捧殺四房的小姐,想起另一件事,“娘,給周家幾位表哥表弟的年禮可送到了?”

    “送過去了,你給幾位表哥準備的什麼?我看裝著的盒子挺精美的。”周氏準備好了周府的年禮,沈月淺說幾位表哥都開始念書了,要送些讀書人用的東西,幾位表姐表妹沈月淺送的是鋪子裡的脂粉,表哥表弟送了什麼周氏卻是不清楚的。

    沈月淺笑而不語,見她賣關子,周氏也不多問了。

    玩了一下午,天剛擦黑,小七就承受不住嚷著要睡覺,沈月淺和周氏要守歲,拿了馬吊,和妝娘子桐娘子一桌玩得熱鬧,就是周氏也不清楚沈月淺是什麼時候學會的,見她又贏了一枚銀踝,忍不住開口問她,“你什麼時候學會的?”

    沈月淺不假思索道,“往年都是你和沈家那群人玩,我就讓爹爹教我的,是不是沒想到我現在都還記得?”

    周氏不疑有他,在老屋那邊的時候,每年過年,她和王氏薛氏羅氏四個人一桌,沈懷淵抱著沈月淺出去看煙火,沒想著她是怪自己冷落了她,周氏鼻子發酸,“往後每年過年,娘都陪著你一起玩。”

    旁邊的妝娘子笑道,“夫人,牌桌上可沒有情分,小姐心思轉得快,您可別再放水了,我們當中,就她贏著呢。”一番話立即將氣氛熱絡起來,周氏正了正神色,嚴正以待道,“哪會,我這邊也輸著呢。”

    四個女人圍著桌子,你一句我一句十分開心,又輪到沈月淺出牌,剛放在桌上,外邊啪花炮響了起來,嚇得沈月淺身子一顫,牌落了下去,就是妝娘子和周氏也驚到了,今年沒有買鞭炮,這聲音分明是院子裡傳來的,瞬間,煙花在空中炸開照的屋子愈發明亮,旁邊睡著的小七也被驚醒了,睜開眼,見門外盧平幾人拿著細長的煙花,高興地讓魯媽媽給她穿鞋子,一下就來了精神,嫌棄魯媽媽動作慢,光著腳走到門口,轉身朝周氏抱怨,“明明就買了煙花還騙我,娘和姐姐都是壞蛋。”

    沈月淺姐兒周氏對視一眼,而盧平已經站在門邊說了實情,“今晚宮中燃放的煙火爆竹多,文大少爺差人送了一車來,福祿貪玩,走到院子裡忍不住點了一桶。”

    周氏不料還有這件事,得知過年沒有煙火,小七昨日還生了一天的氣,見魯媽媽蹲著身子讓小七坐在她腿上,心裡沒個好氣,“魯媽媽,別將他寵壞了,抱去凳子上坐著給他穿鞋。”既然文博武送了煙火,讓盧平帶著人點燃,讓小七也高興高興。

    文家送的年禮豐厚,文家重視沈月淺她心裡開心,起碼,寧氏不像王氏是會克扣兒媳的,周氏對將軍府滿意得不得了,笑道,“文大少爺來了?”

    盧平搖頭,“沒,是文大少爺身邊的文貴送來的。”說著,若有似無的瞥了眼沈月淺。

    沈月淺當即明白盧平話裡的意思,那邊小七已經穿好了鞋子,手舞足蹈的要出去,沈月淺推開凳子拉著他,叫旁邊的魯媽媽坐在她凳子上,不忘收了自己贏的銀踝子,“我擔心小七離得近,魯媽媽,你陪著我娘玩,我帶小七出去看煙花。”

    周氏心裡也比放心小七一個人,小七聽魯媽媽的話,比起魯媽媽,沈月淺更能約束住他,故而點了點頭,“盧平,將煙花搬去小姐院子,記得讓少爺離得遠點。”

    一邊繼續和三人玩。

    小七一路上興奮不已,走出院子,福祿已經不見了影子,沈月淺望著盧平,後者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後腦勺,福祿是小廝,哪能隨意進出夫人的院子,知道被沈月淺識破了。

    到了沈月淺的院子,煙花已經安置好了,整整放了三排,小七高興壞了,聽到沈月淺屋子裡傳來丁丁和粉紅的叫聲,小七大叫,“粉紅,粉紅,出來看煙花,可漂亮了。”

    今天因著是過年,沈月淺將玲瓏玲霜幾人全部打發走了,讓她們去廚房找桂媽媽們一起玩一晚上,放煙花的聲音大,狗是害怕的,沈月淺和小七道,“我們先將丁丁和粉紅牽出來送去前院,它們害怕煙花。”

    小七不明白,仰頭望著沈月淺,“為什麼會害怕?煙花很好看的。”

    “因為聲響大,它們的耳朵受不了,走吧,要是嚇壞了它們,以後就不能陪你一起玩了。”小七跟著沈月淺走了幾步,後邊的盧平突然道,“小少爺,奴才忘記拿火摺子了,桂媽媽她們在廚房可熱鬧了,不若讓小姐進屋,我帶著您先過去看看?”

    小七轉身,沈月淺也突然明白過來,怕是文博武在她的屋子裡,不自主地紅了臉,還好天黑看不見,“小七和盧平一起去吧,我安置好了丁丁和粉紅你們就回來,記得快些,這麼多煙花還等著你拿火摺子回來點燃呢。”

    小七興衝衝的主動拉起盧平的手,催促道,“那盧平,我們快點吧,你的腳還會痛嗎?”盧平的腳已經瘸了,走路稍微慢些。

    盧平心頭一熱,“沒事了,早就不疼了。”

    兩人說說笑笑的往小廚房方向走去,沈月淺這才推開門進了屋子,其他人也開始放煙花了,不過聲音隔得遠,不覺得吵,剛進屋就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熟悉的味道讓沈月淺放鬆下來,手肘往後抵了抵,“別鬧。”

    她兩這樣子和偷情私會的男女有什麼區別?不由得掙扎得厲害,誰知,文博武乖乖松了手,沈月淺動作大了沒站穩身子往後倒,靠在了墻上,隨即,屋子裡亮了起來,文博武手裡拿著燈罩,甩手滅了火摺子,蓋上燈罩子,滿臉是笑的望著她。

    沈月淺紅到了耳根子,臉上燙得厲害,“你怎麼來了?”

    文博武上前,眸子中升起一股暖意,“想你就來了。”最誠實的五個字,卻是他上輩子無論如何都辦不到的,隔著院墻,想象著她在文昌侯府陪劉氏小姑子玩牌,任由思念悔恨侵蝕著他,也不敢踏入那道隔著兩人的門。

    沈月淺沒想到他會回答,臉更紅了,拉住他的手,移開話題道,“能否幫我將丁丁和粉紅牽出去,放煙花它們肯定會嚇得大叫。”低頭,攪著手指,不敢與文博武對視。

    不知為何,看著她嬌艷欲滴的脣,他的心又開始蠢蠢欲動,指著床板道,“它們在床下,我們說會話,待會我讓文貴將它們弄走便是。”

    沈月淺咬著脣,仰頭望他,小臉還紅著,“說什麼?”

    “你想我了沒?”文博武捧著她的臉,不容她有絲毫退縮,她不知道,每次過年他多想待在她身邊,這樣,他才會覺得自己不再是形單影只,不再是站在高墻外默默望著她卻不敢靠近的文博武。

    他眼底迸射的光閃得沈月淺心揪的疼,重重點了點頭,粲然一笑,清脆道,“我也想你呢。”文博武對她的好她一直都知道,有了光明正大在一起的理由,又何必藏著掖著,伸手抱著他,汲取著他懷中的溫暖,又重複了一遍,“我也想你的。”

    文博武笑了,含笑的眸子裡閃過一滴晶瑩,沈月淺以為文博武會吻她,心裡猶豫著和他商量商量,每次事後她雙脣腫得厲害,要是被小七看出什麼就糟糕了,誰知,他已握著她的手,往外去。

    想著自己想岔了,沈月淺臉色又是一紅,院子裡有一方石桌,天冷,文博武解了自己的大氅鋪在凳子上再讓沈月淺坐,只聽一聲哨子響起,丁丁和粉紅跑了出來,循著聲音跑了,旁邊的文博武解釋,“不用擔心,是文貴。”說著,朝拱門方向喚了聲,有小廝走進來,蹲身,點燃了第一排的一桶煙花,沈月淺又興奮又害怕,抬頭,感覺耳朵被蒙上的瞬間,空中綻放出一朵巨大的蓮花,然後飄落散成星星,直至消失不見。

    正在小廚房吃東西的小七聽著聲音一怔,轉頭,見煙花在空中燦爛消逝,嘟著嘴滿臉不高興,扔了手裡的糕點叫盧平快走。

    擔心他摔著,盧平讓大山牽著小七,聽小七抱怨,“不是說沒火嗎?怎麼又點燃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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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5 18:16:11 |只看該作者
第078章 偷雞不成

    盧平悶頭憋著笑,到了院子拱門處,盧平頓足,朝大山招手道,“讓小少爺自己進去吧。”

    大山蹙眉,不明就裡的丟開手,將手裡的柿子燈籠遞給小七,站在盧平身側,小聲道,“小少爺會不會被嚇著?”

    “不會,走吧,我們也回廚房繼續。”盧平雖說不擔心,可和大山等在那兒,看不見小七人影了才往回走,走了幾步,空中的煙花迸射處好看的花形,還有小七高興的吶喊,盧平嘆了口氣,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平靜安寧的生活是靠著沒有沈未遠的二房得來的,憶起外邊打聽來的傳言,盧平搭上大山的肩頭,問了兩句,大山和那邊也有血海深仇,也默默注意著,有了共同厭惡的人,話也多了起來。

    小七見著文博武在,臉上笑開了花,跑到石桌前,擱下燈籠,雙手朝文博武要抱,“博武哥哥你怎麼來了?”

    “小七不是喜歡煙花嗎?博武哥哥就送來了。”文博武抱起小七坐在腿上,視線卻未曾沈月淺臉上挪開,周身散髮著不可言喻的暖意,以後他和她也會有自己的小孩子,每年,他們也會這樣坐在院子裡,吃瓜子,聊天,看煙花,等著新年的來臨。

    他的目光太過灼熱,沈月淺被看得不好意思,拉著小七移開了話題,頭頂的煙花讓小七移不開眼,仰著頭,沈月淺說了什麼他也沒聽見,沒迸射一朵,小七在文博武懷裡扯著嗓子大叫,沈月淺哭笑不得,最後也不說話了,靜靜地欣賞黑夜中閃耀的星火。

    大半個時辰,院子裡的煙花才悉數燃盡,小七盡了興,院子裡黑下來他有一會兒的不適應,嗓子略微啞了,可聲音滿是高興,“難怪每年過年,姐姐和表姐都要下山,竟是看煙花去了,早知這樣,我也該跟著的。”

    周氏擔心小七下山被人拐走了,一直拘在南山寺的別院,若非前兩日聽盧平說起京裡邊過年最好看的就是煙花了,他都不知道煙花的樣子,想到錯過了兩次,心裡不樂意了。

    文博武好笑,寵溺道,“元宵節我帶你去城外玩,那日城外不僅要放煙花,還有各式各樣的花燈,洪太夫人送你的花燈就派上用場了,想去嗎?”

    小七哪會不想去,拍手叫好,湊在文博武臉上親了一口,“博武哥哥,你真好,那我娘和姐姐會去嗎?”沈月淺的話還好,小七不太想和周氏出門,這不許那不許,玩不盡興,見文博武在沉思,小七主動張口道,“不如我們只和姐姐一起好不好?娘在府裡忙好了。”

    沈月淺故作惱怒地瞪他兩眼,“娘也是要去的,你要是不聽話你就在家好了。”

    小七才不怕她,吐了吐舌頭,搖著文博武的手臂撒嬌,文博武不敢應承下來,小舅子雖好,丈母娘的話更有分量,模稜兩可道,“倒是問問伯母的意思吧,伯母每天忙個不停,都沒時間出去轉轉,小七該體諒才是。”他私心裡只想和沈月淺兩個人,也知道不太可能,故而多了周氏也沒什麼。

    小七想了想,答應下來,“好。”抬手抓桌上的糖果,想起昨晚周氏和他說的話,掙扎著下地,退後一步,朝文博武躬身作揖,完了,伸手問文博武要紅包,沈月淺丟臉死了,一大早周氏就給她和小七各備了一個,轉身,讓文博武別搭理他,誰知,文博武伸進衣兜,真掏出一個大紅色的袋子,脹鼓鼓地裝得滿滿的遞給小七,“早就準備好你的了,不只你,你姐也有。”說著,往旁邊輕喚了聲,剛才點煙花的小廝手裡多了一個盒子,沈月淺直搖頭。

    “過年圖個吉利,小七都有了,沒得就差你的。”文博武一本正經,得了紅包的小七也附和,“姐姐該收著,我也有呢,博武哥哥對我真好,肯定比娘給的多。”他也沒解開繩子看,看塊頭,比周氏給的脹多了。

    文博武給他裝好,之前他一直沒尋著光明正大的理由送沈月淺禮物,倒是文博武給了他台階,替文博武將袋子收好,叮囑道,“袋子收拾好了,別讓伯母知道,元宵那日大街上賣的東西可多了,你拿我給你準備的銀子買就是了,想買什麼就買什麼,也不用徵求誰的同意,多好?”

    小七樂不可支,黑白分明的眸子淌過陣陣笑意,小心翼翼地望著沈月淺,“姐姐,博武哥哥說的是真的嗎?”

    沈月淺怎好拆文博武的台,輕輕點了點頭,在小七的興奮中又板著臉道,“不過,不能見什麼都買,別人會說你是敗家子。”

    嗤的聲,文博武笑了起來,摸摸小七的頭,凝視著沈月淺道,“小七才多大,哪懂那些,年後夫子會教導小七的,你別太操心了。”小七性子隨了沈月淺小時候,古怪機靈又有些懶散,文博武難免會幫著他多點。

    三人又說了會說,待亥時過半,新的一年算真正來了,文博武也沒了繼續留下的藉口,送沈月淺和小七到了周氏院子門口,見著她們進去,聽到傳來丫鬟婆子給她請安的聲音了才轉身離開,這個年,比他什麼時候都過得滿足。

    初二回周家拜年,沈月淺讓玲瓏將給周府眾人的禮物拿出來,送周寒軒的是一方硯台,金絲楠木的硯台邊鑲嵌了一方玉,很是惹眼,其餘幾位表哥表弟的都是上等的毛筆,筆桿子上鑲嵌了不同形狀的金,周氏蹙眉,覺得禮太貴重了,余氏還好,賈氏小高氏回禮的時候只怕要皺眉了,“要不要換點其他的?”

    沈月淺細細摩挲著給尤氏兩個哥兒準備的毛筆,笑得意味深長,“不會,娘之前不在京裡,第一次上門拜年,送幾位表哥好點沒什麼,就是擔心幾個舅母別因著回禮鬧得不高興才是。”

    周氏也擔心這點,“我也愁這個,我們不在乎回禮多少,你幾位舅母要是放心裡多不好?”

    每年的年禮單子就夠操心的,平時拜年多是給長輩送禮,給晚輩們一些零嘴錢就是了,沈月淺這番動作太大了。

    “不礙事的,就說幾位表哥正是讀書的年紀,何況這些還是娘給我打傢具剩下的木材做的,金絲楠木貴重只送大表哥就差不多了,之後的留著以後小七用,其他幾位表哥的卻是遠遠不足大表哥的禮貴重的,二舅母三舅母四舅母回禮該不會費心思了。”若是每個人都是鑲嵌了金子的筆桿子,賈氏小高氏定會為回禮苦惱,她故意將周寒軒的禮送得貴重,依著小高氏的性子心裡鐵定不舒服,回禮只怕敷衍就過了,如此,倒也好,免得周氏心裡過意不去,畢竟,她的目的可不是賈氏和小高氏。

    去到周府,出嫁的其他三位也回來了,不過都是庶女,周氏準備的銀踝子多,且魯媽媽細心,每一份都拿繡有大紅色的荷包裝著,沒人分了一個還有不少剩餘。

    周家出嫁的三位庶女,其中一位嫁得還不錯,嫁給從七品的主簿,沈月淺記得不錯的話,那位主簿的哥哥娶的是韓家的女兒,沈未遠這輩子開青樓一事是韓家在背後操縱的,這位姨母可知道些風聲?

    周惠詩注意沈月淺一眨不眨地打量她,精緻的小臉滿是沉思,覃家和韓家的關係,對於沈家的事她聽說了不少,沈月淺的事她聽到得更是多,不著痕跡地掃了眼沈月淺,一身海棠花色的襦裙,搭上雪羽肩,及地的緞面群上繡著不知名的花兒,花蕊拿黃色絲線勾成,清新脫俗,富貴逼人,蜀錦的腰帶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纖咬,更顯得身姿凹凸有致。

    周惠詩不得不承認,光是穿著氣質,沈月淺已算出眾,而傾城絕色的笑臉,脣紅齒白,不點而艷,飄飄然好似嫡仙,難怪入得了將軍府那位的眼,同樣是女子,她都看得有幾分心動,何況是男子。

    周氏倒沒想那麼多,今早,她留意的是沈月淺梳妝盒裡的頭飾,多了一副紅寶石的頭面,她記憶力好像沒有送過她這個,讓沈月淺戴,沈月淺不肯,直言太隆重了,會讓周家小姐下不了台。

    自己的女兒從小就是個漂亮的,周氏心裡也歡喜,尤其現在高氏目不轉睛盯著沈月淺的目光更是讓她高興,扶著高氏的手,“娘,怎麼了?”淺姐兒的衣衫是魯媽媽和妝娘子琢磨出來的,她也覺得好看。

    “淺姐兒這一身真是不錯,這孩子隨了你,穿什麼都好看。”高氏說的話可不違心,在家的時候周氏也是美的,便是現在,沒了丈夫,一個人要顧著兩個孩子,周氏依然風韻猶存,臉上絲毫沒有歲月的痕跡。

    余氏點頭附和,“淺姐兒的那些衣衫還真是漂亮,我啊都有些羨慕了。”

    小高氏聽得嗤鼻,自從得知沈月淺要嫁給文博武後,余氏真是將周氏和沈月淺巴結得妥妥的,小高氏心裡不樂意,她們本來就是庶媳婦,不太受待見了,余氏這麼一捧沈月淺不僅討好了周氏,帶著高氏和會對她和顏悅色的,衝尤氏擠了擠眼睛,尤氏不為所動,小高氏氣得嘴都歪了。

    周寒軒帶著周家兄妹給周氏磕頭,周氏順勢將準備的禮拿了出來,送年禮的時候,周氏給大家準備的禮都是好的,當下,年紀小的哥兒耐不住好奇打開盒子,高興得驚呼出來,周寒軒臉上倒是沒什麼波瀾,高氏一怔,她給沈月淺準備的是手鐲,給小七準備了一身衣衫,比起周氏準備的,遠遠輕了。

    周寒風拿著筆,不可置信地問周氏,“姑姑,上邊的金子雕刻得真好看,是真的嗎?”

    小高氏也顧不得余氏阿諛奉承了,上前拿著周寒風手裡的毛筆,對毛筆她不太懂,可是鑲嵌在上邊的金子可是實打實的,“哎,四妹這是何必呢,這麼好的東西拿給他們用不是糟蹋了嗎?留著給淺姐兒當嫁妝也好啊。”說著,望向淺姐兒,好話一股腦地往外邊倒,“剛淺姐兒進屋的時候我就想說了,淺姐兒這一身穿著跟畫裡走出來的小仙女似的,我家幾位姐兒都是比不上的,淺姐兒,你的衣服誰給你做的?下來向你表妹支支招,讓她沾沾你的福氣,將來也嫁個好人家多好?”

    周淳涵今年才十一歲,便是要說親還要再等兩年,高氏哪看不出她是占了便宜心花怒放得不知所云了,“好了好了,收了禮就記著你姑姑的好,專心念書,爭取考個狀元回來……”

    小高氏見旁邊的周寒軒不動,忍不住好奇,“軒哥兒,將你的盒子也打開給三嬸瞧瞧,雖都是金子,可是形狀貌似不同呢。”她暗暗計較了番誰的形狀需要的金子多些,計較下來,周寒風收到的筆桿子上的金子是最多的。

    周寒軒蹙眉,當面拆禮物已實屬不當,再,憑著重量他掂得出他收到的禮是不同的,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不太願意,誰知,小高氏卻自己動手過來,周寒軒是晚輩,不敢推辭,自己打開了盒子。

    然後,小高氏的笑就僵在了臉上,“原來是硯台啊,四妹準備的都是好的呢。”硯台邊的玉成色好,一看就價值不菲,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周寒軒已闔上了盒子,小高氏在高家的時候就是庶女,不怪沒認出這方硯台最貴重的不是玉,而是硯台的材質,余氏和賈氏可是一眼就認出來了,最邊上的尤氏跟著周伯游在江南也見識了不少好東西,她自然也認得出來。

    余氏當下不好意思起來,“四妹,送這麼貴重的禮幹什麼?”

    周寒軒想過有所不同,也沒料到貴重成這樣,拿在手裡覺得有些燙手了,沈月淺不當回事,“我娘也是希望表哥前程似錦是不是?今年官員調動大,要是表哥往上升一升,以後我和小七也能跟著沾光呢。”

    周伯槐和周氏是同父同母的兄妹,周寒軒又是周家長子,比起其他表哥表弟的確更能幫襯小七。

    小高氏神色不愉,高氏擰著眉沒計較,四房的兩個哥兒收到禮也滿心歡喜,沈月淺嘴角漾著淺笑,不一會兒,周家出嫁的幾位小姐也回來了,人多了,高氏讓周淳玉領著她們去旁邊屋子裡說話。

    周淳玉目光掃到站在角落裡不知道和周淳涵說著什麼的周純玲,一身鵝黃色的對襟褙子,米白色的拖地長裙,眉眼婉約,很有江南女子的味道,一顰一笑皆透著絲柔情,周淳玉湊到她耳邊,用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道,“別看玲姐兒比你小幾個月,心思不見得會輸給你,等著吧,待會就知道了。”

    沈月淺挑眉,果然,周淳涵和周純玲說完話就轉了過來,天真無害的笑著,“表姐,我們去亭子坐會好不好?屋子裡人多太悶了。”不止周家的姐妹,還有覃家,譚家,張家的,人確實不少。

    沈月淺來者是客,望向一臉平靜的周淳玉,後者點頭,“妹妹要是想去,就走吧,我先吩咐丫鬟將炭爐子拿過去,淺姐兒刺繡最是厲害,可以問她取經。”

    周淳涵雙眼亮了起來,親切地輓上沈月淺的手臂,招呼著其他姐妹,路上說起沈月淺的刺繡來,周淳涵心思不壞,腦子隨了小高氏,很容易被人利用,沈月淺拉著她,小聲說了幾句,立即將她的話套了出來,不由得好笑,“我去年描了幾副花樣子,涵姐兒要是喜歡,可以來侯府挑挑,讓三舅母給你做幾身好看的衣裳。”

    “好啊好啊,我娘讓我好好和你親近,就說你會給我花樣子的。”周淳涵絲毫不知道自己一句話將小高氏也賣了,心裡還在為得了沈月淺的花樣子而沾沾自喜。

    因著年前賑災一事,大戶人家的湖皆不敢用鹽,索性周家高氏是個節儉的,這些年從沒往湖裡撒過鹽,故而,坐在八角飛檐的亭子裡,除了一院子的蕭條,便是結冰的湖面了。

    說起刺繡,沈月淺話多了起來,兩世為人,她最拿得出手的便是刺繡了,上輩子,宋子御穿得一針一線都是她繡出來的,一是沒什麼事做,二是真的喜歡,喜歡不同花色的衣衫出自她手裡,喜歡看別人稱讚她的針線,現在想想,那些稱讚怕是唯一能滿足自己內心的虛榮了,所以才會舍不得。

    這輩子,她雖然喜歡,卻不熱衷,也會動針線,也不會像上輩子懷著被別人稱讚的心思,許多事,如人飲水冷暖自己,生活是自己過的,旁人不過是湊熱鬧罷了。

    人多,沈月淺說完自己要說的話倒插不進去了,見旁邊的周淳涵望了過來,沈月淺眨眨眼,起身站了起來,“表姐,你們說著話,我自己到處逛逛。”

    周淳玉蹙眉,見旁邊的周淳涵躍躍欲試,沈月淺又安之若素,點了點頭,叮囑道,“天冷,地滑,小心些。”

    沈月淺頷首,走了兩步,周淳涵就站了起來,“我和表姐一起去,玲姐姐,走吧。”

    被點名的周純玲臉色白了一瞬,很快便恢復了正常,低著頭,侷促不安地跟在了身後,鵝卵石鋪成的甬道兩旁滿是堆積的白雪,沈月淺回眸,朝身後的周純玲道,“玲姐兒上前我們齊平著走吧,之前你不在京裡,我對你也太熟,可別覺得我生分了才好。”

    “怎麼會,雖然不在京裡,很小的時候我們也是見過的。”周純玲大著膽子往前一步,站在沈月淺的另一側,三個人走在道上有些擁擠了,倒也不是說不能走。

    湖邊,光禿禿的柳樹滿是堆積的雪,東一墜西一坨,好似柳絮,增添了不少的生機,沈月淺站在柳樹下,周淳涵提議去湖邊,趴在石欄上拿著桿子戳湖邊的冰,試試有多厚。

    周純玲一頓,支支吾吾道,“妹妹,不好吧,湖邊全是雪,要不小心滑下去了……”語聲未落,沈月淺抬腳往前一步,腳底打滑,身子往石欄邊倒,周純玲下意識的伸手拉,幫沈月淺穩住了身子,不過卻扭了腳。

    周淳涵嚇得不輕,見沈月淺擰著眉,臉色慘白,六神無主道,“可怎麼辦,我也不知道表姐真的喜歡去湖邊玩。”這個法子還是周純玲告訴她的,說沈月淺一定會喜歡去湖面滑冰的,她擔心湖面的冰層不夠厚,想著先拿桿子戳戳,厚的話再下去,誰知成了這樣。

    “我沒事,扶著我站起來,休息一下就好了,幸得有玲姐兒,不然我一下子衝下去了也不可知。”小臉上滿是對周純玲的感激之情,周純玲不知如何反應了,臉上一會紅一會兒白,好不精彩,她不過隨意一抓,怎地就將她抓回來了?百思不得其解。

    沈月淺腳受了傷,高氏將周純玲和周淳涵訓斥了一通,沈月淺拉著她,笑著解釋,“是我沒看清腳下的路,不願她們的,若非玲姐兒及時拉住我,我怕是衝下去也說不定。”

    高氏臉上這才好看了,說起玲姐兒她雖然看不上,畢竟是周家的子孫,笑道,“玲姐兒是個好的,回來後每天來我院子陪我不說,還給我做了一套呼吸,擔心天冷了我膝蓋疼,是個好的。”

    “可不就是,玲姐兒回來後,我家玉姐兒也說自愧不如呢,玲姐兒知書達理,待人親厚,是個有福氣的。”余氏在旁邊幫腔,沈月淺給周淳玉的信余氏也是看了的,沈月淺懷疑小七的病是周氏下的手,一定是要報復回去的,尤氏設計壞了周淳玉的名聲,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雖然不知道沈月淺具體的計劃,總之,沈月淺不會害她和周淳玉,要她們捧著周純玲,捧著便是了。

    於是,屋子裡倒是將沈月淺滑了一跤的事忘得一干二淨了,說起周純玲的好話來。

    不到兩日,京裡邊關於剛回京述職的周家四老爺家裡的姿容絕美,性子溫順善良的小姐好奇起來,不由得想起年前的施粥,據說也是她提醒周太夫人的,一時之間,打聽周純玲的人也多了起來。

    沈月淺是二月的生辰,比周純玲大幾個月,可也到了說親的年齡了,尤氏拖著不就是等著回京後想給周純玲挑個好的嗎?

    繁華的街道背後,一信差拿著信敲響了一處宅子的側門,躬著身子,態度卑順,“這是我家夫人給二夫人的信,謝謝嬤嬤代為轉達了。”說著,從兜裡掏出一錠銀子,婆子滿臉是笑的收下,擺手道,“知道了,你先回吧,下次有信的話還來就是了,今年都是我守著這道門了。”

    男子又躬身施了一禮後才退下。

    婆子拿著信,送去二門,招來裡邊的丫鬟,“這是江南尤家大夫人送給二夫人的信。”

    丫鬟瞥了眼婆子,猶豫地接過信,不肯走,承恩侯府因著三少爺,名聲雖然壞了,可長公主還在,上趕著巴結的人不會少,回回往府裡遞個信穿個消息的都會有賞銀,沒有賞銀,丫鬟可不會白忙活。

    婆子嘴角抽了抽,嘴裡罵了兩句髒話,滿是皺紋的臉上仍然堆著笑,從衣兜裡掏出十枚銅板,數了五枚遞過去,“你倒是個人精,人只送了十枚,我這可就給你五枚了,你一定要親自交到二夫人手上,明白嗎?”

    丫鬟接過銅板,這才挺著身板扭著腰身走了,婆子碎了一口痰,罵了句狐媚子,還好她腦子轉得快,否則要她將一錠銀子拿出來分不是剜她的心窩子嗎?

    承恩侯府的二夫人旁氏也是江南人士,和尤大夫人是閨閣中的交情,丫鬟逞上信,旁氏正坐在桌前,核對今年春天莊子上要的種子,瞥了眼信封,擱下手裡的單子,示意丫鬟拆開,漫不經心地看著剛塗抹了丹寇的指甲,小拇指的邊緣花了,擰著眉,心裡有些煩躁。

    待看了信,眉頭擰得更甚,承恩侯府現在是長公主說了算,尤大夫人要她替周家三房的姐兒保媒說給吳炎辰,尤家那位小姐也回京了,也是這麼個打算,近日關於京中的傳言她也聽說了一些,擱下信,擺手讓丫鬟出去,在桌前坐了一會兒,沉思著長公主會不會答應,那件事後,長公主對文昌侯府也是懷恨在心的,若非文昌侯府老侯爺病重,皇上下旨讓劉氏和宋安雯回來,長公主肯定不會同意。

    想了想,去了長公主屋裡,長公主正在預算今年鋪子莊子的收益,以便每個月核算的時候看看是否達到她心中的預期,見旁氏來了,指了指對面的凳子,“怎麼來了?可是院子裡缺什麼?”

    旁氏娘家在江南,每年都沒回去拜過年,長公主這方面還是體恤旁氏的,害怕她想起親人,很多時候進宮的時候也會帶上她。

    “之前不是和您說過周家三房那位小姐嗎?辰哥兒年紀不小了,早點成家立業,您放心,我也為著他高興。”吳炎辰從那件事後一蹶不振,長公主再慣著他也不敢隨意放他出去了,那件事,皇上太后對她極為不滿,連帶著侯爺還落了懲罰,還好,之後安分了下來。

    聽旁氏說起,長公主回想了一番,不太願意,“周家三房庶子吧?庶子嫡女,身份也低了些。”長公主心裡對周家膈應得很,周淳玉看不上承恩侯府,嫁去大將軍府的時候可沒聽說表現出半分不樂意來。

    “那位姐兒是個好的,性子單純善良,沒什麼壞心思,對人也熱心,說給辰哥兒的話以後您也不少操些心不是?”旁氏知道長公主看不上三房,可好友求她幫忙,總要開這個口才行。

    長公主遲疑片刻,眉眼蹙起的眉頭微微舒展開來,“三房身份低也就算了,那位姐兒名聲如何本宮卻是沒怎麼聽過,倒是四房的姐兒名聲不錯,進退有度,知書達理,同樣是庶子嫡女,那位比起三房的只怕要好得多。”

    實則,旁氏心裡想的也是周家四房的孩子,可尤大夫人心裡打什麼主意她大概是清楚的,吳炎辰現在的情形能不能說到親事都不好說,真說了三房的孩子,周家的名聲可就壞了,可若是四房的話,旁氏深思一番,只怕尤大夫人不太樂意了,又不好忤逆長公主的意思,便點頭道,“也是,那位姐兒的事我也聽說了不少,可是,對方保媒保的是周家三房的姐兒,換成四房會不會不太好?”

    長公主哼了聲,不屑道,“本宮的兒子看上誰是她的福氣,哪家的姐兒不是一樣的?別以為我不知道尤家打什麼主意,告訴她,本宮只看得上四房的孩子,讓她自己拿主意吧。”

    見長公主冷了臉,旁氏也不好多說什麼了,踟躕地應下,“那我再問問那邊的意思,那位姐兒一直不在京中,您也別想多了,指不定是擔心入不了您的眼,比起介紹旁的女子給辰哥兒,尤家自然更希望能主動巴結您不是?”

    長公主腦子不笨,憑著尤家,還不敢給她臉色看,想明白了,神色舒緩不少,擺手道,“過兩日就是元宵了,元宵後太子府設宴,往年本宮不願參與這些,今年聽說宴請了將軍府未來的兩位兒媳,本宮想去看看熱鬧了,那天你和本宮一起吧。”

    “是,那我不打擾您了,我先給那邊回了信,問清楚那邊的意思了,再給您回話。”旁氏笑盈盈地退出去,轉過拐角,臉上的笑瞬間全無,朝身邊的丫鬟招手,“你去周府,叫周四夫人去城東的百貨鋪子,我有話與她說。”

    之前一直想說三房的孩子,沒想到長公主看上了尤氏的孩子,也是尤氏的福氣。

    尤氏正讓大夫細細檢查辰屏侯府送來的禮,不怪她疑心重,她私自將侯府送來的年禮收起來已經讓周寒勁和周寒東對她不高興了,這次送的毛筆兩人喜歡得緊,若再收起來,只怕兩人要找她鬧了。

    大夫裡裡外外檢查了番,確定道,“夫人,毛筆做工精細,還是狼毫筆,只怕要花不少銀子呢,沒任何您擔憂的有毒之類的,夫人,不是老夫亂說,用得起這種毛筆的多是富貴人家,以後啊,有大出息的。”

    尤氏只想知道有毒與否,不想聽廢話,賞了銀子,讓丫鬟送大夫出去,逢著周寒東和周寒勁進屋,側著身子,讓大夫先走,問尤氏,“娘,您身子不舒服?”

    尤氏搖頭,臉上有了暖意,“好著呢,你們怎麼來了?”想要手毛筆已經來不及,兩人躥到她跟前,一人一手奪了筆,關切的語氣立馬轉成了抱怨,“娘,這是姑姑送我們的,你為何要收起來?過年時候姑姑送的一箱子東西我們連影兒都沒看到,其他幾位哥哥拿出來給我看了,可好看了。”

    尤氏心知上次那件事過分了,笑著道,“這隻筆你們好生保管著,你們祖父說過年後跟著幾位哥哥一起去家學念書,可要聽話討夫子歡心知道嗎?”

    兩人捧著筆,愛不釋手,說起元宵節去京外放花燈一事,尤氏想了想,應下了,那日她沒什麼事,跟著去看看也好,這時候,送大夫出門的丫鬟回來了,腳步匆匆,一臉急切的模樣,進了屋,見兩位少爺還在,生生將到嘴邊的話吞了下去。

    尤氏蹙眉,神色鎮定的讓兩人出去,將毛筆保管好了找姐姐玩,待人出了屋子,蹙眉道,“什麼事慌慌張張的?”

    “夫人,承恩侯府那邊傳了消息出來,長公主貌似看重小姐了,吳二夫人約您去城東的百貨鋪子。”丫鬟是尤氏身邊的心腹,尤氏什麼都沒瞞著她,故而,將三房的孩子說給承恩侯府的三少爺的目的她也是清楚的,三年前想說給大房的嫡小姐,誰知失敗了,好不容易移到三房,沒想著事情又出了岔子。

    “怎麼會這樣?”尤氏坐不住了,起身往外走,“我要去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說好的怎麼又變了卦?”若吳炎辰是個正常的,這件事對尤氏來說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偏偏吳炎辰喜歡男子,還是她大嫂從旁氏嘴裡聽來的,這樣她才想著利用大房一把,沒想到最後事情落到玲姐兒頭上去了。

    丫鬟小跑著跟上,“夫人,吳二夫人說明日,您現在去也是見不著人的。”

    一整天尤氏都心不在焉,翌日,早早的就讓門房備好馬車出了門,沈月淺睡醒了玲瓏就將周淳玉遞來的消息說了,玲瓏大概清楚些,可具體不太了解,見自家小姐笑得開心,忍不住好奇,“四夫人出個門,小姐您就如此開心,要不要讓大山打聽打聽四夫人去哪兒了?”

    沈月淺伸了伸懶腰,看向窗外,難得的好天氣,心情極好道,“不用,順其自然就好。”沈月淺本來猶豫著要不要大山放點風聲出去,誰知,她沒行動,不知誰散步的謠言,誰長公主看中了周家四房的小姐,想要為三少爺求娶周純玲,大山替沈月淺清點鋪子裡的庫存去了,回來將這件事說與沈月淺聽,沈月淺難掩震驚,難不成是余氏的意思?想想不太可能,四房和承恩侯府的親事多半是*不離十了,余氏犯不著在這時候露出馬腳來。

    到了下午,又有了新的版本,說是尤氏約了旁氏,自己求旁氏在中間牽的線,不說沈月淺,就是余氏和周淳玉心裡都起了疑,覺得是不是沈月淺故意叫人傳的,畢竟,尤氏出門知道的人不多,去見旁氏也是她們猜測的。

    尤氏自然也聽到了,怒不可止,誰要壞她和周純玲的名聲?今日,旁氏的意思是長公主確實看中周純玲在外邊的名聲了,比起默默無聞的三房,當然更願意好名聲在外的周純玲,尤氏說了好久讓旁氏回去替周純玲周旋,現下有了這種苗頭,周純玲不嫁去承恩侯府還能嫁去哪兒?生了一通氣,讓人出去查,到底誰在敗壞四房的名聲。

    “四夫人,太夫人讓您去一趟。”高氏身邊的婆子站在門口,將尤氏臉上的怒火盡收眼底,不動聲色地別開臉去。

    尤氏一驚,立馬斂去了周身的戾氣,扯了扯嘴角,卻是笑不出來,她身邊的丫鬟反應快,走到門邊答道,“四夫人聽說了外邊的事正生著氣呢,今早出門本是約了熟人聊天,不想被有心人亂說一通。”

    尤氏臉上這才好看了點,情緒已經平復下來了,整理番儀容後去了高氏院子。

    高氏穿著身朱紅色的緞面長裙,盤腿坐在炕上,髮髻一絲不苟,臉上隱隱有慍色,尤氏眉宇已恢復了平靜,淺淺笑著屈膝微蹲,“娘,您找我?”余氏,賈氏,小高氏也在旁邊坐著。

    余氏臉上沒什麼表情,賈氏則一副幸災樂禍,小高氏則是氣急敗壞的模樣,尤氏想給三房的孩子做媒小高氏是清楚的,擔心小高氏不同意,尤氏透露吳炎辰性子已經改好了,將吳炎辰誇得天花亂墜,此時莫名其妙傳是周純玲,難怪小高氏生氣了,覺得尤氏當著人一套背著人一套,兩面三刀的人。

    故而,小高氏陰陽怪氣道,“四弟妹總算來了?不會是在家裡偷著樂吧,我們可是等得茶都涼了呢?”小高氏性子直,什麼都寫在臉上,高氏掃了她一眼,見她臉上滿是羨慕嫉妒,沉著臉道,“茶冷了就換杯熱的,不信你還閉不上嘴。”

    小高氏立馬禁了聲,眼神像淬的毒的刀劍往尤氏身上插,承恩侯府在小高氏看來可是高得不能再高的門第了。

    “娘,想必您也聽說外邊的事情了,您可要為玲姐兒和兒媳做主啊。”說著,尤氏就雙膝跪倒在地,嚶嚶哭了起來,余氏嘴角揚起嘲諷的角度,瞥了眼小高氏,後者以為余氏是笑話她,心裡愈發不痛快,都是尤氏這件事給鬧的,尖著嗓音道,“娘能給你做什麼主,玲姐兒的婚事不是你自己求來的嗎?也是你能耐,我家雨姐兒涵姐兒就沒這麼好的福氣……”

    “閉嘴,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高氏再次惡狠狠瞪了小高氏一眼,警告意味慎重,小高氏立馬咬著脣,安靜了。

    高氏也聽說外邊的事情了,心裡再不喜尤氏也不能讓四房壞了整個周家的名聲,心煩意亂道,“起來說,到底怎麼回事。”

    尤氏哭得梨花帶雨,臉上的妝容也花了,余氏不在意地抿了一口茶,若非得知周淳玉和承恩侯府之間是尤氏從中作梗,此時她怕是會為尤氏說兩句好話,家和萬事興,進了周家的門她一直秉承著這個原則,沒想到子女差點被尤氏害得嫁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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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5 18:16:29 |只看該作者
第079章 元宵燈會

    尤氏哭哭啼啼地直起身子,肩膀聳動地厲害,高氏心裡不喜,耐著沒發脾氣,旁邊的小高氏哼了聲,“四弟妹,娘問你話,你倒是快說呀,難不成玲姐兒找到了好人家,娘還會攔著她不成?”

    小高氏腦子不笨,往回高氏生起氣來,可不會出聲吼她,脾氣愈大語氣愈是平靜,現下,怒斥她分明是做給尤氏瞧的,想明白了這個,小高氏咧著嘴,笑得十分開懷,當然,也沒忘記向尤氏射刀子。

    “娘,外邊傳言兒媳也不清楚怎麼回事,兒媳回京後,娘家大嫂讓我捎了點江南的特產給承恩侯府的吳二夫人,承恩侯府哪是我們這種小戶人家能攀得上的?兒媳不想被別人說三道四,讓身邊的丫鬟先去承恩侯府知會吳二夫人一聲,二夫人就約兒媳去了城東的百貨鋪子,不想怎麼流出這些話來,玲姐兒回京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娘您可也是看見了的。”尤氏邊說邊拿手帕掖著眼角的淚,可謂是聲淚俱下。

    小高氏不樂意了,扭了扭身子,側對著尤氏,“四弟妹說得是什麼話?我們周家雖沒有侯爵,哪兒就算小門小戶了?別忘了,軒哥兒媳婦可是尚書家的嫡小姐,玉姐兒可馬上要嫁進將軍府了,怎麼就是小門小戶了?”

    尤氏神色一僵,臉上愈發委屈,“三嫂,是我說錯了,剛回京不懂事,您別跟我一般計較。”

    余氏默不吭聲,目光在尤氏身上沒有挪開過,自然將尤氏下抿的嘴角瞧得一清二楚,懂得委曲求全,尤氏,確實是個厲害的,小高氏哪是她的對手,拿去茶杯,又抿了一小口,出來打圓場道,“三弟妹也別說,四弟妹心裡怕也不好受,事關玲姐兒和整個四房的名聲,先是想想怎麼辦吧,娘,您說呢?”

    高氏低著頭,沉思道,“眼下,只希望是空穴來風了,玲姐兒真要入了長公主的眼,周家和承恩侯府只怕要對簿公堂了。”高氏想著尤氏剛回京不知道深淺,三言兩語將吳炎辰的嗜好說了,警告尤氏道,“你別學那些眼皮子淺的只看著那高枝而毀了玲姐兒一生,實在不行,我託人給玲姐兒先說門親事擱著好了。依著承恩侯府和周家的恩怨,玲姐兒過去日子也不好過。”

    尤氏感恩戴德地答應下來,“多謝娘給玲姐兒做主。”

    高氏擔心出了什麼麼蛾子,讓尤氏先回院子,對余氏道,“你隨我出門去一趟孫家,問問孫家太夫人可認識適齡的哥兒,回京述職的官員多,門第低些不打緊,早點將日子定下來,以免橫生枝節。”

    余氏不動聲色地瞥了眼神色不自然的尤氏,滿心歡喜的應下,“那好,我回院子叫上研姐兒一起。”

    高氏點頭,想著孫思妍做事有分寸,有她在中間,確實好說話得多。

    誰知,還沒走到門口,前邊的人送來消息,說是長公主帶著媒人上門了,要向三少爺求娶玲姐兒,高氏蹙了蹙眉,怎地這麼快?拍了拍扶著她的余氏,凝聲道,“你留下應付長公主,我和研姐兒走側門好了,萬不能應下這門親事。”

    余氏自然滿心應下,送高氏出了側門,意味不明地看著身側的丫鬟,後者小心翼翼地點頭,湊上前回稟道,“奴婢已經讓人望四夫人院子送了消息,夫人您看,現在我們怎麼辦?”

    余氏挑眉,擲地有聲道,“沒聽太夫人的意思?哪怕得罪了長公主也要將這件事攔下嗎?”

    而剛回屋裡想辦法的尤氏得知長公主親自上門,知道壞事了,當年她從中介紹周淳玉的事旁氏雖瞞著長公主,可稍微一想就能知道是她的意思,如果長公主將這件事揭發開來,高氏和余氏肯定會容不下她,尤氏腦子裡快速琢磨著,玲姐兒要是嫁給吳炎辰,好處也是不少的,起碼,長公主就是玲姐兒婆婆,以後東哥二,勁哥兒科舉的話要是有長公主在皇上面前美言兩句,不會是給周寒軒,而且,大房的玉姐兒嫁的可是大將軍府,依著余氏和周氏走得近的關係,要玉姐兒幫襯四房是不可能的,這麼一來,玲姐兒嫁進承恩侯府的話好處可就太多了。

    說不定,還能幫著尤家進京,想明白了,尤氏心底也暗暗認下了這門親事,讓丫鬟注意著那邊的動靜,憑著之前周家都拿長公主沒辦法,如今,玉姐兒的親事在即,周家更是不敢得罪長公主的,玲姐兒的這門親事,倒不用她操多少心思。

    尤氏回京後本是想在中間牽線,讓三房的孩子嫁去承恩侯府,如此,整個周家的名聲可就壞了,她再給玲姐兒說一門好親事,最好能從周家分出去單過,否則,周伯游上邊有兩個嫡子壓著,以後官職也不好升,這次,大哥可是幫忙打通了關係的,不出意外,周伯游任刑部侍郎的職位不會出什麼亂子,劉海得罪了人,這個位子肯定是保不住的,分家出去,憑著刑部侍郎這個官職,何愁不會比周家高?

    可是,經長公主一鬧,事情怕是要重新謀劃了,周伯游的刑部侍郎這個位子不能丟了才是,至於分家,還要再看看了。尤氏這邊琢磨著事,那邊丫鬟看著院子裡的情景嚇得不輕,忙回來通稟,“四夫人,不好了。”

    尤氏擰著眉,神色凝重,“何事,是不是大夫人不同意?”余氏最以高氏馬首是瞻,高氏不見人影必是出去了,這門親事,余氏是不敢自己應下來的,否則,得罪了她不說,高氏也不會饒了她。

    丫鬟吞了吞口水,豈止是不同意,“大夫人和長公主身邊的婆子鬧起來了,說長公主欺人太甚,要進宮面見太后請太后為她做主了,奴婢瞧著長公主貌似氣得不輕,您要不要去前邊看看?”

    尤氏來回踱步,沒想到余氏竟會硬碰硬,她是不敢出去的,要是長公主稍微不留神將她害周淳玉的事說了,周家就容不得她了,她想分家不假,可是分不是被周家攆出去,想了想,湊到丫鬟耳邊低聲叮囑了兩句,“你快去快回,記住別讓人發現了。”

    丫鬟點頭,匆匆忙跑出去了,而前邊,余氏和長公主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長公主從小沒吃過虧,上次栽到了周家手裡吃了閉門羹,這次還是,不由得怒火中燒,“余氏,你別給臉不要臉,本宮看上周家的小姐是你們的面子,男未娶女未嫁,怎麼就不能上門求親了?太夫人呢?本宮要見太夫人。”

    余氏不為所動,心裡對長公主不是沒有怨恨地,那些日子,所有人對府裡的少爺小姐避而遠之,要不是玉姐兒去了南山寺,下邊幾位能否說親都不好說,可長公主畢竟是皇家之人,余氏不至於做出越矩的事來,“長公主,臣婦也說過很多次了,太夫人不在,至於侯府和周府,這輩子是不可能結親的,您要是想仗勢欺人,臣婦不介意去宮裡請太后為臣婦做主。”

    之前那件事後,太后面上不說,心底是對她不滿意的,加之現在周淳玉說的是大將軍府,那位太夫人跟太后的關係可比她和太后關係好,愛屋及烏,太后哪怕不喜歡周家看在將軍府的面子上也會給余氏一分面子,而且,她這時候來鬧,無異於要壞了周府的名聲,太后怕是不會饒了她,長公主心裡極為不痛快,一時又找不到發泄的出口,“尤氏呢,將尤氏給本宮叫出來。”

    “長公主還是請回吧,四弟妹剛回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出了名的膽小。”余氏身上穿著朝服,她的誥命雖然低,可穿著這身還是能進宮面見太后的。

    長公主吃了閉門羹,走的時候恨不得將余氏盯出個窟窿來,周淳玉無論是臉蛋還是性子都是好的,誰知周家卻是一群死腦筋,“本宮明日再上門,就不信了,本宮天天來,誰敢跟本宮爭兒媳不成。”

    余氏嘲諷地笑了聲,沒回長公主的話,她心裡可巴不得長公主天天來呢。

    到門口,見旁氏也來了,長公主心裡不舒坦,說話語氣也不太好,“你來做什麼?”

    “我來和您說件事,您被急,辰哥兒是個好的。”旁氏湊到長公主身邊說了兩句,長公主不怒反笑,濃妝艷抹的臉盡是嘲諷,“虧得余氏冒著得罪本宮的危險也不答應,尤氏倒是個明事理的,今天本宮也累了,明日開始,就讓媒人上門就是了,務必每天都來,哪怕把周家的門檻給本宮踩破了也要讓全京城的人知道,周家,還是要和承恩侯府聯姻。”

    “我知道了,走吧,我扶著您回去。”旁氏也不清楚尤氏心裡打什麼主意了,剛還讓她在長公主面前周旋不想將玲姐兒嫁進承恩侯府,轉身就讓她勸著長公主她答應這門親事了,幸得她之前沒找長公主說,否則,兩面三刀的,長公主會如何看她?

    兩人上了馬車,準備出門小高氏和身邊的丫鬟也到了門口,“夫人,沒聽說吳二夫人也來了?怎麼她也在?您看,之前聽說長公主被大夫人氣著了,眼下哪有生氣的樣子?莫不是承恩侯府和五小姐的親事定下了?”

    小高氏倪她一眼,“別亂說。”垂著頭,想了許久才明白尤氏打什麼主意,不屑道,“嘴裡說得多不樂意,大嫂也是個傻的,幫著人出頭,誰不知,人已經在背後同意了呢。”小高氏心裡哪咽得下這口氣,轉身朝余氏院子走,邊吩咐丫鬟,“你去和掌櫃的說聲,今日沒時間,哪天有空了再說吧。”

    丫鬟點頭稱是,吵著門口的方向出了大門。

    “大嫂,你怎麼就和長公主鬧起來了?”小高氏徑直去了余氏屋子,門口的丫鬟想要攔下都來不及。小高氏進屋,見余氏正在換衣裳,對尤氏怨恨更深了,“大嫂,虧你還為著四弟妹得罪長公主,我看啊,四弟妹早就答應玲姐兒的親事了,你啊,也是白得罪人。”

    年輕那會小高氏和尤氏關係走得就不太近,她是高氏的侄女,高氏不喜歡尤氏她是看得出來的,嫁進周家又是新媳婦,仗著有高氏撐腰極為看不起尤氏,要不是這次回京,尤氏主動說幫下邊的姐兒說門好親事,她也不會主動和尤氏交好,誰知最後被人看了笑話,好親事哪會落到她頭上?

    余氏讓丫鬟給小高氏奉茶,一臉為難道,“我也是沒有法子,承恩侯府三少爺什麼人你也是清楚的?當年若非鬧出那件事,玉姐兒的一生就毀了,承恩侯府最愛仗勢欺人,娘說了不同意,四弟妹不也不樂意嗎,身為大嫂,我不在前邊扛著,誰扛著?”

    小高氏心裡也覺得余氏長嫂的身份難做人,不過說尤氏不樂意她是不信的,“大嫂,我與你說好了,我在門口見著吳家二夫人也來了,和長公主有說有笑,看長公主的神色,貌似一點都不著急的樣子,那位二夫人不是和四弟妹關係匪淺嗎,我看啊,定是四弟妹偷偷和她說了什麼讓長公主高興的話,你想想,除非是親事,否則還有什麼值得長公主高興的?”

    “不可能吧?”余氏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讓高氏翻了個白眼,往回還以為余氏是個聰明的,誰知也就那樣子,擱下茶杯,躬著身子,循循善誘的神情道,“你想啊,長公主鬧得這麼厲害,卻不見四弟妹人影是為什麼?還不是早就和長公主串通好了,表面上裝清高是被長公主逼著答應的,實則怕娘不高興,你也說吳家那位性子不是好的了,四弟妹要是答應下來,你說娘會怎麼樣?”越說,小高氏覺得自己越是聰明,這麼淺顯的道理不是明擺著嗎?頓了頓,見余氏腦子還沒轉過彎來,繼續道,“娘肯定會生氣,怪四弟妹攀龍附鳳害了玲姐兒一輩子,可要是被逼迫的,情形可就完全不同了,娘只會覺得是長公主欺人太甚,說不定還會心疼四弟妹和玲姐兒。你要是四弟妹,你選哪種法子?”

    余氏被說得一愣一愣的,小高氏心滿意足地直起身子,慢悠悠端起茶杯,“大嫂也別氣憤,這件事若不是我無意間發現了,稍微想得深些,也沒琢磨過來,等著吧,四弟妹一定會同意的。”

    余氏佩服地看著小高氏,稱讚道,“三弟妹,還是你厲害。”

    “大嫂只是太怕別人當親戚了,有的人就是白眼狼,喂不熟的。”小高氏說得抑揚頓挫,余氏心裡好笑不已,當初也不知誰巴著尤氏想要將孩子嫁去承恩侯府的了。

    不過,這件事有小高氏在中間,接下來的事她就輕鬆了。

    高氏和孫思妍去了趟孫府,回來聽說余氏和長公主鬧了起來,孫思妍心裡隱隱擔憂,都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長公主狠下心來可是個不管不顧的,便是當著面杖殺了余氏最多也是關禁閉的事,可是婆婆的事孫思妍也不好勸,她心裡總覺得余氏在這件事情上反應過激了,又說不出為什麼。

    沈月淺聽說了長公主帶媒人去周府的事,尤其小高氏在中間蹦噠得厲害,心裡好笑,小高氏愛貪小便宜,為人吝嗇,真要讓她像尤氏沉著性子來害人估計不太可能,小高氏的性子更像直接將人杖斃的主。

    明日便是元宵了,文博武說了元宵帶小七出城外,小七生怕有變,纏著周氏問這問那,周氏被他纏得沒了法子,板著臉道,“要是一直問,明日博武哥哥來我也不讓你出門。”

    小七立馬禁了聲,楚楚可憐地趴在沈月淺腿邊,黑白分明的眸子閃爍著絲絲晶瑩,周氏瞬間沒了脾氣,“好了,天色不早了,讓魯媽媽給你洗澡,早點睡覺,明日早起行了吧?”

    對這個兒子,周氏真是一點法子都沒有,沈月淺摸著他的小腦袋,好笑道,“明日出城後可不要亂跑,博武哥哥給你找了兩個小廝,漸漸你也大了,可不能再住在娘的屋子裡,娘旁邊的院子不大,幾步路就到了,之後你住到那邊去知道嗎?”

    小七心裡不太樂意,瞅著沈月淺認真的神色,知道這事沒有迴旋的餘地,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悶悶不樂地答了聲,“好。”

    周氏在旁邊嘆氣,“還是你拿他有法子,那兩個小廝什麼時候送來?”人是早就找到了的,不知為何現在才送來,周氏不得不提起心思,畢竟是要照顧小七一輩子的。

    “明天吧,娘真的不和我們一起?城外熱鬧,表姐說大舅母二舅母也會去。您也一起去看看吧。”周氏雖然已經三十多了,保養得好,和二十多歲的人沒什麼區別,身段和少女沒差反而更多了一絲風韻。

    周氏搖頭,平靜道,“我就不去了,你們去好生玩,雖說你和武哥兒已經說親了,在外還是多注意著些,道理你都明白,娘總歸是希望你好的。”想著明年女兒就要嫁給別人了,一時之間,心頭涌上了幾分傷感,“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我給小七整理番他的玩具。”

    沈月淺點點頭,沒說周家發生的事,周氏和尤氏不對付,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是周氏有好處。

    天剛麻麻亮,小七就跑來沈月淺的屋子,鬧著叫她起床,沈月淺睡眼惺忪,裹著被子不肯動,玲瓏換了蠟燭,重新點燃,無奈道,“小少爺嗓門大,奴婢們也沒法子,小姐可還要睡?”

    “姐姐,快起床,待會博武哥哥就來了。”小七趴在床邊,說著就要拖鞋上床,玲瓏忙將他拉住,“小少爺,不若您再讓小姐睡會兒吧,放花燈要晚上,晚上還有燈謎,現在還早著呢。”

    沈月淺裹著被子,抬頭,素淨的小臉上滿是被擾了美夢的不高興,聲音好帶著沒睡醒的沙啞,“娘起了?”

    “沒了,魯媽媽不讓我叫娘起床,說太早了,姐姐,你快起來,博武哥哥來了知道你還在睡,肯定會笑話你是大懶蟲的。”小七在旁邊尖著嗓音,刺得沈月淺捂緊了被子,翻身向著外邊,伸出蔥白般的手摸向小七,小七以為沈月淺像平常一般逗他,主動將腦袋湊過去,不料,沈月淺揪著他的耳朵,疼得他跳腳,“疼,姐姐,疼。”

    “活該。”沈月淺嗔怪了句,只得起身讓玲瓏伺候她穿衣,梳妝時,沈月淺眼皮還上下打著架,還好沈月淺底子好,隨意抹點脂粉就很好看了,到選頭飾的時候,玲瓏略有猶豫,“小姐,那套紅寶石的釵子,珠花還沒戴過,不若那一套可好?”

    沈月淺昏昏欲睡,含糊不清地嘀咕了句,玲瓏笑了笑起來,弄好頭飾走出外邊,坐在桌邊等著用膳的小七扭過頭,被沈月淺的裝扮驚得張大了嘴,沈月淺以為出了岔子,她淡淡的掃了眼銅鏡中的人兒,好似沒問題才出來的,被小七一打量,她卻是說不準了,上上下下看著自己身上的裝扮,白色絲綢褙子,玫粉色長裙,昨晚就準備好的行頭,正欲抬頭問,小七就咧嘴大笑,“姐姐,你真漂亮,比我見過的任何人漂亮。”

    以往沈月淺也會裝扮,髮髻多以素雅為主,頭上紅色寶石的海棠珠花嵌在髮髻上,好似真花似的,玫粉色的寶石玉墜在耳邊輕輕晃著,花開媚臉,可把小七高興壞了,上前拉著沈月淺的手,讓魯媽媽看,“魯媽媽看我好看不,姐姐漂亮,我不能出去丟了姐姐的臉。”

    沈月淺笑了出來,揉揉他早上被捏的耳朵,“哪兒學來的,還疼不?”

    “有點,姐姐給吹吹。”說著,小七就爬上凳子坐好,側著臉,等沈月淺給他吹,魯媽媽見兩人關係好,心裡也感慨,大戶人家的兄弟姐妹多,真心實意好的實際也少,斂下思緒,笑道,“老奴看看夫人可來了。”

    周氏突然想去南山寺還願,本來年前就該去的,結果被耽擱下來,此時正張羅著明月收拾行李,走進屋裡的一剎那,也被沈月淺裝扮驚著了,小七臉上更是得意,“娘,姐姐是不是很漂亮?我也是很好看的。”

    周氏好笑,“是,你也好看。”目光落在沈月淺的頭飾上,目光一怔,心裡大概明白了什麼,在旁邊坐下,說了去南山寺的事,看沈月淺欲開口,周氏抬手打斷她,“我一個人去就好,有明月大山跟著,路上不會出什麼事,大概三天就回來了,我剛才捎信問你大舅母了,問問她去不去,你們在府裡待著就好,晚上別玩太晚了,知道嗎?”

    最後一句明顯是對著小七說的,小七舍不得周氏,坐在周氏腿上,抱著她不肯撒手,周氏好笑,“多大的人了,還抱著娘撒嬌,在府裡聽你姐姐的話,明白嗎?”

    “哦,娘,小七也想去。明日我們一起好不好?”

    沈月淺算著日子,三日後正是太子府的宴會,讓周氏去南山寺一趟求個心安也好,“那娘路上小心點,我會照顧好小七的。”

    “有你在,娘哪有什麼不放心的。”周氏也想著等太子府的宴會過後再去南山寺,到那時候,去南山寺的人就多了,不想擠在一起,剛吃過飯,明琴來說余氏回了消息,在城門外等著一起走。

    沈月淺和小七先送周氏去城門,叮囑門口的侍衛要是文博武來了說她們出城去了。

    馬車上,小七要拉簾子,這麼早的天,大街上不少鋪子門口的燈籠還亮著,沈月淺拉住他的手,要他聽話,早晨的風寒,易著涼,沈月淺擔心小七身子受不住。

    “小七聽話。”周氏還沒離開過小七,心頭有幾分不捨,伸手抱住他,指著外邊道,“待會回來的時候你再拉開簾子,說過要聽姐姐的話,你忘記了?”

    小七瞬間乖乖不動了,又去逗旁邊的丁丁,粉紅身子壯碩,帶出門會嚇著人,周氏抱著小七,小七抱著丁丁,出城的時候遇著官兵檢查,大山遞了牌子,才聽官兵說起最近丟小孩的人家多,京兆尹衙門的銅鑼都快被人敲壞了,周氏頓時緊張起來,“小七要乖乖跟著你姐姐不準亂跑知道嗎?要是被抓走了,就再也見不到娘親和姐姐了。”

    周氏說得鄭重其事,小七也害怕起來,“娘,小七要去南山寺,寺裡有小和尚,小七不要在京裡了,京裡有人拐子。”往年小七鬧著要下山玩,周氏就是拿人拐子嚇唬他的,不想這次真把他嚇著了。

    “娘,您別嚇小七,不說有我魯媽媽福祿福壽,還有丁丁呢,丁丁鼻子靈,它跟著小七不會出岔子的。”心裡卻想起一件事來,上輩子有一年也是這樣的情形,京中不少人家的孩子都被人帶走了,不過好像都是女孩,那一年鬧得厲害,可是最後卻無疾而終,心裡記著這件事,回來的時候換作福祿趕車,沈月淺讓他多問兩句。

    和她記憶中的沒有多少出路,丟的多是女孩子,大多五六七歲,沈月淺總覺得和某件事有關聯,又說不上來,直到外邊福祿說文博武來了她才回過神來,小七迫不及待地拉起簾子,朝馬背上的文博武揮手,“博武哥哥,博武哥哥……”

    好在今日元宵,大多去了城西,街道上三三兩兩的行人認不出小七,沈月淺上前拉小七,示意他小聲點,隔著簾子,不可避免地瞥到了文博武的穿著,一件月白色的對襟長衫,衣袖和領口處繡著銀色騰雲祥紋,腰間的銀色腰帶上,紅色的暗玉極為顯眼,細細一看,和沈月淺髮髻上的紅寶石珠花顏色極為相似,沈月淺臉色發燙,坐直了身子,任由小七和文博武說話。

    馬車漸漸拐進一條小道,小七整個人都興奮起來,拉著沈月淺要她看,小道兩側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沈月淺解釋,“白天花燈不會亮,待到了晚上更好看。”

    小七直點頭,和沈月淺商量,“姐姐,我能不能出去和博武哥哥一同騎馬?”

    “不行,風太大了,你年紀小,承受不住。”

    小七頓時不樂意了,“我穿得厚,博武哥哥都沒穿披風或是大氅呢,我都有。”

    沈月淺一怔,貌似反應過來文博武確實穿得單薄了,蹙了蹙眉,就在小七以為她要答應的時候,搖了搖頭,“博武哥哥是大人,身子骨硬朗,不怕冷的。”

    馬車外的文博武將姐弟兩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再拐進一條巷子,文博武翻身上了馬車,掀起簾子走了進去,沈月淺一怔,小七則下意識地看向外邊的馬,見有人牽著了才收回目光,“博武哥哥,你冷嗎?”

    文博武自然而然地坐在沈月淺身側,伸出手,摸向小七粉嫩的小臉,冰得小七直往沈月淺懷裡鑽,“冷,博武哥哥的手好冷,哈哈哈哈……”文博武的手貼在小七的臉上,他往沈月淺胸前一靠,文博武的手不可避免地摸著了一塊柔軟,眸色漸深,當什麼都沒發生似的抽回了手,抓起小七,沈月淺正是發育的時候,而小七也快四歲了,可不能再往沈月淺身上貼了,“小七想博武哥哥沒?”

    “想,今早我很早就醒了呢,博武哥哥,我娘去南山寺了,我們送她出的城。”小七說了許多事,文博武耐心地聽著,目光時不時瞥向旁邊的沈月淺,脣角的笑意加深,他沒想著她會戴這套頭飾,紅色,確實很襯她膚色。

    “博武哥哥,我們去哪兒啊?”小七記得來的時候沒有走這些地方,不由得好奇起來,伸手要拉簾子,被文博武拉住,“你姐姐在車上,別拉開,叫旁人瞧了去。”文博武說得實話,見過沈月淺的人很少不對她動心思的,當日五皇子的一番話讓他不得不重視起來,況且,今日沈月淺本就比平時好看。

    小七懂了他的意思,嘻嘻笑道,“博武哥哥是不是也覺得小七姐姐是最漂亮的?”

    文博武贊同地勾了勾脣,“阿淺本就是最美的。”

    兩人不要臉的話讓沈月淺臉紅了徹底,美目含嗔道,“說什麼呢,表姐不也是好看的?雅姐姐和薇姐姐不好看了?”

    小七以為沈月淺不贊同,噘著嘴反駁,“不一樣,小七的姐姐就是最美的,博武哥哥也是認可的。對吧,博武哥哥。”

    沈月淺真是氣了,真不知小七性子隨了誰,很多時候周氏說小七像極了她小時候,沈月淺可不記得自己那麼厚臉皮了,宜羞宜嗔地瞪著文博武,但凡他要附和一句,她就真的生氣了。

    文博武挑了挑眉,黑曜石的眸子盡是寵溺,“小七不能這麼說。”見沈月淺神色舒展開來,他畫風一轉道,“有的事,我們自己心裡清楚就是,嚷得滿城皆知,那些不如阿淺好看的小姐可該恨阿淺了,小七不能給阿淺樹立敵人對不?”

    沈月淺不知道還有這樣子教孩子的,她還完全找不到反駁的話,故作生氣地別開臉,不搭理兩人。

    小七一本正經想了許久,覺得還真是這樣子的,“博武哥哥說得對,以後小七隻在心裡說。”

    馬車停下,文博武先撩起簾子走了下去,隨後接住小七,退後兩步讓玲瓏安置小凳子,再出來的時候,沈月淺已戴上了帷帽,姣好的身子都掩在了玫粉色的披風下,文博武滿意地轉身,抱著小七走在前邊。

    這處酒樓是賞花燈最好的地兒,每年提前三個月房間就全被訂完了,沈月淺知道文博武早有打算,故而一直沒問,進了大堂,掌櫃地迎了上來,認出是文博武後又乖乖退了回去,文博武帶著她們上了二樓,屋裡放滿了各種樣式的花燈,小七毫不猶豫地挑了只小狗花燈,還蹲在地上和丁丁比較了一番,“博武哥哥,現在可以去嗎?”

    沈月淺站在窗戶邊,河面上還融化著少量的冰塊,一有一兩隻花燈漂浮在上邊了,看今日的天,估計有陽光的,沈月淺想了想,道,“傍晚的時候再去,河邊還結著冰,小心滑下去了。”

    文貴和玲瓏等人在外邊候著,聞言,文貴想起一地來,“小姐,小少爺要是想放花燈的話,奴才倒是知道一地,就在旁邊的水池邊,專為小孩子準備的,這種時候那裡該是有人呢。”

    小七站不住了,喚了聲丁丁欲往外走,沈月淺看了眼天色,這麼早,哪是放燈的時候,文博武在旁邊插話,“多帶兩個人,小心點。”

    小七下了樓,沈月淺擔心他出事,就在窗戶邊守著,文博武挨著她,安慰道,“文貴做事妥帖,不會有事的。”在河邊,文貴和小七說了兩句什麼,小七拉著文貴往河邊走,沈月淺著急,文博武握著她的手,“不用擔心,不會出事的,等著看看吧。”

    文貴往酒樓招手,很快,就有人拿著鏟子出去遞給文貴,文貴走到河邊,鏟出一小塊,這才牽著小七過去,沈月淺松了口氣,嘴巴上仍有些埋怨文博武,“小七都四歲了,瞧瞧慣成什麼樣子了。”

    文博武捏著她骨節分明的手,不知為何,沈月淺的手一直不見長肉,白皙柔嫩,就是細了些,不在意道,“只有一個小舅子,總歸是要對他好些的。”

    沈月淺倪他眼,紅著臉道,“說什麼呢。”

    文博武深不見底的眸子染上了一層笑意,促狹道,“你知道就好。”

    小七代替沈未遠成了沈月淺心底的唯一,且是不可撼動的親情,文博武當然知道怎麼做討沈月淺喜歡,上輩子尚且能為了她護著不是親哥的沈未遠,對同父同母的小七,文博武對他自然會更好。

    沈月淺不可與之對視,他眼底閃爍的光太過耀眼,沈月淺別開臉,這時候,下邊的小七轉過身,揮手叫她,“姐姐,快看,是不是很漂亮?”天色大亮,花燈上燃著的燭火也不怎麼顯眼,可是,小七玩得高興就好,點了點頭,也不知小七看得清楚不。

    不一會兒,小七讓文貴抱著回來了,小臉上滿是興奮,“姐姐,好好玩。”河邊風大,小七小臉被吹得通紅,沈月淺拉著他,讓他坐在炭爐邊,暖和了再出去。

    這時候,門口有丫鬟來稟,“沈小姐也在?奴婢是承恩侯府的,我家長公主讓您過去說說話呢,以後都是親戚了,多走動才好。”若不是認出了小七,長公主不相信憑著辰屏侯府可以在這處酒樓占到位子。

    丫鬟有意地往裡邊窺探,玲瓏擋著她目光,“這位姐姐您先回去,我家小姐也是剛來,安頓好了會過去給長公主請安的。”

    沈月淺卻是被丫鬟嘴裡那句以後是親戚驚著了,難不成周純玲和吳炎辰的親事定下了?文博武陰沉著臉,淡淡掃了眼門口的文貴,文貴叫苦不迭,他早就交代下去了,但凡沈月淺不樂意見到的人酒樓都不給定位子,哪知道還是被長公主尋到了法子?去大堂一問,文貴也蹙起了眉頭,說房間是韓家太夫人訂下的,掌櫃的忐忑不安,“文貴,是不是大少爺有什麼指示?”

    文貴擺擺手,人來了,總不能將人弄走,況且,酒樓是將軍府的,在京裡不是什麼秘密,想了想,搖頭道,“沒什麼了,江家可有在這邊訂位子?”

    “訂了的,不過江家還沒人來。”

    文貴揮手,上樓如實稟告給文博武,後者表情淡淡的,“算了,我們換塊地,別讓不想乾的人污了眼。”讓文貴領著沈月淺和小七先下去,他隨後就來,長公主不喜歡周家大房,余氏和周氏走得近,少不得要遷怒到沈月淺身上,他不怕,卻是不想旁人說三道四壞了沈月淺名聲,在二樓,看著沈月淺和小七上了馬車,他才跟著下樓。

    誰知,長公主站在馬車邊,好以整暇地守著,“本宮就說人怎麼突然就走了,原來是和情郎私會來了,這麼早,博武也不陪著文太夫人,太夫人心裡怕是該難受了。”

    長公主一直讓丫鬟盯著沈月淺,收拾不了余氏,對付沈月淺還是綽綽有餘的,沒想到竟然發現沈月淺是和文博武一起的,到處勾…引…人的狐媚子。

    文博武平靜下來,上前給長公主行禮,不動聲色地給福祿使眼色讓他先走,福祿揮著鞭子還沒落下就被長公主身後的丫鬟叫住,“沈小姐真是好大的架子,都見著長公主了還不行禮,要偷偷地走,可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還沒落下,就挨了一個響亮的耳刮子,是剛才領著沈月淺下樓的人,文博武身邊的小廝,丫鬟跟著長公主好幾年了,何時受過這種氣,捂著火辣辣的臉,惡狠狠瞪著文貴。

    “哪兒來的不懂規矩的奴才,沈家是皇上賜封的辰屏侯府,小侯爺年紀不大也不該由著一個奴才對著他家姐指指點點,你算什麼東西?”文貴聲音不高不低,二樓上已到了幾戶人家了,忍不住好奇打開窗戶往下探。

    長公主氣得不輕,“博武,你就是由著身邊下人落本宮面子的?打狗還看主人,他將本宮至於何地?”

    文博武語氣疏離而客氣,“禍從口出,文貴也是擔心有人仗著您的名頭在外邊仗勢欺人,您也不用謝文貴,他應該的。”說著,朝福祿招手,“沈小姐也是聽說沈夫人在這邊訂了位子前來查看的,長公主何須動氣?”

    福祿再次揮鞭,被長公主攔下,“不準走,本宮倒是要看看沈小姐到底長了何等天人之姿不能讓人窺視其二,還是說博武自己心裡有鬼?本宮記得不錯你與沈小姐說親了吧,等不及了?”

    這時候,簾子從裡被掀開,沈月淺戴著帷帽,低著頭,“讓長公主見笑了,民女送家母去南山寺上香,因著一臉疹子,好些時日不曾出門了,若非這樣,也不會特意來一趟讓掌櫃的將家母訂的房間退了。民女也是擔心傳染給您才想著先行回去了,是民女思慮不周,長公主哪是怕這些的?民女這就下來給您請安……”

    說到傳染,長公主嫌惡地退後兩步,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余氏今日去南山寺她也是剛得知的,約了周氏貌似也說得過去,忙擺手道,“起了疹子可要好好找大夫看看,博武眼光高,別到時出了麼蛾子你可就後悔莫及了。”

    沈月淺淡淡地笑了笑,張嘴讓福祿趕車回去,長公主揚手道,“你長了疹子要回去休息就算了,本宮覺得你這個弟弟倒是個聰明的,小孩子還是多在外邊玩,整日被拘在後宅,見識和婦人差不多可不行,讓他來,本宮領著他玩。”

    “不要,我要和我姐姐一起。”小七不喜歡車下這位穿著華麗的婦人,若不是她,姐姐也不會拉著她回去了,更不會裝臉上有疹子,語氣十分不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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