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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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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霧矢翊]寵妻如令(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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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3 00:57:4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等衛烜來到小書房門口,看到裡面的一幕時,他的眼睛差點都要變得猩紅了——發病紅的。

    其實小書房的兩人也沒在幹嘛,他們還是孩子呢,只是坐在矮榻上一個在吃點心,一個在看書,雖然沒有交流,但莫名的就是流轉著一種默契溫馨的感覺。

    至少在衛烜看來是如此,他已然忽略了旁邊伺候著的丫鬟們了,只覺得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又如此的刺眼。

    “世子?”

    盡職盡忠地跟隨而來的小尾巴——路平小聲地喚了一聲,他站在衛烜稍後一點的位置,看到小主子站在小書房門前就不動了,忍不住望裡去,掃了室內一眼,便覺不好,再轉頭看過,果然他家小世子的小臉蛋都有些扭曲了,眼睛也隱隱有些紅,這模樣兒讓人看了有點肝顫。

    至少路平跟在衛烜身邊快一個月了,還是不太習慣這位尊貴的世子有時候詭異的樣子——年幼的他還不太明白這是為什麼。不過他因為自出生起便是孤兒,世態炎涼,體會的事情多了,心智也較為早熟,可是有時候發現這位金尊玉貴的世子似乎比他還要早熟,而且行事有些無章法,讓人猜測不透,路平總覺得他家世子有時候挺詭異的。

    衛烜深吸了口氣,將心頭那股狂躁感壓下,他可是記得阿菀不喜歡他太過暴躁的模樣,她比較喜歡那種乖巧的孩子。

    沒關係,他雖然不乖巧,但是可以裝乖嘛!這個月來,他覺得自己裝得還算是不錯的,至少在阿菀面前,他收斂很多了。至於外人,抱歉,大爺他裝不起來,也沒資格讓他裝。

    又深吸了口氣,自覺自己恢復正常後,衛烜方邁步走進去。

    “表姐,我來看你了。”

    阿菀聽到聲音望去,見到風風火火地走過來的小正太時,頓時感覺到有些頭疼,看他那一臉殺氣騰騰的樣子,好像是離家歸來的丈夫特地過來捉姦一樣!什麼鬼比喻?

    所以,衛烜自以為的正常,其實在阿菀眼裡,還是顯得太凶煞了。

    未給阿菀出聲,衛烜照例飛撲過來,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面撲到阿菀身上,捧著她的蘿莉臉就啃了下去,順便又吧唧親了兩下,聲音響亮。

    阿菀木木地坐在那兒,已經放棄掙扎了,每次見面都要來那麼一次,幸好這小正太還小,大家都是小孩子,被人看到了也不會有人說什麼,以後大些時絕對不能讓他這樣。

    親完人後,他利索地爬到矮榻上挨著阿菀而坐,用帶點得意而矜持的眼神斜睇著隔著小幾而坐的溫潤男孩,見他雙手捧著書,望過來時,又將阿菀攬緊了一些,一副佔有的姿勢,笑瞇瞇地說:“衛珺你也在這裡啊,來做什麼?”

    他的話太過理所當然,彷彿用主人家的姿態來質問。不過因他年紀小,面上又笑得可愛,倒是沒有讓人感覺到厭惡。

    衛珺好脾氣地道:“我隨母親過來探望康儀長公主和壽安表妹。烜弟你怎地也過來了?你這是……”他見小孩兒緊緊地扒著阿菀的樣子,有點像護食的狼犬一樣,頓時有些忍俊不禁。

    小孩子都喜歡護食,獨占欲強,這點衛珺了解,特別是衛烜那樣的身份,宮裡的人寵著,將他寵得從未受過一點委屈,從來不會懂得分享的美德,而且也不需要他和誰分享屬於他的東西。所以見衛烜那副得意又挑釁的護食行為,衛珺倒是沒有生氣,以為這小孩兒喜歡和表妹玩,生怕自己搶了表妹。

    “不要叫我烜弟!”衛烜差點炸毛,覺得這聲“烜弟”聽在耳裡實在是刺耳極了,甚至讓他噁心。

    衛珺歪了歪腦袋,不太明白​​小孩兒的惡劣,好脾氣地道:“既然不叫烜弟,那我叫你世子可好?”

    衛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視線觸及對方略帶嬰兒肥的圓潤臉蛋,忍不住皺眉,然後心情更惡劣了。他討厭這個人,不僅是因為上輩子他能和阿菀定下婚約害他求而不得,更因為他沒有保護好阿菀,讓阿菀死了。不過,想到上輩子阿菀死在了他們的新婚之夜裡,他又覺得痛快。

    以阿菀的性格,能做出這種選擇,定然也是恨極了他,才會如此報復於他。

    想罷,他又抱緊了阿菀,直到她不舒服地要推他,才鬆了一些。

    “你怎麼過來了?”阿菀雖然皺著眉,不過依然讓丫鬟給他送來熱水擦擦臉,又端了杯熱湯給他喝,讓他暖暖身子。

    “來看你。”衛烜說得極自然。

    站在不遠處候著的路平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世子又在撒謊了,還不是接到下人報告說靖南郡王妃攜長子過來,便火燒屁股一樣地跑過來了,都不管原本他這種時候是要進宮的。

    “有什麼好看的?坐好,先喝完熱湯。”阿菀耐心地對小正太道。

    衛烜答了聲好,便坐直了身子,接過青煙呈上來的熱湯慢慢地喝了起來,邊喝邊和阿菀說自己這幾天幹了什麼事情,順便也說一下他在宮裡的豐功偉績,特地抹黑了宮裡的三公主和五皇子。

    “他們真討厭,當時自己衝過來自己絆倒的,還踩得我疼死了,竟然自己先哭了,怪在我身上,幸好皇伯父明察秋毫,幫理不幫親,所以我才沒有被他們冤枉。”

    阿菀狐疑地看他,“真是他們自己摔倒的?”這小正太那麼熊,估計是見人家跑得急,他壞心眼地伸腿絆吧?

    衛珺也看他,心說皇帝幫理不幫親麼?雖然他年紀小,可是偶爾也聽家中長輩嘀咕過皇帝簡直是將衛烜當成兒子一樣疼,恐怕當時就算是衛烜做的,皇帝也不會說吧。

    其實這叫幫親不幫理吧?

    “當然了,我這麼乖,不會欺負人的。”衛烜馬上對她露出一個甜蜜蜜的可愛笑臉,再次將臉皮都扒下了。

    對心愛的人要如春風般柔和嘛,在阿菀面前,她喜歡什麼就做什麼,絕對不打折​​扣!

    阿菀差點敗退,這小正太笑得真可愛,害她差點想要抱一下。果然,可愛的孩子真是讓人無法拒絕。衛烜才六歲,正是小孩子最可愛純真的時候,若他真的收斂起壞脾氣,很難讓人拒絕。

    衛烜一直盯著阿菀,見她目光有了變化,心頭略喜。

    果然當小孩子其實還是有好處的,阿菀現在已經開始喜歡他了吧,等他長成英武的男子漢,她一定會心甘情願地嫁給他的!

    “你不知道,三公主真是個討厭的女人,不僅愛慕虛榮,還嫉妒比她長得漂亮的人,無論男人女人都嫉妒,她這麼討厭我,總是和我作對,一定是嫉妒我長得比她好看。長得連個男人都不如,可見她長得有多醜。還有五皇子,別看他斯斯斯文文的,其實就是個斯文敗類,一肚子的壞水,而且還玩孌… …咳,玩不好的東西,很多傷天害理的壞主意都是他暗中出的……”

    接下來,是一連串控訴三公主和五皇子各種缺點的話。

    除了站在遠處候著的丫鬟,這裡的三個孩子,其中有兩個偽小孩,一個真小孩,衛珺這個真小孩自然聽不懂衛烜差點說漏嘴的話,阿菀倒是沒聽清,覺得衛烜的話有些誇張了,倒是不在意。

    “世子,好像三公主和五皇子並無你說的那般惡劣吧?”衛珺忍不住插嘴道。

    衛烜一看他就犯噁心,但是因阿菀在這裡,他也不好幹點什麼,打算等有空要好好地教訓他一頓,當下便道:“你又不時常和他們一起玩,怎會知道不對?”

    “是麼?”衛珺還是不太能相信。

    衛烜想到靖南郡王府,雖然已走下坡路,但是在宗室中的名聲極好,特別是衛珺被封為靖南郡王府的世子後,皇伯父又開始重用靖南郡王府,因此當初三皇子衛焧還特地拉攏過靖南郡王府,甚至使計害得阿菀差點出事……

    他的眼神瞬間有些深邃,望向衛珺,此時的衛珺並不是未來那個翩翩清華君子,胸有丘壑,而是一個才七歲的小屁孩子。雖然他討厭這個人,卻不否認他還算是有點能力,若是弄死他也太便宜他了。

    可是若不弄死了,心裡很難受啊!

    讓他難受的人,那就也讓對方一起難受吧。

    他斂眸笑了起來,小孩子略帶嬰兒肥的小臉笑起來很可愛,說道:“這是當然的了,若是你不信,下回你進宮時可以仔細觀察,三公主是不是背著人的時候,會做出一些很惡毒的事情,我聽宮人說是五皇子在背後給她出主意,而且她最是不能容忍長得比她好看的人,你到時候小心她要弄花你的臉哦。”

    衛珺雖然似信非信,可是心裡不由得也對三公主和五皇子產生了一種淡淡的不喜,慎重地對衛烜道:“世子放心,到時候我會注意的。”他覺得這小孩連這種話都對他說,可見外頭說他雖然頑劣,卻不是那麼壞的。

    衛烜哼了一聲,便低頭將最後一口變冷的湯喝盡。

    用乾淨的巾帕擦乾淨手後,衛烜又過去膩著阿菀了,問道:“阿菀你這幾日身子感覺怎麼樣了?好點了麼?快要到冬天了,京城裡的天氣很冷,到時候你又要生病了,不如到京郊外的溫泉莊子去住下吧,我母妃的陪嫁中有一處溫泉莊子,到時候你可以住過去,有空就去泡泡溫泉…… ”

    “等等!”阿菀打斷喋喋不休的男孩,“多謝美意,你母妃的陪嫁莊子是你母妃的,與我無關。”

    衛烜抓著她的小手,因為天氣冷了,她的手指尖冷冰冰的,即便在燒著地龍的溫暖室內也一樣,讓他心裡有些難受。 “有什麼關係?我母妃的陪嫁之物現在由皇祖母安派給我的人打理,我隨時可以支配,我送給你也行。”

    本朝自開國以來,被一位民間大夫發現溫泉有藥療作用後,京郊外的溫泉之地便變得搶手起來,經過百多年,能發現的溫泉之地早就教那些權貴之人搶得差不多了,僧多粥少,千金難求,所以就算是世家子也很少能擁有一座溫泉莊子。連康儀長公主的陪嫁中也沒有近在京郊的溫泉莊子,倒是在其他地方有一個,可惜太遠了,去的話要舟車勞頓,阿菀可受不了。

    如此看來,衛烜的親生母親在威遠侯府時也是極得寵的,才會捨得將溫泉莊子給她作陪嫁,最後直接留給衛烜。

    相比之下,竟然眨也不眨眼地將自己母親的陪嫁莊子轉手送人的衛烜,還真是個不孝子。

    對阿菀的看法,衛烜十分理直氣壯,“物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對你的身子有用,為何不用?”

    阿菀無言以對之餘,心下突然有些感動。

    除了三歲第一次見面和在鶴州時衛烜生病那次讓她遭罪外,其他時候他雖然魯莽衝動了點兒,也熊了點兒,但每回過來看她,都會帶些禮物過來,雖然挺愛黏人,怎麼也弄不走外,對她的話也是挺聽從的,也不是那麼差啦。

    對於旁人的好意,阿菀自然是不想糟蹋,但是溫泉莊子不是什麼小件的玉佩之類的,阿菀仍是拒絕了。

    雖然衛烜對瑞王嫡妃留給他的嫁妝可以隨便支配,可是阿菀卻不想收這麼貴重的東西,溫泉莊子不同其他,若是讓瑞王和宮裡的太后知道……阿菀可以想像眾人的反應,會不會以為是他們藉著婚約之事哄騙衛烜撈好處呢?

    等到衛珺要離開時,阿菀都沒同意收下衛烜送的溫泉莊子,衛烜只能鼓著嘴瞪向衛珺。

    衛珺無辜極了,這小孩兒雖然鬧騰了些,但是好像在壽安郡主面前特別地乖巧伶俐,笑得也討人喜歡。可是在壽安郡主看不到的時候,他便轉頭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盯著他,讓他感覺到挺好笑的。

    還是個小孩子罷。

    “珺兒,我們回家了。”

    靖南郡王妃和康儀長公主走進來,見三個孩子都窩在矮榻上,衛珺自個坐在一旁,而另一旁那瑞王世子都要趴在阿菀身上了,靖南郡王妃看得微皺眉,心裡也有些起疑。

    看著那麼瘦小脆弱的小女孩兒被個壯實的孩子給趴著,真擔心將她壓垮了,除此之外,瑞王世子身份到底不同,阿菀現在病還沒好,就這般和阿菀貼近,萬一傳染到了,到時候受罪的可是康儀長公主母女。

    衛珺聽到母親的話,忙從矮榻下來。

    而阿菀也略略推開衛烜,在眾人眼中幾乎趴在她身上的衛烜其實也並沒有用多少力,並沒有讓她有什麼壓力,一推便開了。

    阿菀同樣下了榻,“妍姨回去了麼?不多坐一會兒陪娘親麼?”

    阿菀問得很貼心,康儀長公主眉眼染上了笑意,也將靖南郡王妃逗笑了,她微微彎身摸摸阿菀的腦袋,和氣地說:“不了,郡王府裡事情多,我也坐不了多久,妍姨改日再來看你們。”

    “好的。”

    靖南郡王妃很快便攜了兒子離開,待坐上馬車後,她為兒子理了理衣襟,問道:“瑞王世子沒有調皮吧?”

    她問得還算是含蓄的,先前瑞王世子進去時,她時時都在擔心,生怕瑞王世子脾氣來了,便直接揮拳頭打兒子,衛烜不高興時,連皇子都敢打,何況只是個宗室郡王之子。

    “沒有,他挺乖的。”衛珺含笑道,“只是很愛黏著壽安表妹。”想到衛烜其間總是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他,忍不住又想笑。

    ——若是阿菀知道這小正太是這種反應,指不定要黑線了。這得多強大的神經,才會覺得衛烜那種讓人頭皮發麻的詭異眼神很可笑啊?

    靖南郡王妃聽罷略略安心,可是心裡卻有些拿不准衛烜的意思,他特地去懷恩伯府,難道真的只是去看阿菀的?而且京城裡想要巴結他、和他玩的宗室及世家子弟不少,他怎地就去找阿菀呢?

    靖南郡王妃百思不得其解,因著與康儀長公主交好之故,對這事略略上了心。

    ****

    靖南郡王妃離開後,衛烜更自在了,他開始去康儀長公主那兒刷好感。

    “姑母,我和皇祖母說了很喜歡表姐,以後要娶表姐作世子妃的事情了。”衛烜故作一臉天真,“皇祖母好像因為佛祖的原因,並不反對呢。”

    康儀長公主這些天除了在府裡照顧阿菀外,其實也等著宮裡的反應,以衛烜的性子,她知道太后應該很快便知道兩個孩子的婚約的,就看太后是什麼態度。若是太后堅決不同意,給瑞王施壓,迫得瑞王解除這樁婚約,她也不奇怪的。

    說到底,還是她的阿菀身子太孱弱,作長輩的自然不會想要這種體弱的兒媳婦進門,免得將來子嗣困難,又佔著正妻的位置。

    可是,她沒想到會聽到這種答案。

    “佛祖的原因?”

    坐在康儀長公主身邊慢吞吞地喝著味道怪異藥茶的阿菀也被衛烜的話給吸引住了,眨了下眼睛,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對啊!皇祖母信佛,當她老人家得知原來當初我在鶴州官驛生病時,若不是表姐當時過來看我,拉了我一把將我拉醒了,我可能就醒不來了。當時表姐拉我時,我在睡夢中,還聽到了一句佛偈,皇祖母說,是佛祖在指點我呢。”衛烜笑得特別地可愛,一副“我從來不說謊”的小模樣。

    康儀長公主聽後同太后一樣吃了一驚,同時也些愕然,鶴州城的事情她還記得,當時她帶女兒去看高燒昏迷不醒的衛烜,可是其間正在高燒中昏迷不醒的衛烜突然醒了,並且直接撲倒了阿菀,害得阿菀又受了回罪,當時還挺氣的。可現在聽他這麼說,頓時也覺得有些不同了。

    難道真有這種事情?

    相比康儀長公主這種在封建時代長大的人,阿菀此時木然地看著正在忽悠人的小正太,差點張大了嘴巴。

    這是忽悠吧?說得真是利索呢,連佛祖都扯出來了,感覺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不過,想到自己都穿越了,似乎、彷彿也是可以信一信的吧?可是佛祖真的會點化衛烜?怎麼聽起來那麼不靠譜呢?如果真有神明,神明怎麼不讓這小正太乖巧些,別那麼熊?

    可是讓阿菀吐槽無力的是,她家娘親竟然相信了!

    並且深信不疑!

    康儀長公主突然笑了起來,伸手輕輕地撫著衛烜的腦袋,微笑道:“既然是佛祖的點化,那麼說明烜兒和阿菀今生有緣,是注定要結為夫妻共渡一生的。”

    連佛祖都出面點化,所以她的女兒可以平平安安地活到老了,是吧?康儀長公主此時說不出的滿足,還有什麼比能知道身子孱弱的女兒原來是受佛祖保佑,可以平安地活到老,不必擔心她未及成年便夭折呢?

    可憐天下父母心!

    聽到康儀長公主的話,衛烜很慎重地點頭,如果不是佛祖的點化,他怎麼能在戰死後重新回到小時候,並且遇到了小時候的阿菀,在一切都未發生時,他便可以搶得先機,與阿菀定下婚約,好儘早作好準備,護住阿菀一生。

    今生他們確實是注定要成為夫妻的!

    想罷,衛烜決定以後要多給寺裡捐些香油錢,虔誠地多燒香拜佛,祈求快點長大。

    “阿菀,真是太好了呢!”康儀長公主又將喝完藥茶的女兒抱到懷裡,摸摸她的臉,柔聲道:“有佛祖保佑,我的阿菀一定能平平安安地活到老。”

    阿菀抬頭看向抱著自己的女人,見她漂亮的含情目中盈上薄霧,心中一軟,朝她甜甜地笑起來,乖巧地點頭。

    “不過也不知道皇祖母怎麼想的,她老人家竟然說還要讓她考慮一下,真不高興……”衛烜故意抱怨道,悄悄觀察康儀長公主,見她若有所思,便知道她懂得了自己的提點,便不再多說。

    他素來知道這個姑母是個聰明人,雖然看著不顯山不露水,在公主中最是個平平無奇的,卻是個有大智慧的。上輩子若不是她和羅駙馬因意外身亡,阿菀也不會為了守滿父孝和母孝遲遲未出閣,導致後來發生了那麼多事情。

    在這里呆得差不多了,衛烜便要離開了。

    不過在臨走之前照例抓著阿菀來一通洗腦,“阿菀,你要記住,你是我的世子妃,以後不准和其他男人離得太近。”然後想到了什麼,又認真嚴肅地加了一句“女人也不行!”

    阿菀:“……”

    衛烜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阿菀撫額,這小正太真的以她夫婿自居……也不看看他現在幾歲,真是好想以頭搶地!

    康儀長公主在旁看著,見狀差點忍不住噴笑,等衛烜離開後,見女兒有些糾結的神色,她將女兒摟到懷裡,說道:“阿菀,你要記得,易得無價寶,難尋有情郎。這世間的女子若是沒有那等大智慧與男人爭一席之地,玩弄男人於手掌間,那麼最好便尋得一位有情郎,不用在意他是什麼樣的人,他會將你放在心上,疼你寵你愛你不願意讓你受一點委屈,只守著你一人過日子,豈不是比那些世人稱讚的男子更好?”

    “啊?”阿菀瞪圓眼睛看她的公主娘,心臟撲撲地跳著,讓她幾乎以為這輩子帶著上輩子的心臟病一起穿過來了。

    公主娘喲,你這思想真是獨特,簡直像個穿越的。

    康儀長公主笑盈盈地在她臉蛋上親了下,又道:“可能你現在還不懂,以後你便會懂了。我的阿菀身子不健康也不要緊,沒有大智慧也無所謂,但是這世間會有一個男子將你捧在手心裡,讓你富足平安地過一輩子,如此足矣。”

    說罷,康儀長公主為女兒整好衣服,又拿來斗蓬為她披上,然後抱著她回屋。

    阿菀愣愣地窩在公主娘懷裡,突然有些明白了為何公主娘從來不會主動給駙馬爹送通房和女人,即便自己不能再生了,其他的姐妹也勸她,讓她隨便納個女人進來生個兒子,然後去母留子,將那孩子養在身邊便是,可是每次公主娘都笑盈盈地岔開了這話。

    這種獨一無二​​的思想,還真符合現代人的觀念。

    像康平長公主,那樣受寵的公主,雖不喜丈夫有另外有女人,但對於自己駙馬會有通房之類的,並不在意,認為那不過是個可以隨便處置的玩意兒,處置了便是,若是她自己不能生,恐怕也會默許讓駙馬找個女人生了,抱過來養便是。

    得知了自家公主娘的心態,阿菀更歡喜了,在以後的日子裡,很是喜歡和母親聊天,從中能得到很多啟發。

    公主娘簡直是古代傳統美德女性與現代獨立女性的美好結合體,雖然在古人看來有些離經叛道,卻是她自己的選擇。而且她很聰明地沒有表露出來,在外人眼裡,便是駙馬自己不願意碰旁的女人罷了,與她何干呢?

    晚上,羅曄訪友回來,康儀長公主親自伺候他更衣洗漱,同他說起白天時候的事情。

    羅曄對靖南郡王妃過府來的事情沒興趣,倒是聽說了衛烜的話,也驚奇道:“真是佛祖點化?”

    “我想是的,他一個小孩子,身邊伺候的人都不懂佛經,太后也不會與他說,他自個小小年紀的,也不會對枯澀的佛經感興趣,能那般嫻熟順暢地說出好些佛偈,恐怕是真的了。”康儀長公主深信不疑。

    羅曄聽罷,也忍不住高興起來,擊掌笑道:“看來這確實是天賜良緣!”

    康儀長公主笑而不語。

    等夫妻倆洗漱完畢上床就寢時,康儀長公主又道,“明日我再請太醫過來給阿菀看看,若是她病去得差不多,便帶她進宮罷。”

    羅曄聽後微微蹙眉,在被子裡握住妻子有些溫涼的手,忍不住將她一到冬天便會發冷的手揣進自己的胸膛中想要溫暖它,對她說道:“太后那般寵愛瑞王世子,你們進宮的話,會不會為難你們?”

    “不必擔心,就是因為太寵愛了,才不會做什麼。”她在心裡暗暗地說,太后賭不起,擔心佛祖會怪罪。

    羅曄素來相信妻子,聽罷便相信了。

    然後夫妻倆又商量著等她們從宮裡回來後,順便回公主府住的事情,羅曄對住在何處素來不在意,隨著妻子安排,且公主府距離康平長公主府也近一些,方便她們姐妹間往來,羅曄自是不會多話。

    *****

    翌日,北風刮得厲害,天氣陰陰沉沉的,一副想要下冰雹的樣子,窗台也被吹得啪啪作響。

    阿菀抱著一個手爐坐在炕上,聽著外面的聲音覺得真寒磣。

    冬天來了。

    古代的冬天遠比現代的要冷,或許這與臭氧層有關,不像現代臭氧層空洞,導致全球溫度上升,聽老一輩的人說,二十一世紀的冬天可比上個世界的五六十年代暖和多了。而古代沒有工業污染,沒有人大肆破壞環境,人類還不足以主宰整個星球,一切都是好的,冬天也顯得更冷。

    對於冬天,阿菀在這裡的六個年頭都是直接窩在屋子裡渡過的,就算是出去,也會被人從頭包到腳,再揣上幾個暖爐,然後被人抱來抱去的。她已經習慣了這種日子,所以就算一整天窩在房裡也沒什麼,除了休息外,自會尋些事情來做,很是坐得定。

    今日太醫院的太醫過來給阿菀請脈,康儀長公主夫妻便坐在一旁關心地看著。

    太醫自是知曉兩人對壽安郡主的看重,對他們的目光也不甚在意,把完脈後說道:“郡主的風寒已好了,只是身子還虛著,須得好好食補,藥便不必再喝了,是藥三分毒,你們應該也知曉。”

    有了太醫的準話,康儀長公主便決定明日帶阿菀進宮給太后請安。

    雖然先前回京時便給宮里送了禮物,可是終究因為阿菀的原因沒有露面,怎麼樣也得去一趟的,順便也帶阿菀進宮走一趟,讓太后改改印象。

    康儀長公主心裡琢磨了會兒,便命畫扇、青枝去找明日阿菀入宮裡穿的衣裳。

    阿菀看著公主娘忙得團團轉,還有些不明白,待得青枝聽從康儀長公主的吩咐將箱籠裡今年新做的冬季衣裳抱上來時,方知道公主娘是正在為她配衣服,好讓她明日進宮時顯得精神健康一些。這配衣服和首飾也是個大學問,衣服的面料啊、色澤啊、繡花啊、明暗對比度啊、哪種首飾配哪些衣服啊……細微到連個小細節也講究的程度,能探討的東西便多著,怨不得這古代的女人坐在一起探討衣服首飾之類的時候,永遠有說不完的話,因為內容太多了嘛。

    等到要進宮那天,阿菀一大早便被人叫起來。

    她的身子不好,一天大半時間都是用來休息的多,而且也沒人會吵她,可是今天要進宮,起得比平時要早了一個時辰,阿菀只覺得腦仁有些脹脹的疼,眼睛都睜不開,渾身也沒有力氣,軟綿綿地任由奶娘和丫鬟們幫她打理。

    康儀長公主過來時,阿菀身上的衣服已經穿好了,康儀長公主接過丫鬟絞好的干淨巾帕給女兒擦了擦臉,見她皺著眉頭略有痛苦之色,不由得嘆了口氣,索性也不叫醒她,讓奶娘抱著。

    上了馬車後,康儀長公主便自己抱住女兒,讓她繼續睡,直到快到皇宮時,終於狠心叫醒女兒,將溫在食盒裡的早膳拿出來餵​​她,等她吃完漱口後,又給她清洗了把臉,看她略有精神的樣子,心裡滿意了些。

    “稍會在宮裡,跟在娘親身邊就好。”康儀長公主叮囑女兒道:“若是公主們說了什麼,你也不必理會。”

    阿菀乖乖點頭,她會很安靜不給公主娘惹麻煩的。

    康儀長公主看她懂事的樣子,微微笑了下,心裡卻仍是有些擔心。她不擔心阿菀惹事,倒是擔心宮裡的公主們找事,畢竟宮裡的三公主可是個得寵的公主,那脾氣也只比衛烜好一些罷了。

    直到馬車抵達宮門,康儀長公主方略略定神,牽著裹得像隻小胖熊的阿菀下馬車,然後換了宮裡的轎輦。

    到了仁壽宮,康儀長公主攜著阿菀靜立一會兒,很快便有內侍引她們進去。

    康儀長公主母女到時,仁壽宮裡也正熱鬧著。

    皇后、鄭貴妃並著幾個妃子和公主們在殿內陪太后說話,所聞是今日太后突然來了興致,留了皇后及公主們在殿裡說話玩耍。

    其中一個年約十一二歲左右、端莊淑婉的女孩兒挨著太后而坐,笑容得體,看起來很有天家公主的氣勢,便是當今皇后所出的清寧公主了,也是宮裡唯一一名未出閣便有封號的公主。

    清寧公主是文德帝的長女,大概因為是第一個女兒,而且還是登基後第一個出生的公主,所以當時文德帝高興之下便封了清寧公主。

    康儀長公主牽著阿菀進來給太后、皇后等人請安。

    從她們進來後,太后的目光便落在了阿菀身上,“是康儀和壽安來啦,康儀此去江南便是好幾年,哀家好久不見你們了,也怪是想念的。”

    康儀長公主趕緊道:“先前回來時本是要第一時間進宮給母后請安的,可是壽安卻病倒了,女兒為照顧她,也染了些病氣,不宜進宮,只是心裡也極是想念母后的。昨兒太醫過來給壽安請脈,說她好了,方才帶她來給母后請安。”

    太后嗯了聲,又道:“壽安看著比三年前大了不少,是個小姑娘了。”

    可不是嘛,乖巧地站在母親身邊的小姑娘雖然仍有些瘦弱嬌怯,可是比起三年前那種風一吹就要斷氣的透明蒼白模樣,現在才有個人樣。太后看著已顯露出幾分遺傳自父母美貌的小姑娘,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不少。

    可能是因為阿菀比太后想像中的要好,太后的心情好了許多,態度倒是和善,招她到面前來問話。

    阿菀規規矩矩地回答太后的問話,聲音奶奶糯糯的,看起來有些嬌憨,見太后眼神微微柔和,心裡終於鬆了口氣。

    她家公主娘簡直是神了,竟然將太后的心思摸得這般準,雖有她時時進宮侍奉太后觀察之故,但多少也是她自己的聰慧靈敏,才能拿捏得太后心思八九不離十,方能在第一時間讓阿菀給了太后好印象。

    太后問完後,摸了摸阿菀的腦袋,賞了阿菀一些東西,便讓她和幾個公主們去偏殿玩。

    阿菀來到宮裡的五位年齡不一的公主面前,又一一給她們請安。

    清寧公主見她身子瘦弱,忙拉著她起身,笑道:“壽安表妹不必多禮,來這邊坐罷。”說著,拉著阿菀在身邊坐下了。

    阿菀確實有些累了,不僅是身體累,還有心累,不過因現在仍在宮裡,她只得打起精神來和這群公主們打交道。

    二公主是是貴人所出,而且並不受寵,所以顯得有些安靜,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偶爾姐妹們問個話才回答。三公主不必說了,阿菀已經被衛烜洗腦過了,暫時不去評她。四公主與三公主同齡,生母雖然位份不高,可是現下正受寵著,所以也很活潑。五公主今年三歲,也是個小包子一隻,正好奇地看著阿菀這個新加入的姐妹們,暫時沒有什麼話語權。

    “這是宮裡廚子做棗泥山藥糕,用的是溫補身子的食材,你可以吃一些,不礙事的。”清寧公主含笑地對阿菀道。

    清寧公主果然有長姐風範,極是照顧下面的妹妹,並不因為大公主的身份而過份倨傲,甚至樂意照顧一個病殃子,阿菀忍不住抬頭朝她甜甜地笑著。

    三公主盯著阿菀,見清寧公主待阿菀好,心裡有些不高興,她不喜歡皇后一脈的人,連帶的也不喜歡皇后所生的太子和清寧公主,當下撇了下嘴說道:“我好像都沒有見過你呢,你哪來的?看你的樣子,一臉病懨懨的,可惜了那副長相。”

    阿菀沒吭聲,低頭啃清寧公主遞給她的山藥糕。

    三年前進宮時,她不僅遇到衛烜那個熊孩子,也遇到了三公主這個熊孩子,三公主的性子便是你越理她更猖狂,不理她還能消停一些。想到公主娘的吩咐,阿菀決定不吭聲,有清寧公主在,至少應該會無事的。

    見她不吭聲,三公主更不高興了,一巴掌拍在阿菀手上。

    三公主的力道不大,但是她手上戴著的鐲子磕到她的手背,讓她感覺有些疼,手一鬆,那塊啃了一半的山藥糕便掉了,而她膚色蒼白的手背上便出現了一條紅痕,與她透明蒼白的膚色形成強烈的對比。

    “三妹妹!”清寧公主斥了一聲。

    “大姐姐怎麼了?”三公主無辜地歪頭看她,然後指著阿菀道:“她又不是啞巴,我問話她竟然不答,所以我就拍了她一下,又不是打她。 ”

    四公主看了看,因著鄭貴妃比皇后得寵,他們父皇也更寵三公主,便決定幫三公主,也道:“就是啊,三姐姐是公主,她是什麼身份?竟然敢甩臉子不理,打她是應該的!”說著,她自己跑過去,就要​​一巴掌拍過去。

    “你敢打她!”

    突然一道怒吼聲從偏殿門口傳來,嚇得四公主打了個哆嗦,那一巴掌愣是沒敢再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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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聽到那聲怒吼,偏殿中的人都驚了下,循聲望去,便見偏殿門口處出現一個穿著赭色錦袍、腰繫鑲著美玉腰帶的男孩,那樣沉重的色澤,卻奇特地襯得他容貌精緻漂亮,更顯奢華麗色。

    可是這麼個漂亮的男孩,此時一臉森然,眼睛裡玉白部分都充斥著血絲,大步走了進來,然後對著傻愣愣地站在阿菀面前還揚著手的四公主抬腳就踹了過去。

    四公主摔到了地上,還滾了幾圈方才停止。

    殿內伺候的宮人都被這一幕弄懵了。

    踹了一個人不夠,男孩看了眼三公主,抬腳又踹過去。

    三公主和他打架打習慣了,早有防備,反應賊快,看他這副恐怖的樣子轉身就跑,可惜某個小正太伸手就扯住了她雙丫髻中的一團,疼得她輕叫出聲時,屁股便被人踹了一腳。

    於是地上又多滾了個小女娃,正好做一對難姐難妹。

    從那怒吼聲開始到現在將兩個公主踹到地上,發生不過在須臾之間,眾人沒想到他真的會幹這種事情——以前早就幹過了,不過公主們都明智繞過他,而他和三公主打架都是在鄭貴妃的朝陽宮,所以能見的人不多,自然不知道他會這麼狠。此時見到的人都有些傻眼了,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將兩個公主踹倒,而且是毫不留情。

    四公主還懵著,三公主已經“哇”的一聲哭了,邊哭邊指著衛烜道:“衛烜你做什麼?我哪裡又惹到你了?你敢打我,我要告訴父皇!”

    衛烜冷笑道:“去告吧,到時候我會告訴皇伯父,你這醜女人仗勢欺人,以大欺小!看誰會受罰!而且,我這是替天行道呢!”說著,走上前幾步,抬腳便踩在三公主的身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陰森森地道:“她是你這醜女人能欺負的麼?”

    “嗚哇哇……”四公主終於被衛烜那猙獰可怕的模樣嚇哭了。

    “閉嘴!”

    衛烜再次一腳踩了過去,四公主嚇得聲音噎了下,頓時雙眼瞪得大大的,滿臉驚恐地看著他,特​​別是對上那雙煞氣洶湧的眼睛,都要嚇傻了。即便衛烜現在披著小孩子的皮,可是骨子裡卻仍是上過戰場殺過敵人,被稱為屠夫的修羅將軍,滿手血腥,豈是一個長在深宮中的純真小姑娘能承受的?

    四公主不敢再哭了,可是她不敢哭了,不代表不被虐。

    “烜弟!”

    “表弟!”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來,正是清寧公主和阿菀。

    比起阿菀的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樣子,清寧公主滿臉無奈,而且反應也特別地平淡,讓阿菀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覺得這位大公主此時是不是應該上前勸架?這樣站在一旁圍觀好麼?

    清寧公主上前,柔聲對衛烜道:“烜弟,我想三妹妹和四妹妹知錯了,你就放過她們吧。”

    衛烜抬頭看向清寧公主,目光幽深。

    清寧公主臉上保持著和煦的笑容看他,見男孩抬頭,那張還有些圓潤的臉蛋白裡透紅,真的很可愛。如果忽略他的暴行,單看他此時的模樣兒,讓人不得不贊一聲好容貌。只可惜再好的容貌,配上那等頑劣的性情,也讓人無心欣賞。

    衛烜斜眼看向阿菀,見她也看了過來,便道:“哼,既然大姐姐說情,那我就放過你們,下次若是再讓我撞見你們欺負壽安表姐,我扒了你們的皮不可!”

    這凶狠的語氣,又嚇得四公主抖了下,哪裡還有先前的囂張。四公主覺得自己委屈死了,她的母親陳貴人現在雖然得寵,可是和衛烜一比,在皇帝心目中那絕對是被比成渣渣的。所以陳貴人時常叮囑她,這宮裡惹誰都好,千萬不要惹到衛烜,明明她從來都離他遠遠的,今天怎麼會惹到他?

    想到這裡,小姑娘又想抽噎了。

    三公主此時也不哭了,反而朝清寧公主道:“我才不要大姐姐說情,讓他打,打死我好了,到時候讓父皇殺了他給我陪命!”

    “哦?真的?”衛烜又踹了她一腳。

    三公主很有骨氣地趴在地上仰著臉看他,表示寧死不屈,連疼痛都忽略了。

    看她那副熊樣,衛烜笑了,笑得很好看,可是眼神卻很恐怖,他輕聲道:“既然你那麼想死,我可以成全你,不要太感謝我,我偶爾也會做點好事呢。那麼——”

    三公主的雙瞳慢慢瞪大,倒映著他宛若修羅般的面容,看他的手指慢慢地伸了過來,突然劇烈掙紮起來,邊掙扎邊哭,“我才不要死,我不要…… ”

    在小孩子的哭鬧聲中,衛烜嘖了聲,嘀咕了一聲真不經嚇便輕飄飄後退,由著清寧公主指揮宮女們去將兩個公主扶起來。幸好這偏殿時常有公主皇子來玩耍,太后讓人特地舖了厚軟的地毯,摔在地上也不見得怎麼疼。

    衛烜不理她們,笑盈盈地跑去找阿菀,拉起她的手察看她先前被三公主的鐲子磕到的地方,果然見到她手背上一條紅腫起來的痕跡,他的眼神又變了變,扭頭看向那兩個正被宮女哄著的公主。

    四公主對上他的眼神,又嚇得抖了下,將臉埋進了宮女懷裡,連哭都不敢哭,心裡發誓以後一定要離衛烜和壽安郡主遠遠的!

    三公主是個挨打不記數的熊孩子,此時滿心怒火都被衛烜吸引了,正用憤恨的眼神瞪著他,連身體上的疼痛都忘記了。

    清寧公主悠然地讓宮女們去打來熱水給兩個妹妹梳洗,也不怪她太不上心,而是衛烜的豐功偉績太多,三公主常和他掐架,打得多了也有抵抗力,大家都習慣了,既然她不叫疼,也不用去請太醫之類的。

    至於三公主事後去告狀的事情,那是從來不成功的,更不用擔心了。

    所以,這偏殿發生的事情,竟然奇特地沒有驚動到大殿裡的太后等人。

    阿菀都被弄得呆了下,再看大大咧咧地叫宮女去給她取藥來擦手的衛烜,一時間有些遲疑。不過先前那一幕,依然讓她有些受衝擊,若說是幼兒園的小孩子打架嘛也說得過去,可是這裡不是幼兒園,而是皇宮,就這麼打起來好麼?而打的是公主,實在是……夠熊的!

    當然,雖然讓她大開眼界了一回,阿菀先前也沒有蠢到上前去拉衛烜,她的身子太弱了,就不去湊那個熱鬧了。只是看著平時總在她身邊裝乖的小正太那麼凶悍的模樣,還是有些不習慣。

    果然傳聞還是可以相信一些的。

    “表姐你疼不疼?”衛烜拉著她的手,可心疼了,心裡有種想要再去踹三公主幾腳的衝動,果然醜女就是多作怪。阿菀身子那麼弱,一點小小的摩擦也能讓她皮膚紅腫起來,看著就觸目驚心。

    真是心疼死了!

    阿菀搖頭,依然不太習慣那麼凶悍的小正太此時一臉乖巧地依著她關心詢問的樣子,讓她覺得這小正太有點精分。

    清寧公主見衛烜待阿菀與眾不同,便走過來看了下阿菀的手,說道:“不算嚴重,我這兒有太醫配置的藥,先擦著罷。”說著便拿下腰間的一個魚戲蓮葉的荷包,從裡面取出一個兩指寬長的精巧瓶子,在裡面勾弄了一點藥給阿菀手背上的紅腫處塗抹。

    等清寧公主塗完藥,衛烜馬上朝她笑道:“多謝大姐姐,還是大姐姐好,不像有些醜女人,只會欺負人。”

    清寧公主還沒說話呢,那邊的三公主便炸了,吼道:“你說誰是醜女人?”

    “誰搭腔就說誰。”

    “你……你……”

    “不僅醜,還結巴!”

    “……”

    清寧公主看得好笑,見男孩此時乖巧,伸手輕輕地摸了下他的腦袋,果然見他馬上撇開了腦袋,忍不住又笑了。至少他只是撇開,而沒有生氣,這讓清寧公主意識到,壽安郡主在衛烜心目中的地位與眾不同。

    “好了,先過來坐罷。”清寧長公主帶著兩個孩子坐下,見衛烜挨著阿菀,問道:“烜弟此時不在昭陽殿上課麼?怎地過來了?”

    衛烜理直氣壯地說:“我過來給皇祖母請安,聽說康儀姑姑進宮來了,所以過來瞧瞧。”然後他又陰森森地看向三公主的方向,“以後誰敢欺負她,看我不收拾他!”

    三公主被衛烜氣得直抽噎,帶著泣音道:“衛烜你混蛋,我要告訴父皇和母妃你又欺負我!她算個什麼東西?你竟然為了她欺負我!我討厭她!”

    “比你這醜女好一百倍。”

    “……嗚哇哇哇!”

    三公主哭著跑了。

    四公主依然驚恐,緊緊挨著三​​歲的五公主,再也不敢看他們。

    阿菀見三公主哭著離開,微微皺起眉,就聽衛烜湊到她耳邊道:“不用理她,她時常去告狀,大家習慣了後,已經沒人會當回事了。”他見阿菀的神色,自是知道阿菀擔心三公主去告狀,最後會連累他,心情不禁大好。

    果然阿菀從小時候就對他心軟,從來沒變過。

    阿菀:“……”原來這丫的是慣犯了麼?白擔心了!

    衛烜拉住她的手,盯著她蒼白瘦弱的小臉道:“以後誰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去收拾他!”順便弄死了事!

    阿菀見他眼神凶狠,宛若草原上的狼一般,一時間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他此時只有六歲,還是一個孩子,再殘暴能到哪種程度?正想著,又見他朝自己笑得無害而乖巧,讓阿菀頓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想到他剛才的行為,到底是為了自己,不禁握了握他的小手,然後像獎勵孩子一樣摸摸他的腦袋,微笑道:“謝謝你,表弟真厲害。”

    衛烜雖然不喜她這種將自己當成孩子的行為,但看到她的笑容,也瞇起眼睛笑起來。

    正在這時,太后身邊伺候的大宮女進來,給眾人請安後便道:“太后請幾位主子到大殿去問話。”

    衛烜跳下椅子,踱步到那大宮女面前,問道:“翠娥姑姑,是三公主去告狀了麼?”

    翠娥在太后身邊伺候,自是知道太后有多疼愛瑞王世子,便提點道:“三公主哭著過去,現在還在哭呢。”

    衛烜點了下頭,完全不擔心,轉身拉著阿菀和清寧公主、四公主等人一起回到了仁壽宮的大殿。

    此時殿內太后神色冷淡,康儀長公主安靜地坐在一旁,在阿菀進來時關心地看了她一眼,見她沒受傷心里松了口氣。皇后坐在太后下首位置,眼裡透著幸災樂禍,顯然極願意見鄭貴妃一脈在衛烜那裡吃癟。其餘幾個妃嬪也安靜作壁上觀,唯有鄭貴妃秀眉輕蹙,抱著正趴在她懷裡哭的三公主,見到衛烜拉著壽安郡主進來,眸色閃了閃。

    太后見到衛烜和阿菀手牽著手出來的模樣,心裡仍是有點兒不太愉快,便道:“烜兒過來,同哀家說說,你怎地又弄哭你三姐姐了?”

    聽到太后這種隨意的語氣,阿菀更明白了清寧公主為何先前一點也不擔心了。她倒是小瞧了衛烜在太后心中的地位,或許在他們眼裡,這只不過是小孩子打架罷了,並不須太過在意。

    太后今年還未到六旬,而且這些年養尊處憂,保養得極好,看著像五十左右的婦人,並不顯老,簡直是所有后宮女人奮鬥的典範。而且阿菀總覺得太后其實和衛烜五官有幾分相像,想到太后娘家是威遠侯府,便不奇怪了。

    據聞衛烜這容貌是遺傳自他親生母親,而他親生​​母親與太后又是姑侄關係,長得像也不奇怪,最後也使得衛烜這個孫子是所有皇子皇女中和太后長得最像的人,難道這是太后比較疼衛烜的原因?

    只是,現下問題又來了,阿菀很糾結地發現,瑞王和瑞王嫡妃那真是嫡親的表親,怨不得衛烜會那麼執著於她,父母都給他作了榜樣嘛。

    正想著,便見衛烜已經拽著她上前,對太后抱怨道:“是她先打人的,她打壽安表姐!”說著,他將阿菀的手拉起來遞到太后面前,“皇祖母您瞧,壽安表姐的手都被她弄腫了,她竟然還指使四姐姐去打壽安表姐!”

    太后看向那隻小小的手,膚色呈現透明色,甚至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雖然不健康,但是很嫩,襯得那道紅痕觸目驚心,再配合上阿菀此時怯生生的模樣,倒是讓人憐惜。

    此時所有人都盯著太后的神色,鄭貴妃見太后的表情,心裡咯噔了下,便知道女兒今天是白受罪了,心裡忍不住嘆息。也不知道女兒為何就是這般喜歡挑釁衛烜,偏偏從來沒有得到好,每次被欺負到哭著去告狀的都是她。

    鄭貴妃此時的心情便是:蠢女兒真是讓人恨鐵不成鋼啊!

    這時,清寧公主也上前溫和地笑道:“皇祖母,這事兒確實是三妹妹不對,不過烜弟也打了人,也同樣不對。”

    衛烜哼了一聲,卻沒有反駁清寧公主的話。

    皇后聽女兒有些維護衛烜的意思,張了張口正欲說話,卻見女兒掃了一眼過來。

    太后又問了先前在偏殿伺候的宮女嬤嬤,說的都是和清寧公主差不多,最後便叫上四公主上前來問話。

    四公主先前被衛烜差點嚇破了膽,此時哪裡還敢說什麼,對著太后一個勁兒地抽泣,太后皺眉,心裡有些不喜,便也不再問了。

    鄭貴妃見狀,心裡有些惱怒,果然一個以色侍人的小貴人養的上不得檯面,她心知太后對衛烜的寵愛,忙笑道:“看來今兒這事情是曦兒引起的,她被打也是她該,怨不得烜兒。不過烜兒也不能下太重的手,曦兒好歹是個女孩子……”

    “那壽安表姐也是個女孩子,而且身子那麼弱,比她還小呢,她就怎麼下得了手?”衛烜偏首看她,問得天真又犀利,心裡極不喜歡她這種和稀泥的行為。好人不是那麼容易當的,既然她總想當好人,擺出一副賢良人的模樣,就讓她當個憋屈的賢良人好了。

    鄭貴妃語塞,勉強笑了下,說道:“第一次見到烜兒這麼護著個人,烜兒幾時和壽安玩得這般好了?”她邊說邊看了眼康儀長公主,覺得自己小瞧了康儀長公主,沒想到她會有這等手段,用女兒籠絡了衛烜。

    先前便說聽瑞王和康儀長公主一起回京,估計衛烜是那時候認識壽安郡主的,倒是沒想到這個小霸王會這麼維護一個病弱的小女孩兒。鄭貴妃心裡有些不太爽快。

    康儀長公主安靜地坐在那兒,沒有什麼表示。

    太后聽了直覺不喜,皺眉道:“你問這個作甚?”

    鄭貴妃極會察顏觀色,見太后神色不對,便止了話,然後拍拍女兒道:“好了,今兒是你不對,先去給壽安陪個不是。”

    聽到母妃的話,三公主幼小的心靈像是被晴天霹靂一樣,一臉不可思議,可是在母妃暗暗地掐了她一下後,只得委委屈屈地上前,憋屈地給阿菀行禮陪罪。

    阿菀自是不敢讓個公主陪罪,免得遭鄭貴妃恨,忙一把拉住她,臉上漾開笑容,“我知道三表姐是無意的,不怪三姐姐。”

    三公主聽後馬上高興起來,覺得她也不是那麼討厭,說道:“本來就是嘛,我只是……”她只是見清寧公主對阿菀好連著討厭她,才想給她個下馬威罷了。只是下馬威不成,又在衛烜那裡吃了虧。

    太后見阿菀的舉動,心裡頭滿意了一些,說道:“好了,小孩子喜歡吵吵鬧鬧的,這事便作罷。”沒有責怪衛烜打人之事。

    在太后心裡,衛烜就算打了又如何?根本不是事兒!

    其他人聽後,紛紛跟著附和地說了幾句,將此事揭過不提。

    衛烜也很滿意,這次他要給這些人一個下馬威,讓這群嬌貴的公主們明白阿菀不是誰都能欺負的。以後阿菀進宮的次數還很多,他也不可能次次都過來,公主想要欺壓個宗室之女完成不是事兒,為防阿菀被她們仗著身份欺負,自然要讓這些人明白他對阿菀的看重。

    上輩子阿菀被三公主推下禦御園的碧湖的事情,絕對不能再發生了。

    想到這裡,他覺得三公主還是欠些教訓的,下次再恐嚇一翻,讓她看到阿菀都肝顫得沒想法才好。

    公主們很快又回偏殿玩耍了,衛烜拉了拉阿菀,沒有跟過去,而是回昭陽殿去讀書了。昭陽殿中有天下名儒為師,教導的對象除了宮裡的皇子外,還有宗室適齡的子弟,作為瑞王府的世子,衛烜自然也得過來跟著讀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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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可能有衛烜先前鬧了一翻,再回偏殿時,二公主和四公主離阿菀遠遠的,三公主陰著臉坐在旁邊,一副生悶氣的模樣,宮女也不敢靠近她,免得被遷怒。五公主還小,根本不知先前發生什麼事情,也無人理她,自得地吃著糕點。

    清寧公主故作不知姐妹們的心態,拉著阿菀坐一起喝甜湯點心說話,溫溫柔柔的,照顧人極是仔細,盡顯長姐風範。

    這時,三公主突然叫道:“給本公主拿面鏡子過來。”

    阿菀和清寧公主等人看去,卻見三公主瞪著旁邊的一個宮女,那宮女小心地應答了一聲,趕緊去了,很快雙手捧著一柄菱花鏡過來,小心地呈給三公主。

    三公主對著菱花鏡照自己,想到衛烜口口聲聲叫她“醜女”,一股惡感又發了出來,一把將菱花鏡砸了,恰巧砸到了阿菀和清寧公主面前。

    清寧公主臉一沉,不怒自威,盯著三公主問道:“三妹妹這是何意?”雖然皇后並不得帝心,但作為宮裡的大公主,清寧公主在他們父皇面前也說得上話的,三公主再得寵,若是撒脾氣無理,父皇也不會偏袒她。

    三公主見清寧公主面上有隱怒,想耍脾氣時,看到安靜地坐在她身邊看過來的阿菀,突然又想起了先前衛烜那猙獰恐怖的模樣,滯了下,嘟嚷道:“大姐姐對不起,曦兒只是想起了先前衛烜說曦兒是醜女的事情,明明曦兒一點也不醜……大姐姐覺得曦兒醜麼?”

    三公主長相嬌豔,如同那向陽的花一般耀目,將來必定是個極妍麗的女子,自然是不醜的,甚至可以說在公主中的容貌是最撥尖的,清寧公主秀氣有餘,卻失了那份耀眼的豔色。而三公主這份豔色,遺傳的便是鄭貴妃,可謂是鄭家血脈的一種特徵,不過比起衛烜卻是失色很多。

    衛烜之容貌,那才是鮮妍奪目,無人可極的,三公主與他站一起,稍遜一籌。

    “烜兒的話聽聽便可,何必當真?”清寧公主敷衍著安撫了一句,便不再理會。

    三公主只能獨自生悶氣。

    在偏殿裡又呆了會兒,在阿菀坐得無聊時,康儀長公主終於和太后敘話完畢,帶著女兒離開了。

    離開了宮門,康儀長公主坐在公主府的馬車裡,將女兒摟進懷裡,檢查她手背上的那道紅腫之處,輕輕碰了下,見阿菀瑟縮了下身子,眸色有些沉。

    “沒事,回去娘親給你再上點藥,不要碰到水,過兩天便會消了。”康儀長公主安慰道。

    阿菀朝她笑了下,乖巧地點頭。

    先前在宮裡不好問什麼,現下離開了皇宮,康儀長公主便詢問阿菀先前在偏殿的事情經過。

    等康儀長公主聽得衛烜做的一切,臉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她看女兒的神色,並無對此有什麼異樣,摸了摸她的腦袋,對她道:“烜兒深得太后和皇上寵愛,注定他一舉一動都與旁人不同,備受注目。既然他在意你,想來那些巴結他或註意他的人也會注意你,雖然會導致你成為人群的焦點,卻難說福禍,以後小心些罷。”

    阿菀很用力地點頭。

    可不是嘛,如果她沒和衛烜扯上關係,她就是一個名聲不顯的病弱的郡主,根本不會有多少人會記得她。但是今兒衛烜為了她教訓了兩個公主,想來這事若是傳出去,她也出名了。

    阿菀想起衛烜的維護,抿了抿唇,沒有吭聲。

    *****

    康儀長公主和阿菀回懷恩伯府時,皇后、鄭貴妃等人也各自攜帶著公主們離開了仁壽宮。

    皇后牽著清寧公主回到鳳儀宮,揮退了伺候的宮人後,拉著女兒問道:“先前是怎麼回事?”

    清寧公主嘆了口氣,“母后,事情就像先前說的那般,其實也沒什麼的,只是看烜弟的模樣,極是維護壽安表妹,女兒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維護一個人。 ”

    皇后聽後撇了下嘴,不以為然地道:“也許只是小孩子一時間感興趣罷了……不過,自從他從江南回京後,倒是有些變了,上次不僅給鄭貴妃沒臉,前兩天在昭陽殿上課時,聽說還作弄了三皇子和五皇子,可將那女人氣得夠嗆。”

    想到這事,皇后依然有些樂不可支。

    清寧公主微蹙眉,雖然心裡也樂意見鄭貴妃一脈倒霉,面上卻說道:“母后,關於烜弟的事可不要在父皇面前提起。”

    “那是自然,本宮沒那麼蠢,提了惹你父皇不高興。”

    清寧公主嘆氣,她母后是不蠢,只是嘴拙又不太會掩飾自己的情緒,沒有鄭貴妃的嘴巧討人喜歡,所以他們父皇對皇后一直是不冷不熱的。清寧公主想到這裡就頭疼,有時候總擔心母后控制不住自己,給太子哥哥招來禍事。

    想到體弱的兄長,清寧公主心裡又是一嘆。

    “清寧別多想,那衛烜和鄭貴妃不合才好,讓他們鄭氏狗咬狗一嘴毛。”皇后冷笑道:“本宮只要看著我兒平安健康便好。”

    清寧公主若有所思,聽到皇后的話只是點了點頭並沒有放在心上,對於衛烜,宮里人大多是有想法的,清寧公主也不例外,若是能讓衛烜與鄭貴妃一脈撕破臉……

    正想著,外面響起了宮女稟報的聲音,原來是太子過來給皇后請安了。

    皇后聽罷忙帶著女兒起身,順便叫人傳膳。

    很快便見一個身材削瘦的少年走進來,穿著太子的明黃色袍子,面容斯文俊秀,膚色略有些淺白,一身氣度清貴無華,正是當朝的太子。

    太子給皇后請安後,便坐到皇后下首位置,笑問道:“母后和清寧在說什麼呢?”

    皇后看著長子,見他眉宇間略帶病態,心裡有些擔憂,太子出生後不久,由於宮人照看不周生了一場大病,後來雖然病好了,可卻留下了病根,導致他體質較他人弱一些,每到天氣轉涼或季節變化時,容易生病,須得十分小心。

    為此皇后沒少愁心,總擔心兒子若是身子不好地位不保。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太子雖然體弱,卻聰敏非常,深得帝師稱讚,文德帝對這兒子也十分滿意的。

    等太子聽完先前在仁壽宮偏殿衛烜所做之事,眸色微斂,與清寧公主對視一眼,兄妹倆皆露出一個彼此能會意的笑容。

    “母后,烜弟喜愛壽安郡主,您以後在壽安郡主進宮時便多照看她一些,莫教妹妹們欺她。”說著,他咳嗽了一聲,“妹妹們年紀小,還不懂事,且三妹妹被寵得脾氣有些大,不若旁的姐妹般溫婉賢淑,卻不是個壞的,只須要看著點便成。”

    皇后一向對長子信服,聽後便點了點頭,開始詢問他的身子如何,關懷備致。

    *****

    在皇后和兩個兒女說話時,朝陽宮裡,鄭貴妃面沉如水地看著坐在下首位置的女兒。

    三公主梗著脖子,一臉不高興的表情。

    三皇子和五皇子進來時,便見到這一幕,不用多想便知道許是妹妹惹他們母妃生氣了。

    “母妃,三妹妹,你們怎麼了?”三皇子衛焧笑問道,雖還是少年,卻長相英俊,倒是和文德帝比較相像,已是個英挺貴氣的少年郎,惹得京中眾多閨秀芳心暗許。

    跟在三皇子身後的五皇子衛炂走過來,他一張臉蛋略尖,笑起來斯斯文文的,一襲藏青色錦袍,讓他看起來像個頗為乖巧的男孩子。

    “三妹妹,你又惹母妃生氣了?”五皇子走到三公主身邊坐下。

    三公主聽後氣道:“五哥怎麼可以這麼說?我才沒有惹母妃生氣,是母妃惹我生氣了!你不知道,母妃先前竟然讓我對一個賤人道歉!”說著,淚眼汪汪地將早上在仁壽宮發生的事情告訴兩位兄長,等著鬼主意頗多的五皇子幫忙出主意。

    三皇子聽後微微蹙眉,看了母妃一眼,挨著她而坐,輕聲道:“母妃,別為這點事兒置氣。烜弟還小,被皇祖母寵壞了,待他大一些,他會明白咱們才是和他關係最親的親人。”

    鄭貴妃聽後嘆了口氣,說道:“本宮以前也是這麼想,可是烜兒從江南回來後,變化極大,也不再來朝陽宮玩了,和你三妹妹每次見面都像是針尖對麥芒,偏偏你三妹妹不爭氣,每回都要去挑釁他……他今日甚至為了個外人和你三妹妹動手,真是……”說著,鄭貴妃撫著心坎,氣有些不順。

    三皇子趕緊叫宮女端來一杯茶水讓鄭貴妃順順氣,他想了想,對鄭貴妃道:“母妃,烜弟還小,今日他那般護著壽安郡主,想來是壽安郡主有什麼吸引他的地方,以後康儀姑姑和壽安進宮後,您與她們多親熱一些罷。”

    鄭貴妃諷刺地道:“康儀平時看著柔柔弱弱、不顯山不露水的,卻是個有手段的,也不知道她使了什麼法子籠絡住了烜兒……罷了,先看看罷。 ”

    這邊母子倆正說話時,那邊的三公主和五皇子已經湊到一起嘀咕起來。

    三公主很快便被五皇子哄得眉開眼笑,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問道:“五皇兄,你真的能給壽安一個教訓?”

    “這是自然,等她下次進宮,你要先假裝和她親近,到時候將她引出來後,接下來就交給我了。”五皇子笑得很斯文無害,唯有一雙眼睛裡閃著寒芒。

    雖然母妃和三皇兄都讓他們和衛烜親近,可是看衛烜那般得寵,整個皇宮都成他橫行之地,父皇甚至都不會斥責,讓他如何甘心?到底不過是個孩子,五皇子即便比較聰慧,卻也逃不開小孩子的嫉妒心,沒有三皇子思索得深。

    三公主雙眼亮晶晶的,朝著兄長頻頻點頭,鄭貴妃和三皇子見罷,也只是搖了搖頭,並不理會。

    ****

    午時衛烜一般會歇在仁壽宮偏殿,這已經是他多年的習慣,在他十歲之前,從未變過。因他每日要進宮來上課,太后憐惜他,不想讓他去和其他宗室子弟擠在昭陽殿的偏殿中,便讓他到仁壽宮來歇息,順便每天都會給他開小灶,衣食住行無不妥貼,連太子也沒他這般享受。

    衛烜盤腿坐在矮榻上,手裡把玩著一串木珠手串,窗外的北風呼嘯,估計過幾日便會下雪了。

    聽完了跪在地上的內侍的稟報,衛烜面無表情。

    室內很安靜,伺候的宮女嬤嬤都守在外面,沒有衛烜的吩咐不准進來。自從衛烜從江南回來後,他便有了這個習慣,在他歇息時,一般不會讓人在屋子裡伺候,雖然嬤嬤們覺得不妥,可是衛烜堅持,最後只能作罷。

    “好了,起來罷,如果還有什麼事情,下次記得來稟報。”衛烜說道。

    長相清秀的小內侍一股碌地爬了起來,朝衛烜諂媚地笑著,說道:“世子放心,奴才省得。”

    衛烜摸著下巴,想到了陳貴人——以後的明妃娘娘,又道:“陳貴人那兒有什麼反應麼?”

    小內侍聽罷臉上露出討喜的笑容,說道:“奴才先前聽說了,陳貴妃為四公主請了太醫,太醫過後給四公主看後,沒有發現什麼問題,可是四公主卻一直叫疼,其他的便不說了。”

    衛烜聽罷眉眼依然沉澱,並無太多意外,也沒有什麼得意之色。小內侍看他安靜地坐在那兒,手裡把玩著木珠手串,只覺得那木珠的色澤說不出的好看,心道能讓衛烜沾手的東西,定然是不凡的,未因為只是一個手串珠子而小瞧。

    衛烜發現小內侍的目光,朝他抬了抬手,問道:“這手串可好看?”

    小內侍忙道:“自然好看的。”

    衛烜笑道:“算你小子有眼光,這可是小葉紫檀所製的手串,小葉紫檀乃是萬木之王,佩戴在身上對身體有好處。”他舉著這手串看了會兒,拿來一個小盒子裝起來,打算下次去看阿菀時,便送給她。

    這是他今天在仁壽宮裡扒拉太后和皇帝賞賜給他的東西時找出來的由小葉紫檀所製的手串,最是適合阿菀了。

    “你繼續盯著,本世子自然不會少了你的好處。行了,出去罷。”

    小內侍忙躬身行禮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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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3 00:58: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從宮裡回來,康儀長公主先送女兒回屋子裡歇息,然後便去了老夫人的松鶴堂,與老夫人說明明日回公主府之事。

    老夫人先前已經從兒子那裡知道,聽罷也不意外,對康儀長公主道:“眼瞧著天就要下雪了,早點過去也好。這天寒,菀丫頭體弱,屆時好好照顧她,別讓她病了。”每年一到冬天,天寒地凍之時,稍微受了點寒氣或吹了點冷風,老夫人便會聽到從公主府那里傳來阿菀生病之事,心裡也頗為擔心阿菀的身子。

    不說阿菀郡主的身份,阿菀可是三兒子唯一的女兒,可能這輩子也只有這麼個了,老夫人心裡也是盼著她健健康康才好,至於其他的,以後再說罷。

    “母親放心。”

    與老夫人閒聊幾句後,康儀長公主便離開了。

    翌日用完早膳,康儀長公主夫妻帶著女兒辭別伯府老夫人,回到了公主府。

    公主府裡,雖然主人已許久未回來,不過一切依然井井有條、不見慌亂,待主子們回來後,直接入住便行了。

    回到公主府的第二天,京城便下起了雪。

    這是冬天的第一場雪,下得併不算大,飄飄蕩蕩的,整個天空一片陰沉。

    阿菀像只過冬的熊一樣,整個捂得像隻小熊窩在屋子裡,耐心地等著冬天過去。以她這種破身體,只能窩屋子裡頭呆著,足不出戶,所以京里的那些應酬交際自然是和她無關的,世家貴女們舉辦的什麼賞雪賞花等聚會也與她無關。

    她就像一個透明人一般。

    不過和往年不同,雖然阿菀不現身,但是因衛烜之故,夫人貴女們的聚會偶爾也會喜歡將她的名字提上一嘴,說的自然是先前她進宮時衛烜為了她與兩個公主打架的事情。若不是他們年紀都還小,指不定要被說成什麼紅顏禍水之類的了。

    這些阿菀自是不知道,不過後來她很快知道了,是一個八卦的小話嘮告訴她的。

    在他們搬回公主府的第三天,當雪停時,康平長公主攜著小女兒過府來拜訪。

    康平長公主乃是先帝唯一嫡出的公主,身份尊貴,她在兄弟姐妹中也極得人緣,後來文德帝登基後,也對這嫡妹十分看重。康平長公主人雖然張揚,卻是個有分寸的,加之文德帝的看重,使得她過得極為尊榮。

    康儀長公主得知她過來拜訪,忙過去迎接,嘴裡說道:“姐姐怎地過來了?我原本也想這幾日過府去看望姐姐的,只是這幾天下雪,壽安的身子有些不好,一時間走不開……”

    康平長公主攜了她的手進屋,艷麗的臉龐露出爽朗的笑容,打斷她的話,“行了行了,你是什麼樣的人我不清楚麼?不用講究這些。壽安也是個可憐的孩子,這天一冷,她身子就受不住,你注意一些是對的,所以我這不是來看你了麼?”

    康儀長公主聽罷,抿唇一笑,不再說那種敷衍話。

    來到燒著地龍的廳堂,一陣暖氣撲面而來,人也暖和了幾分。

    下人上了茶點後,跟著康平長公主一起來的白淨小姑娘便去拉著康儀長公主,歡快地問道:“姨母,阿菀呢?我想去尋阿菀玩。”

    康平長公主與駙馬孟蒔共育有一兒三女,這小姑娘是康平長公主最小的女兒——孟妡,因最是活潑可人,嬌憨純真,像糯米糰一樣的甜美,康平長公主夫妻極其憐愛之,後來被文德帝赦封為福安郡主,而康平長公主所出的三個女兒皆有郡主封號,可見文德帝對其的寵愛。

    當然,康平長公主有此尊榮,也因當年文德帝登基時,她在其中出了一把力之故。

    康儀長公主對小姑娘笑道:“這天氣寒,她在屋子裡躲冷呢,福安能去陪她玩自是再好不過了。”

    孟妡聽罷馬上拎著小裙子跑了。

    看女兒那活潑勁兒,康平長公主搖頭,叮囑丫鬟看緊了,便由著女兒去,和康儀長公主敘起話來。

    “聽說前幾天你帶壽安進宮,壽安和宮裡的兩個公主起了爭執,衛烜為了壽安打了她們?”康平長公主興味地問道:“這衛烜幾時和壽安這般好了?他那小霸王的性子也會和人好麼?”

    康儀長公主無奈地道:“不瞞姐姐,妹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想來是兩個孩子有眼緣吧。”然後便將回京時的事情一一道來。

    聽完後,康平長公主吃了一驚,“七皇弟真的為衛烜定下壽安?”

    康儀長公主點點頭。

    康平長公主嘆了口氣,拉著她的手道:“你也別多想,既然是衛烜自己堅持,定然是他自己喜歡的。太后和皇上那般疼他,想來也不會反對,而且其中還有佛祖點化,太后可不敢擅自作主。”說著,自己笑了起來,“也不知道咱們壽安有什麼魅力,竟然讓那個小魔王為了她打了兩個公主,我聽得都覺得好笑,虧得皇兄寵他,由著他橫行霸道。不過他喜歡就好,希望這種喜歡能長久下去,對壽安也是好的。”

    康儀長公主揉了下眉心,繼續道:“衛烜先不說,只是太后似乎仍是有些意見的,上回在宮裡,鄭貴妃提了一嘴太后便不喜了,怕是不願意讓人知道這事,好在以後有轉寰餘地。”

    康平長公主嗤笑了一聲,太后打的主意一目了然,說道:“其實這樣也好,衛烜性子暴躁又霸道,誰知道他以後會長成什麼樣子?若是壽安和他不成,也可以為壽安尋一個更好的夫婿,讓他與壽安將來舉案齊眉,如此豈不是更好?”

    康儀長公主笑而不語,為她斟了一杯茶。

    說完這件事情,康儀長公主柔聲道:“咱們姐妹有近三年未見了,妹妹對姐姐甚是想念,姐姐近來如何?”

    康平長公主挑眉笑道:“你離開的這幾年京城也沒什麼變化,就算朝廷之中的事情也和我一個出嫁的公主沒關係。不過,太子今年十五歲了,翻了年便十六……”說著,她嘆了口氣。

    康儀長公主略一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低聲道:“太子這一天天地長大,是應該要選太子妃了!姐姐知道太子妃有什麼人選麼?皇上有相中哪家的姑娘?”

    康平長公主吃了一個果子,用帕子擦了擦手,說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心裡總有個結,不吐不快。同你說了吧,太子剛出生那會兒,皇上還未登基,便對我道若是我將來再生個女兒,便將女兒許給嫡長子。當時我只當是個笑談罷了,誰知隔年便有了身子,生下妘兒,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

    康平長公主現在有三個女兒,長女孟婼現下已經十六歲,去年舉行了笄禮後便定了夫婿人選,明年出閣;二女兒孟妘十三歲,過兩年也要及笄了;三女兒孟妡現在六歲,還是個孩子,怎麼看都覺得二女兒是最適合的太子妃人選。

    聽到她的話,康儀長公主吃了一驚,沒想到當年還有這事,再看康平長公主神色淡淡的,便知道她並不願意女兒進宮當太子妃。

    同樣作為母親,康儀長公主也能猜測幾分她的心思。康平長公主作為先帝唯一嫡出的公主,生母乃是中宮皇后,若非中宮無子,可能最後登基的未必是現在的文德帝。康平長公主雖然身份尊貴,卻也見多了宮裡的陰私,自是不願意讓女兒進宮一輩子處在那個牢籠中,特別是還讓女兒嫁給一個體弱多病的太子。

    半晌,康平長公主將茶盞放下,平淡地說道:“一切尚言過早。”

    康儀長公主笑著點頭。

    這些事情,康平長公主也只能和康儀這妹妹說,康儀比她小了近十歲,當年在宮裡若不是康平長公主佛照,以康儀長公主那柔弱的身子,也不能過得多好,所以姐妹倆間的感情在這些公主中是極好的,連公主府都挨著,時常串門說體已話。

    康儀長公主隨夫下江南三年,有些事情不能在信中說,是以現下再見,姐妹倆自是有說不完的話。

    ******

    那邊孟妡拎著小裙子跑到阿菀的院子前,好奇地往裡頭探了探。

    其實她對阿菀的記憶很少了,不過母親經常在她耳邊嘮叨,她和阿菀也在彼此母親的授意下通信,算是信友的一種,即便不見面,卻感情不錯。現下要見信友了,孟妡小姑娘也挺緊張的。

    跟隨過來的丫鬟們見她探頭探腦的模樣,分外嬌憨可愛,忍不住也跟著抿唇一笑,指著前方道:“郡主,這里便是我們郡主居住的思安院了。”

    思安院是公主府裡採光最好的院子,裡面有名匠精心佈局而建的亭台樓閣,其中生長有很多奇花異草,使得這院子裡一年四季總會有應時的花綻放,自成一景。這也是為了讓阿菀雖然不能出門但也可以在自己家欣賞到不同的景色之故,可謂是煞費苦心。

    而“思安”這二字,便是駙馬羅曄親自所取,裡面有期盼女兒一輩子平平安安之意。

    今日雪雖然停了,但外面卻冷得緊,阿菀坐在炕上翻看著一本棋譜,旁邊還放著一個針線筐子,正是先前她和繡娘學習刺繡累了便擱置在一旁。

    阿菀整日窩在屋子裡,總需要找些事兒來做打發時間,同時也極能磨練她的耐性。

    “郡主,康平長公主與福安郡主過府​​來了,福安郡主正在外頭。”青煙過來稟報導。

    阿菀聽罷有些驚訝,沒想到小姑娘會親自過來尋她,不由失笑,忙道:“讓她進來吧。”

    很快阿菀便見到一個嬌憨可愛的小姑娘進來,她好奇地東瞧瞧西看看,雖然此舉有些不符規矩,可是由她做出來,卻讓人覺得理所當然。她沒有過份出色的容貌,卻白白嫩嫩的像顆包子一樣,笑起來甜甜軟軟,讓人忍不住心軟的類型。

    孟妡看完了周圍,目光一下子便落到了炕上坐著的小女孩身上,便笑道:“阿菀,我是孟妡,你還記得我麼?”

    “記得,阿妡快過來坐。”阿菀朝她笑道。

    孟妡沒想到筆友兼表妹還記得她,頓時高興地跑過來,由丫鬟將她抱到炕上和阿菀坐到一起。

    “聽娘親說你從江南迴來了,不過因為你生病了,所以我們不能來看你。你現在怎麼樣了?身子好點了麼?江南好不好玩?”孟妡小姑娘嬌滴滴地問著。

    阿菀微笑道:“如今好了許多,不過這天氣寒冷,我也不能出門,煩表姐過來看我,我很高興。至於江南,那是不錯的,風景很好。”

    孟妡點點頭,突然想到了什麼,好奇地問道:“我聽二姐姐說,你前幾日進宮時,大魔王烜表哥為你將三公主和四公主打了,是不是這樣? ”

    阿菀:“……”

    “真厲害!”她一臉驚嘆的表情,“三公主和四公主很討厭,她們喜歡聯合一​​起欺負人,她們當時是不是欺負你,所以烜表哥看到了就修理了她們?”

    理論上講是這樣,阿菀點點頭,然後又見這小姑娘用一種看勇士的目光看她,“烜表哥只會欺負人,還沒見他維護過誰,你真厲害,竟然能收伏他!二姐姐說別看你身子不好,這是柔能克剛……”

    聽著小姑娘嘰哩呱啦不停,阿菀滿臉黑線,幾年不見,當初的白包子現在已經變成了個小話嘮了麼?再聽她話裡的內容,好像都是她二姐姐孟妘教的,阿菀因體弱不太出門,和姨母康平長公主的三個女兒接觸也不多,倒是沒想到豪爽的康平長公主養出三個性格各異的女兒。

    話嘮孟妡小姑娘都不用阿菀怎麼回答,她就自己說個不停了,足足說了半個時辰,其間喝了三碗湯茶,啃了一碟豌豆黃,自己說得不亦樂乎,而且所說的都是京中的小八卦居多,阿菀聽得也挺興味的。小姑娘自然沒這本事自己去發現八卦,從她的語氣中知道,都是康平長公主府的二姑娘告訴她的。

    等小姑娘因為喝水太多想去更衣時,阿菀忙讓丫鬟帶她去淨房。

    孟妡乖巧地跟著丫鬟去了淨房更衣,很快便回來了,雙頰紅撲撲地看著阿菀,笑得有些害羞,說道:“阿菀你真好,竟然不嫌棄我話多,大姐姐和二姐姐總是讓我閉嘴,三公主和四公主也說我上不得檯面,只有你不嫌棄。”

    阿菀:“……這樣很好啊,阿妡你不必在意其他人的話。”

    孟妡頓時高興得直點頭,臉頰更紅了,阿菀忍不住伸手掐了她一下。

    就在兩個小姑娘玩在一起時,余嬤嬤笑著進來,說道:“郡主,福安郡主,瑞王世子過來看你了。”

    阿菀聽後習以為常,衛烜就算是天天要進宮裡上課,可是偶爾也會隔三差五地逃課出來找她。若說小孩子一起玩也沒什麼,但是他根本不像個孩子,一來就愛黏著她,然後挨得她極近,就算看著她做事,他也很高興的樣子,笑瞇瞇的模樣兒挺討喜的。

    被他這麼堅持不懈地搔擾,阿菀覺得自己快要習慣他那種黏性了。

    孟妡聽到瑞王世子要來,頓時嚇了一跳,飛快地叫人將她抱下炕。

    “阿妡你怎麼了?”阿菀有些納悶地問道。

    孟妡苦著臉,用極其苦逼的聲音說:“烜表哥是個大魔王,很恐怖的,以前我還被他推倒過,疼死了。二姐姐說,看到大魔王要退壁三舍,不然我會被大魔王抓去當媳婦,一輩子都被欺壓的。”

    阿菀:“……”二表姐怎麼能這麼恐嚇無知的小姑娘呢?

    正當她無語時,一道冷哼傳來:“誰是大魔王?”

    丫鬟打起簾子,便見衛烜走了進來,路平跟在他身後,手裡還捧著幾個錦盒。

    看到穿著赭紅色錦衣走進來的衛烜,孟妡嚇得縮了縮腦袋,也不下炕了,而是飛快地縮到阿菀身後,只是阿菀瘦小的身子哪裡藏得住她。

    衛烜看到這一幕,微微瞇起眼睛,冷聲道:“出來!”

    孟妡使勁兒地搖頭。

    阿菀見他臉色不對,擔心他就像在宮裡那樣,一言不合連公主都敢打,更不用說這麼小白兔的孟妡,便對衛烜道:“表弟,你怎麼過來了?”

    衛烜沒理她,而是指著旁邊伺候的一個嬤嬤,讓她將孟妡扯離阿菀身邊,“別讓本世子動手!”他輕淡地說。

    那嬤嬤也知道他是個渾不吝的,怕他真的動手,趕緊上前邊哄邊抱著小主子離開,孟妡雖然害怕,但仍是道:“你不准打我和阿菀!”

    衛烜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個軟綿綿的小女娃,想起她長大時候的模樣,心裡有些嫌棄,對她的話有些不悅,“你胡說什麼?我自不會打阿菀。”

    “可你打了公主。”孟妡覺得他就是個愛打架的壞人。

    “用你愚蠢的腦袋多想想,別拿那兩個蠢貨和阿菀比。”衛烜嘴噴毒液,慢吞吞地走過去,自己脫了鞋子爬到阿菀身邊坐下,然後捧著她的蘿莉臉啃了一下,終於滿足了。

    一天不啃就心慌啊。

    阿菀很淡定地從袖裡抽出帕子擦臉。

    孟妡瞪大了眼睛,指著衛烜道:“你輕薄姑娘!以後一定會是個大色魔!”

    衛烜根本不搭理這蠢姑娘,叫路平將那幾個錦盒拿過來,一一打開給阿菀看,獻寶一樣地道:“這是小葉紫檀的木珠手串;這是奇楠香的木簪,裡面是中空的,還有個小機關;這是像牙浮雕手鐲,這是今年南海進貢的最大的珍珠……”

    隨著那些錦盒打開,伴著衛烜的話,滿室的人呼吸都輕了一些,特別是那顆碩大的南海珍珠出現,幾乎晃花了人眼睛,連一直避著他的孟妡都忍不住圍了過來。

    衛烜拿起那串小葉紫檀的手串戴到她手腕上,對她笑道:“挺好看的,喜歡就戴著,不喜歡就丟一旁。這南海珍珠是我從父王那兒得來的,你喜歡就拿著玩。”

    阿菀看著一​​心討好她的男孩,忍不住想撫額,說道:“你前些天已經送了東西過來了,不必如此。”

    衛烜不在意地道,“這是我的東西,我想送誰就送誰,你不喜歡就丟掉好了。”

    阿菀終於破功地瞪他,這是能丟的東西麼?敗家子!

    孟妡在一旁看得差點流口水,弱弱地道:“阿菀,你要丟的話,就丟給我好了,我喜歡!”

    “滾!”衛烜瞪了她一眼。

    孟妡趕緊縮起脖子在一旁裝鵪鶉,銘記著二姐姐的話,離這混世魔王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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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在衛烜那種敗家熊孩子的態度下,阿菀還是收下他送來的東西,免得他真的丟掉。

    “下次別再破費了,你搬了你父王那麼多東西,小心他發現後找你算賬!”阿菀恐嚇他,希望他知道什麼叫怕,以後行事收斂一些。

    熊孩子之所以叫熊孩子,那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一種。他揮了揮手,邊吃著果子邊不甚在意地說:“沒事,父王也知道我去他的私庫拿了,他說只要我不出去闖禍,隨我拿!”

    阿菀:“……”

    孟妡:“真好啊……”

    阿菀拍拍滿臉羨慕的小姑娘的腦袋,推了一碟子廚房剛做好的鵝脂酥炸豆沙麻團到她面前,小姑娘很歡快地開啃了,邊啃邊縮在一旁,窺著機會找阿菀說話,簡直是見縫插針,嘴巴沒見停過。

    衛烜在和阿菀說話時第八次被打斷,終於扭頭看向某個蠢姑娘,陰測測地道:“你再敢插嘴,小心我拿針縫了它。”

    孟妡嚇得趕緊用雙手摀住自己的嘴。

    衛烜終於滿意了。

    不過不讓說話對於一個話嘮來說真是太痛苦了,就算猛啃東西也填不滿不能說話的那種想要宣洩的慾望,小姑娘憋得很辛苦,每次再想見縫插針地插一嘴時,衛烜便會陰森森地看著來,將她出口的話嚇得憋了回去。她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不嫌棄她話嘮的好姐妹,可是卻被個大魔王霸占著,而且還不讓她開口說話,真不開心。

    就在小姑娘快要憋不住,糾結著是選擇生命呢,還是選擇一吐為快時,康平長公主姐妹倆過來了。

    康平長公主進來看到三個孩子窩在炕上玩,而那衛烜幾乎是巴不得挨到瘦弱的女孩兒身上,不由挑了下眉頭,笑道:“烜兒你今兒又逃課了?小心你父王知道要罵你。”

    衛烜看了她一眼,說道:“我不怕,皇祖母已經知曉,允了我的。”

    “你倒是會躲事。”康平長公主輕輕地摸了下他的腦袋,含笑說道。

    衛烜仰頭看著站在面前的女子,她年輕的臉蛋還很妍麗漂亮,因心性豁達、隨意自在,使她看起來宛若三十左右的美婦人,尊貴美麗,讓人完全無法想像十幾年後,她會那般心如死灰,憔悴不堪。

    康平長公主逗了會兒衛烜,又伸手抱了抱阿菀,笑道:“壽安看著長大不少了,姨母心裡也放心了。”

    阿菀挺喜歡這位性格爽朗豁達的姨母,聞言朝她抿嘴一笑,說道:“讓姨母擔心了。”

    將阿菀放下後,康平長公主見衛烜仰頭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目光有些奇怪,不禁笑道:“怎麼了?幾個月不見,烜兒不認識姑母了?”

    衛烜收起眼神,咧著嘴笑道:“沒有,康平姑母是要來接這話嘮的麼?那就快快接走吧,有她在我都不能和阿菀表姐好好地說話了,每說一句都要插嘴一次,真是太討厭了。”

    孟妡被母親抱著,聞言偷偷地朝他扮了個鬼臉。

    康平長公主不覺好笑,將女兒的小臉壓到懷裡,省得她天真不懂事,惹毛了那個小霸王。康平長公主這些年之所以能過得這般意尊榮肆意,也因為她看得明白又識大體,從不會犯著誰的禁忌,太后和文德帝對她都十分滿意。既然太后和皇帝寵愛衛烜,康平長公主自然也不會去得罪他。

    又坐了兒會,康平長公主便帶著女兒告辭離開了。

    康平長公主將那小話嘮帶走了,衛烜十分滿意,手抓著那顆碩大的南海進貢的珍珠滾來滾去地玩著,看得周圍伺候的下人小心肝顫顫的,隨時吊著一口氣,生怕那珍珠砸到地上。而且他還十分惡劣地等到珍珠要滾到炕邊時,才慢騰騰地伸腿擋住。

    “那傢伙就是個話嘮,她的話聽聽就好,有用的就記著,沒用的就不必理會。”衛烜對阿菀道。

    阿菀感覺到他對孟妡並沒有什麼惡意,至少比對三公主和四公主的那種惡意,他純粹是嫌棄孟妡是個不懂事的蠢姑娘罷了,不由覺得他還是有些懂事的,便笑道:“阿妡會說挺多八卦的,聽著很有趣。你覺得她說的是真的麼?”

    衛烜定定地看著她,心裡總有些疑惑,覺得阿菀不像個小孩子那般天真不曉事,反而懂事得可怕,讓他幾乎懷疑阿菀也和他一樣了。可惜他試探過,阿菀反應很平淡,根本不明白他說的話,讓他否認了這點。

    上輩子,他六歲的時候只會橫行霸道宮裡,周圍的人都巴結著他,順著他的心意來行事,讓他覺得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幾乎分辯不出誰是好意誰是惡意,以自我為中心,沒人能忤逆他。

    他已經不記得十歲之前的阿菀是什麼模樣的,十歲以後的一天,在康平長公主的賞花會上,他將一些頻頻跑過來巴結他的貴女踹下湖,當時並不知道阿菀的身份,誤會了她也是那些貴女中的一員。可是後來的事情,直轉急下,他被她設計摔了一跤,然後她出其不意地對著他的鼻子賞了他一個拳頭,揍得他鼻血直流。

    第一次被人揍那麼慘,而且還是個小女孩,當時他都傻眼了,等他被下人找到後,阿菀早就在福安郡主等人的掩飾下跑了,甚至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找不出她,直到三個月後,才意外碰到她。

    接下來,那是他的劫,成為他一生求而不得的魔障!

    那次才是他第一次真正認識阿菀,以前根本沒有上過心,也因為那一次,害得他的目光開始追著她跑。可惜他還不明白自己的心情時,阿菀便和靖南郡王府世子定親了。

    阿菀總是這樣,平時簡單而低調地坐在一旁,甚至可以讓人忽略,但是很多時候又比同齡的姑娘要成熟穩重,像是看透了俗世一般。難道……阿菀是個有宿慧之人?

    那她的上輩子是幹什麼的?

    阿菀被他看得不自在,問道:“你看什麼?”

    衛烜欲言又止,最後想到就算她有宿慧又如何?只要她是阿菀就夠了,上輩子的事情到底不算美妙,他記得就行了,何必讓她徒添煩惱呢?

    想罷,他灑然一笑,捧著她的臉又啃了一下,說道:“咱們快點長大吧!到時候我就可以娶你當世子妃了!”

    “……”

    阿菀淡定地拿帕子繼續擦臉,當作沒聽到他的洗腦。

    到了午時,衛烜在公主府裡用了午膳後,終於依依不捨地離開了。雖然他很想賴在這裡一整天和阿菀培養感情給她洗腦,可是下午還有騎射等課程,到時候文德帝會親自去查看,可不能翹課。

    衛烜離開後,康儀長公主檢查了下他帶來的禮物,搖頭失笑,讓人登記在冊,然後收入阿菀的小庫房裡。這是衛烜送給女兒的禮物,康儀長公主決定等將來女兒出嫁時放在嫁妝中——前提是阿菀和衛烜的婚事真的能成。

    阿菀卻有些不安心,“阿娘,這樣真的沒關係麼?”

    康儀長公主見她神色有些不確定,便坐到她身邊,將她摟進懷裡,用自己的臉貼了貼女兒微涼的臉蛋,輕笑道:“阿菀為何這麼說?”

    阿菀垂眸,低聲道:“表弟送來的東西雖然不算得無價,可是也很貴重,甚至有些實屬罕見,我……”她怕這樁婚事最後不成,若衛烜又是一片真心,最後豈不是受傷?

    雖然她心裡仍是介意著兩人太過親近的血緣關係,又因他現在還是個孩子,暫時根本無法轉變心意,就這麼相處下去,她也不知道以後會如何,可一個人人嘴裡那麼頑劣的孩子對自己這般好,她沒有觸動是不可能的。

    只是……對方就是個六歲的小屁孩子,而且還是血緣關係極近的表弟啊!

    “阿菀不必這樣,咱們女人呢,天生比男子體弱,合該就是要被寵愛的,如果不被寵愛,那才叫活得可怕。”康儀長公主輕輕地對女兒道:“這個世道本就束縛女人太多了,男人不過是按著他們自己的喜好來規範女人,既然是男人定下的規矩,他們自個要寵愛女人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就如同,如果這個世界是由女人來統治,到時候女人想要寵愛男人時,也會做這種事情,沒有什麼對不對的,端看人的心態罷了。”

    “誒?”公主娘又要說這種驚世駭俗的話了。

    康儀長公主輕笑了下,又道:“你現在還小,不用想太多,烜兒送你的禮物你便收著,將來添作嫁妝便是。”

    阿菀:“……”

    公主娘認為衛烜如此討好阿菀是應該的,但是一直認為有付出才有回報的阿菀卻覺得有些良心不安,很是糾結了一陣子。

    而且,阿菀發現不僅她的公主娘認為是理所當然的,連她的幾位表姐們也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例如康平長公主所出的三個女兒,她的三個表姐妹們。

    康平長公主和康儀長公主姐妹感情親厚,公主府又挨著,兩家其實挺親近的,若非阿菀這破身子自從出​​生起就不怎麼見人,指不定這表姐妹間經常要串門子了。

    阿菀從出生起在京城的時間並不多,前面的近四年年紀小,那時候身體虛弱得隨時都可能夭折,根本不敢讓人過來打擾她,見一點風,就怕一個不小心讓她沒了。等她四歲時,又隨著父母下江南了,和表姐妹們相處的時間更不多了。

    現下,阿菀回來了,發現她的身體比四歲前好了許多,於是康平長公主府裡的表姐和表哥們挑了一天天氣不錯的日子過府來看她。

    這天太陽難得露了臉,雖然沒什麼熱度,但是在連續陰了半個月後,這樣微弱的太陽光也實屬難得,阿菀甚至想讓丫鬟將她裹成一隻熊到院子裡去看梅花,可惜被丫鬟們哭著阻止了,不敢拿她的身體開玩笑。

    當康儀長公主夫妻得知孟家姐弟們都過府來拜訪時,羅曄還有些驚訝,忙叫人請他們進來。

    由於兩家親厚,所以上門拜訪直接省了遞帖子那程序。

    看著四個風姿儀度皆不同的孩子到來,康儀長公主十分歡喜:“你們怎麼都來了?阿婼明年秋天就要出閣了,不是應該在家裡繡嫁妝麼?”她打趣年紀最大的少女。

    十六歲的少女身材窈窕,芙蓉臉蛋,黛眉朱唇,溫婉從容,一舉一動無不端莊守禮,笑不露齒,宛若那畫中走來的仕女。聽到姨母的打趣,孟婼俏臉一紅,有些害羞地扭頭道:“姨母……我們今日是過來看望阿菀表妹的,我們很久沒見她了……”

    說著,怕再被打趣,忙看向下面的幾個弟妹,可惜她的弟妹們正朝她擠眉弄眼呢。

    正說著,奶娘已經抱著包得像小熊一樣的阿菀進來了。

    廳堂裡燒了地龍,很是暖和,阿菀進來後便讓丫鬟將外面的斗蓬給脫了,頭上的兜帽也取了下來,抬頭看向那一溜四個少年少女。阿菀以前見過他們,只是見面不多,現下再看,他們好像都長大了,也挺陌生的。

    “見過幾位表姐、表哥。”阿菀過來給他們見禮。

    十歲的孟灃臉上掛著爽朗的笑容,性格脾氣和康平長公主如出一轍,一張臉卻極為俊秀,笑意盈盈地看過來,一雙桃花眼彷彿要勾人一般漫天桃夭都紛飛了,被他凝視的人不禁臉紅心跳。他伸手摸了摸阿菀的腦袋,笑道:“一轉眼阿菀表妹就長這麼大了。”

    阿菀朝他抿嘴一笑,這表哥的性子是極好的,很容易相處。

    除了孟妡,其餘三人阿菀其實並不熟悉,這會兒看去,忍不住心中讚嘆,康平長公主所出的四個兒女,無不是人中龍鳳,不說氣質,便是容貌也是極為出挑的,孟婼溫婉端莊,孟妘清冷如月,孟妡甜美可愛,孟灃也俊美不凡。

    孟妡拉著阿菀,轉頭對她的哥哥姐姐們道:“二姐姐,阿菀可好了,會安靜地聽我說話從來不打斷我,更不會叫我閉嘴!不像你們,總是不聽人家說完話,就用東西堵住我的嘴,大哥也好壞,聽都不聽就馬上跑了……”

    見她又要開始嘮叨起來,孟灃趕緊摀住她的嘴,“好妹妹,咱們今天是來看阿菀表妹的,不是聽你訴苦嘮叨的,乖,先閉嘴,回家再讓你對著丫鬟嘮叨。”

    孟妡用力扯下他的手,哼道:“大哥真壞!阿菀,不要理他,我們一起去玩,聽說你院子裡的梅花開了,咱們去折一支回來插瓶。”

    同康儀長公主夫妻行禮後,孟家三姐妹很快便隨阿菀去了思安院。

    孟灃自覺自己長大了,不好和一群姑娘家玩,送了阿菀見面禮後,便跟著姨父羅曄去書房賞玩字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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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天氣雖冷,但是正午太陽光最好的時候,裹得像隻熊一樣的阿菀方被允許稍稍出門來玩一下,雖是如此,可是跟著的丫鬟嬤嬤們仍是有些擔心地跟了一路。

    到了思安院,阿菀乖乖地被大表姐孟婼牽著,孟妡小姑娘歡快地牽著她另一邊手,一路上都能聽到她嘰嘰喳喳的聲音,聲音歡快得像百靈鳥。

    “吵死了,像麻雀!”

    當孟婼稱讚小妹妹聲音可愛清靈像百靈鳥的時候,一直不吭聲的孟妘平靜地開口了,一開口便是殺傷力十足。

    孟妡一臉受傷地回頭看著她二姐,“二姐姐,我哪裡像麻雀了?”

    “聒噪!”

    阿菀也轉過頭,看向這位從見面起只叫了聲表妹後便一直沒有說話的二表姐,她看起來冷冷淡淡的,配上那副纖細的身姿及精緻的容貌,給人一種月下美人清冷朦朧之感。

    先前聽孟妡話嘮八卦時,她嘴裡十句話中有八句不離“二姐姐說”,讓她以為孟妘也是個特別愛八卦的少女,才會將外頭得知的八卦都與小妹妹說。可誰知見面後才發現,這是一個很安靜的美少女,至少直到現在,都沒​​見她神情有什麼變化過,一臉平靜地看著人,一臉平靜地跟著人,被人忽略也無所謂。

    這性格……有些不好說啊!怎麼看都不像孟妡嘴裡那個愛八卦的姑娘。

    進了思安院後,走過抄手游廊,很快便見到院中幾株寒梅在寒風中輕顫,枝頭的花開得正好。

    “二姐姐,我們去折枝梅回去插瓶。”不計仇的孟妡小姑娘又拉著她二姐姐跑到梅樹之下了。

    孟妡冷淡地應了一聲,牽著妹妹的手走到梅樹下,望了望,然後讓粗使婆子們搬來安全梯子摘枝頭上的梅花,生恐她們摔著,一群丫鬟婆子圍成了一圈保護得密不透風。

    阿菀和孟婼站在廊下,孟婼蹲下身將阿菀摟到懷里為她擋風。阿菀抬頭朝她甜甜地笑著說了聲謝謝,少女很溫婉地朝她低頭微笑,銀紅色的披風襯得她嬌豔美麗、芙面如花,讓阿菀幾乎看呆了。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簡直可以溺死人啊。

    “阿菀看什麼呢?”孟婼見她呆呆的,忍不住嗔笑地問道。

    “大表姐好看啊!”真是便宜了安國公府的嫡長子了。

    孟婼被她這種真心誠意的稱讚弄得俏臉又紅了,靦腆地笑了下。

    很快地,孟妡姐妹們親自折好了梅花,一人折了一枝,便一起進了暖房歇息。

    丫鬟們早早準備好熱水熱湯,幾個姑娘們淨了臉和手,再喝上一碗熱湯,整個人都暖和了。

    孟妡又在那裡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了,什麼東西在她嘴裡能都說上一說,其間阿菀已經聽到孟妘冷冷淡淡地說了幾聲“閉嘴”了,不過因為她的聲音很平靜,沒有什麼威嚴,所以孟妡沒有聽話閉嘴。

    等丫鬟上了點心後,孟妘拿了一團麻薯猛地往小妹妹的櫻桃小嘴塞去,恰好卡住那張嘴,整個世界終於清淨了。

    “妡兒!”孟婼嚇了一跳,趕緊去拍小妹妹,免得她噎著。

    出乎意料的是,小姑娘並沒有噎著,而是咬住了那團麻薯,幾下就吃完了,對她大姐姐笑道:“大姐姐放心,阿妡沒有噎著,二姐姐有分寸的。”說著,她朝孟妘甜甜地笑了下,模樣兒十分可人。

    孟妘端著茶盞喝茶,神色平靜,沒有搭理她。

    孟婼見狀只能搖頭,雖然平時在家裡常見兩個妹妹這般玩鬧,二妹妹更喜歡逗小妹妹,小妹妹也挺經逗的,沒見她怎麼哭過。可是她每每見到兩個妹妹們的玩鬧,還是有些擔憂,不太能適應——作長姐的,總是比較愛操心。

    從進屋後,阿菀便觀察著這三姐妹,很快便對她們的性格有了些淺顯的概念,頓時有些哭笑不得,覺得康平長公主挺厲害的,所生的四個兒女四種性格,竟然是迥然不同。

    孟婼靦腆害羞,性子軟糯;孟妘清冷面癱,自在隨意;孟灃爽朗疏闊,為人豁達;孟妡活潑可愛,天真嬌憨。

    真是有趣。

    見阿菀看過來,孟婼俏臉又是一紅,溫聲細語道:“讓表妹見笑了。”

    阿菀笑著搖頭,“沒有呢,二表姐和阿妡感情真好。”

    聽罷,孟妘抬頭看了她一眼,伸手摸了下她的臉,說道:“阿菀也很好。”

    孟妡笑瞇瞇地吃著麻薯,對阿菀道:“阿菀你的身體快點好起來,以後我們就可以經常一起玩了。我二姐姐好可憐哦,她脾氣古怪,朋友不多,平常時候都沒有姑娘來找她玩,所以她只能和我一起玩了……哎呀哎呀……”

    小姑娘被她二姐掐臉了。

    孟妘一臉平靜地捏著小妹妹軟軟的包子臉,擰了幾下,在她呼呼地叫疼時,方慢條斯理地放開,平靜地問道:“疼麼?”

    孟妡含淚點頭。

    清冷的美人點頭道:“記得疼就好,別嘴欠了!”

    “……那話嘮可不可以?”小姑娘可憐巴巴地問。

    孟妘癱著臉,嘴角可疑地抽動了下,然後才道:“可以。”

    孟妡馬上滾過來挨到阿菀身邊坐,拉著她的手開始哭訴:“二姐姐好壞……”

    阿菀:“……”

    孟婼像個盡責的大姐姐一樣照顧兩個孩子,見小妹妹拉著阿菀的手抱怨訴苦,一刻不停,不禁抿唇一笑,對看過來的阿菀道:“讓你見笑了。”

    阿菀搖頭,然後淡定地坐在那邊,邊喝茶邊聽著小姑娘說話,偶爾看了眼桌子上那兩枝插在青花瓷瓶裡的梅花,一枝含苞待放,一枝花開滿枝,梅香浮動,正是那姐妹倆先前摘的兩枝梅花。

    一時間,屋子裡只餘孟妡清靈快樂的聲音,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阿菀淡定地坐在那裡聽,偶爾會抬頭和兩位表姐聊幾句,除了回答表姐們對她身體情況的關心外,也和她們說了下他們在江南時的事情及風景。

    孟妘聽了似乎挺嚮往的,她用平靜到詭異的語氣說:“真好啊……哪天有空閒了,我也想去江南走一趟,那樣​​山溫水軟的旖旎之地,連人都格外的與眾不同,能走一趟此生也無憾了。”

    聽著她那種平靜得詭譎的腔調,阿菀莫名地打了個寒顫,然後她很快也發現她對​​面的小姑娘也打了個寒顫,就聽她苦著臉道:“二姐姐,你的聲音怪怪的,妡兒聽了有點冷。”

    孟妘輕飄飄地瞥了一眼過來,孟妡便像隻小烏龜一樣將身子縮到了阿菀身後。

    孟婼噗地笑出聲,說道:“好了,二妹妹別嚇她們了,兩個妹妹還小呢。”

    聽到這話,孟妘奇怪地看著她姐姐,慢吞吞地道:“大姐姐,我沒嚇她們啊,你也知道,我平時就是這樣。”

    孟婼無奈地點了下她的額頭,柔聲笑道:“你可以多笑點,她們都是可愛的妹妹們。”

    孟妘:“……現在笑不出來!”

    孟婼:“……那算了!”

    阿菀:“……”

    喂喂餵,為毛突然冷場了啊?這種突然的沉默算什麼?

    阿菀突然覺得,這古代的小姑娘們好像也不是個個都像她家裡的姐妹那樣雖然有些小心思,但是還是挺正常可愛的。不說宮裡囂張的公主們,這幾位郡主也挺怪異的,和她們混在一起的她,好像挺正常的吧?

    其實在孟婼姐妹們眼裡,阿菀也不是個正常的,哪有人能這麼平靜地坐著,聽著一個話嘮說上幾個小時都不挪窩也不皺眉,還能一臉平靜地繼續聽下去的?她才是不正常!

    所以,孟灃過來催姐妹們回家時,孟妘和孟婼趕緊抓住了她們那意猶未盡還想要再繼續嘮叨下去的小妹妹,笑著和阿菀告辭了。

    “阿菀,下次天氣好了,我們再來看你,你要好好養身體。”孟婼溫柔地說。

    孟妘摸摸阿菀的腦袋,低頭在她臉蛋上親了一下,清冷的聲音微暖:“等天氣暖和了,多到外頭走動走動,多看看花花草草,心情開闊了,身子很快便好的,到時候咱們姐妹們一起去郊外踏青吃烤肉。”

    “嗯。”阿菀朝她們微笑。

    孟妡想說話,可是嘴巴被二姐姐摀住了,只能用眼睛向阿菀傳達她會再過來找阿菀玩的,阿菀朝可憐的小姑娘點點頭,見小姑娘漂亮的大眼睛彎成月芽,便知道她明白了。

    總之,今天過得其實真不錯。

    稍晚時候,阿菀伺弄著桌上的那兩枝寒梅,等康儀長公主過來詢問她和姐妹們相處得怎麼樣,阿菀便道:“表姐們都很好,阿妡也很活潑,她們還約我天氣暖時去踏青呢。”

    康儀長公主聽罷,臉上也露出了笑容。她一直覺得女兒因為體弱之故,缺少玩伴,也沒有嫡親的兄弟姐妹陪伴,所以才會養成這般沉悶的性子,哪有作小孩子的就算一個人呆在屋子裡一整天不說話也沒關係的?如此顯得太過死寂沉悶,不像小孩子反而像個老太太,作娘親的哪裡不擔心?

    幸好,這幾年在江南調養,女兒的身子骨好多了,也不像以前一天有大半時間只能躺在床上昏睡,只有幾個時辰是​​清醒的,自然不會有人找她玩什麼的。所以,對於孟家姐弟們的到來,康儀長公主是極開心的,加上孟妡活潑可愛,孟婼溫柔體貼,孟妘……咳,其實都是不錯的。

    *****

    這邊康儀長公主在開心女兒終於能有正常的小孩子生活時,那邊的孟家姐弟回府後也聚在一起說阿菀。

    “二姐姐說的是真的麼?阿菀表妹真的能忍受三妹妹的話嘮?”孟灃一臉稀奇。

    孟妘點頭,平靜地看他,“不信問大姐姐!”

    孟婼看了眼正抓著她的丫鬟說話的小妹妹,掩唇一笑,說道:“確實如此,阿菀年紀小小的,沒想到卻是個有耐心的孩子,怨不得娘親這些年一直叫三妹妹和她通信,原來她們兩個早就合了眼緣,這性子更是互補。”

    孟妘看了大姐姐一眼,覺得娘親並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不過好像也沒差吧,便不說了。

    而孟灃發現隔壁公主府的那個小表妹真的能坐上幾個小時聽他們小妹妹嘮叨已經是一臉驚嘆了,驚嘆過後,又一臉“簡直是人才啊”的讚嘆表情。

    “阿菀表妹真是個好姑娘啊!”孟灃稱讚道,自家小妹是什麼德行自家人知道,連時常一臉面無表情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的二姐姐都無法忍耐小妹妹的話嘮,可見能受得住的阿菀有多好。

    肚子有些餓了的孟妡聽到她大哥的話,馬上轉頭道:“對啊,阿菀可好啦,以後我要時常去找阿菀玩。”

    孟灃笑瞇瞇地說:“去吧去吧,你乾脆過去給姨母當女兒都沒關係!”

    “大哥壞蛋!又欺負我,不理你了!”孟妡朝他扮了個鬼臉,歡快地過來拉著兩個姐姐的手,蹦蹦跳跳地往正院行去了。

    孟灃含笑地看著走在前面的三個姐妹,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滿是溫柔之色。

    *****

    京城進入十一月份後,屋外的天氣簡直能滴水成冰,阿菀這個弱雞一樣的小身板根本不能出去,整天只能窩在屋子裡悶著。

    也因為天氣寒冷,她體弱不能出門,所以不管是回懷恩伯府,或者是進宮,或者是去隔壁串門子什麼的都沒有辦法了。而她也習慣了這樣的日子,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的,而且比起以前,現下每​​隔個幾日便會有衛烜或者是康平公主府的姐妹們過府來看她,比以前熱鬧多了。

    衛烜是雷打不動地隔幾天過來找她,除了他的休假時間外,其他的都是翹課過來了,每次見面雷打不動地要啃一下她的臉蛋,然後便和她說一些他最近幹了什麼好事或壞事,學習了什麼東西。

    “五皇子和三公主那兩個賤人正計劃著要尋你麻煩,可惜因為天氣冷,你不出門,他們久盼你不進宮,為此三公主還生了好一回氣呢。”衛烜對她說道,話中帶笑。

    五皇子為人陰險惡毒,比沒腦子的三公主更可怕,什麼陰損的招數都使得出,小小年紀,便有一副惡毒心腸,比起衛烜明面上的囂張暴戾,五皇子喜歡暗地裡來陰的,被他坑了時,他還一臉斯文和煦的模樣,笑得云淡風清將人送進地獄。上輩子,許多與三皇子敵對的人便是這樣被他暗中除去的。

    而這次,因著衛烜之故,五皇子見衛烜重視阿菀,便想給阿菀個教訓,可惜現在天寒地凍,阿菀足不出戶,他們在宮裡不能隨便出宮,也實在是沒辦法。

    阿菀覺得這小正太笑得真是太寒磣人了,別以為她沒發現他眼中的凶光,不僅是個熊孩子,還是個不拿人命當命看的殘暴傢伙。

    “他們是皇子和公主,你小心點。”阿菀一巴掌呼到他的腦袋上,讓他別玩過火了,即便太后疼愛他,可是若皇子公主真的出事,皇帝也不可能真的釋懷吧?

    衛烜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剛才捂著手爐,握起來又暖又軟,真好摸,他垂眸笑道:“我知道,你放心。”

    他答得太自然了,她反而不放心了。

    衛烜見阿菀抿唇思索的模樣,笑瞇瞇地湊過去親了下她的臉,見她對此沒反應,心裡竊喜,果然有些事情是要養成習慣後,她便不排斥了,以後說不定若是他哪天不見她,她也會不習慣。就是要這樣慢慢地、循序漸進地、如同春風一般一點一點地侵入她的心房,讓她的人生中都充滿了他的氣息,再也離不開他。

    衛烜支著下巴看她,透著她年幼的臉龐回想著她將來及笄時的模樣。

    阿菀及笄時,她的身體被調養得差不多了,也不像幼年時動不動就大病小病不斷,雖然沒有平常的姑娘們健康,看起來卻也和正常姑娘們無異,若非後來康儀長公主夫妻雙雙去世,她受到了連翻打擊,守孝期間又被三公主等人暗中打壓陷害,也不至於她的身體到最後如此破敗。

    上輩子,阿菀守孝的第二年他便被父王丟進了軍營,將他扣留在那裡。京城裡的事情都是路平給他整理傳過來的,其間發生的許多事情,每每讓他想起皆萬分後悔當時為什麼不帶阿菀一起離京,痛到最後幾乎無法呼吸。

    幸好,這輩子不同了。

    他輕輕地握住阿菀的手,見她抬頭看過來時,對上那雙平靜如水的雙眸,忍不住笑起來。

    那些欺負她的人、讓她傷心絕望的事情、置她於死地的絕境,這輩子都不會發生了。他回來了,會為她承擔一切災厄,只盼著她活得好好的在他面前,就算用強勢的手段將她囚禁在身邊也不要緊,只要她能活著陪他。

    發現他的眼神又有些不對,阿菀再次不客氣地一巴掌又呼在他肩膀上,“怎麼了?”那種眼神,真是讓人覺得心悸,一個小屁孩子,不要搞得這麼詭異啊。

    衛烜馬上朝她笑得乖巧無辜,“沒什麼,我是想,明年春天快點來,我送兩隻大白鵝過來給你玩。我已經叫人去訓練好一批大白鵝了,到時候挑兩隻最聽話的過來給你,以後你帶著它們,誰敢欺負你,你就放大白鵝去咬他。”

    阿菀無言以對。

    敢情他還惦記著這事情?阿菀雖然沒有養過大白鵝,但民間有鬥鵝的傳統玩樂,也聽人說大白鵝有多凶悍,這小正太送兩隻大白鵝給她是幾個意思?

    在衛烜的期盼中,寒冷的冬天慢慢過去,春天終於姍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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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翻了個年頭,阿菀七歲了。

    春日到來,不過因為去年冬天比往常冷了一些,使得這個春天好像也格外地漫長。到了三月初時,氣溫還時不時地還變化,再加上綿綿春雨,氣候幾翻變化,阿菀也很是受了一翻罪,不僅一個小風寒反反復復地病了半個月未見好,也時常低燒不退,讓人愁壞了心。

    也因為如此,阿菀這個冬天和春天什麼地方都沒去,最多的還是躺在床上渡過。

    阿菀再次醒來時,迷迷糊糊間便聽到了外面傳來滴嗒的雨聲,昨晚又下了一整夜的春雨,她半夜被丫鬟叫醒來喝藥時,聽到從屋簷凝聚而下的水珠輕輕地敲打著台階石板的聲音,在那樣安靜的夜裡,顯得無限寂寥。

    “郡主,來,先喝口水潤潤喉。”青煙輕柔地扶著她起來,和青枝等人一起伺候小主子喝水。

    水溫不冷不熱正好入口,阿菀喝了幾口水,只覺得嘴裡發苦,顯然這段時間湯藥不斷、在吃食上又極是清寡,讓她味蕾都淡得發苦了。只是這也沒辦法,這個春天的天氣時冷時熱的,害得她的病情也跟著反復,要忌口的東西挺多,何況她也沒那胃口吃。

    “雨停了麼?”阿菀坐靠在床頭,精神不太好地任由丫鬟伺候她洗漱更衣。

    青煙、青枝和奶娘——謝嬤嬤幾人臉上都有些愁緒,每次小主子生病,她們這些貼身伺候的人心情也跟著黯淡揪心。她們從阿菀出生起便被選到她身邊伺候,這麼多年下來,主僕感情也極深,每次見她生病受苦,她們心裡也跟著難受。

    “早上時就停了!”青枝嘴皮子利索,回答道:“奴婢先前出去打水時,還看到院子裡那株大槐樹的花落了一地,滿地潔白,煞是好看。只可惜這天氣還有些冷,待過幾日天氣轉暖了,郡主便可以到院子裡去看看花了,很是漂亮呢。”

    阿菀聽得精神振作一些,笑道:“我覺得今兒好多了,不如呆會就去看看吧,反正這雨也停了。”

    “郡主!”

    青煙和謝嬤嬤頓時瞪了青枝一眼,青枝也苦了臉,室內另外幾個丫鬟趕緊低下頭,省得真的勾起了小郡主想出去看槐樹的念頭,公主知道可饒不得人。

    見青枝一臉自責快要哭出來的模樣,阿菀只能咂了下嘴,改口道:“好吧,我隨便說說的。”

    丫鬟們終於鬆了口氣。

    等阿菀洗漱好時,康儀長公主夫妻過來了。

    阿菀坐在床上,雙腿在床下半空中晃悠著,見到父母朝他們軟軟地叫了聲“爹娘”。

    羅曄應了一聲,坐到床邊,伸手摸了下女兒的額頭,皺眉道:“還有點發熱,阿菀得再養段日子才行。”

    康儀長公主也過來試了下女兒額頭的溫度,同樣覺得還有些燙,顯然低燒還沒退,親了親她的額頭道:“按以往的經驗,過了三月三後,這天氣就暖和一些了,到時候便可去外頭玩一會兒,多呼吸新鮮空氣,人也跟著精神一些。”見女兒乖巧地點頭後,康儀長公主心頭柔軟,又說了幾句話後,便出去查看女兒今天的藥。

    康儀長公主出去後,阿菀拉著她父親的手,軟軟地道:“阿爹,你最近在忙什麼?是不是又淘到了什麼前朝的孤本古玩之類的東西了?阿菀好玩聊,你送本過來給我看看,好不好?”

    羅曄拉著她的手握在手裡,好笑道:“爹最近可沒去哪裡忙活,可不是一直在陪著你麼?白日時也多是回伯府看望你祖父祖母罷了。而且你現在身子不好,需要多休息,等你好一些,爹書房裡的東西你看中什麼都由著你拿去玩兒。”

    阿菀朝他甜甜一笑,然後奇怪地問道:“祖父祖母那兒有什麼事麼?”她爹其實是個性子很天真隨性的人,雖然孝順父母,卻也不會講究那個形式,不似世人孝順什麼的也要做得人盡皆知才好。

    所以,在她生病時期,父親白天時仍頻頻回府,可見是有什麼事情,不然她爹都恨不得守著她不走呢。阿菀先前問了她娘親,不過公主娘好像並不願意讓她知道,幾句敷衍她。

    聽到女兒敏銳的話,羅曄摸摸她的腦袋,不由想到一個詞——慧極必傷。阿菀有時候聰明敏銳得不像小孩子,但身子卻過於孱弱,讓羅曄總擔心她就像那些因為過份聰慧而因天妒夭折的孩子一般,他寧願她魯笨一些,活得長長久久方好。

    “其實也沒什麼事……阿菀想要個弟弟麼?”

    “誒?”

    羅曄輕聲道:“爹娘想從族裡挑個男孩子過繼,以後就是阿菀的弟弟了,可是也不知道挑哪個孩子好……”說到這裡,羅曄頗為頭疼。

    他與妻子成婚十餘載,夫妻感情甚篤,既便妻子不能再生,他也沒覺得有什麼,關於子嗣問題,過繼一個便是。可是若要過繼的話,這過繼的人選便要慎重,免得將來有什麼情況。雖然很多人不願意自己的孩子過繼給他們,但是一聽說是過繼給康儀長公主的,羅家旁枝很多人都動了心思,這段日子頻頻進府去探風口,使得開年以後,懷恩伯府熱鬧得緊。

    幸好公主府有嚴格的規定,那些人進不來,而且因為阿菀生病,康儀長公主一心撲在女兒身上,這種時候誰敢上門來叨擾,康儀長公主再好的脾氣也要發飆,所以倒是沒有人不識相地來打擾她。

    可是羅曄就不同了,老夫人自從透露了口風後,便被那些族人弄得煩躁不已,後來厭煩了,直接將這三兒子喚回去由他去應付族裡的那些叔伯長輩們,女眷推給了幾個兒媳婦,自己稱病不出松鶴堂。羅曄原先還不知道什麼情況,等被煩了​​幾天后,現在也是苦不堪言,今日說什麼也不過去了,寧願縮在公主府裡守著妻兒。

    阿菀聽完他爹的話,頓時一臉同情地看他,撲到他懷裡,摸摸他俊美的臉,說道:“如果要弟弟,那要挑一個孝順明理的,還要要對爹娘都很好很好的,不然阿菀可不要。”

    過繼的孩子到底比不得親生的,而且容易有其他心思,阿菀雖然不擔心公主娘的手段,可是擔心這駙馬爹受人哄騙了,到時候挑了個不好的孩子,公主娘又寵夫,不忍他難做後無奈接受,那才糟糕的。雖然心裡最願意康儀長公主再生一個,可是也知道她是不可能生的了,不說她的身子難再受孕,以康儀長公主的身體情況,恐怕再懷孕要一屍兩命了。

    所以,過繼這種事情,阿菀一點也不意外,她那祖母早就有這個打算了,只是礙於他們先前在江南不好提罷了,現下回京,這事情是遲早的。

    羅曄不知道他在女兒心裡的印像是極為不靠譜,聽罷馬上正色道:“這是自然,過繼之事須得慎重。”

    父女倆小聲地交流著,康儀長公主進來,見他們抱在一起說俏俏話,也不以為意,笑道:“好了,阿菀先用膳,呆會要吃藥了。吃完這副藥,如果明日不燒了,便可以停藥了。”

    這真是個好消息,阿菀蒼白的臉馬上露出笑容。

    羅曄親了親她的額頭,抱起她到外間一起用早膳。

    早膳過後,是一碗黑褐色、散發異味的藥汁,阿菀苦著臉邊喝邊含蜜餞。

    一碗藥還沒喝完,便聽下人說瑞王世子過來了。

    衛烜走​​進來時,手上捧著一個密封著的精緻的琉璃瓶,從帶些渾濁顏色的琉璃瓶身可以看到裡面放著黑紅色的東西,看起來有些像現代的糖果。阿菀知道這時代的琉璃其實就是玻璃的一種,只是工藝不成熟,做不出玻璃那種透明的質感,不過已經算是一個不錯的進程了,市面上的琉璃製品價格一直居高不下,而且為了迎合有錢人的品味,工匠們做得很是精緻。

    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表姐,我給你帶了蜜餞。”衛烜一襲赭紅衣袍,襯得他膚如凝脂,精緻如陶瓷娃娃,漂亮得不可思議。

    衛烜給康儀長公主夫妻請安後,便坐到阿菀身邊,打開了琉璃瓶,用一個銀釵從裡面釵出一顆蜜梅出來,對阿菀道:“張嘴。”

    阿菀皺眉,看他堅持的模樣,勉強張嘴咬住那顆蜜梅,入口一股清淡的甜香,微帶著淡淡的酸,竟然不像其他的蜜餞那般甜得發膩。阿菀得承認自己這些年被她家公主娘養叼了胃口,吃的是山珍海味,只有她不想吃的,沒有康儀長公主弄不來的。所以,那些佐藥的蜜餞吃多了,她也膩了,直到現在吃到這種酸中泛甜的蜜梅,讓她眼睛微微發亮。

    衛烜注意到她的神色,便知曉她是喜歡,遂笑道:“這是我母妃陪嫁的莊子裡的管事娘子用新鮮的梅子醃的蜜梅,我嚐過覺得比市面上的那些蜜餞多了些新鮮口感,覺得你一定會喜歡,就給你送過來了。”

    “謝謝。”阿菀覺得這小正太不熊時,真是個貼心的好孩子。

    康儀長公主和羅曄臉上也帶著笑容,心裡極是滿意衛烜這種處處將女兒放在心上的行為。

    等阿菀喝了藥後,衛烜將自己的額頭和她的額頭碰了碰,皺著眉道:“還有些燙,看來簡太醫的醫術不行,要不要換個太醫過來瞧瞧?”

    康儀長公主生怕他要去太醫院折騰那些可憐的太醫,忙道:“不用了,簡太醫可是太醫院有名的兒科太醫,如若他也不行,其他太醫更不行了。”

    衛烜聽罷,勉勉強強地點了下頭,可是心裡仍是覺得一定是那些太醫太沒用,才會讓阿菀一個小風寒病了大半個月還沒好,而且還時不時地會起低燒,整天懨懨的,看得他心都揪了起來。

    上輩子他真正注意到阿菀時,她已經十歲了,雖然仍是比平常姑娘瘦弱纖細一些,卻也健康了很多,不像現在這般病歪歪的,一點小風寒也讓她躺個十天半個月未見好。

    阿菀嘴裡含著蜜梅,轉眼見他坐在那裡不知道思索什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心中一動,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見他看過來後,對他道:“我沒事的!你今兒怎麼過來了?又翹課了?”

    “沒有!”衛烜氣定神閒地道,“近日授課的太傅身子不利爽,請病假在家歇息,所以我也不用上課。”

    羅曄聽罷好笑道:“太傅雖然請了病假,但還有其他的先生授課,可沒有說不用上課吧。”

    衛烜狡黠在看他,“反正先生們說的我也懂了,去不去上課都不要緊,他們也不在意我在不在。而且我今日來,是要告訴阿菀,過幾日天氣暖和了,我給你送兩隻大白鵝過來,到時候就放在你院子裡好了,到時候我讓人過來蓋個鵝舍……”

    “大白鵝?”羅曄疑惑。

    康儀長公主也有些擔心,她去年聽衛烜說過了,本以為他只是隨便說說,可誰知是真的,便道:“白鵝凶悍,若是……”傷著阿菀怎麼辦?

    衛烜笑瞇瞇地道:“康儀姑母放心,它們很聽話的,不會隨便咬人的。”

    兩人聽了明顯有些不信,不過也不想打擊他的積極性,待他送過來再說罷,若真是凶悍傷人,直接丟到空院子讓人關著便是。

    衛烜在阿菀這裡磨蹭了一會兒,方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

    他現在年紀還小,過府來找阿菀玩耍也沒什麼,待日後年紀大一些,雖然兩人有婚約,多少也要避諱一些的,到時候他也不能再如此自由地出入阿菀的院子了。所以這段時間,衛烜自然要抓住時機。

    離開了康儀長公主府時,衛烜並沒有回府,而是對趕車的車夫道:“去小常山。”

    車夫應了聲,便揚起了鞭子。

    衛烜坐在馬車時,帶著寒意的春風將車簾掀起,正巧看到康平長公主府的轎子與馬車擦肩而過,他掀起車簾看,發現那轎子正往康儀長公主府而去,微微蹙起眉頭,也不知道這去康儀長公主府的是孟家的姐妹還是孟灃。

    對於孟灃,衛烜雖然有些想法,但是卻不像對衛珺那般仇恨。這孟灃說來也是個可憐人,他是康平長公主之子,生母身份尊貴,他也自出生起便是金尊玉貴地長大,生性豪爽不拘,五湖四海皆結交了不少朋友,偏生長相俊美,一雙桃花尤其勾人,那種豪情與優雅並重的風姿,少有女人能抗距他的魅力。

    三公主便是視他為囊中物,為得到他,不惜除去異已,孟家三姐妹中有兩姐妹的不堪遭遇是與三公主有關的,阿菀與孟家姐妹交好,與孟灃交情也不錯,是以如此也成為三公主的眼中釘。

    三公主一直認為,孟灃不能接受她,喜歡的定然是與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阿菀,方會想方設法地除去阿菀,不惜暗害康儀長公主夫妻雙雙意外身亡。

    衛烜微微閉眼,他輕輕地敲著大腿,回想著上輩子的事情,發現其中的事情並沒有那般簡單。可恨他當時身在邊境走不開,查得也不甚明白,當時操控著留在京里的勢力除去了三公主和五皇子,也給三皇子添了些麻煩後,便在那場戰爭中戰死。

    同車而坐的路平看了他一眼,見主子又陷入了沉思,便跪坐在一旁不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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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3 15:49:5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剛送走了衛烜,康儀長公主夫妻便聽得孟家姐妹過府來了。

    來的是孟妡和孟妘,孟婼因今年秋天就要出閣了,所以康平長公主並不太讓她出門。

    “姨母,阿菀今日怎麼樣了?好些了麼?”孟妡蹦蹦跳跳地跑到康儀長公主面前,“她現在有精神麼?我們能不能去看看她?”

    康儀長公主笑道:“自然是可以的,不過先前烜兒過來,阿菀又喝了藥,恐怕很快便要歇息了。”

    孟妡懂事地道:“知道了,我們去與阿菀說幾句話就走。姨母放心,我今天不會和阿菀說太久的話的,等她好了以後,我再和她來個促膝長談。”她躍躍欲試,巴不得和阿菀長長久久地在一起說話才好,有個無論她說多久話都不會受不了叫她閉嘴的人,是話嘮的幸福。

    康儀長公主:“……”還是不要了吧?她家阿菀已經夠安靜了,若是聽著一個話嘮說上半天也不吭一聲,那豈不是更安靜?

    孟妘伸手捏了小妹妹的臉一下,平靜地說道:“阿菀的身子不好,你不要總對著她嘮叨,她需要多休息,身子才會好得快。”

    康儀長公主讚賞地看著孟妘,覺得這孩子有時候冷淡了點兒,其實也是個心思靈透的孩子,只不過她多笑笑就更好了。

    孟家姐妹和康儀長公主說了幾句後便去了思安院,路上孟妡說:“二姐姐,我就說嘛,剛才那輛馬車一定是烜表哥,不知道大魔王今天又給阿菀送來了什麼好東西。二姐姐,烜表哥雖然兇了點兒,但是對阿菀真好呢,他送了阿菀很多好東西,我看著都眼饞了,可惜大魔王好兇,我不敢要……哎呀,為什麼都沒有人送我呢?”

    “行了!”孟妘打斷她的嘮叨,省得又沒完沒了,“只要你記得,他是個大魔王,除了阿菀外誰都不會放在眼裡,若是你這個小傢伙惹毛了他,絕對會被他揉巴揉巴做成叉燒餵狗,所以千萬別去惹他。至於他對阿菀好,你也不必羨慕,以後也會有個男子對你這般好的。 ”

    孟妡眨巴著黑亮的大眼睛,看向她二姐姐,聲音輕快地問,“那也有人會對大姐姐和二姐姐好麼?”

    “會有的。”

    “如果那個人不會呢?”

    “宰了!”

    “……那那那那……到時候我勸他們對你們好吧。”孟妡邊哆嗦著邊小聲地說。

    孟妘淡淡地點頭,平靜地牽著妹妹進了思安院,根本沒理會身後跟著的丫鬟也同樣打了寒顫,有些哆嗦地跟著。

    阿菀還未歇下,聽聞孟家姐妹過府來看她,臉上也露出了笑容,等見到孟妡小姑娘哆嗦著撲過來,忙攬住她,問道:“阿妡怎麼了? ”下意識地看向孟妘,難道這位二表姐又在嚇唬小姑娘了?

    這些日子與孟家姐弟相處,阿菀對他們的相處模式也摸得差不多,覺得孟家姐弟的相處真的挺有意思的,他們都喜歡欺負最小的妹妹孟妡,但是又受不了小妹妹的嘮叨,所以總愛恐嚇她,其中又數孟妘的恐嚇最能達到效果,大概這和她平時所表現的那種平靜的語調有關,有時候平靜過頭會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讓人忍不住會打寒顫。

    當然,其中最溫柔最不會欺負人的便是孟婼了,那才是一個如水般柔情的女子。

    “沒什麼!阿菀,你現在怎麼樣了?腦袋還熱麼?”孟妡說著就要挨近她摸她的臉。

    阿菀怕自己的病氣過給她,自然不能讓她靠太近的,忙將她推遠一點,在小姑娘還想要挨近來時,孟妘走過來自己拎走小妹妹,然後坐在阿菀身邊摸摸她的額頭,察看她的臉色,說道:“還有點低燒,好好休息,很快就好的。”

    阿菀朝她笑道:“太醫也是這麼說。”

    “二姐姐,我也要摸!”

    孟妘轉頭看向她,神色很平靜地問,“你也要摸?”

    “……不用了,我看著就好。”孟妡很乖巧地縮到一旁,不敢再提要求。

    孟妘拍拍她的包子頭讚許地說了聲乖,又和阿菀道:“過了三月三後,這天氣就會暖和了,等四月份佛誕日時,咱們一起去寺裡祈福。”

    “好的。”

    和阿菀說了會兒,怕影響了她休息,孟家姐妹很快便告辭離開了。

    不過離開之前,孟妡還是湊到阿菀那兒說道:“阿菀,我聽烜表哥說,天氣暖和後,他就要送你兩隻大白鵝給你解悶,我還沒有見過大白鵝呢,到時候你叫我來看好不好?”

    “行,等他送來了,我會通知你的。”阿菀很乾脆地點頭。

    孟妡終於滿足地和姐姐離開了。

    目送著孟家姐妹離開,阿菀傾聽了會兒外面的水滴聲,忍不住有些羨慕她們健康的身體。兩輩子都因病被關在屋子裡,她其實真的很羨慕那些能自由自在地在陽光下奔跑呼吸的人,所以這輩子她也要努力地養好身體,這具身體沒有心臟病,只是先天不足罷了,總會好的。

    暢想了一下美好的未來,阿菀終於含著笑在丫鬟的伺候下歇息了,不一會兒便因為藥效上來而睡著。

    其間康儀長公主過來查看了下,坐在床前摸摸她的額頭,看著女兒瘦弱的小臉,愣愣地失神,直到丈夫進來,也挨坐在她身邊一同看向床上的女兒時,她才回過神來,發現淚已經濕了臉龐。

    “阿媛,別哭了。”羅曄拿帕子為她擦臉,輕聲道:“子嗣一事,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我並不強求。如果你不喜歡過繼的孩子,那咱們就不過繼孩子了。”

    康儀長公主用帕子摀住臉,聲音悶悶的,“我也不是為了過繼這事情,只是心裡愧疚,無法為你生個孩子,讓你被人嘲笑將來老了無子送終,只能從族裡過繼……”

    世人眼裡,唯有兒子才能稱之為有後,女兒遲早是要嫁人的,算不得子嗣。羅曄與妻子夫妻情深,他的性子更是天真又感性,與這世間男子有所不同,不樂意與其他女人生孩子,不是他心愛之人所生的孩子,他要來作甚?

    羅曄這種態度,沒人逼得了他,加上康儀長公主當初生阿菀時傷了身子以後無法再生,也算是羅曄絕了後。

    所以,在家族裡那些長輩們個個都說怕以後無子嗣送終、死後好有人祭拜香火什麼的,方才想要過繼一個,好堵了那些人的嘴,免得個個都在他耳旁吵他。可是先前見妻子坐在女兒床前無意識地哭,他心裡又有些愧疚了,以為是那些人私底下給她氣受,說了閒話讓她傷心。

    在羅曄心裡,妻子是一個很柔弱美好的女子,也是他的心頭寶,哪裡容得他人來說三道四的?如此一想,心裡不免有些惱怒。

    “你別胡思亂想,你應知我從不在意這事情,又非我不能生,而是你生阿菀時傷了身子,我不樂意自己的妻子再懷胎傷身有何錯?”羅曄摟住她的肩膀,用唇碰了碰她被淚水打濕的臉蛋,“別哭了,你一哭我就難受。”

    康儀長公主含淚點頭,哽咽道:“能嫁得你,是我半輩子修來的福氣……”

    “你是公主,我能娶你才是半輩子修來的福氣,不然憑你的才情,嫁何人不得?”羅曄笑著說,“別再傷懷了,過繼的事情,咱們先看著罷,若是你高興,咱們就去挑一個孩子過來養,若是你不喜歡,那便作罷。”

    子嗣之事,他從來不強求。

    康儀長公主搖搖頭,“我也不是不喜歡過繼個孩子,只是夫君你也知道的,阿菀現下還小,又是多病的身子,我實在是無法再分心照顧一個了。你瞧,若是咱們想要過繼孩子,自然是要過繼那種不曉事的幼兒,這樣自小養在身邊感情才深,可是若是年紀太小了,現在處理又要照顧阿菀,實在是無法分心。那些已經曉事情的,和親生父母家人有了感情,若是咱們過繼他們,豈不是壞了他們與父母間的人倫?到時候枉作惡人了。”

    羅曄若有所思地點頭,“你說得對,我倒是忽略這些了,還是你想得周到。”然後他拍拍她的手,“過繼這事情,等阿菀以後大些再說罷,若是到時候阿菀出閣了,咱們覺得寂寞了,再過繼一個來養。”

    康儀長公主笑著點頭。

    次日,阿菀的燒終於退了,不過因為久病在床,還須得多養養。

    羅曄見女兒今天精神不錯,心裡也高興,待陪妻女一起用完早膳後,便回了懷恩伯府。

    正巧他去松鶴堂給老夫人請安時,父母皆在,似乎是在商量著他六弟的婚事。

    這府裡除了羅昀和羅曄這兩位嫡子外,還有四位庶出的兒子,三個庶出的女兒,前面排行至五的庶子皆已成親,只餘下這六老爺沒有成親,他是老太爺的老來子,雖然是庶出,平時老太爺心情一來了,也是多瞅上兩眼的,是以老太爺對他的婚事也上了幾分心。

    老夫人雖然偏愛自己的孩子,卻也不是什麼惡毒嫡母,所以才讓得這府中的庶子皆平平安安地長大成人,也給他們娶了媳婦,因著父母皆在,並沒有給他們分家罷了。現下這庶出的六子該成親了,老夫人覺得自己嫡親的孫子都和他一樣大了,沒了年輕時的氣焰,懶得理會,由著這老頭子去折騰罷。

    見著三兒子過來請安,老夫人十分高興,含笑地道:“今兒怎地有空過來了?是不是菀丫頭身子好些了罷?”

    羅曄微笑道:“還是娘親懂我,阿菀今日確實退燒了​​,人看著也精神了許多。”

    老夫人聽罷,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說道:“可憐見的,這病了大半個月,心裡時時地揪著,知她現在好了,我也能放心多了,改明日叫管家去寺裡多添些香油錢,讓佛祖多保佑她。”

    羅曄見老夫人一副慈母心腸,頓時感動不已。

    待母子閒話幾句,老太爺摸著下頜的花白鬍鬚,問道:“你今日過來,是否和公主商量好,已經決定好過繼的人選了?”說罷,他微微傾身看著兒子,對三兒子過繼之事十分看重。

    聽罷,老夫人也期盼地看著兒子。

    其實這過繼一事,在當年得知康儀長公主傷了身子不能再生時,懷恩伯夫妻便有了想法,這些年隨著阿菀三災九難地長大,總擔心她一個不小心就夭折了,使得愛子要體會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老夫人心裡也是難受的。老夫人心裡既高興於兒子能尚公主使她面上有光,心裡也難受於這公主媳婦不能為兒子多生幾個孩子,甚至連個承嗣的孩子也無,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甚至有些怨怪。

    可是,當她知道丈夫起了心思後,她心裡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這府裡頭的幾個兒子,老太爺最是疼愛二老爺,自然是想在二兒子的孩子中抱一個過繼到三兒子名下,到時候那就是公主之子,可不是一個伯府庶出老爺的兒子可比的。

    老夫人這些年雖然已經看淡了事情,但是若侵害到她幾個孩子的利益,那是一分也不讓的,她本是想讓長子羅昀的孩子過繼,可惜長子那死板的性格並不肯,覺得三弟未開口自己做這種事情有欺兄弟之嫌,死活不應。後來老夫人又聞得丈夫的打算,便將此事告知族裡,好攪和了這一趟渾水。

    而現在,確實攪和得不錯,老太爺即便現在是懷恩伯,但是在族裡的長輩們面前,他也須得退讓幾分。

    為著一個公主之子的名份,族裡頭可是爭著要送孩子過來過繼呢。

    羅曄聽罷,臉上便露出了笑容,將和康儀長公主商議的事情告知父母,不外乎是他們現在並不想過繼孩子,原因是阿菀年紀小又體弱多病,無法分心照顧其他的孩子,不如等阿菀長大一些再看情況。

    羅昀一點也不覺得自己不聽話不孝順,畢竟日子是自己過的,父母的話可以聽,卻不能盲從,這也是他和羅昀不相同的地方。

    老太爺和老夫人看著滿臉笑容的兒子,頓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

    “娘,阿爹若是拒絕了過繼個孩子給阿菀作弟弟,會不會教祖父生氣,祖母不喜?”阿菀好奇地問公主娘。

    康儀長公主坐在旁邊拿梳子給女兒梳頭,時不時地為她按摩頭皮,算是為她護理頭髮。

    室內除了母女倆,只留余嬤嬤守著,也沒人能聽到母女倆的話去。

    “自然是有一點兒,不過算不得什麼。”康儀長公主輕柔地梳著女兒的頭髮,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況且這是你爹自己選擇的,他高興就好,旁人能說什麼?你娘我是公主,雖然因他們生養了你爹多尊重幾分,卻也不必折了身份去遷就。”

    阿菀扭頭看了公主娘一眼,突然覺得公主娘真是棒棒噠,幾滴眼淚就消除了駙馬爹的躊躇,同時也贏得了駙馬爹的憐惜。

    康儀長公主雖然思想有些與眾不同,但到底還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明白子嗣後代對於男人而言事關重大。或許有些男人是感性的動物,現在他還年輕,可以衝動感性,不計後果,可是當年紀大了呢?回想這些事情時會不會後悔?

    康儀長公主自然是不能讓丈夫後悔的,所以她要先消除以後會破壞夫妻感情的障礙,她不能讓無子這事情成為丈夫心中的疙瘩,若是要夫妻感情長久,單靠著丈夫自己想通體諒是沒有用的。

    她不反對過繼個孩子,就算過繼的孩子不好,但這裡是公主府,她有這個自信能拿捏住他。昨日那一出,不過是要勾起丈夫心中的憐惜,得到一個保證罷了。她相信丈夫的品性,可是不相信男人,先帝——她的父皇便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

    現下那些人讓丈夫過繼孩子也沒什麼,怕只怕丈夫以後看到那個過繼的孩子,終究會想到那並不是自己親生的,心裡會產生什麼異樣的想法,到時候即便他不會在心裡怨她呢?然後夫妻感情也會在那種細微的怨怪中產生變異,屆時候夫妻感情也就那樣了。

    她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想罷,康儀長公主又例行一日地開始教導女兒了。

    等羅曄回來後,便見到妻子挨靠在炕上的引枕上,女兒已經窩在她懷裡睡得香甜,母女倆的睡臉讓他忍不住柔和了眸光。

    在他進來時,康儀長公主便醒了,睜開一雙含著薄霧的含情目看他,然後朝他露出一個有些迷糊慵懶的笑容,得到丈夫情難自禁地欺過來的一個溫柔的吻。

    羅曄探手將女兒小心地抱了起來,放到炕裡頭,蓋上了小被子後,坐在妻子身邊為她揉了下酸軟的肩臂,溫聲細語地和她說起今日回府稟報家中父母關於過繼的事情。

    康儀長公主聽罷,有些愧疚地道:“若是爹娘生氣,我便回去與他們解釋罷,橫豎是我現在除了阿菀外,實在是無心再照顧個孩子,省得耽擱了那孩子。”

    羅曄搖頭,“與你何干?若是我不同意,獨你同意有什麼辦法?你雖然是公主,但是這些年來你的所作所為是一點也挑不出個不是來,你是什麼樣的人他們還不清楚麼?放寬心罷,沒事的。”

    康儀長公主聽罷,又朝丈夫露出一個笑容,這個笑容比之先前的柔軟,添了幾分豔色。

    羅曄心中一動,又忍不住摟著她吻了下,不過不敢太過深入,只得遺憾地看著睡在裡面的女兒,就怕夫妻恩愛到一半,女兒醒來時就尷尬了,少不得會教壞她。

    康儀長公主心細如髮,自然發現丈夫的眼神,頓時忍不住失笑。

    等阿菀醒來後,發現她家父母又開始膩歪在一起秀恩愛了,她很淡定地自己爬起身,扯了下駙馬爹的衣袖,“阿爹,我口渴。”

    羅曄見女兒醒來,馬上又成了二十四孝老爹,忙忙去給女兒端茶倒水了。

    阿菀退燒後又過了兩天,便到了三月三。

    三月三是上巳節,京城裡的內城河邊倒是熱鬧,可惜這種熱鬧與阿菀無關,誰讓她病才剛好,根本不能出門去湊熱鬧。讓她高興的是,這天氣真的開始回暖了,雖然纏綿病榻近半個多月,可這天氣一回暖,她精神也好了許多,心裡也高興。

    孟家姐妹倒是有過來看她,孟妡還特地送了她用荷包裝著的蘭草,意喻可驅除邪厄,於身體大有裨益,也算是討個吉兆。

    三月三過後,衛烜親自帶人送來了兩隻白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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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阿菀坐在花廳裡,抬頭便可以看到外面的院子裡,兩隻大白鵝抬頭挺胸,十分威武地在院子裡走來走去,步調從容、大模大樣,一副在巡視領土的模​​樣,覺得滿意了時,便發出“嘎嘎”兩聲。

    看著這兩隻白鵝,阿菀嘴角抽搐了下,衛烜還真是送她白鵝了,不用試也能從它們一臉悍氣的模樣得知,它們一定很兇殘。

    阿菀以前雖然沒有接觸過白鵝,但也從一些圖像或書本里知道白鵝這種家禽,小學時語文課本中有一篇“白鵝”的課文,裡面說鵝是一種很高傲的動物,這種高傲表現在它的叫聲、步態和吃相中。現下阿菀看它們的走路的樣子,果然挺高傲的,而且叫聲也厲似呵斥,乍聽之下頗為刺耳。

    衛烜跑過來先啃了她的臉幾下,便將她從炕上抱了下來,然後拉著她出了花廳,走到廊下。

    今天的陽光很明媚,風也很柔和,吹在身上讓人覺得一陣舒服愜意,不冷不熱剛剛好,連大病初癒的阿菀也被允許可以到外面玩一會兒。

    衛烜牽著阿菀的手走到廊下,拿出一個荷包,從裡面掏出兩個木哨遞給她看。

    “這是幹什麼?”阿菀奇怪地問道。

    “木哨,讓它們聽話的東西。”衛烜說著,拿過一個木哨置於嘴邊,然後三長兩短地吹起來。

    當哨子聲響起時,院子裡那兩隻正悠閒地散步的白鵝馬上疾跑了過來,隨著它們越跑越近,那副凶悍的模樣也嚇得阿菀旁邊的丫鬟們小小地驚呼起來,若不是阿菀還在這裡,她們估計要花容失色地跑開了,現下只能雙腿打著顫站著,準備隨時上前護主。

    出乎意料地是,兩隻白鵝來到跟前後,便停在那裡了,朝著吹哨的衛烜嘎嘎叫著,並沒有攻擊人的意思。

    “咦,它們不追著人咬的?”青枝奇怪地看著那兩隻聽話的白鵝,不解說道:“奴婢記得小時候鄰居家養了幾隻鵝,可凶悍了,每次有人進他們家院子,那幾隻鵝若是沒有被關起來,一定會追著人咬,只有主人家狠狠地踹它們一腳,它們怕了才不敢咬。”

    其他的丫鬟婆子雖然沒有經歷過,但是也聽說白鵝凶悍傷人的事蹟,現下見這兩隻白鵝聽到哨聲就奔過來,哨聲一停就停下,雖然那鵝腦袋看起來依然很兇殘,卻沒有胡亂咬人,皆有些驚訝。

    聽到青枝的聲音,那兩隻白鵝朝她嘎嘎兩聲,彷彿在鄙視她沒見識一樣,那斜過來的腦袋,還真是能拉仇恨。

    至少青枝那麼愛笑又好脾氣的姑娘都有種想朝它們踹兩腳的衝動。

    阿菀原本也被兩隻兇猛地飛奔過來的白鵝給嚇了一跳,特別是近到跟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那兩隻白鵝的眼神看起來可兇殘了,配上那副兇殘的腦袋,真是讓人親近不起來。現下見它們竟然不攻擊人,便也來了興趣了。

    “它們被專門訓鵝的人訓練過了,不會輕易咬人,除非拿哨子的人去指揮它。”說著,衛烜又吹了一聲口哨,便指著院子裡他帶來的一名侍衛道:“去咬他。”

    兩隻白鵝嘎嘎兩聲,屁股一翹,便轉身去追那侍衛了。

    可憐的侍衛覺得自己為毛恰好站在那裡被主子瞧見呢?但是主子想在壽安郡主面前賣弄,他也不能掃了他的興,只得被兩隻禽獸追著跑,最後跑到了假山上,誰知道那兩隻白鵝竟然也凶悍地搧著兩對翅膀嘎嘎嘎地踩著假山想蹦去。

    “噗!”

    不僅阿菀被逗笑了,丫鬟們也笑得花枝亂顫,顯然都被逗笑了。

    這兩隻白鵝太逗了。

    衛烜見侍衛苦逼得差不多了,又吹起口哨,這回是兩短三長,兩隻大白鵝便不再追他,又飛奔了過來,眼巴巴地瞅著他。衛烜招手,便見路平手裡拎著一個食盒過來,裡面是處理好的鵝食,衛烜將之放在地上賞勵兩隻白鵝的聽話。

    “怎麼樣?好玩吧?”衛烜將另一個雕琢得十分精緻的木哨給阿菀,“它們被訓練過了,聽特定的哨聲行事,以後你無聊時,你就吹這木哨,無論多遠它們都會過來尋你,聽你的命令行事。”

    阿菀有些啼笑皆非,這小正太是給她弄了兩隻解悶的寵物麼?將白鵝訓練成寵物甚麼的,這滋味真難形容。她看著手中的木哨,散發著一股特殊的木香,查看了下發現竟然是用沉香木所製,哨子身上還雕了花,置於手中,宛若一件巧奪天工的藝術品。

    阿菀有些愛不釋手,也不知道衛烜打哪裡尋來的木雕師雕的,而且還這麼大手筆地用沉香木來做。

    “你別小瞧它們,它們可不只能解悶,還很能鬥呢。”衛烜怎麼可能只送兩隻白鵝給阿菀解悶這麼簡單,“民間有說法,養鵝等於養狗,它也能看守門戶,若是有生客進門,它必定會引吭大叫,其之警覺,不亞於家犬。”

    衛烜又陪著阿菀在院子裡玩了會兒兩隻白鵝,阿菀得承認,好像養鵝挺好玩的。

    正玩著,便聽說孟家姐弟過來了。

    孟家姐弟對白鵝並不是挺稀罕,畢竟去莊子裡時可以看到,有時候也能見到街上有人鬥鵝,但是聽說是衛烜專門讓人訓練的,所以也想知道被訓好後的白鵝能成什麼模樣。等聽說衛烜送白鵝過來了,孟妘、孟灃、孟妡姐弟三人都跑過來圍觀了,孟婼正在家里安心待嫁,對這種事情沒興趣,所以並沒有過來。

    “阿菀,白鵝呢,白鵝呢?”孟妡的聲音遠遠地傳來了。

    “小妹,別太聒噪,小心會被踹下湖的。”帶笑的聲音調侃,是孟灃。

    很快便見到下人領著孟家姐弟三人過來。

    正是春光明媚之時,三個穿著華衣的少年少女走來,華衣襲人,貴氣凜然,比那春光更明媚。

    衛烜微微瞇眼看他們,又轉頭看向阿菀,見她素來平靜的眸中已然佈滿了笑意,嘖了一聲,倒也沒有多做什麼,由著他們過來。

    “白鵝在池塘那邊,你等著,我叫它們過來。”阿菀說著,拿出一個木哨置於嘴邊三長兩短地吹了幾下,很快便見兩隻氣勢洶洶的白鵝從遠處飛撲過來。

    孟灃等人見狀自是嚇了一跳,差點想跑,等發現白鵝在他們跟前停下,伸著脖子看他們,嘎嘎地叫了兩聲,竟然沒有攻擊人時,不由覺得好玩,也向阿菀要了木哨去玩。

    這木哨是找技藝精湛的工匠做的,與市面上的不同,裡面另有乾坤,聲音也不太一樣,唯有這木哨的聲音才能令這兩隻白鵝聽話。衛烜特地讓人做了好幾個,主要是怕遇到這種情況,嫌棄旁人的口水,也不樂意有人沾阿菀的東西。

    孟家姐弟見這白鵝被訓練得好玩,也拿著木哨邊吹邊指示它們從這頭跑到那頭,甚至孟灃這個促狹的,竟然跑到假山上,教白鵝爬山!

    孟妡對兩隻白鵝簡直大愛,從來沒有見過訓練得這麼有靈性的白鵝,心中一歡喜,直接忽略了衛烜大魔王的屬性,跑到他那裡腆著小臉道:“表哥,你能送我兩隻麼?大白鵝好好玩,我也想養。”

    衛烜原本不想理這蠢姑娘的,不過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特別和藹地道:“當然可以,不過我讓人訓​​練的那批白鵝中,唯有送阿菀的兩只最有靈性,其餘的野性未消,若是送你的話可能會傷人。”

    “怎麼傷人法?”孟妡忐忑了。

    衛烜懶洋洋地道:“其實它們也挺聽話的,只要沒有人惹它們就行了,便是惹著了,會追著人咬個不停。”

    孟妡想了想,覺得完全沒問題,她人那麼好,不會去惹它們的,便道:“那送我吧,我讓人好好地養,就養在我家的池塘里。”孟妡說著,回頭看向正在研究木哨的孟妘,“二姐姐,你覺得好不好?”

    孟妘淡淡地點頭,沒有阻止。

    阿菀一時間大奇,沒有訓好的白鵝那麼凶悍,孟妘這作姐姐的怎麼答應了?

    對此,孟妡和衛烜是這麼解釋的:

    “二姐姐就是喜歡凶悍點的!”

    “她連人都敢宰,一隻白鵝算什麼?”

    阿菀驚詫地看著一臉不以為意的衛烜,又瞄了眼清冷如孤月的孟妘,身段扶風似柳一般,怎麼看都是個柔柔弱弱的小美人,便對衛烜道: “你別胡說。”

    衛烜暗暗撇嘴,他才沒有胡說呢,孟家的姐妹中,就數她最可怕了,可是下場也不好。現在想想,阿菀上一輩子那般悲苦的命運,其實也是受到孟家連累的多。雖然知道孟家連累了阿菀,可是看阿菀的模樣,卻是極喜歡和孟家的孩子交往的,不僅這情份斷不了,血緣關係更是斷不了……

    衛烜心中暗嘆,沒關係,只要阿菀能一直陪在他身邊就好,她喜歡的東西,他也會幫她守護的。

    “阿菀阿菀,給兩隻白鵝取個名字吧,它們真乖呢!”孟妡抱著一隻白鵝對阿菀道。

    這白鵝被送來之前,​​已經被洗得乾乾淨淨,羽毛都是被人特地打理過,還薰了香,可以摟抱在懷裡也不嫌髒,一身白毛纖塵不染,遠遠看去,宛若兩團移動的白雲。所以孟妡特別地喜歡,加之它們沒有哨聲時也不傷人,竟然就這麼抱上了。

    孟灃還是有些擔心,扯著妹妹道:“放手,小心它咬你。”

    孟妡還是不肯撒手。

    最後還是孟妘過來拎著她的耳朵將她拎走的,不然讓她這麼抱下去,那兩隻白鵝煩了,指不定真的會咬她。

    “名字啊……就叫大白和二白好了。”阿菀看著它們那麼白,大小幾乎一樣,所以覺得名字什麼的,都是浮雲。

    眾人:“……”

    “叫將軍吧。”孟灃覺得大白和二白真是委屈它們了,“一隻叫威武將軍,一隻叫威遠將軍。”

    阿菀:“……”

    玩得累了,康儀長公主便叫一群孩子進屋子裡喝甜湯點心,看他們感情親厚,女兒臉上的笑影也越來越多,不似以前安安靜靜的,心裡也高興,覺得女兒果然是需要一些玩伴的,孟家姐弟與女兒身份差不多,雖性格各異,卻都是品性不錯的好孩子,玩在一起更好。

    衛烜挨著阿菀而坐,看起來頗為乖巧可愛,其間會湊過去拿自己的湯匙從阿菀碗裡勺裡面的果仁過來,再將自己碗裡的紅棗勺給她。

    “多吃紅棗補血。”衛烜笑瞇瞇地道。

    阿菀臉皮抽了下,見他認真的模樣,繼續低頭喝甜湯,默默地告訴自己,對方只是個七歲的孩子罷了,要忍耐。

    待得天色稍晚,孟家姐弟和衛烜都告辭離開了。

    離開公主府時,孟灃湊過來和衛烜勾肩搭背,笑道:“表弟,你真是個人才,竟然能讓人將白鵝訓得這般有靈性,討美人歡心什麼的,表弟小小年紀也是個癡情人啊!”

    衛烜將他的手拿下,用帕子擦了擦手,慢吞吞地道:“表哥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叫他一聲表哥,只因孟灃上輩子不僅沒欠著他,反而幫過他。

    孟灃這人,出手闊綽、為人仗義,得到他幫助的人不知凡幾,實在是教人討厭不起來。衛烜在上輩子時一生順遂,除了被逼得離京外也並不見得多落魄,唯有在阿菀的事情上栽了個跟頭,當時孟灃也伸手對他諸多幫助。所以雖然孟灃算是連累了阿菀,但是衛烜實在是無法對他有太多的怨。

    或許,這是上輩子阿菀自己的選擇,所以他即便心痛難過,卻也忍耐了。

    孟灃朝他笑得爽朗,夕陽的餘輝灑在剛具少年雛形的男孩身上,使得俊俏的眉眼宛若菩薩跟前的金童般耀目,他朝衛烜伸手,“表弟,表哥最近手頭有點緊,不若借點東西給表哥寬寬手頭吧。別急著否認,表弟行事雖然慎密,可是也有疏密之時,小常山可是個好地方。”

    衛烜並沒有因為他的點破而焦急,反而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天色晚了,我要回府了,下次再聊,只要表哥的條件能讓我滿意,一切好商量。 ”

    孟灃伸手在比他小四歲的男孩肩膀上輕擊了下,說了聲好。

    辭別孟家姐弟,衛烜帶著他的侍衛回府,路上的行人見著馬車上有瑞王府的標誌,想到現下瑞王應該在軍營中,不用想也知道這馬車裡坐著的是誰,趕緊閃得遠遠的,免得不小心撞上去,到時候不死也被扒層皮。

    衛烜在馬車裡正想事情,沒有發現外頭的異樣,倒是路平透過晃動的車簾瞧見了,眼皮跳動了下。

    好吧,他也知道自家主子是個名震京城的小霸王,可是卻是個很有理智有原則的小霸王,除了固定欺負那幾個人外,最近不是都沒見他去作弄哪個朝臣了麼?還很安份地上課,都沒怎麼在京城中橫行霸道了,這些人不用躲成這樣的。

    剛回到瑞王府,衛烜進門時便聽到下人說,今兒太醫過來給王妃請脈,診出王妃有孕的消息。

    衛烜腳步一頓,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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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3 15:50:3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瑞王府,正院。

    自從太醫確認瑞王妃有孕以後,王妃身邊伺候的人幾乎是喜極​​而泣,雙手合十,叨唸著希望菩薩保佑王妃這次能生個兒子。

    瑞王妃李氏嫁入瑞王府已有六年,除了嫁進來的第一個年頭生下一個女兒後,這幾年一直無所出,她心裡也暗暗焦急。雖知道這府裡已經有一個世子了,是瑞王嫡妃留下的,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王府將來會是世子承襲,與她所出的孩子無關,可仍是想盼著能生個兒子的。

    在這世人眼裡,女人不能生總會被人質疑,只生了個女兒,又要被人暗中諷笑即便成了王妃也是個不不能下蛋的雞之類的,太后雖然寵愛瑞王世子,可心裡也盼著兒子後院多多開花結果,做母親的自不會責備自己兒子,於是瑞王妃這作媳婦的,便被責備了,使得她夾在中間真是里外不是人。

    所以,在來自外界的壓力下,瑞王妃心裡也盼著能再生個兒子。至於生兒子為下半輩子好有個依靠什麼,瑞王妃並不太在意,即便不生兒子,她也是這府裡的王妃,只要她不犯錯,沒人能動搖她的地位,生個兒子不過是為了預防萬一罷了。

    瑞王妃擔心的其實是世子衛烜的性格,瑞王妃心裡沒想過要靠這繼子,以後他孝不孝順她也不知道,但是他那種性格,若是太后和文德帝在還罷了,如果以後新帝上位的話,能容得了他麼?

    這是瑞王妃心裡一直懷著的淡淡擔憂,光看眼前,沒有人會懷疑什麼,衛烜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可是這份寵愛能維持得了多久呢?以後皇帝的寵愛不再,若府裡也有其他的孩子出生,恐怕衛烜這世子之位也保不住吧?可是她只是個繼母,周圍人皆防著她,她也不能做什麼,唯一能做的便是什麼都不做。

    想到這裡,瑞王妃在心裡嘆了口氣。

    大抵世人都認為繼母容不得前妻孩子,有了自己的孩子便有了計較。瑞王妃不是聖人,自然也有自己的計較,但她也沒有惡毒到容不得衛烜,若是衛烜是個好的,大家相安無事,衛烜以後繼承這王府她也不覺得有什麼,反正自己生的孩子也算是嫡出,王爺總不會虧待。

    可是衛烜那脾氣……想想就讓人頭疼的一種。

    不說衛烜的脾氣,再說太后對她的防備,瑞王妃如何不知道?恐怕就算是有了孩子,衛烜的地位也是不變的,她便也不想起什麼心思,只盼著衛烜那性子別給王府招禍就好。瑞王妃輕輕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瑞王妃的身邊貼身伺候的越媽媽不知道主子心中的複雜,卻是極為高興,嘴裡念念有詞,想讓菩薩保佑主子這次能生個男孩,有了兒子,她家王妃的腰板也能直一些,以後就算是有個依靠。

    “生男生女天注定,不必太過在意。”瑞王妃淡淡地說道。

    “王妃不能這麼說,王爺現今膝下只有世子和大姑娘兩個孩子,後院的姨娘們皆無所出,子嗣方面還是顯得單薄了些,太后每次怪罪下來,都是王妃首當其衝,受到責難。”越媽媽很是心疼自家姑娘,“而且世子也需要個兄弟扶持,大姑娘以後出閣也需要娘家的兄弟依靠,王妃若是能多生幾個,那便是再好不過了。”

    說到這裡,瑞王妃也不免想到瑞王府後院的情況。瑞王府裡沒有側妃,只有正妃和幾個排不上名號的姨娘,聽聞那些姨娘也是擺設,王爺並不怎麼看重。瑞王妃知道,這是王爺心裡還念著去逝的瑞王嫡妃,所以不像其他男人般重那女色,也因如此,方使得這府裡的孩子也少。

    瑞王這點在她看來是極好的,她從不指望著男人的寵愛之類的,瑞王念著前面的王妃不去亂搞才好,至少後院的女人沒有盼頭後因此安份守已,沒有什麼糟心事。不像她娘家,因她爹偏心年輕貌美的姨娘,搞得家里烏煙瘴氣的,讓她娘親終日以淚洗面,最後憂鬱成疾,英年早逝。

    想到這裡,瑞王妃便有些心煩,掩下不再想這種糟心事,那都是過去的了。

    瑞王妃正坐得有些腰酸想換個姿勢時,便見丫鬟進來稟報導:“王妃,世子和大姑娘過來給您請安。”

    瑞王妃聽後,差點從榻上驚起,問道:“世子怎地和大姑娘一起過來了?”其實她心裡想問的是,女兒沒有惹到衛烜吧?

    衛烜的脾氣不好,稍有不如意便會直接動手打人。唯一讓瑞王妃放心的是,至少大多數都是旁人惹著他,他才會出手,所以她一直教導女兒要乖巧聽話,遇著衛烜便離他遠點,使得女兒從未惹過衛烜,兄妹倆都相安無事。而衛烜被寵成那樣,也不會和個比他小太多的小女娃玩,只要不見到,便沒什麼。

    “世子剛從外面回來,聽說王妃有了身子要過來瞧瞧,卻不想在路上遇到大姑娘,便一起過來了。”丫鬟回答道。

    越媽媽聽到這話,便一陣緊張,擔心衛烜這熊孩子現下年紀大了,懂得事情了,心思太過惡劣,不能容王妃肚子裡的孩子,會不會想什麼鬼主意弄掉呢。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聽聞一些小戶人家有些繼子不喜繼母所出的孩子,怕搶了自己的地位,便暗中使手段害得繼母不小心小產……

    瑞王妃很快便見到衛烜走進來,五歲的女兒被嬤嬤抱著過來,跟在其身後幾步,兄妹倆看起來相安無事。瑞王妃凝眉,想到衛烜這段時間的變化,許是她想多了。

    等兄妹倆請安後,衛烜坐在一旁問道:“聽說母妃有身子了?”

    瑞王妃點頭,如常般溫和地說道:“這幾日身子有些不爽利,今兒便叫太醫過來請脈,卻未想到會診出這個。”

    衛烜點頭,面色不變,他低頭喝了口茶後,又對她道:“聽說有孕的婦人不能光只是補,還需要多運動,母妃可要注意身子,叫個有經驗的婦人過來給母妃調理一下罷。”省得生產時人沒了。

    聽到他的話,瑞王妃有些愣,然後點頭。

    這母子倆素來是沒有什麼話可說的,衛烜很少會搭理她,難得說了幾句話後便告辭離去了,留下滿屋子裡的人面面相覷,有些不解。

    越媽媽突然想到什麼,頓時面色發白,見王妃看過來,喃喃地道:“世子先前那話中之意,不會是想告訴王妃,外頭很危險,若是王妃出去的話,他要……”

    “閉嘴!”瑞王妃厲聲道:“世子才幾歲?由得你胡唚!”

    越媽媽見她生怒,忙自己掌嘴,心裡卻覺得世子那般頑劣,全京城都知道的,這世間沒他不敢干的事情,指不定不喜歡王妃肚子裡的孩子,到時候王妃若是出院子時,自己不小心撞過來害得王妃小產也不定。而且世子那般得寵,有太后護著,就算他做了這種事情,也沒人會責備他,最多只說他是小孩子不懂事……

    越媽媽在李家見多了一些陰司之事,現下想想,越來越覺得先前衛烜的話充滿了惡意,心裡驚恐莫名,暗暗擔心。

    “得了,媽媽不必多想,烜兒看著也挺期待我肚子裡的這孩子的,所以他先前是在關心呢。”瑞王妃說道,再讓越媽媽腦補下去,恐怕越媽媽自己就要暈過去了。有這麼一個總喜歡亂操心又愛腦補的陪房媽媽,瑞王妃也有些啼笑皆非。

    先前她暗中觀察衛烜,發現他眼神清正,從容自若,那些話也極是難得,虧得他小小年紀還明孕婦是不能一味地補,這也算是一種好心的提醒了,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內裡藏奸的頑劣之徒,想來以他的身份及受到的寵愛,對她肚子裡的這孩子的態度應該是一種無所謂吧。

    若是以前的衛烜,瑞王妃估計是要擔心一下的,可是自從去年秋天在鶴州官驛大病一場後,衛烜便變了許多,彷彿也懂事了很多,雖然對外依然頑劣,可是無人的時候,卻不會再幹那些頑皮之事,使得瑞王妃不由也覺得輕鬆了許多,即便知道衛烜有點兒與眾不同,也不想去揭穿。

    大家心照不宣地維持著一個和平,不是正好麼?

    想到衛烜的變化,瑞王妃心中大定,將乖巧地坐在一旁的女兒摟到身邊,與她輕聲細語地說起來話。

    待得掌燈時分,瑞王也回來了。

    瑞王回來後,聽聞王妃有孕的消息,微微怔了下,便露出高興的神情,順嘴便吩咐下去,王妃有孕,賞府裡下人三個月的月錢。

    因為王爺的大方,使得整個王府一陣喜氣洋洋,在這府裡,王爺才是下人們的風向標。

    在隨風院的衛烜聽到這事,只是挑了下眉,並沒有太過理會。

    *****

    瑞王妃有孕,這件事情很快便在京城各府中傳遍了。

    瑞王是當今文德皇帝的胞弟,不僅深得皇帝寵愛,甚至讓他執掌京郊大營,可見文德帝對這兄弟的信任。也因為瑞王是文德帝面前的大紅人,所以他府裡稍有點什麼風吹草動的,便會備受關注,何況是王妃有孕這麼大的事情。

    宮裡的太后聽罷,自然是大喜,次日便讓人將她的賞賜送了過來,皇后、鄭貴妃和后宮幾位妃子自然也有所表示。

    不過太后雖然高興,但是因著瑞王妃懷孕這事情,整個宮里和京城的氣氛也發生了變化。

    瑞王如今已是而立之年了,卻只有一兒一女,在子嗣上於其他府裡過於單薄,現下瑞王妃有了身子,可謂是喜事一件。

    不過大多數的人得知這件事情后,與太后截然相反,第一個想到的便衛烜這位瑞王世子。

    若是王妃生了自己的兒子,衛烜又如此頑劣不堪,也不知道以後這世子之位會不會被兄弟給搶去。先前因為瑞王唯有一個兒子,所以衛烜再頑劣,那也是瑞王唯一的嫡子,妥妥的繼承人,沒有兄弟和他爭搶。

    可是現下不同了,若是王妃生個兒子出來,就有樂子可看了。

    所有被衛烜作弄過、或者是與衛烜有仇、或者是純粹看不慣衛烜頑劣的人心裡都有些幸災樂禍,皆盼著瑞王妃肚子裡的這胎是個兒子。

    對於眾人的心思,衛烜心裡明白,不過他根本沒什麼反應,直到在課堂上,一個宗室郡王之子受了五皇子的挑唆到他面前陰晦地說了兩句,衛烜當場不管不顧地掀桌了。

    一場混亂大戰在昭陽宮的靜觀齋掀起,參與者是在場所有的學子,連皇子們也被拖下了水,打到最後根本已經不分敵我,只知道撕打在一起,旁邊伺候的宮人簡直要哭了,但是又不敢去拉架——這些都是主子,無論哪一個都不是他們能拉的,只能默默地過為自己的主子們擋一擋,可是這些被擋著的孩子們很快便被人一句“有種就別站在奴才身後”給激得將護著自己的奴才給踢走了。

    這句話太陰險了,誰也不能讓人認為自己是個只能躲在奴才身後的無種軟蛋。

    “打,給我狠狠地打!”

    隨著這句話落下,一群六到十歲不等的男孩子已經掄起了拳頭衝了上來,眼睛都冒起了熊熊火光,這時候什麼身份之別、什麼禮義廉恥都是狗屁,打了再說。

    而其中,也不知道是不是五皇子特別倒霉,總是被好幾個人一起圍毆,等他好不容易掙扎出來時,又莫名其妙地身子一歪,便衝進了人群中,於是又被圍毆了,再次沖出,再次沖進……

    五皇子快要瘋了,不僅他媽的疼,還挺邪門的,好像有人刻意針對他一樣,怎麼總是只打他一個?而且都是招呼他的臉。他覺得這一定是衛烜那廝幹的好事,趁著再一次抱著腦袋跑出來時,努力搜尋衛烜的蹤影,四處一看,頓時心中驚了下。

    衛烜不見了!

    “皇伯父,他們在打群架!”

    這道聲音在吵雜聲音中遙遙傳來,除了那群打得熱血上腦的人根本聽不見,其他一些還有理智的人聽到時,頓時一身冷汗出來了,同時手上的動作也滯了滯,顧不得被旁邊的人一拳揍倒,僵硬地往外面看去,正巧看到衛烜拉著一身明黃色龍紋袍的文德帝進來。

    “皇上駕到!”

    一道尖銳的喊聲響起,頓時整個亂糟糟的教堂彷彿像是被人按下暫停鍵,所有人的動作都僵硬了,現場頓時寂靜得可怕。

    站在門前的文德帝臉色平靜得可怕。

    “皇、皇、皇上……”

    不知是哪個膽小鬼顫巍巍地喚了一聲,然後撲嗵地跪下來了。

    他這一跪,打破了現場的寂靜,那群打紅了眼睛的孩子們終於回過神來了,便撲通一聲跟著跪下。主子們都跪了,那群伺候的宮人自然也不敢站著,所有人都跟著跪趴下,頓時現場呼啦啦地跪了一地的人,唯一站著的只有文德帝和他身邊的衛烜。

    現場安靜了好一陣子,在孩子們的心臟都快要負荷不住時,才響起皇帝的聲音:“在課堂裡打架?你們真是好樣的,要是嫌在這裡不好學習,明天都不用來了!”

    聽到這話,所有的孩子心肝都顫了,皇帝這是震怒了麼?若是他們明天不用來了,不說他們父母長輩會怪罪,恐怕自己以後也在權貴圈子裡抬不起頭來。這群孩子年紀雖然小,但是已經明白來這裡讀書的義意,那是最接近皇帝,以後說不定還能進皇帝的羽林軍。

    文德帝看向一室混亂,眼神幽深,眸中含厲,“來人,去伺候你們主子們洗漱。”

    那群倒霉催的宮人們趕緊爬下去準備了。

    文德帝看著這群跪著的孩子,個個打得鼻青臉腫不說,身上都沾了墨汁和紙屑,真是狼狽,哪有平時的那般矜貴禮儀之態?看得他也忍不住好笑。

    “父皇……”

    聽到這聲顫巍巍的聲音,文德帝發現是五皇子的聲音,可是看過去,只看到一個豬頭臉的孩子!頓時又是一驚,他的五皇子怎麼可能是這麼個醜小孩呢?被打成這樣……要有多沒用?

    衛烜看到五皇子的樣子,差點噴笑出來,趕緊低下頭,免得自己真的會忍不住笑出來。

    文德帝又特地看了看,除了被打成了豬頭臉的五皇子外,八歲的六皇子、七皇子,六歲的八皇子看起來似乎沒有那麼嚴重,就是一臉墨汁,衣服也皺巴巴的,看起來蠢呼呼的。

    文德帝很快便將室內的情況收入眼底,然後視線輕飄飄地移回來,移到了身邊正探頭興致勃勃地往裡面看的衛烜,發現自己的視線時,小孩兒還抬頭朝他齜牙一笑,十分活潑又得意,讓文德帝忍不住也跟著一樂。

    他伸手揉了下小孩的腦袋,對那群孩子道:“將自己收拾乾淨了,再到偏殿見朕。”

    說罷,文德帝帶著衛烜離開了。

    五皇子跪在地上,看到父皇帶著衛烜離開的身影,眼裡滿是怨毒,還有心裡一抹無法忽視的羨慕怨恨。

    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也蠢乎乎地看著他們離開,眼裡是隱藏不住的羨慕。

    等宮人打來清水、捧來乾淨的衣物之類的東西,眾人終於起身去里間開始整理自己,當看到水中自己狼狽的倒影,所有孩子都忍不住皺起眉頭,想到自己這副模樣被皇帝看到了,簡直是御前失儀,差點忍不住要哭出聲來。

    此時,所有人心中後悔個半死,心裡忍不住咬牙切齒,到底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

    昭陽宮的偏殿裡,宮女們上了茶點後,便退到一旁。

    文德帝坐在主位上,看著下首位置的孩子,說道:“說罷,怎麼會變成那樣?”

    衛烜眼睛轉了轉,正準備開口時,便聽宮人來報,太子殿下過來了。

    太子自去年十五歲後,便開始上朝聽政了,不過因為年紀太輕,且身體又不太好,並沒有領什麼差事,但是文德帝偶爾也會拿些事情來考驗一下太子。

    太子也聽說了昭陽宮裡那群孩子們在課堂上打群架事情,想了想,便直接過來了。

    文德帝見太子一臉憂色進來,暗暗點頭,面上卻道:“燁兒怎麼來了?”

    太子給文德帝請安後,看了眼坐在父皇下首位置的衛烜,咳嗽了一聲,在宮人搬來的凳子坐下,說道:“先前聽聞課堂裡的人打起來了,擔心幾位皇弟傷著,也不清楚是什麼情況,便過來瞧瞧情況,這是怎麼了?”

    皇帝聽罷笑了聲,說道:“朕也不清楚呢,所以現在正在問你烜弟,先前還是烜兒使了人過來告訴朕。”

    太子聽後,看向衛烜,直覺這事情和衛烜脫不了干系。

    衛烜喝了口茶,說道:“皇伯父,事情是這樣的,打架是我先掀起的,可我就只是掀了桌子揍了那討厭鬼一拳罷了,後來就不關我的事情了。 ”他說得格外無辜,“皇伯父,我被人欺負了,他說我母妃有了弟弟後,我父王就會讓皇伯父廢除了我世子之位另立我弟弟,我聽了心裡難受,所以就掀了桌子,可是後來也不知道為何,那些人就亂打起來了。我還擔心會發生什麼意外,特特使人去找皇伯父過來呢。而且,我的衣服也被他們弄髒了。”

    說著,他舉起手,將袖子遞給文德帝看。

    文德帝看到他袖子的那幾塊墨汁印,想起裡面那些被潑成墨人的孩子,頓時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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