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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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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霧矢翊]寵妻如令(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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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3 16:25:37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章

    領著兩隻大白鵝,兩個姑娘雄赳赳、氣昂昂地出門了。

    雖然出了太陽,但是天氣依然很冷。

    兩個小姑娘坐在馬車裡,一人抱著一隻白鵝外,手裡還揣著丫鬟們貼心準備的暖手爐,一時間也不算太冷。兩隻白鵝也乖乖地給她們抱著,伸著長長的脖子轉來轉去,在阿菀拿手去逗它們時,會將腦袋伸過來拱她的手,逗得她忍不住發笑。

    孟妡也發現阿菀養的這兩隻白鵝比她養的三毛四毛溫馴得多,至少三毛四毛可不會讓人這般逗,直接咬你一口。

    從公主府到安國公府,坐馬車的話,足有兩刻鐘的距離。等到了安國公府,隨行的嬤嬤遞了帖子後,很快便被迎進了安國公府。

    來迎接她們的是安國公府的管家,知道兩位郡主的身份,恭恭敬敬地將她們迎了進去。

    阿菀和孟妡先去給國公府的老夫人請安,怎麼說都是長輩,自是不能做出失禮的事情讓人笑話,省得丟孟婼的臉,所以禮數做得很足,孟妡每次都會很乖巧地去給安國公夫人請安先。

    她們到的時候,卻見到國公府老夫人的屋子裡聚了很多人,都是國公府裡的夫人媳婦們,還有幾位年輕的姑娘,顯然是正陪著國公府老夫人說話聊天,氣氛十分熱鬧。

    不過,在看到兩個小姑娘帶著兩隻白鵝過來,都忍不住有些錯愕。雖然民間鬥鵝風盛行,京城中也有勳貴們養鵝來鬥鵝,可是少有姑娘家會養鵝當寵物的,這讓她們不禁想前兩年前的康平長公主舉辦的賞花宴時,據聞福安郡主養的兩隻白鵝咬人的事情。

    想著,這屋子裡的女眷們便有些緊張,生怕那兩隻兇殘的畜生暴起咬人,這種白鵝兇起來和狗有得一拼,戰鬥力更是不俗,哪能不怕。只是,因為帶它們過來的是兩個郡主,便是心裡不舒服,也不好說什麼。

    “是壽安和福安兩位郡主,今兒怎麼過來了?”國公府老夫人笑道,將兩個小姑娘叫到面前,神色很是柔和,並不太在意那兩隻跟著兩個小姑娘的白鵝。

    阿菀來安國公府的次數不多,倒是孟妡是個黏姐姐的孩子,只要得了空就會過來,所以和安國公府的人也挺熟悉的,加之她是康平長公主最寵愛的小女兒,大家也會給她一些面子,每次來國公府,安國公老夫人自是和顏悅色。

    孟妡皺著眉,有些憂心地說:“老夫人,我聽說大姐姐生病了,心裡好擔心,所以就來瞧瞧她怎麼了。”

    聽到她這話,室內莫名靜了靜。

    阿菀抬眸,看了眼室內的人。此時那些人只是看著孟妡,並沒有注意到她的目光,讓她能很快將這裡的情形掃了一遍,特地看了看那幾個年輕的姑娘,都是未出閣的少女。

    安國公老夫人說道:“其實也沒什麼事,婼兒這幾日不慎吹了些冷風病倒了,太醫給她看了,說是沒什麼事情,喝幾副藥就會好,不必太擔心。很久不見你們了,若是她知道你們來看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孟妡聽罷覺得和家裡的母親說的差不多,很快便放下了,馬上道:“那我去看看大姐姐。”

    安國公老夫人笑道:“去吧。”

    這時,安國公夫人也笑道:“難得你們來,我稍會讓人送些今年茶莊里做的新茶給你們嚐嚐,你們大姐姐精神不好,勞煩你們多陪陪她,讓她開心一些。”

    孟妡笑著點頭,這位是孟婼的婆婆,孟妡同樣很給她面子的。

    接著,便由安國公府的二少夫人帶她們過去。這位宋二少夫人的丈夫是安國公的嫡次子,她是禮部侍郎之女,端莊賢慧,說話不緊不慢的。不過,當瞄到跟著兩個小姑娘的丫鬟們抱著的那兩隻白鵝,她忍不住吃驚地掩住口。

    “這是你們養的白鵝?”宋二少夫人忍不住開口問道。

    孟妡大大方方地點頭,“不是我養的,是阿菀養的,它們可乖了,從來不咬人的。”

    宋二少夫人只是笑了笑,明顯不信,卻沒有多說什麼,不過當聽到一直安安靜靜的壽安郡主突然說,這兩隻白鵝是瑞王世子送給她的後,她的神色斂了起來。

    很快便到了安國公世子所居的院子,宋二少夫人陪她們進去,順便也去瞧瞧孟婼。

    孟婼這些天病了,大半時間都在屋子裡養身子,安國公老夫人和國公夫人體諒她,都免了她的請安,讓她好生地在院中養身子,連著宋硯有空也時常在屋子裡陪她。這種情況看在國公府的諸人眼裡,真是說不出的羨慕,作媳婦的能舒服成這樣,這偌大的國公府裡也獨她一份了,不過誰讓人家不僅有個受寵的公主作母親,還有一個太子妃的妹妹呢。

    只是雖然羨慕嫉妒恨,但是大夥表面上卻沒有流露太多。

    她們到時,孟婼顯然已經得了消息,穿戴整齊地坐在炕上,額頭勒著一個石青色鑲寶石的抹額,頭髮鬆鬆垮垮地半挽著,為她原本如水般的姿儀添了幾分柔弱。

    阿菀仔細看了看,許久不見孟婼了,發現她清瘦了不少,也沒有幾個月前見她時的那般精神了。孟婼原本就是個如水般柔弱溫婉的姑娘,這種脾氣若是放在大家族裡,十足會吃虧,但是她有個強勢的母親頂著,現下二妹妹又成了東宮太子妃,一輩子便是什麼都不幹,也可以活得滋滋潤潤,所以便是性子良善一些也沒什麼。

    “大姐姐~~”

    孟妡高高興興地跳過去摟住她的手臂黏著不放了,阿菀也過去笑著叫了一聲大表姐。

    見兩個小妹妹過來看自己,孟婼很是高興,分別抱了抱她們,對送她們過來的宋二少夫人道:“辛苦二弟妹送她們過來了,我這裡有些廚房剛做好的點心,二弟妹帶些去嚐嚐罷。”

    宋二少夫人笑著道:“不過是走幾步路罷了,大嫂別說這種客氣話,不過這點心確實想帶點去嚐嚐的。好啦,我還有事情忙,就就不打擾你們了。”

    她的識起讓人十分滿意,是個極會做人的女子,這也是安國公老夫人特地讓她將兩個嬌客送過來的原因。

    等宋二少夫人離開後,孟妡便開始纏著問孟婼生了什麼病,哪裡不舒服,有沒有人欺負她,還有她的小侄女宋辰雅在哪里之類的。問得孟婼忍不住發笑,便叫人去將女兒帶過來給她小姨母瞧瞧。

    孟婼去年春天時生了個女兒,取名叫宋辰雅,雖然第一胎是女兒讓人有些失望,不過到底是國公府第一個曾孫女,國公府老夫人也稀罕,並沒有因為她第一胎生了女兒而說什麼,只道他們小夫妻還年輕,以後再生便是。

    “我沒事,只是近來天氣冷,受了涼病倒了。”

    等孟婼好不容易安撫住妹妹後,奶娘正好將睡眼朦朧的小包子姑娘抱了進來。孟妡見到白白嫩嫩的小侄女,馬上高興了,撲過來抱住她,在小傢伙的臉蛋上使勁兒地親了親。

    “辰辰,還記得小姨麼?”孟妡高興地問。

    小包子才一歲多,說話都不利索,不過已經會認人了,孟妡又時常帶好吃好玩的東西過來看她,自是認得她這個小姨的,被她抱著也不哭,嘟起小豬嘴回親小姨。倒是阿菀這個小表姨來得少,她根本沒什麼印象,不敢親近她,只是躲在孟妡懷裡好奇地探頭看她​​,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也不伸手討抱。

    阿菀被小包子萌得不行,遞了枚果子給她,小包子伸出白嫩嫩的爪子接過,然後終於朝她笑了下,讓阿菀忍不住也回笑一個,真是個好脾氣的小丫頭,和大表姐挺像的。

    孟妡很快便抱著小侄女滾到炕上玩了,留下阿菀陪著孟婼說話。

    “大表姐,你的氣色比以前差了好多,聽說歇息好幾天了,太醫怎麼說?”雖然先前已經聽安國公老夫人說了一次,阿菀依然有些不放心,怕孟婼的脾氣太好,被人欺負了也不說。

    孟婼微笑地看她,那笑容一如未出閣時的少女模樣,安靜而溫柔,如水般撫慰人心,她笑道:“你也和阿妡一樣亂操心,不是什麼病,不過是先前沒休息好,加之這天氣冷了,身子有些倦乏罷了。”說著,伸手點了下阿菀的額頭,“聽說二妹妹出閣後,妡兒近來都住到你那兒吧?辛苦了!”

    阿菀邊聽著孟婼說話,邊看了眼旁邊站著的丫鬟夏裳,在孟婼說話時,她撇了下嘴卻沒有說什麼。等孟婼說完後,阿菀便道:“阿妡很乖,我喜歡和她在一起玩,一點都辛苦,大表姐你不要這麼說,小心阿妡聽到了要鬧你。”

    孟婼望了眼旁邊玩在一起的女兒和妹妹,眼中染上笑意,說道:“她現在只顧著和辰辰玩了,哪裡會聽得到。”

    和孟婼說了會兒家常,阿菀也喝了幾杯水,感覺到腹部的脹意,便對大表姐道:“大表姐,我想去更衣。”

    孟婼忍不住一樂,便叫伺候在旁的夏裳帶她去淨房更衣。

    等阿菀去解決了生理問題,夏裳很體貼地端來溫水給她淨手,邊和她說話,說的自然是孟婼這次身體不舒服的原因。

    “壽安郡主你可不要相信我家郡主的話,她呀,其實是被駱表姑娘給氣的,雖說是國公夫人娘家侄女,可是哪有個未婚姑娘一直賴在姑姑家裡住著不走的?還成天尋藉口巧遇姑爺,時常擺出一副無辜的模樣,那點道行,以為沒人知道她的心思……”

    阿菀慢慢地聽著,很快便將事情弄得差不多,頓時明白為何先前在安國公老夫人那兒孟妡說那話時,當時的人都安安靜靜的不好開口,敢情他們都是知情的,只是不好說什麼。

    這也是常見的表哥表妹青梅竹馬之事,時常來姑姑家作客的嬌女,一眼相中了英俊瀟灑的表哥的事情屢見不鮮。而這位表姑娘名叫駱馨雨,自幼便喜歡來姑姑家裡玩,和姑姑家的幾個表哥表姐妹們都玩得好,雖然表哥們陸陸續續地成親了,但是依然不影響他們間的感情。

    孟婼這次之所以病倒,除了是前陣子國公夫人壽辰時忙累了一些,其實還有看到丈夫和表妹那般親近,致使自己心情鬱結,過不去心中的那坎,便病倒了。想來再溫柔賢良的女人,也不願意看到丈夫和其他女人有牽扯曖昧的。不過她為人溫柔良善,便是心裡不舒服,也不會開口說出來,或者是讓人知道。

    這實在是個不好的習慣。

    阿菀默默地聽完後,便問道:“大表姐夫對那位駱姑娘如何?”

    夏裳滯了滯,不甘願地道:“看著不冷不熱,與她並不親近,就像當成家裡的姐妹般。”只是若是那姑娘送來的一些小東西,有了名堂的話,也並不拒絕。

    所以夏裳也看不出宋硯到底是怎麼想的,對示好的表妹,他也恪守禮儀,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好像純粹是她家姑娘自己在瞎難受似的。雖是貼身丫鬟,可是夏裳畢竟沒辦法一天十二個時辰伺候,也不知道他們夫妻私底下交流了什麼,方讓孟婼越來越看不開。

    阿菀的臉色淡了下來。

    洗好了手後,阿菀便回去了,不想在門口遇到了一個穿著桃紅色綢緞長禙子的少女,她的五官明媚可愛,充滿了勃勃生氣,笑起來眉眼彎彎,很是討喜。

    見到她,夏裳皮笑肉不笑地道:“表姑娘怎麼來了?”

    那少女笑道:“聽說壽安郡主和福安郡主來了,我奉姑母之命,送些新茶過來給兩位郡主嚐嚐。”說著,她看向阿菀,施了一禮,“先前人多,未能和郡主好好說話,望郡主見諒。”

    阿菀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道:“你是誰?”想了想,她又道:“抱歉,先前人多,不是誰都要注意的。”

    那少女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

    阿菀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便越過她走進屋子。

    夏裳抿嘴一笑,對她道:“表姑娘請進。”

    駱馨雨有些尷尬地應了聲,捧著那罐子新茶走進去,進門便見到坐在炕上的孟家姐妹,孟婼穿著淡藍色的襦裙,顯得人飄逸出塵;孟妡正抱著個小姑娘玩,笑容甜美可人。再看先前無視她的那個小姑娘,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喝茶,彷彿這一室的熱鬧與她無關,端的安靜無聲,讓人很容易便忽略。

    她清亮的眼睛頓時黯了黯,縮在袖子中的手掐住手心,很快笑容便掛在臉上,過來施禮道:“表嫂,姑母讓我給你送些新茶過來。”

    孟婼見她,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說道:“辛苦表妹了。”便示意丫鬟上前去接了。

    駱馨雨臉上的笑容很甜美,正準備說些什麼時,又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大姐姐,這位姐姐是誰啊?”

    抬頭望去,便見到甜美可愛的小姑娘睜著一雙乾淨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自己。

    駱馨雨心裡再次感覺到有些難堪,訕訕地笑了下,就聽孟婼介紹道:“是駱家的表姐。”

    勳貴世家的姑娘從小便背族譜和關係譜,更要搞清楚京中那堆關係複雜的勳貴關係及家族史,所以一聽這駱姓,孟妡很快便明白了,是國公夫人娘家侄女,笑道:“原來是駱家表姐,我常聽說你經常住在安國公府,怎麼不回家?難道你家裡出了什麼事情,要投奔親戚?”

    再天真單純的語氣,也掩蓋不住這話中的惡意,孟婼直覺有些不妥,不過張了張嘴,卻沒有斥責妹妹。

    駱馨雨看過去,發現孟妡完全是將她當成了國公府的窮親戚對待了,心裡更是羞憤,不想再呆在這裡受辱,趕緊道:“我只是想念姑姑,想陪著姑姑罷了。既然大表嫂這兒忙,那馨雨就不打擾了,改日再過來陪大表嫂說話。”

    孟婼溫和地應了一聲,沒有挽留她。

    等駱馨雨離開後,孟妡還在嘀咕,“什麼人啊,有自己的家不住,偏偏要跑到別人家來,有病!”

    “啊——”

    剛說完,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道尖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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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聽到尖叫聲,屋子裡所有人毫無防備之下,都被嚇了一跳,連正抓著果子玩的小包子也嚇得果子都掉了,扭身就撲進她小姨的懷裡,用兩隻小爪子扒著她小姨。

    嚇了一跳後,大家下意識地看向門外,不過門口有簾子擋住,自然是什麼也看不到的。

    這時,短促的尖叫過後便是一連串長長的尖叫。

    “啊啊啊——”

    尖叫聲忽遠忽近,顯然是慘叫著的人是一邊跑一邊叫的。

    孟妡見到小侄女被嚇著,很不高興地說:“大姐姐,你這兒怎麼什麼人都能放肆?嚇到辰辰了。”

    孟婼擰眉,心裡也心疼女兒被嚇到,不過聽出那聲音顯然是剛走不久的駱馨雨,便欲起身去探個究竟,不過夏裳的反應更快。

    “郡主,您現在身子不適,還需要修養,不宜吹風,讓奴婢去就好。”

    夏裳是康平長公主精心挑選給大女兒的陪嫁丫鬟之一,同時也是孟婼的助力。康平長公主作為母親,也知道大女兒性子太過柔軟純良,雖然禮儀規矩、管家中饋等本事樣樣出挑,可是這綿柔的性子卻是個缺陷,嫁入高門大戶作宗婦,拿捏不好,少不得會被欺負,自然要為她打算好。幾個陪嫁丫鬟便是康平長公主給女兒精心挑選的,以夏裳最為出眾,不僅忠心耿耿,而且精明果斷,有她幫襯著,讓人放心一些。

    夏裳自然也聽出那尖叫聲是剛離開的表姑娘的聲音,雖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可是若是表姑娘在這裡出了事情,便是與孟婼無干,恐怕國公夫人心裡會膈應,婆媳生分了,這種事情自然是不能讓主子出面了。

    夏裳很快便出去了。

    夏裳剛出去不久,那道尖叫聲又近了,同時屋子裡的人終於聽清楚了被尖叫聲掩蓋的“嘎嘎”聲。

    “是大白是二白!”孟妡一下子坐得筆直,原本想起身的,不過發現小侄女正緊緊地黏著她,讓她一下子心軟了,不捨得放開她,同時也有些不高興地說:“外面在鬧什麼?都嚇到辰辰了。”

    這時,阿菀放下手中的茶盞,起身道:“我去瞧瞧。”

    “去吧,別讓人傷著了大白和二白。”孟妡很自然地叮囑道。

    孟婼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見阿菀很平淡地應了聲,理了理平滑的袖子,由著丫鬟披上一件領口鑲著緋紅色狐狸皮的刻絲藍湖色斗蓬,施施然地走了出去,那淡定的模樣,硬是讓孟婼說不出話來。

    孟妡見大姐姐有些擔心的模樣,說道:“大姐姐放心,阿菀會處理的,你呆著就好。”孟妡雖然單純了一些,卻也不是天真,時常跟著公主娘到各家宴席上轉,並且精通京中各家後院的八卦,很多事情其實也看得明白,不想自家大姐姐難做,所以將她留在這裡就好。

    至於讓阿菀出面會不會有問題,沒事,誰敢欺負阿菀?別忘記了阿菀身後還有個混世魔王頂著呢~~

    剛出了門,一陣冷風拂面而來,阿菀縮了縮脖子,手裡揣著暖手爐,在丫鬟婆子的陪伴下往混亂的聲音走去,很快便見到院子裡被兩隻嘎嘎叫的白鵝​​追得東跑西躥的少女。顯然這位駱姑娘比起那些嬌養著的閨秀,有健康的身體、不俗的體力,跑得那叫一個快,真是精神又活潑,都沒被伸著脖子的兩隻白鵝咬到。

    兩隻白鵝追得十分歡快,伸著長脖子去叼咬少女因為奔跑間被掀起的裙擺,嘎嘎地叫著。

    被兩隻白鵝追得快要氣竭,駱馨雨東躥西躥的,已然是慌不擇路,而她後面追著一群體力明顯不合格的丫鬟婆子,氣喘吁籲的,有些甚至萎頓在地上,已經跑不了了,只得看著主子被追得東躥西躥。

    阿菀看了下,便拿出哨子正要吹時,突然見駱馨雨朝著院子的月亮門奔去,阿菀往那看去,正好見到了從月亮門走進來的一名年輕英俊的男子,駱馨雨很自然地朝他撲了過去。

    “表哥,救我!”

    阿菀垂眸,將放到唇邊的哨子又拿了出來,冷眼看著那年輕男子攬著駱馨雨後退一步,躲過了撲過去的白鵝,在白鵝依然鍥而不捨地想要撲過去叼住駱馨雨的裙擺時,他抬腿就要踹向攻擊過來的兩隻白鵝。

    “世子爺不可!”夏裳叫得清晰又響亮:“這兩隻白鵝是壽安郡主養的。”

    宋硯抬起的腳硬生生地停住,於是那兩隻白鵝衝了過來,兇猛地咬向了撲到宋硯懷裡的駱馨雨的屁股。

    “嗷——”

    隨著這聲嗷叫聲響起,便是三長兩短的哨聲,兩隻白鵝終於停了下來,兇猛地轉身,往回撲去。宋硯抬望過去,見到兩隻白鵝凶悍地奔到了站在廊下的一名十歲左右的小姑娘面前,然後一改先前的凶悍,在她面前站定,朝她嘎嘎叫了兩聲,被她伸手分別拍了拍腦袋後,終於安靜下來。

    安撫好兩隻白鵝後,阿菀便帶著它們朝宋硯走去,沿路上那些被引過來的丫鬟婆子見她帶著兩隻凶悍的白鵝過來,紛紛避開,就怕自己落到先前駱馨雨的下場,再也不認為這兩隻白鵝溫馴的了,看向能統領兩隻大白鵝的阿菀的目光也帶了幾分畏懼。

    原來這位才是真人不漏相,怨不得會被瑞王世子看上,都是一樣兇殘的貨色。

    阿菀無視旁人的目光,走到宋硯面前後,看了看正撲在他懷裡嚶嚶哭泣的少女,平靜地道:“大表姐夫,好久不見了。”她頓了下,目光定定地望向他懷裡,“不過,男女授受不親,你能先將駱家表姐放開?”

    聽到她平靜的聲音,還有這理所當然的話,宋硯眼中劃過幾許驚異,將撲在他懷裡哭泣的駱表妹放開,讓一旁奔過來的丫鬟婆子扶住她。

    絡馨雨不想離開宋硯,覺得只要呆在他身邊才安全,可是看到阿菀身後伸出脖子朝她嘎嘎叫的大白鵝,頓時萎了,忍住屁股上的疼痛,​​躲到丫鬟懷裡,同時看向阿菀的目光有些惱怒又畏懼。

    今日的事情讓她十分恐懼,同時對能養這麼兩隻凶悍咬人白鵝的阿菀也添了幾分陰影,覺得這位壽安郡主和孟婼一點也不像,不溫柔也不賢良,更是傲慢得氣人。她和那些丫鬟婆子一樣,此刻都覺得外面的傳聞不盡詳實,壽安郡主天生體弱不假,但是能讓瑞王世子那種人瞧上定為世子妃,原來也是個可怕的。

    宋硯沒有理會駱馨雨,對阿菀笑道:“壽安表妹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不久,聽說大表姐生病了,我和阿妡便過來瞧瞧。”

    宋硯笑了笑,說道:“勞煩你們擔心了,今兒太醫來請了脈,說再喝幾副藥,婼兒就會好了。”然後他看了眼那兩隻大白鵝,問道:“這兩隻白鵝是壽安表妹養的吧?白鵝野性難馴,表妹還是別將它們隨便帶出門的好。”

    阿菀哦了一聲,說道:“它們很乖的,從來不咬人。”頓了下,她看向駱馨雨,又補充道:“不過若是有人攻擊它們,它們就會咬人了。駱表姐,是這樣吧?”

    見宋硯也看過來,駱馨雨囁嚅了下,方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沒看清楚它們在前面,不小心就踹了一腳……”她咬著唇,先前阿菀那般無視她,讓她心口發堵,那口氣出不來,於是看到院子裡那兩隻走來走去的白鵝,想到它們是壽安郡主養的,就氣不過地一腳踢過去。

    誰知這一踢,就捅了馬蜂窩了,它們一改先前被人抱著時的溫馴,嘎嘎叫著撲過來咬人,差點嚇壞她了。

    陪著阿菀過來的夏裳聽到她的話,頓時眉頭一豎,想說什麼,看到面色平靜的宋硯,終究忍下來。

    阿菀聽後卻笑了一下,聲音依然很平靜,說道:“駱表姐的眼睛不好使啊,這麼大的白鵝,竟然也能視若無睹,得請位大夫好好來瞧瞧眼睛了,是不是,表姐夫?”

    宋硯目光深邃,他看向眼前的小姑娘,看起來瘦瘦弱弱的,蒼白的臉色掩蓋了幾分姿色,使她看起來並不如何出色,神色平淡無波,毫無小姑娘應有的朝氣,實在是教人喜愛不起來。不過這等年紀,卻有這般的定性,也實屬難得。

    而她讓人更注重的是,她是瑞王世子親自定下的世子妃,無論如何,沒人能讓她不快活,不然瑞王世子絕對能讓惹她不快活的人一輩子都不快活,宮裡的那位同樣囂張的三公主便是個例子,聽說直到現在,衛烜對三公主也依然橫眉怒目的。

    簡直是個移動的大殺器!

    宋硯深吸了口氣,被個十歲的小姑娘輕描淡寫地逼到這地步,心裡著實有些不悅,他看向正拿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哀求地看著自己的表妹,冷淡地道:“壽安表妹說得是,稍會我讓母親去請個大夫過來給表妹瞧瞧。”

    “表哥……”

    無視了駱馨雨不敢置信的眼神,宋硯公事公辦,吩咐人將駱雨馨送回去,並且道:“以後表妹無事就好生養病,將眼睛養好了再說,別再出來了。”

    “表哥……”

    駱馨雨失魂落魄地讓丫鬟們扶走了。

    等她走後,宋硯對阿菀道:“天氣冷,壽安表妹不若先進屋子裡罷,省得在這兒凍壞了。”

    阿菀朝他笑了笑,微笑道:“多謝大表姐夫關心,大表姐夫果然像大表姐說的那般,是個體貼人的。”

    宋硯唇角微微下抿,他的五官英俊,眉宇開闊,器宇器昂,是個不可多見的俊朗男子,這也是當初康平長公主會看中他的原因。只是,幾次見面,阿菀覺得他讓人有些看不透,不是個容易掌控的男子,於孟婼來說,過於強勢了。

    很快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屋。

    孟婼見到丈夫回來,面上露出了驚喜的笑容,正欲起身迎過去,被宋硯快步走來按住,“你身子還虛著,應該多歇息。”

    孟婼眉眼染上幸福的神彩,嗔了他一眼,說道:“夫君說什麼呢?妹妹們還在。”

    這時孟妡已經笑嘻嘻地抱著小侄女過來了,“大姐夫,我們來打擾了。”

    宋硯看向抱著女兒朝他笑得甜美可人的小姨子,再對比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的阿菀,突然覺得這小姨子怎麼看怎麼順眼,便笑道:“你姐姐身子不好,正需要人陪著,有什麼打不打擾的?若是能讓她開懷,你天天過來我都不嫌。”

    孟婼被他說得滿臉通紅,孟妡卻笑嘻嘻地說以後一定會時常來。

    這時,孟婼終於想起了先前的事情,便關切地問道:“阿硯你怎麼和阿菀一起進來了?先前發生什麼事情?”

    宋硯正準備開口時,旁邊安靜地當空氣的阿菀比他更快開口了,“大表姐,剛才是駱家表姐出去時,眼睛不好,沒有看清楚院子裡散步的兩隻白鵝,於是不小心踢到了它們。大白和二白一般很聽話,不會胡亂咬人的,它們只有被人攻擊時,才會追著人不放,所以駱家表姐眼睛不好使不小心踢到了它們,它們才會造反的。可憐駱家表姐,以後一定要好好治眼睛,省得以後又走路踢到什麼,讓自己遭罪。”

    宋硯:“……”

    被那小姑娘安安靜靜地掃了一眼過來,宋硯只得道:“壽安表妹說的不錯,駱表妹這次實在是不應該。”

    孟婼聽得愣愣的,雖然先前有猜測,不過沒想到會變成這般,再聽素來對駱馨雨有幾分維護的丈夫此時的語氣,讓她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按捺下心中的複雜,孟婼又問道:“可有受傷?”

    “應該沒有吧,她走時看起來挺好的。”阿菀拿了顆果子去逗小包子,回答得漫不經心。

    孟妡神氣道:“大白和二白可乖了,它們都是好孩子,就算被人攻擊,也只是追著人咬幾下,絕對不會讓人受傷的,完全不需要在意。”

    都說到這裡了,宋硯能說什麼?他嘆了口氣,妻子很溫柔賢良沒錯,但是三個小姨子太兇殘了,以後還是和表妹保持些距離罷。

    說了會兒話後,宋硯又抱了抱女兒,便離開了,留她們姐妹幾個說話。

    *****

    這邊和樂融融,那邊駱馨雨卻是哭哭啼啼地被人揣扶回去,也不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直接去了國公夫人居住的正院。

    國公夫人剛從老夫人那兒回來,正坐在炕上讓丫鬟捶腿閉目養神,見到娘家的侄女哭得梨花帶淚地被丫鬟們揣扶進來,不由得嚇了一跳。

    “這是怎麼了?”國公夫人趕緊讓人將她揣過來,正欲讓她坐下,誰知道屁股才碰到軟墊,聽到她倒抽了一口冷氣,猛地站了起來,身子輕顫,看起來十分嬌弱,讓國公夫人直覺不對,“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對這娘家侄女,國公夫人也是疼愛的,她從小在自己身邊玩耍長大,對她而言,就像是養了個女兒一般,一直嬌寵著長大,從來捨不得她受委屈,若不是為了兒子們的未來考量,為他們娶一個岳家勢力不錯的妻子,她許是要將這侄女許配給自己兒子了。

    駱馨雨只是伏在姑母懷裡哭,但是屁股卻小心地翹著,省得再疼。

    不得已,國公夫人便問駱馨雨的丫鬟,等聽完丫鬟敘說的事情經過,國公夫人氣得拍桌,“反了不成?兩隻畜生罷了,如何敵得過人?”

    對於阿菀護著兩隻白鵝的行為,國公夫人心頭不喜,而且還說她侄女眼睛有病需要看大夫什麼的,國公夫人更是氣得肝疼。不過,想到阿菀的身份,國公夫人只得暫時忍下了。

    看侄女可憐的模樣,便讓人揣扶她進房裡上藥,等她看到侄女兩瓣臀部位置又紅又腫的,更是怒火中燒,直覺認為阿菀是個跋扈不講理的,不僅縱著兩隻畜生傷人,更為了兩隻畜生這般羞辱人,就算是皇帝封的郡主,這也囂張過頭了,根本是個不講理的。

    看侄女可憐的模樣,實在是氣不過,國公夫人讓人給她更衣,她要去尋壽安郡主說道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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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國公夫人剛踏入長子居住的院子,還未讓守園的婆子去通報,便被人攔下了。

    見攔她的是長子身邊伺候的小廝周祥,國公夫人按耐住心中的怒氣,問道:“先前不是聽說世子回來了?世子現下在何處?”

    周祥給國公夫人請安後,忙笑著說:“世子先前去和世子妃說了會兒話,現下正在書房裡練字,他說若是夫人過來,便先去書房一趟,有事同夫人說。”

    國公夫人想了想,覺得壽安郡主今日難得來看大兒媳婦,定然不會很快回去的,便移步去兒子的書房,想瞧瞧兒子到底在搞什麼,為何先前任那壽安郡主如此羞辱自家表妹,雖然壽安郡主背後有康儀長公主和瑞王府不好惹,可是這事情是壽安郡主無理在先,應該據力理爭方是,哪裡需要由得人如此羞辱人的?他們安國公府可是世襲罔替的公府,便是郡主也不能在此囂張。

    到了書房後,國公夫人便見兒子站在案前在練字,身材修長,英氣俊朗,實在是一表人才,讓她每每看到皆心生驕傲滿意。若非看中康平長公主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她也不會同意這門婚事。讓長子娶一位郡主進門,雖然能靠上康平長公主,可是郡主到底不好拿捏,讓她這當婆婆的,做得也十分憋屈。

    只是每每想到這樣有利於長子,便嚥下了那口氣,可是到底不想委屈了兒子,便想將精心養大的侄女留給兒子的,只可惜……

    見到她進來,宋硯放下手中的筆,上前扶著她到書房裡靠南牆的位置坐下,等丫鬟上了茶水後,宋硯揮手讓她們到外頭候著,對國公夫人道:“娘親可是要去尋壽安郡主?”

    國公夫人見他一副了然的模樣,心知他明白了,抿著嘴氣道:“自然如此!先前的事情明明是壽安郡主無禮在先,你如何為了她而讓人如此羞壽你表妹?還是……你要護著你媳婦?”

    宋硯淡淡一笑,“母親你說哪裡去了?表妹自己踢了壽安郡主的白鵝,那兩隻白鵝才會咬她的,與壽安郡主何干?壽安郡主可沒有教唆白鵝去咬表妹,母親要記住這點。而且婼兒是我妻,與我休戚相干,我自是要護著她一些。”

    國公夫人聽得臉色青白交錯,咬了咬牙,低聲道:“硯兒你同娘說,你是不是真的要護著你媳婦兒?你將馨雨置於何處?”

    “母親莫說這種話。”宋硯擰著眉道:“表妹只是因為母親喜愛才留在身邊相伴,現下表妹大了,也該考慮她的終身大事了,母親有空便聯絡舅舅,同舅舅、舅母商量一下表妹的親事罷。”

    說著,宋硯想起駱馨雨自幼母親去世,自家母親憐惜她,怕她被繼母欺辱,方會三天兩頭將她接過來教養,舅舅根本不關心這女兒,所以方才由著她住在這兒。想起舅舅也是個糊塗的,所以表妹若是為妾,他估計也不會說什麼,甚至不覺得丟臉,不禁暗暗地搖頭。

    國公夫人聽得震驚,唇都有些抖了,顫道:“你明知道我捨不得馨雨,想留在家裡,你竟然說這種話……”想指責什麼,見兒子冷靜淡然的模樣,終究有些頹喪,說道:“你以前明明就不拒絕的,為何這次……”

    “母親說哪裡的話?以前表妹還小罷了,現下她大了,自然不同了。”宋硯見她失神,便道:“若是母親實在是捨不得表妹,留在家中也可行,三弟正巧和表妹年紀相防,將表妹許與三弟便是。”

    “閉嘴!”國公夫人氣道:“你三弟不過是個庶出的,如何與你表妹相配?我便是讓馨雨給你做妾,也不會將她許與你幾個弟弟!”

    國公夫人雖不是個惡毒的嫡母,但是對於那幾個庶子也著實不喜,她養著娘家侄女,這些年來養得有感情了,便想將她留在身邊,只可惜兩個兒子的婚事由不得她作主,只能委屈這侄女了。至於將侄女許配給庶子什麼的,這種事情想都不用想!

    宋硯點點頭,並不理會她的話,繼續道:“可是我現在不想納妾,母親以後莫要說這種話了。好了,這次的事情是表妹自己不對,母親莫要去和壽安郡主說什麼,也別和婼兒說什麼,她性子軟,不會說什麼,可是旁人和她不同。”

    國公夫人簡直要被這兒子給氣死,偏偏他從小到大就是個有主意的,自己左右不住他的決定。而且男人哪裡能不納妾的?放眼京城,她可沒見過哪戶勳貴家的後院沒有幾個女人的,便是瑞王同瑞王嫡妃那般情深,還不是有幾個女人在後院裡擺著?

    見母親沒聽明白自己的提點,宋硯無奈,只得將她送出去。

    看著母親氣乎乎地離開,宋硯皺眉細思了會兒,便叫來一個丫鬟叮囑幾聲。

    國公夫人離開了兒子的書房後,便往花廳行去,只是被兒子這般打岔,心裡的那股氣平息一些,但是仍是膈應得厲害,不免心裡對孟婼也有幾分惱怒,特別是聽到兒子那般維護她,當娘親的哪裡能舒服?

    聽說國公夫人過來,孟婼微微蹙眉,不過也沒說什麼,起身去相迎。

    國公夫人進來時,見到迎過來的兒媳婦,神色有些冷峻,她的目光往裡頭一掃,便定在了安靜地坐在炕上的小姑娘身上,而且她注意到臥坐在炕前腳踏上的那兩隻白鵝,先前就是這兩隻白鵝傷著了她的馨雨。

    兩隻白鵝看到有陌生人進來,便朝她嘎嘎地叫了兩聲,倒是沒有起來攻擊人。

    “娘怎麼過來了?”孟婼上前揣扶住她進來坐下,笑著問道。

    國公夫人皮笑肉不笑地道:“難得兩位郡主到來,先前我讓馨雨送些新茶過來,卻不想馨雨哭著回去了,聽聞是被壽安郡主養的兩隻鵝給咬了。”

    孟婼聽罷有些尷尬,正欲說什麼時,孟妡的聲音乍然響起,“伯母,這事兒可不能賴大白和二白,是駱家表姐先踢它們的,不然它們好好的在院子裡散步,才不會無緣無故地追著人跑呢,害得剛才我們還要給它清洗了好久爪子。”

    小姑娘的聲音清脆又好聽,說得又快又急,而且話裡盡是埋怨,讓國公夫人心口一口氣喘不過來。

    孟婼見她喘著粗氣,怕她氣著,趕緊道:“娘,妡兒年紀還小,請您別見怪。”

    國公夫人喘了口氣,又道:“便是馨雨踢了,可是這畜生哪裡比得上人?哪有人為了兩隻畜生反而不管人的?”

    這時,阿菀說道:“大表姐夫不是說了麼,駱家表姐眼睛不好使,會讓人去請個大夫給駱家表姐治冶眼疾。”

    “是啊是啊,大表姐夫也說了,是駱家表姐眼睛不好,需要請個大夫過來給她看眼,免得兩隻白鵝那般大,她竟然看不到。”孟妡插嘴道。

    阿菀點頭,又道:“而且駱家表姐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哪裡能總是往表哥表嫂的院子裡跑的?你瞧,這不是出事了麼?”

    “對啊,伯母,駱表姐怎麼都不回家啊?難道她不是駱家的姑娘,而是宋家的姑娘麼?那她應該姓宋才對。”孟妡拍著手笑道:“不過就算是親妹子,也不好時常跑兄長房裡吧?你瞧我這般大了,都不好意思去我哥院子裡玩了,我娘親都不讓呢。”

    國公夫人:“……”

    被兩個小丫頭片子擠兌,國公夫人差點氣炸,當下也不理會旁邊擔憂的兒媳婦,對阿菀道:“馨雨自小便抱到我身邊養,我是拿她當女兒看的,兩位郡主莫要胡說。先不說這事,​​先前的事情到底是郡主無狀了,你一個小姑娘家,哪裡能這般說她眼睛不好?若是傳出去,說她有眼疾,以後可教馨雨怎麼辦?她可還沒有說親呢……”

    看著國公夫人說著說著突然抹淚哭了,孟家姐妹都傻眼了。

    孟婼還是第一次見到婆婆在人前哭,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孟妡年紀還小,雖然為她家大姐姐不平,可是也沒想到要將長輩給逼哭,現下她這般,也讓她傻眼了,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那、那你說怎麼辦?”孟妡下意識地道。

    阿菀皺眉,目光有些冷。

    國公夫人抹了抹淚,說道:“都是親戚,兩位郡主也是好孩子,就別和她一個姑娘家置氣了,先前的事情便算了罷,只望著兩位郡主莫要再說那樣的話,省得……”

    “省得如何?”阿菀開口問道。

    國公夫人用帕子捂著眼睛,聽到她的聲音移開了手,下意識望過來,見她面上冷淡,一雙眼睛卻定定地瞧著自己,心裡打了個突,但還是說道: “兩位郡主都是皇上敕封的郡主,應當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省得壞了規矩,教人看笑話。”

    “伯母慎言!”阿菀站​​了起來,冷笑道:“伯母說這話真可笑,今兒駱家表姐所做的事情我可不知道哪裡規矩了?還是伯母不知情,要讓人給你說道說道,看看是我無理還是駱家表姐無理。”

    “你、你……”

    阿菀漠然地道:“伯母,你說呢?”

    這時,孟妡也反應過來了,頓時皺著眉頭道:“伯母,你到底想說什麼?我可是很規矩的,我娘讓我從小就和宮裡的教養嬤嬤學習,大家都稱讚我呢。”說著,她一臉驕傲地點頭,“至少我從來都不會往我哥和表哥身邊湊呢。”

    國公夫人:“……”

    孟婼見婆婆啞口無言的模樣,終究是不忍心,正欲說話時,被阿菀攔下了。

    國公夫人見阿菀油鹽不進的模樣,心裡氣恨,這事情便是駱馨雨不對,可是這位郡主也不應該如此咄咄逼人,甚至話裡話外,硬是拿駱馨雨作文章,逼著她要將駱馨雨送走,果然是好手段,怨不得瑞王世子被她迷得只要她。

    她現在終於知道先前兒子那話是什麼意思是,想必是先前被壽安郡主拿話來擠兌過,方會說不想納妾之語。

    國公夫人也不是傻的,雖然心疼侄女,可也不想與康平長公主交惡,更不想讓阿菀去告狀,便道:“郡主的話我記住了,今日郡主難得來這裡,不若用了飯再走?”

    阿菀臉上露出了笑容,看起來活潑了不少,沒有先前那般老成持得,聲音也有些嬌弱,“多謝伯母好意,不過我們先前多食了些點心,恐怕吃不下了。而且家裡的長輩們也等我們回家去用膳呢。”

    國公夫人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留郡主了。”

    “嗯,伯母不必如此客氣。”

    聽到她的話,國公夫人又憋了口氣,看了眼坐在一旁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大兒媳婦,又說了幾句,方扶著丫鬟的手離開了。

    國公夫人握著丫鬟的手勁很緊,那丫鬟疼得只能咬牙忍受,不敢叫出聲來。

    她今天算是知道了那位京城有名的病殃子郡主是什麼德行了,這般霸道凶悍,怨不得會被那個混世魔王給看中,真是一對兒惹人嫌的貨色!

    等國公夫人走後,孟婼有些愧疚地上前摟住阿菀,摸摸她的臉道:“對不起,是我不爭氣,讓你們給我出頭。”她原本並不想讓娘家人知道的,她娘親是個性子豪爽的,雖然關心她,但是很容易便忽略了她的心思,倒是沒想到會讓兩個小的妹妹看出來。

    阿菀笑道:“大表姐說什麼呢?我沒有親姐姐,大表姐和二表姐你們就像我的親姐姐一樣,這種話我不愛聽。”

    這時,孟妡也湊過來摟著她們,笑嘻嘻地道:“對啊,大姐姐心腸好,有些事情不好開口,我們說了也沒什麼。而且阿菀可厲害了,她佔著理,旁人想欺負她,也得看看大魔王同不同意。哼,你看著吧,如果烜表哥知道有人欺負阿菀,一定會氣壞的。”

    孟婼好笑道:“烜兒是個懂禮的孩子,別胡說。”

    “我才沒胡說。”孟妡嘀咕道,衛烜的恐怖她可是最清楚了。

    阿菀知道這位大表姐是個心善的,看誰都覺得善良,所以才會被人欺負了也不想太計較,受委屈了只要不是什麼大事,也不會主動去說。可是若是再不計較,老公就要被別的女人給染了。今兒這事情,倒是讓她重新審視宋硯這人來,是個心機深沉的,就不知道他能沉到什麼時候。

    在安國公府又呆了會兒,阿菀和孟妡方告辭離開。

    翌日,孟妡便來告訴她,說國公夫人將侄女送回娘家了。

    “真是太好了,沒那個女人天天往大姐夫身邊湊,大姐姐應該也不會那般堵心了。”她趴在桌上啃著果子,嘟嘟嚷嚷地道:“大姐姐就是這種性子,沒辦法救了,怨不得二姐姐說要我多看著大姐姐一點。也不知道大姐夫到底怎麼想的,希望他不要辜負大姐姐,不要教他好看……”

    阿菀對此只是挑了下眉頭,心裡琢磨著,恐怕送走駱馨雨這事情應該是宋硯促成的罷,宋硯有心機有野心,所圖不小。兩隻白鵝那日在那裡鬧的一通,加之她的話,應該讓他明白,現下待孟婼好他才能好,不然她和孟妡定然能再去鬧第二次,等到第二次,可不是小孩子出場,而是大人了。

    孟婼的性子已經定型了,便是要讓她立起來,可是深沉如宋硯,也不是她能掌控的。如此,不若娘家人爭氣一些,讓她有個能倚靠的娘家,方不會被人欺負。

    只是,若是康平長公主失勢,宋硯這人絕對會將這次的恥辱還回來。

    阿菀目光微沉,抬頭望向皇宮的方向。

    *****

    在阿菀和孟妡說國公府的事情時,國公府裡迎來了一位讓人避之不及的貴客。

    宋硯看著面前一襲赭紅色錦袍的少年,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讓自己平靜下來,問道:“不知世子來此有何吩咐?”

    隨意地坐在椅子上的少年翹起腿,說道:“昨兒壽安過來玩,聽說有人欺負了那兩隻白鵝!”他瞥了他一眼,冷笑一聲,“那兩隻白鵝是我送給壽安玩的,誰欺負它們就是瞧不起我!”

    果然將這傢伙給招來了,宋硯頓時頭疼不已。

    他就說嘛,雖然妻子溫柔賢良,可是卻附帶了三個兇殘的小姨子,而其中一位小表姨子還附著一隻更兇殘的混世魔王,簡直是惹不起。

    “當然,欺負那兩隻畜生也沒什麼,可是若是讓壽安不高興,那就是讓我不高興!”說著,他面上露出了笑容,可是看在旁人眼裡,宛若修羅一樣森冷可怕。

    那股子氣勢撲面而來,宋硯幾乎以為面前的不是個小孩子,而是個征戰沙場的修羅,滿身血氣及殺意,讓人戰慄。

    宋硯深吸了口氣,問道:“不知世子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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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等衛烜滿意地從安國公府離開時,整個國公府幾乎都震動了,各房頻頻打發人過來想探探情況,但是又深怕惹毛了那個渾不吝的混世魔王,只得暗暗地干著急。

    每個人此時心裡都在狂刷屏:這位世子爺到底來國公府做什麼?聽說勳貴朝臣中,他只要無故上府,一般都是去找茬的!現在他直接欽點要見他們府裡的世子,​​莫非是宋硯惹到他了?

    如此一想,不由又想到了昨日壽安郡主過府​​來探望他們世子妃時,在府里呆了兩個時辰的事情,聽說中途有人見到表姑娘駱馨雨從世子的院子裡哭著被丫鬟揣扶回正院,然後國公夫人又氣勢洶洶地去了世子爺的院子……

    然後再想想今兒早上表姑娘駱馨雨被國公夫人突然送回娘家的事情,很多人都覺得他們真相了。

    這位混世魔王絕對是上門來找茬了!

    國公府的規矩還是不錯的,昨天在世子院中發生的事情,因為宋硯的命令封鎖,倒是沒有傳出去,所以知道真相的人並不多。

    而呆在正院的國公夫人當聽到衛烜上門來時,差點一口氣喘不過來,眼裡浮現驚疑及不確定,想不透衛烜難道真的是要為壽安郡主來找茬不成?雖然聽說過他為了壽安郡主打了宮裡的公主,可是國公夫人卻不相信衛烜真的是為了壽安郡主,大抵是小孩子打架出氣罷了,哪裡能當真?便是他和壽安郡主定下親事,也可能是兩家長輩定下的,兩個都不過是半大的孩子,哪懂什麼?

    她直覺地想要出去瞧瞧,卻被貼身的嬤嬤給攔下了。國公夫人不由得急得團團轉,原本她還埋怨兒子讓她送走駱馨雨是他過於小心了,現下她卻覺得幸虧兒子堅持,只餘下慶幸。

    當然,偌大的安國公府也不是那麼團結的,有些心懷叵測的人倒是暗暗發笑,翹首以待,希望衛烜能整一整宋硯這位世子爺,若是能讓他吃些教訓丟了世子之位更好,可惜,等聽說衛烜呆衛會兒就離開了,所有人都失望不已。

    衛烜是離開了,但是宋硯卻臉色鐵青,覺得脖子還殘留著利刃鋒銳的殺意,彷彿只要他微微一動,便會被割破喉嚨流血而死。那種感覺十分可怕,卻是出自一個十歲的男孩之手,讓宋硯第一次感覺到那個被京城所有人認為只是因為太后寵愛而橫行無忌的紈絝的可怕。

    深吸了好幾口氣,宋硯方才將那股子復雜的情緒壓下,然後對小心地陪在一旁的管家啞聲道:“你收拾好這裡,我去書房尋父親說說話。”

    管家忙點頭,看向宋硯離去的背影,欲言又止,終究只是嘆了口氣,叫人來將像颱風過鏡般凌亂的屋子收拾好,被毀壞的茶具桌椅也拿出去扔了。

    國公爺今兒休沐,衛烜過來的時候,他正在書房裡歇息,這種時候一般不會有人來打擾,所以他並不知道那個京城中勳貴大臣們避之不及的凶神突然找上門來了。所以等他午覺起身時,見兒子沉著臉進來,不禁有些詫異。

    “怎麼了?”

    宋硯給安國公行禮後,說道:“勞煩父親先摒退左右,兒子有話與您說。”

    安國公聽罷,心知這兒子無事不會如此慎重,便將屋子裡伺候的人都揮退到外面,方坐到書房的榻上,問道:“說吧,有什麼事情。”

    宋硯深吸了口氣,說道:“方才瑞王世子過來了。”

    安國公吃了一驚,背脊瞬間挺直,問道:“他來做什麼?”

    宋硯苦笑了下,便將昨日壽安郡主和福安郡主來府裡探望他妻子的事情說了,最後道:“兒子方才被他打了一頓。”

    安國公:“……”

    見父親同情地看著自己,宋硯也知道衛烜只是將自己打一頓其實在衛烜從小到大的胡鬧生涯中,他這等懲治還算是輕的,就算他將人打得半死,有人不忿告狀到皇帝那兒,最後也只會不了了之。只是,想到衛烜抵到他脖子上的利器,還有那雙沒有情緒的雙眸,讓他幾乎無法將他當成了那個被太后和皇帝嬌寵著長大的男孩子看待。

    被嬌寵著長大的貴族孩子不會有那樣經歷世事的冷酷眼神,也不會有這般心機手段,他後面說的話,才是讓他驚駭欲絕的。

    “沒想到……他為了壽安郡主可能受點委屈,就跑上門來,這真是……”安國公忍不住搖頭道:“倒是有他父親當年的作風,為了個女人……嘖嘖。 ”

    看父親諷刺的模樣,宋硯斂目,莫說他父親,便是他也搞不懂衛烜如何這般愛重一個姑娘,他也尊重妻子,但是卻無法將之捧在心中,至少除了賢妻外,他對於權勢更看重更熱衷,權勢之外,還有作為一個男人必不可少的享受。

    或許,衛烜現在還小,不過是小孩子胡鬧罷了。雖是這般想,但是宋硯想起他那時候的眼神,無法將他當成一個孩子看待。雖不知道他將來會如何,不過壽安郡主這次倒是成功地讓宋硯記住了其危險性,以後必須要慎重對待的人物。

    惹到壽安郡主=惹到衛烜這個小混蛋=上門尋麻煩=倒霉透頂!

    安國公終於問道:“可有受傷?”

    宋硯道:“還能承受。”頓了下,他忽略自己身上的傷,又問道:“父親,我想問您一件事,萬仲民是怎麼回事?”

    原本臉上有些笑意的安國公瞬間冷下了臉,神色也變得凝重,懷疑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萬仲民?”

    看到父親的反應,宋硯知道衛烜剛才的威脅並非無的放矢,整顆心頓時涼了半截,在這大冷天的,背脊爬上一了層毛汗,艱難地道:“萬仲民在江南販私鹽之事,父親還是慎重一些罷。”

    安國公冷著臉道:“我自有分寸,你還未告訴我,你是如何得知萬仲民的。”

    “是衛烜說的。”

    “他……”

    這下子,安國公真的吃驚了,他自認為在江南的事情極為小心,除了兩個心腹,連他倚重的長子也未曾說過,那衛烜是如何得知的?想到這裡,安國公也出了一身冷汗,重視起這件事情來。

    等他聽完了衛烜今日威脅兒子的話後,安國公深吸了口氣,對他道:“萬仲民的事情我日後會同你詳說,你若是有機會,便去尋衛烜問清楚,讓他千萬不能將此事泄露出去。”說著,他咬了咬牙,“無論使什麼法子,你也要讓他閉嘴!”

    宋硯也知道此事攸關安國公府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萬萬不能說的,臉色凝重地點點頭。

    等宋硯從安國公的書房離開,看了眼太陽隱入烏雲後的天空,心情就如同這灰沉沉的天空般。等母親身邊伺候的大丫鬟紅嫣紅著臉過來傳達國公夫人的命令時,宋硯根本無心欣賞紅嫣不經意的挑逗,抬腳便往正院行去。

    見了母親後,宋硯見她焦急的神色,隱隱覺得身體某些關節處開始疼起來,方想起先前衛烜揍他時在他的關節處擊了幾下,當時沒什麼感覺,現下卻開始隱隱發疼。

    想起衛烜的話,宋硯苦笑。

    衛烜說,若是他做了什麼讓壽安郡主生氣難過的事情,他見一次揍一次。

    而能讓壽安郡主難過或生氣的事情,莫過於與他妻子孟婼有關了,若是他待孟婼不好,壽安郡主定然生氣或難過,然後那小霸王便要過來揍人… …

    想到此,宋硯唯有苦笑。

    明明是他們夫妻間的事情,為何現在卻成了關係著整個家族的事情?衛烜到底是如何得知那些事情的?

    *****

    才出了一天太陽,天空又陰下來了。

    阿菀探頭看了看天空,很快縮回腦袋,慢吞吞地打著手中的絡子,等完成後,端詳了會兒,發現這絡子打得好醜。

    正準備將它毀屍滅跡時,突然一隻​​手伸過來將那條絡子給拿走了。

    阿菀抬頭,見不知何時進來的衛烜拿走的,忍不住探手要搶回來,卻被他一手扶著她的腰制止她,另一隻手飛快地將那絡子揣進懷裡,一副死也不還給她的熊樣。

    阿菀見搶不回來,只得作罷,叫丫鬟上茶,說道:“你今天怎麼過來了?”

    衛烜笑瞇瞇地說,“剛才我去安國公府和宋硯好好談談人生,然後見無事就過來了。”

    阿菀:“……”談談人生什麼的,明明就是她以前扯著這熊孩子說的話,他竟然去找宋硯談談人生?

    “你沒有做什麼吧?”阿菀懷疑地問道。

    衛烜喝了半盞茶後,將阿菀先前打的那絡子拿出來端詳,邊回答道:“我什麼都沒做,就是和他比劃了下,然後一起談談人生罷了。”

    雖然這男孩現在表現得很乖,但阿菀還是不相信,決定私底下再讓人去查查看。不過,衛烜突然跑去安國公府的事情,不免讓她想多了,忍不住問了問。

    “哼,誰讓宋硯他老娘欺負你,我不欺負女人,所以只好母債兒償了。”衛烜哼道。

    阿菀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而且,她也不覺得安國公夫人那是在欺負她,明明昨天她將她氣得走路都不穩了。

    衛烜瞥了她一眼,用不經意的語氣道:“誰敢欺負你,我就讓他好看!”

    阿菀沉默了。

    半晌,阿菀突然道:“那條絡子太難看了,我改日和青煙學好了,給你打條好看的。”

    衛烜一聽,馬上心花怒放,不想自己笑得太傻,勉強忍住,用平常的語氣說:“不僅要絡子,我還想要你做的荷包,你都沒給我做過荷包。”

    阿菀看他亮晶晶的眼神,簡直就像一隻搖尾巴的狗,讓她有些hold不住,咳嗽一聲,說道:“我也沒給我爹做過呢。”

    “那先給我做,再給姑父做。”

    想到自己的針線水平,和幾個丫鬟比,那真是大人和幼兒園小朋友的區別,阿菀有些汗顏,不過仍是點頭應了。公主府有專門的繡娘,阿菀只需要懂得做些針線就好,並不需要她如何精通,康儀長公主也不注重這些東西,根本不逼她學,所以阿菀到現在的繡活也沒長進多少。

    到了晚上,孟妡從外面回來後,阿菀便從這話嘮小姑娘那兒知道了衛烜今兒去安國公府幹了什麼,如同他說的那般,他就找宋硯打了一架,然後就離開了,都沒帶人去砸了安國公府,和以前的事蹟比,可乖了。

    孟妡這個話嘮現在的消息來源除了她每過幾天進宮去和孟妘說話得來的外,還有她跟著康平長公主到外面走動時私下打探的,這小姑娘生平有兩樣愛好,一是話嘮,二是當八卦狗仔,第二個愛好因為孟妘的進宮後幹得磕磕碰碰的,不過假以時日,定然會變成一個合格的狗仔。

    想起宋硯今年弱冠了,而衛烜比他小上十歲,阿菀頓時有些後悔今兒沒有詢問清楚他有沒有受傷。在她看來,才十歲的衛烜畢竟是個男孩子,就算是自小跟著武師父練武,十歲又能厲害到哪裡?宋硯君子六藝皆通,騎射也是不錯的,便是他有顧忌不敢傷衛烜,想必衛烜也沒討好吧。

    擔心的阿菀卻不知道,宋硯才是需要擔心的那個,不僅被衛烜胖揍了一頓,還下了黑手,恐怕半個月內他都會受上一翻罪,卻尋醫無門。

    所以,別看衛烜年紀小,但是上輩子征戰沙場的經驗,哪裡是一個錦衣玉食長大的國公府的世子能比的?便是十歲照樣碾壓過去。

    等過了幾天,衛烜再過來看阿菀時,不僅得到了他想要的絡子和荷包,還有阿菀的關心,讓他心裡開心得再次心花朵朵怒放,卻小心地藏著,故作不在意地道:“挨了幾下,不過沒關係,我皮粗肉厚,不是那麼疼的。”

    “胡說,你才幾歲?什麼皮粗肉厚!”阿菀笑罵道,“以後打不過的,讓侍衛去揍,你吩咐就好。”

    衛烜搖頭道:“若是侍衛去揍,他們告狀到皇伯父那裡,那侍衛會被降罪受苦,若是我自己親自去,就只是受點罪,卻不會讓他們犧牲。”而且讓侍衛揍哪裡行啊,侍衛沒有練過,都不會下黑手,太不符合他的要求了。

    心黑惡毒的某人算盤是打得妥妥的。

    阿菀不知道這男孩的心黑狠毒,只將他當成被寵得囂張的熊孩子罷了,聽到他的話,更是覺得他雖然囂張,但是也算是體恤身邊的人的,便閉上了嘴,專心查看他有沒有受傷。

    於是,阿菀就這麼被熊孩子忽悠過去,以至於很久以後才知道,枕邊的那個人有多心黑毒辣的人物時,醒悟過來已經遲了,包子都蒸熟了。

    衛烜得了阿菀做的荷包後,也不知道羅曄從何處得知了這件事情,頓時哀怨了。

    羅曄剛去訪友回來——在阿菀的眼裡,其實所謂訪友就是一群興趣相仿的富二代聚在一起做吟詩作樂、遊山玩水、賞風賞月賞秋香等風雅事情,別的就沒了,端著文人的清高,艷樓那是絕對不能去的地方,正好合了駙馬爹的心意,每次都去得很哈皮。

    他回來後第二天,阿菀去給他請安時,便扯著阿菀的袖子道:“聽說你開始學做荷包了,幾時給為父做一個?我的阿菀長大了,都懂得做荷包了,竟然不給父親做一個,就給個臭小子做……”

    聽到他的念叨,阿菀囧了下,沒想到駙馬爹的怨念這般大,而康儀長公主也忍不住失笑。

    “你如何得知阿菀會做荷包了?”康儀長公主詢問丈夫。

    “昨兒回來時,在城外遇到衛烜那臭小子,他腰間掛了個挺醜……不算醜、只是沒他衣服精緻的荷包,我問了下,就知道了。”說著,又哀怨地瞅著阿菀。

    阿菀臉皮抽搐了下,說道:“阿爹,我知道是挺醜的,你不用幫我掩飾了,給表弟的那個是我第一次做的,所以醜了點,等我以後進步了,我給阿爹做幾個漂亮的。”

    羅曄雖然很高興,但是仍是覺得衛烜這臭小子佔了便宜,竟然得到阿菀第一個做的荷包,真是不開心。

    為了給父母做拿得出手的荷包,接下來的日子裡,阿菀便窩在家里和繡娘學習針線,孟妡若是不出去的話,也會和阿菀一起學。

    兩人都有個寵愛她們的公主娘,身份也不是尋常貴女可比的,所以針線活這種東西,她們小時候真的不怎麼接觸,現在學也不過是學些簡單的,以後最多能在出閣時給丈夫做件衣服的那種,其他的便不需要她們如何精通了。

    到了臘月,天氣越發的冷了,連孟妡也不愛出門,每天都窩在阿菀這里和四隻大白鵝玩。

    孟妡搬到阿菀這裡來住,見阿菀將兩隻大白鵝照顧得精細,於是也將自己的那兩隻白鵝弄了過來,和阿菀的大白二白一起養,天天拿梳子給它們梳毛,伺候得可開心了。

    臘月初八過後,阿菀正和孟妡一起坐在炕上對弈時,康儀長公主將她叫了過去,沉痛地告訴她一件事:靖南郡王妃病重,快要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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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聽到靖南郡王妃病重,阿菀也忍不住愣了下,直覺有些不相信。

    阿菀見康儀長公主難過的模樣,忍不住問道:“娘,妍姨前陣子不是好好的麼?”

    自從七月中旬從莊子回來後,阿菀也和公主娘去了幾次靖南郡王府看望靖南郡王妃,畢竟母親和靖南郡王妃是手帕交,阿菀也叫她一聲妍姨,她現在身體棒棒噠,能陪母親去靖南郡王府走動了幾次,對靖南郡王妃的情況挺了解的。

    除了七月份那次她和公主娘去探病,後來她很快便好——阿菀懷疑這其中有公主娘教唆了她什麼,讓她振作起來。這一直看著沒啥問題啊,怎麼會突然病重?

    康儀長公主有些難過地道:“前陣子天氣變化,她不小心感染了風寒,原以為不嚴重,誰知吃了幾副藥都沒見好……”

    在公主娘的敘說中,阿菀明白了靖南郡王妃的情況,她是因為上個月不小心小產後又沒有仔細休養身子,於是身子便漸漸地虛弱,前些日子,她感染了個小風寒,原本以為沒什麼,可誰知一直未見好,直到現在,精神越來越不好,好幾個太醫被請來看過,說情況不理想,讓大家有心理準備。

    太醫的話說成這樣,除非有奇蹟,不然結果逃不過一個死字。

    阿菀聽得有些懵,靖南郡王妃上個月因為忙碌了些,不想懷了身子,沒有注意到便小產了。幸好只有一個月左右的身子,只要小心地休養好便沒事了,可誰知會因為一個小風寒沒注意,便讓她虛弱至此。這讓她恍惚明白了這時代的醫術有多落後,一個小風寒都能奪去人的性命,也不怪她小時候公主娘將她看得緊,甚至讓她好幾年都沒有踏出房門一步。

    得知靖南郡王妃病重,康儀長公主先前已經去看過來,情況極不理想,所以方會告訴女兒,想帶她過去給好姐妹瞧瞧,免得以後便沒機會了。

    阿菀見她滿臉憂傷,拉了拉她的手道:“娘,我們去看看妍姨吧。”

    康儀長公主摸摸她的腦袋,吩咐人去套車。

    不過出門時,卻見阿菀懷裡還抱了一隻大白鵝,那白鵝看到她,還頗為人性地嘎了一聲打招呼。

    康儀長公主愣了下,問道:“你帶它過去做甚?”

    阿菀很淡定地道:“這是大白,它硬是自己要跟來的,不過給妍姨瞧瞧讓她開懷也好。”

    見阿菀要出門,大白也著要出門玩了,叼著她的衣服不放,阿菀都習慣了將它們帶著,所以這次便帶上大白,下次再帶二白。去人家家裡作客,總不好一下子帶兩隻去鬧騰嘛。

    康儀長公主想到靖南郡王妃現在是在熬日子,指不定人甚麼時候就沒了,她知道衛烜送阿菀的那兩隻白鵝十分聽話,不會輕易攻擊人,真的養得像隻寵物一般。若是能讓她開開懷,那便帶吧。

    不過這白鵝養了幾年,肥碩無比,康儀長公主都擔心它們的體重壓壞了女兒的小胳膊,卻見在馬車門打開時,它自己很有靈性地搧著翅膀跳上去,到了裡面時,還探出長長的脖子朝她們嘎嘎叫了兩聲。

    康儀長公主忍不住失笑,這兩隻白鵝倒是讓人訓練得越來越會看人臉色了,怨不得阿菀現下去哪裡都喜歡帶著它們。

    到了靖南郡王府後,得知是康儀長公主過來,郡王府的人自然不敢阻攔,忙將她們迎了進去。

    自從天氣冷後,阿菀便不愛出門了,所以她已有近兩個月未見靖南郡王妃了,等見到了人時,不由得吃了一驚。此時床上那個蒼白瘦弱的婦人,哪裡有曾經的嬌美姿儀?病魔確實可以輕易地推毀一個女人的美貌及自信,然後帶走那個人的生命。

    看到她,阿菀一時間有些觸動,想到了上輩子的自己,還有這輩子剛出生時脆弱得隨時可能會因為一點小病就死亡的自己,讓她無端地感激起精心呵護著她長大的康儀長公主夫妻,他們那時候還年輕,對待第一個孩子,是傾注了所有的愛,小心翼翼地學著如何做父母,學著如何照顧病弱的她,將她一點一滴地拉扯長大。

    靖南郡王妃雖然病重,但是今日精神比往日好,對康儀長公主嗔怪道:“你怎地帶阿菀來了?這天寒地凍的,若是讓她凍壞了可怎麼辦?”

    康儀長公主坐在床邊,對她笑道:“她要叫你一聲姨的,來瞧瞧你不是應該的麼?你若是不舒服就躺好,仔細修養好,指不定過陣子就好了。”

    靖南郡王妃苦笑道:“我自己是什麼情況心裡明白,不用安慰我了。”

    康儀長公主不悅道:“你想想珺兒他們,他們年紀還小,你忍心丟下他們麼?”

    作母親的哪裡捨得丟下自己的孩子?特別是她知道丈夫還年輕,續弦是必然的事情,繼母再好有親生母親好麼?若是府裡迎進一個性子好的,不會太苛待兒女,若是一個性子不好的,男人又不會整天盯著後宅,沒人護著孩子可就要吃虧了。而且她與丈夫也不見得夫妻如何情深,以後這府裡迎進新的女主人,倒是教她擔心極了。

    只是,生老病死乃常事,她便是捨不得兒女,也沒法子。

    靖南郡王妃看向依在康儀長公主身邊的阿菀,吩咐旁邊的丫鬟道:“去取庫房左邊架子第三格的雕花檀木盒子過來。”

    丫鬟應了一聲,很快便去取了過來。

    靖南郡王妃在丫鬟的揣扶下吃力地坐起,將那雕花檀木盒子拿起,輕輕撫摸了下,對阿菀笑道:“阿菀長大了,妍姨也沒什麼好給你的,這套首飾便送了你罷。”

    阿菀直覺要推拒,卻被她公主娘接了過來給她,說道:“既是你妍姨一片心意,你便收了吧。”

    阿菀這才接過,入手十分沉,後面跟著的丫鬟趕緊上前來接過。見她接了,靖南郡王妃臉上終於露出笑容,阿菀心中一動,不由得有些明白了,靖南郡王妃這是在託孤。

    果然,說了會兒話後,阿菀便被她家公主娘會打發到外面去吃點心去了,讓她明白靖南郡王妃這是做了最壞的打算。

    待阿菀出去後,靖南郡王妃對康儀長公主道:“我瞧著阿菀的模樣,氣色越來越好了,以後你也不用太擔心了。”她知道康儀長公主有多寶貝這女兒,若非她身子健康不少,不然也不會讓她在這般大冷天出門的。

    想到這裡,她心中一動,然後驀然失笑。

    人之將死,有太多不能放下的東西,她也想為自己的三個兒女打算一翻,她知道若是以後三個孩子不好,康儀長公主必定不會坐視不管。可是再如何,康儀長公主也是外人,能幫的不多。若是以前,她絕對不會多想,便是疼愛阿菀,也知道她的身子孱弱,不適合當宗婦長媳,便從未想過要阿菀當自己兒媳婦的可能。

    可是這會兒,她卻後悔曾經沒想過。如果阿菀和她的珺兒定親,珺兒便是康儀長公主的女婿,以後她不在了,若是發生些什麼事情,康儀長公主絕對不會不管,要出手也方便許多。只可惜,阿菀早早地就和瑞王世子定了親。

    瑞王世子哪裡比得上她的珺兒,不僅模樣出挑,才華品行更是優秀,待人溫柔體貼,比那瑞王世子那蠻橫霸道的性子好多了,以她對康儀長公主的了解,若沒有和瑞王世子定親,怕也會挑選上她的珺兒。只可惜她以前未料到自己這輩子會如此短暫,機會也錯失了。

    心裡雖然複雜,但是一切已成定局,靖南郡王妃唯有嘆息一聲。

    康儀長公主不知道好友的心思,聽到她的話,面上也露出了幾分開心,“想來是她堅持練那義拳好的罷,我以前時常擔心她沒辦法平安長大,屆時豈不是要哭瞎眼,可是這兩年,看她越來越有精神,我也安心了。”

    說了幾句話,靖南郡王妃終於轉到正題來:“阿媛,若是我真的……以後就拜託你了,珺兒年紀大了,我並不擔心他,只擔心兩個小的,屆時也無需你如何,只需要在關鍵時別讓人將他們糟蹋了。”

    康儀長公主拍拍她的手,寬慰道:“你放心,我省得的,他們既然叫我一聲姨,我自會看著。你也不用擔心,指不定進門的會是個好的呢?”

    靖南郡王妃嘆息道:“如此自然再好不過。”說著,她小聲地和康儀長公主說了幾句,見她吃驚地看著自己,笑道:“這些是我的一點心意,你便收下罷。”

    康儀長公主哪裡會佔她這點便宜,不過見她不安心,知她還是放心不下以後進門的女人,便道:“那行罷,我就收下了,等幾個孩子將來成親,我再給他們。”

    靖南郡王妃對她極是信任,也知道她人品,聽罷面上終於露出釋然的笑容。

    正當兩人在屋子裡說話時,一個丫鬟匆匆忙忙地進來,被守在屋子裡的嬤嬤斥道:“毛毛躁躁的成何體統,沒見到客人在麼?”

    靖南郡王妃見那丫鬟慌張的模樣,自是知道出了什麼事情,沉聲道:“怎麼了?”

    丫鬟苦著臉,說道:“王妃,幾位姨娘來了,原本是要過來給您請安,不過……她們被壽安郡主帶來的那隻白鵝咬了。”

    靖南郡王妃:“……”

    康儀長公主:“……”

    康儀長公主正有些不好意思時,誰知卻見靖南郡王妃忍不住笑了,對她道:“阿菀真是個貼心的好孩子,不枉我這些年疼她。”

    康儀長公主也是個穩得住的,很快便拋開那些尷尬,笑道:“她就是個促狹鬼,以前身子不好,像個小大小一般老成持重,讓我時常擔心她沒朝氣,現下身子比小時候好了,能蹦能跳了,倒是會捉弄人了。”

    “說什麼話呢?和阿菀何干?一個不懂事的畜生要做什麼,她能阻止麼?”

    “你說得對。”

    兩個女人忍不住相視一笑,渾然不在意外面的事情,靖南郡王妃對一個嬤嬤道:“你到外頭去瞧瞧,別讓白鵝傷著了郡主。”

    那嬤嬤跟了郡王妃半輩子,自然知道主子話裡的意思,一掃這些日子的愁苦之色,笑著答應一聲,便帶著那來報信的丫鬟出去了。

    等嬤嬤出去後,便見到一屋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東倒西歪,一反平時的光鮮亮麗,十分可笑。一隻白鵝在室內嘎嘎嘎地走著,而壽安郡主則坐在炕上很淡然地喝茶,對屋內的一切視而不見。

    嬤嬤掃了一眼,眼裡滑過一絲笑意,說道:“王妃正在養病,你們如此吵吵鬧鬧成何體統?小心我告訴郡王。”

    這群女人先前被那白鵝追得嚇破膽,雖然沒有被咬到,但是奔跑中不免會撞到或者摔倒,大冬天的這滋味可不好受,早就花容失色,頭上的釵環髮髻亂了,衣服也皺了,根本沒有絲毫的儀態,再聽到嬤嬤的話,真是委屈極了……

    大白出爪,一個頂倆!一群嬌滴滴的小妾哪裡是它的對手,只有在它爪下顫抖的份兒。

    其中有一個挺白目的女人看不清情況,下意識地指向炕上坐著的阿菀,說道:“是她指……”

    “放肆!”嬤嬤大聲喝道:“這是壽安郡主,哪裡由得你隨便指的?”

    嬤嬤這聲厲喝,嚇得那女人原本就被撞得發軟的身子,這會兒直接跪倒在地上了。

    其他的女人自然不會這般白目,來時早就打聽清楚有客人上門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客人,現下見到這十歲左右的女孩,再聯想一下,便知道這位是康儀長公主的女兒壽安郡主了,自然不會盲目地指責什麼,只能認下這個啞巴虧。

    見阿菀坐在那裡不吭聲,嬤嬤繼續道:“王妃身子不好,不想見人,早就免了你們的請安,你們今日過來做什麼?”

    聽到這話,那些女人互相看了一眼,便由最得郡王寵愛的趙姨娘說道:“我們已經好幾日未給王妃請安了,今日天氣不錯,便想過來看看王妃,妾給王妃煲了湯。”

    嬤嬤心裡冷笑,什麼給王妃請安,怕是來瞧瞧王妃什麼時候死吧?嬤嬤想起上個月王妃不小心小產時,這群女人幸災樂禍的模樣,氣得差點想啖了她們的肉。壓下心中的憤怒,嬤嬤道:“王妃是什麼身份,你們是什麼身份?莫要因為聽說王妃有客人來就過來找事,還不快下去?小心我告訴郡王你們打擾王妃休養。”

    聽到這話,趙姨娘等人神色微閃,只得退下去,不然真的讓郡王知曉,她們可討不了好。畢竟靖南郡王還是要臉面的,妻子病重,雖然不知道人甚麼時候會沒了,但是表面功夫也要做好,不願意做出虧待為他生兒育女的妻子的事情,便下令讓人不准來打擾她歇息,只要王妃有什麼想要的,都送過來給她。

    只是這群姨娘們還沒有整理妥儀容離開,便見衛珺牽著兩個弟妹進來,三個孩子看到屋子裡那一群像是被人狠狠地蹂躪過的女人時,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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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因為娘親病重,衛珺最近都請假在家侍疾,比起兩個年級尚小的弟弟妹妹,他已經明白了大人們隱瞞的事情,娘親估計很快就要永遠地離開他們了。

    衛珺心中悲痛不已,暗地裡偷偷哭過幾回,後來被娘親發現後,怕她擔憂,只得強顏歡笑,更加用心地照顧兩個年幼的弟弟妹妹,並且天天過來陪伴娘親。只是他一片純孝,娘親的身體還是一日日地虛弱下去,前天偷聽到太醫的話,更是讓他難受不已。

    今兒衛珺在書房裡實在是看不下書,便想過來陪伴生病的娘親,路上遇到了一母同胞的弟弟和妹妹,比起其他的庶弟庶妹,衛珺自然是和同胞的弟妹們親近一些的。妹妹衛珠今年五歲,弟弟衛珝八歲,平常時候,妹妹懵懵懂懵的,弟弟也是調皮搗蛋,不過近來因為他們娘親生病,讓他們一下子懂事了不少,讓他既欣慰又心酸。

    若是可以,他寧願他們不要懂事,娘親能好好的。

    牽著兩個弟妹,衛珺往正院行去,路上聽說了幾位姨娘去給母親請安時,他的眸色有些沉。卻不想,當進來時,會看到這般情形。

    衛珺一眼便看到了安靜地坐在炕上端著茶盞的女孩,她頭上梳著雙丫髻,發上並沒有太多的裝飾,只是簪了朵素色的珠花,身上穿著淡青色的襖子和馬面裙,整個人看起來極為素雅清淡,讓人看著就喜歡。

    阿菀這副素淨的打扮正是來探望病人應有的樣子,和她一比,那群穿紅著綠、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姨娘們便顯得面目可憎起來,衛珺再好的脾氣,也知道姨娘們今日來這兒可不是單單為了看望娘親的。

    而這屋子裡,還有一隻邁著腳走來走去的大白鵝,時不時威武地嘎嘎叫兩聲,幾位姨娘們擠在一起,衣服、髮髻都亂的,顯得有些儀容不整,讓人不得不懷疑先前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再看那隻在屋子裡橫行霸道地邊走邊嘎嘎叫的白鵝​​,似乎又明白了。

    衛珺忍不住又看向屋子裡坐著的阿菀,她此時已經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站了起來,神色平淡,那雙眼睛卻蘊著冷意,見他看過來,很自然地朝他頷首致意。

    “怎麼回事?”衛珺開口問道。

    衛珝和衛珠這兄妹倆也十分好奇,更是探著頭看那隻耀武揚威地走來走去的大白鵝,沒有看過大白鵝的戰鬥力,兄妹倆自然不怕它。

    “大公子……”

    嬤嬤戳斷了她們的話,她先是上前來給衛珺兄妹三人請安,說道:“大公子,幾位姨娘不知怎地惹到了壽安郡主養的白鵝,所以先前無狀了。王妃現下正在靜養,不喜見人,老奴正勸幾位姨娘們回去呢。”

    衛珺皺起眉頭,顯然有些不悅,對她們道:“既然如此,姨娘們便回去罷。”

    幾位姨娘被只追著她們咬的畜生弄得狼狽不已,雖然沒有被咬到,可是也受了回罪。只是因為那隻畜生是壽安郡主所養,無法拿它出氣,只得憋著氣離開。而且這件事情,估計就算她們去和郡王告狀,恐怕郡王也不會為了她們而去得罪康儀長公主,只能自認倒霉,怎麼來前不打聽清楚一下今天來的是誰呢。

    等那幾個姨娘紛紛離開,室內頓時清淨了許多,脂粉味也沒有那麼濃了,阿菀一直微蹙著的眉才鬆了些。

    衛珺見狀,讓丫鬟開窗透透氣,帶著兩個弟妹上前和阿菀見禮。

    “壽安表姐,你來啦~~”衛珠歡喜地撲到阿菀懷裡。

    母親們是手帕交,自然會影響下一代的交情,所以阿菀與衛家兄妹見過幾次面後,相處得不錯,衛珠也極喜歡阿菀,每次見面都喜歡膩著她。

    將衛珠抱到懷裡,拿了塊點心讓她自己啃,阿菀​​對衛珺道:“我娘親在裡面和妍姨說話,你們要進去麼?”

    衛珝想進去看娘親,不過被兄長阻止後,只能扁了扁嘴,乖乖地坐下。

    “既然媛姨也在,我們就等會兒,讓娘親和媛姨說說體已話。”衛珺說著,眼睛微紅,眼淚差點掉下來。他畢竟懂事許多,也知道母親近來所做的事情,現下將阿菀打發到外邊來,怕是要和媛姨交待些事情了。

    阿菀見他眼睛紅紅,卻強忍悲傷的模樣,掏出一條帕子給他,說道:“你別難過,妍姨看到了可會難受的。”

    衛珺輕輕地應了聲,用帕子按住眼睛,怕自己真的會哭出來讓兩個弟妹瞧見驚慌。不過他這樣子,還是嚇到了衛珝和衛珠兄妹倆,阿菀伸手拍拍懷裡的衛珠,又摸摸衛珝的腦袋,見衛珝扁著嘴,也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不禁失笑。

    “珝表弟是堅強的男孩子,可不能哭鼻子。來,吃塊棗泥糕。”

    衛珝肚子也餓了,接過阿菀遞來的棗泥糕,邊啃邊探頭往裡面瞧,自然是什麼也瞧不到的。

    接下來,阿菀便​​負責​​安慰三個孩子,雖然衛珺比自己長一歲,但是在她眼裡,還是個孩子,知道母親將要永遠地離開自己,自然是悲傷不已的,所以也沒笑話他眼眶紅紅的模樣。有她安慰,三個孩子看起來終於好了許多。

    “表妹,謝謝你了。”衛珺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年紀比阿菀還大,卻要她來安慰。

    阿菀笑了笑,說道:“沒什麼,妍姨只盼著你們高高興興的,所以你們也要笑才行,省得她看了擔心。”

    “表妹說得對,我明白了。”衛珺看向拿帕子給妹妹擦嘴的姑娘,目光微微一暖。

    過了會兒,裡面的人終於說完話了,丫鬟出來叫他們進去。

    得知能進去看母親後,衛珝和衛珠兩個小的忙跑了進去,衛珺擔心他們摔著,趕緊跟在他們後頭。

    阿菀走在最後,帶著那隻大白鵝一起進去,她走在前面,白鵝跟在後面,看起來就像她在遛白鵝一般,十分的有氣勢。

    屋子裡,靖南郡王妃靠著大引枕坐在床上,懷裡摟著兩個孩子,見阿菀帶著那隻大白鵝進來,眼裡浮現笑意,說道:“這白鵝養得可真是好。”而且可沒有姑娘家會養白鵝當寵物的,也獨阿菀這一份了,讓她好笑不已。

    阿菀看她,發現她顯然對剛才大白力戰姨娘的戲碼挺開心的,能讓她在這種時候開懷,阿菀覺得不枉自己將大白抱過來,便笑道:“那是自然,我家大白最愛乾淨了,天天都要讓丫鬟給它洗白白的,而且最是聞不得脂粉味,所以先前才會忍不住攻擊人的,不過它從來不咬人,妍姨不用擔心。”

    靖南郡王妃聽罷笑道:“放心,我自是不擔心的。”

    阿菀見她明白了,臉上也露出笑容。

    靖南郡王妃見小姑娘微笑的模樣,心裡忍不住又是一陣後悔,這般明白又爽快的姑娘,除了身子骨弱些,是多好的兒媳婦人選啊,憑她和康儀長公主的交情,若是她開口,想必早就能為她的珺兒和阿菀定親,而不是便宜了瑞王世子。

    這份可惜直到晚上丈夫過來探望她時,攀升至頂點。

    對於髮妻,靖南郡王心裡多少是有些在意的,特別是得知她病重,不知道能撐到幾時,便天天都會過來看看她,和她說說話。而今日要說的便是白天康儀長公主上門之事。

    “聽說壽安郡主養了兩隻咬人的白鵝,今兒她帶了一隻白鵝過府來看你,可有這事?”

    靖南郡王妃剛喝完藥,聽到丈夫的話時,目光平靜地看著他,笑道:“是啊,那兩隻白鵝被訓練得可通人性了,我都未見過如此聽話的白鵝,聽說是瑞王世子特地讓人訓練好,送去給壽安郡主解悶兒的。”

    聽到這話,靖南郡王頓時閉嘴了。

    今兒姨娘們在這裡被一隻白鵝欺負得花容失色,面子裡子全失,自然是要告狀的,她們也不求郡王為她們作主,不過是想挑撥一下,讓郡王對郡王妃的不滿罷了。靖南郡王先前聽趙姨娘說了一嘴,心疼她今兒被一隻畜生追得撞到了桌子,青了一塊皮,所以便過來問問。

    等問過後,靖南郡王卻後悔了,原因無他,而是這兩隻白鵝竟然還牽扯到衛烜那個鬼見愁。作為宗室郡王,衛烜的破壞力有多恐怖他最是清楚不過,根本不想和這混世魔王對上。

    靖南郡王妃見到他的樣子,用帕子掩著嘴笑了下。

    *****

    從靖南郡王府出來,阿菀發現公主娘的心情更加低沉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只得安靜地陪著她。

    馬車行了不久,突然聽到車窗外響起了衛烜的聲音。

    “表姐,你在裡面麼?”

    阿菀聽到聲音,便趴到車窗撩起簾子,恰好看到坐在馬背的衛烜,他控制著馬和馬車齊行,從阿菀的角度看去,正好和馬背上坐著的赭衣少年視線相對。

    見她撩起車簾,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呵出的氣在空氣中變成霧氣消失,氤氳了他漂亮的面容。

    “這大冷天的,你竟然騎馬?”阿菀瞪著他,“也不怕冷。”

    衛烜眼睛轉了下,呵著氣說,“確實挺冷的,姑母可在馬車裡?”

    這時,康儀長公主的聲音響起了,“天氣冷,烜兒也上來坐罷。”

    衛烜眉眼因為笑意彎了起來,很爽快地翻身下馬,將馬車丟給後面的侍衛後就鑽進了溫暖的馬車裡。因為他的進來,挾帶了一股外面的寒氣,阿菀畏寒,忍不住縮了縮,離他遠點。

    衛烜目光微黯,忍住伸手將她扯到懷裡抱的念頭,跪坐在馬車中,面上帶著笑容同康儀長公主問安,乖巧地回答康儀長公主問題。

    “烜兒今兒去何處?”

    “方才和幾位同窗在內城河邊騎馬,現下正要回去,沒想到會碰到你們,我好久沒去姑母家用膳了,姑母疼我一回,今日留我一頓飯可好?”

    康儀長公主被他逗得不行,笑道:“哪兒的話,你要來你姑父恐怕是最高興的。”

    於是,大家一起快快樂樂地回了公主府。

    阿菀:“……”公主娘你真是絕不會錯失時機啊!

    因為馬車裡還有康儀長公主,所以衛烜也不敢放肆,看起來十分正派地和阿菀一起排排坐,讓康儀長公主暗暗好笑。

    等回了公主府後,因為未還未到用膳時間,衛烜便隨阿菀一起去了思安院,打算今天整個下午的時間都要耗在阿菀這兒了。

    進了院子後,沒了長輩看著,衛烜便開始動手動腳了,拉著阿菀微涼的手,問道:“你們先前去哪裡?”

    阿菀已經被他動手動腳習慣了,任他拉著,他的手很溫暖,可能是身體健康、氣血夠旺,所以便是這大冷天的,這手也暖得像手爐一樣。

    “去靖南郡王府看妍姨,妍姨病重,太醫說她在熬日子。”說著,阿菀心情又低落起來。

    衛烜聽得一怔,然後才恍然想起了這事。靖南郡王妃是個紅顏薄命的,去得早,靖南郡王還未守夠一年的妻孝便迎了新人進府,男子為亡妻守孝一年是義舉,便是沒有做到也沒人說什麼,只是大多數人還是會做足這一年的功夫,沒像靖南郡王這般猴急。

    上輩子他除了阿菀外,對宗室的事情懶得理會,很多事情聽了一耳朵便無視了,根本不過心,會知道靖南郡王府的事情,也是後來不忿衛珺和阿菀定親才去扒出來的。

    那時,阿菀和衛珺定親是在他們十歲,便是今年……衛烜突然明白了,雖然康儀長公主相中衛珺的人品,想要他作女婿,但是這其中或許還有靖南郡王妃託孤之意,所以便一拍即合。靖南郡王妃怕也是知道康儀長公主的手腕,若是能有她庇護衛珺兄妹幾個,便是靖南郡王續弦,也不會過得太差。

    想到這裡,衛烜眼底微冷,康儀長公主想要一個精心為女兒準備的女婿,所以看中了衛珺,也將衛珺按著自己的標準培養,最究讓他在皇帝面前露臉,成為宗室中最受皇帝倚重的人,讓整個靖南郡王府重新煥發祖上輝煌,靖南郡王妃確實託孤也託對了。

    只可惜,一切在阿菀及笄後的那個雷雨夜,康儀長公主夫妻雙雙死亡後變了。然後,便是阿菀的悲劇開始,阿菀為父母守了足足五年的孝,其間被人害得原本已經養好的身體越來越差,便是她不在新婚之夜病逝,那樣的身體也拖不了幾天……

    衛烜坐在花廳中,目送著阿菀進屋子裡去更衣,抿了抿唇,垂眸掩飾眼中的獰色。上輩子的事情已然過去,這輩子若誰敢欺負阿菀,從他身邊奪走她,莫怪他心狠手辣!

    “想什麼呢?”

    帶笑的聲音響起,衛烜轉頭看向已經換上了一襲水紅色居家服的小姑娘,忍不住伸手將她抱到懷裡,那麼細瘦柔軟的身子,怎麼有人捨得傷她呢?

    “喂!”阿菀不知道他又發什麼瘋,使勁兒地拍他,反而被他將臉拱進懷裡,嚇得她趕緊縮胸。

    雖然現在還是平胸蘿莉,可是作為女人的本能,讓她避免胸部的位置和被當成弟弟看待的男孩過於接近。

    衛烜渾然不知她的彆扭,他沉浸在上輩子得知阿菀去世時的悲傷中,忍不住想好好地抱著她,感覺她的身邊的安穩感。

    正當兩人為此拉拉扯扯時,一個小姑娘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叫道:“阿菀,我告訴你——嘎?”

    孟妡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兩人拉扯,撓了撓臉,往後退了幾步,說道:“原來你們在忙啊,你們繼續,我、我先出去……”發現衛烜凶狠地瞪了過來,孟妡只能陪著笑,小心地往後挪去。

    阿菀終於將衛烜推開,理了理衣襟,皺著眉坐到炕上,不想去理那男孩,將孟妡叫到身邊坐下,對她道:“你今天不是進宮了麼?怎麼回來這般早?”

    孟妡窺了衛烜一眼,發現只要阿菀在他就不敢亂發脾氣,頓時樂了,扒著阿菀道:“原本我想陪二姐姐好好說話的,不過太子殿下回來了,所以只好和我娘親離開了。對了,告訴你一件事情,皇上要為清寧公主選駙馬了呢。”

    阿菀給她倒了杯茶,說道:“清寧公主今年也十六歲了,是該選駙馬了。”

    “那你覺得皇上會選誰作駙馬?”她興致勃勃地道。

    “這我可不知道了。”

    孟妡忍不住得意地笑起來,“告訴你,這是第一手資料哦,我從二姐姐那裡得來的。有好幾個人選呢,到時候皇上要在這些人中挑一個。”

    衛烜終於看不過眼這蠢姑娘膩著阿菀的行為,哼道:“有什麼了不起的?我知道皇伯父最終會選誰,比你猜來猜去強多了。”

    孟妡被他吸引了注意力,放開阿菀,湊過去問他:“表哥,是誰啊?告訴我吧,我不會告訴別人。”

    衛烜斜睨了她一眼,說道:“先去給爺沏杯茶來。”

    阿菀看著孟妡真的屁顛屁顛地去茶水間了,簡直無語,這小姑娘真是個合格的狗仔,為了第一手消息,竟然犧牲自己去幹丫鬟的活兒,簡直是生錯了年代。不禁對衛烜道:“別欺負阿妡。”

    衛烜朝她齜牙,然後冷笑一聲,所有和阿菀親近的男人女人他都想欺負。

    阿菀瞪眼,這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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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文德十七年,對於衛珺來說,是一個他一生中過得最痛苦悲傷的一年。

    他的娘親,最終還是沒有熬過正月,便撒手去了。

    靖南郡王府掛起了白幡,衛家兄妹被換上了喪服,在靈堂去哭靈。

    阿菀隨著母親來上香時,看到衛家兄妹幾個的模樣,也有幾分心酸,忍不住將哭著撲進她懷裡的衛珠摟住,見她哭得小臉泛青,幾乎喘不過氣來,忙將她抱到旁邊歇息的廂房裡,讓丫鬟打來水給她擦擦臉,順便餵她喝口熱水,讓她順順氣。

    現在正是正月底,春寒料峭之時,靈堂中便是放了火盆,依然透著一股濕冷陰暗,宛若衛家兄妹幾人現在的心。衛珠年紀小,又是姑娘家,在靈堂呆久了,康儀長公主也擔心會傷著她的身子,姑娘家的身體與男孩子不同,自幼就得好生呵護著,省得留下什麼寒症。

    衛珠哭著哭著,便在阿菀懷裡睡著了,康儀長公主嘆息一聲,叫來靖南郡王妃留下的幾個心腹嬤嬤,仔細叮囑了一翻,方讓她們將衛珠抱回去。衛珠還小,守靈這種事情只要每天夠時間便行了,倒是衛珺年紀大了,又是個懂事的,堅持著守在靈堂不離開。

    來上香的人看到衛珺的行為,紛紛點頭,稱其孝順。

    靖南郡王妃這一走,靖南郡王府沒了女主人,內宅里沒有個主事的,一開始弄得亂糟糟的。原本靖南郡王妃留下幾個嬤嬤倒是可以幫襯下,但是後院幾個姨娘中以趙姨娘為首的卻趁機想要攬權,個個都爭著管家權,弄得幾個嬤嬤束手束腳的。靖南郡王是個粗人,對後宅的門道不清,雖然寵愛趙姨娘,但是也覺得讓個姨娘管家不像話,便讓以前跟著郡王妃的嬤嬤先管著內院之事,按著郡王妃在時的章法行事便成,讓幾個姨娘在旁協理。

    可是姨娘們都有自己的主意,也想趁機攬權,弄得郡王府一團亂,不過幾天,衛珠衛珝這兩個孩子在靈堂病倒後,康儀長公主終於出面了,她將幾個靖南王妃的心腹嬤嬤叫過來,仔細叮囑了一翻,然後又將衛珺叫去說了些話,衛珺終於振作起來,擋回了幾個姨娘們伸過來的手,並且反而去向靖南郡王告了一狀。

    衛珺是嫡長子,靖南郡王自然是看重他幾分,聽到他的告狀,同時也怕髮妻的喪禮被搞砸,於是讓人將姨娘們禁足在屋子裡,除了每天過來哭靈的時候,其他時候不得踏出房門一步。

    如此,終於消停了。

    等靖南郡王妃終於下葬後,衛家兄妹生生瘦了一圈,衛珺也大病一場,等他病好後,已經是陽春三月時節了。

    對于靖南郡王妃逝去,康儀長公主傷心了一段時間,幸好有羅曄和阿菀寬慰,方緩過來。不過她雖然傷心,卻關注著衛珺兄妹幾個,既答應了靖南郡王妃,康儀長公主便不會看著他們被人欺負。

    可以說,靖南郡王妃託孤對象選得很好,康儀長公主為人重信義,不會失信於她。

    聽說衛珺病情好轉時,阿菀隨母親過府來探望衛家兄妹時,衛珠黏她黏得緊,阿菀也將她抱在懷裡,拿點心餵她。小姑娘沒了娘親,又遭受了一翻打擊,也曉得了事情,最近十分親近阿菀,只要阿菀過府來,都要跟前跟後,絕對不離開。

    倒是以前調皮搗蛋的衛珝經歷了母親去世之事,顯得成熟不少,也懂得為兄長分擔事情了,不過阿菀看來,這小子好像提前進入了中二期,最近常喜歡和靖南郡王對著幹,偶爾看人的目光有些晦暗。

    衛珺還病著,不過得知康儀長公主過來,他恭恭敬敬地給康儀長公主行了一禮,感謝她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和幫助,心裡明白若非有康儀長公主出手,恐怕母親的喪禮會被那些姨娘弄得一團亂,到時候指不定會被外人如何嘲笑,讓他娘親走得也不安心。

    康儀長公主見他雖然瘦了一圈,但是溫潤柔和的眉宇間已初現堅毅之色,頗為欣慰,說道:“以後有什麼困難,便讓人去公主府說一聲,能幫你們的我會幫的,好生照顧自己和珝兒、珠兒,別讓你母親擔心。”

    “侄兒知道,不會讓她擔心的。”

    康儀長公主發現衛珺的變化,心裡極為欣慰,雖然先前的衛珺有君子之風,但到底是不夠的,這樣估計只能守成卻走不遠,現下他有覺悟,將來繼承靖南郡王府也少些磨難。靖南郡王是靠不住了,只能靠他自己,所以他得改改那樣溫柔的脾氣。

    看到衛珺的成長,康儀長公主欣慰之餘,倒是想起自己曾經興起過想將他與阿菀湊成對的心態,可惜她還未來得及計劃,便被瑞王截胡了。不過現在也不可惜,衛珺雖好,但是衛烜那股子的狠厲及對阿菀的執著,卻令她更滿意。

    比起衛珺,衛烜能做得更好。

    確定衛家兄妹幾個緩過來了後,康儀長公主便不再上門了。

    衛珺站在門口,看著康儀長公主攜著穿著淡青色衣裳的女孩一步步離開,心里莫名地漫上一股淡淡的憂傷,只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麼。

    對於康儀長公主和阿菀近來關心靖南郡王府的事情,衛烜心裡一百個不高興,甚至恨不得直接摧毀了靖南郡王府算了。他們算什麼東西?不過是一群狼心狗肺的東西,阿菀待他們如此仁義,結果卻換來背叛,雖時勢逼人,可是有些人的嘴臉也特難看了。

    只是衛烜也知道康儀長公主為人,雖然心有計較,卻極為重諾,答應人的事情不會食言,衛烜便是心裡不高興,也不好做些什麼,免得破壞了自己在康儀長公主心中的形象,讓她對自己防備,以後娶不到阿菀。

    阿菀是第一個發現他不高興的,問道:“你最近幹什麼了?好像心情不太好。”

    衛烜黑著臉說,“沒什麼,你多心了!”

    見他不肯說,阿菀只當他年紀大了,有了自己的秘密,不樂意和姐姐說了,便也沒勉強他。男孩子嘛,總會有一些難以同異性啟齒的小秘密,她了解啦。

    只是她這般不勉強,衛烜又氣得胸悶,覺得阿菀不關心他,真是太讓他傷心了。

    看著外面燦爛的三月春光,阿菀嘆了口氣,說道:“等天氣熱些,娘親說我們又去莊子里長住了,到時候你在京里和太傅好生學習,別隨便逃課。 ”看他那熊樣,阿菀便忍不住想叮囑幾句,讓他當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好孩子。

    衛烜抓著果盤裡的果子啃,對她道:“知道了。”心裡卻想著,朝堂上現在的勢力劃分已經初見端倪,江南的事情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發,只能再等等罷。不過,三皇子年紀大了,好像是在今年還是明年要選皇子妃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時,這時康平長公主過府來尋妹妹說話了,孟妡自然也過來了,直奔阿菀這裡,要和她分享自己這幾日收集到的八卦。

    “我聽說皇上要為三皇子選皇子妃了。”康平長公主對妹妹道,“你覺得皇上會看中哪家的姑娘?”

    康儀長公主怔了下,見她上心的模樣,心中了然。

    孟妘現下既然是太子妃,康平長公主這作母親的,自然是要為女兒打算的,特別是太子身子不好,孟​​妘進了東宮半年了,肚子還未有消息,康平長公主急壞了,總怕三皇子後來居上,到時候皇長孫是從三皇子那兒出來,豈不是讓太子的處境更微妙?

    太子自幼身子不好,雖然被冊封為皇太子,可是眾所周知,大夥對他能不能活到登基是不抱希望的,所以私底下,很多人更看好文武雙全的三皇子,而三皇子也沒有辜負大伙的希望,年紀越長,行事越有分寸,與先帝越發的相似,連皇帝也多次稱讚。

    三皇子便是太子後頭那個追趕的人,有這麼個強勢的兄弟,太子便是心態再好,若是被逼急了,誰知道他會不會幹出什麼傻事來?歷史上很多太子最終未能順利登基,可沒少後面的兄弟捅刀子之事。

    所以,康平長公主是最關注宮中的事情的人,更是對文德帝為三皇子挑選太子妃之事上心。

    三皇子只比太子小兩歲,今年已經十七歲了,若非太子未娶妃,早就應該選太子妃了。去年太子大婚,今年便輪到三皇子了。

    “姐姐莫要多想,應心平氣和方是。”康儀長公主為她斟了杯茶,好言安撫著。

    康平長公主苦笑道:“妘兒現在是太子妃,我如何能心平氣和?好妹妹,你覺得三皇子妃會是誰?”她期盼地看著康儀長公主,希望這位自幼不顯山不露水、卻聰慧的妹妹給她指點下迷津,好讓她盡快想好對應之策。

    康儀長公主說道:“這事情說不准,不過我覺得最有可能的便是咱們那慶安姑母的孫女——莫四姑娘。”

    “莫四?”康儀長公主微微挑眉。

    去年慶安大長公主進京,不僅是為慶祝太子大婚,也是為了以後在京城定居。慶安大長公主大半輩子都呆在江南,讓先帝愧疚不已,如今年事已高,老了後想要回京城養老,文德帝自然無不應的。

    因慶安大長公主是文德帝少有在世的長輩之一,對她頗為尊敬,使得京城裡很多人都賣慶安大長公主的面子,去年慶安大長公主回京後舉辦的宴會,京城裡凡是有品級的夫人都去了,便是沒資格去的,都會備一份禮物過來。那時候,很多人都看到慶安大長公主拉著一溜的孫女出來見客,想必她是要在京城裡給孫女們挑夫婿了。

    “那位莫四姑娘生得好,又有副玲瓏心,慶安姑姑自幼將她養在身邊,對她也極是看好,想必會很樂意為她謀個好前程。”康儀長公主慢悠悠地說,“這三皇子妃,極有可能會是這莫四。”

    康平長公主皺眉,她見過這莫四姑娘幾回,自是知這姑娘是個伶俐人,不說樣貌出挑,禮儀規矩也讓人挑不出毛病,是個端莊大氣的,作皇子妃也是使得。只是想到三皇子若真的娶了莫四,以後有慶安大長公主幫襯,她心裡就有些不愉。

    若是慶安大長公主真的將孫女送去當三皇子妃,便是和她站在對立面了,文德帝對這位姑母是極尊敬的,以後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見康平長公主眉頭緊鎖,康儀長公主知曉這姐姐的脾氣,最是豪爽不拘,當年若不是被逼得急了,也不會狠心去和文德帝謀劃,助他奪位。等文德帝登基後,她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兩,所以只想當個安享榮華富貴的公主,萬事不沾手,平安喜樂過完一生足矣。只可惜,她這點心願卻因為文德帝欽點了孟妘為太子妃作罷。

    康儀長公主總覺得文德帝不簡單,深諳帝王之術,雖說為太子挑中孟妘為太子妃有當年的約定在,但是她從文德帝這些年的行事中,也嗅出他的一些手段,怕是要制衡朝堂,少不得要犧牲一些。

    想到這裡,康儀長公主說道:“姐姐莫要心急,莫四再好,但是妘兒也不是個會吃虧的,在我看來,妘兒比莫四更通透,你且看著罷,妘兒定不會辜負咱們的期望的。”

    康平長公主吃了一驚,沒想到妹妹會這般看好二女兒,她想了想,又道:“如你所說,妘兒無須擔心。可是說到底,妘兒只是個女子,能左右​​得住太子的決定麼?太子是個有成算的,可不會受個婦人影響。”

    “那可不一定。”康儀長公主笑道:“若是太子心繫著妘兒,他便會多思量一些。”

    康平長公主最終被妹妹安慰住了,她說道:“不過,我還是覺得,讓妘兒先生下皇長子比較好。”

    康儀長公主這回沒搭話了,她可不想和姐姐說著說著,說到了什麼民間的懷孕妙方去,自己這情況實在是沒臉和人說這些事情,也給不了什麼建議。

    ****

    康儀長公主所說不錯,東宮裡的太子聽聞了皇帝有意要在今年為三皇子挑選皇子妃時,坐在書房裡沉思了許久。

    直到有人進來時,太子方回過神來,便見貼身伺候的內侍徐安進來稟報,太子妃來了。

    太子愣了下,反應過來時,已親自起身,走到門口時便見到站在書房不遠處廊下的女子,穿著一襲柳綠色的宮裝,站在夜幕中出塵脫俗,宛若月宮上的嫦娥,連眉眼間的清冷都極有韻味。

    太子微鎖的眉頭頓時一鬆,朝她溫聲笑道:“妘兒怎麼來了?”

    孟妘帶著宮女走過來,抬臉看他,說道:“聽說你今日的晚膳吃得不多,所以我做了份甜湯過來。”

    太子忍不住微笑,這一笑,端的清逸出塵,教孟妘身後的宮女看得差點回不過神來,等被徐安咳嗽一聲驚醒時,方發現太子已經攜著太子妃進了書房了,忙拿著食盒跟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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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3 16:29:10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七章

    天未亮,孟妘便醒了。

    醒來時,發現自己被人從身後攬住,那人的氣息拂在她頸邊,讓她有種很習慣的感覺。出閣前,她也習慣被人這般纏著睡,不過那個人是喜歡黏著姐姐的妹妹孟妡,一定要抱著人睡才睡得著,家裡的人都寵她,便由她養成了這種壞習慣。嫁人後原本以為太子那般端正的人,兩人會各睡各的,不過很快便發現,他也像小妹妹一樣,喜歡抱著她睡。

    難道她的身子很有吸引力,和她同床共枕的人都覺得抱著她睡比較舒服?

    雖然不能理解,但不得不說,孟妡纏人的睡姿讓她頗為習慣了枕邊有個人陪著,不然睡眠也不好。

    腦子漸漸清醒後,她便小心地挪開身子,從那人的懷抱中起身,就著昏暗的光線看了眼熟悉的男子,眉眼輕鬆,因為臉頰側壓著,嘴唇微微嘟起,看起來就像個小孩子一般,渾然沒有最近這陣子時、便是睡夢中依然難掩焦躁的模樣。

    看來昨晚和他一翻說話讓他覺得很輕鬆呢?

    想著,她伸手摸了下他的臉,卻不想將他摸醒了。

    “阿妘,早安……”

    她很淡定地收回手,看著那位在朝臣前清貴端正、禮儀一絲不苟的男子因為剛睡起,呆萌萌地爬起來,很呆地和她道早安。道早安這種事情還是她從阿菀那兒學來的,然後對他說了一次後,他便記住了。

    雖然太子爺這副晨起呆萌的模樣和他形像不符,不過估計這種模樣只有她能看到,所以孟妘心情很好地湊過去,在他唇瓣上咬了咬,見到他惺忪的眼神瞬間變得清明,一臉錯愕的模樣,她的唇角翹了翹,心情更好了。

    “殿下,已是卯時正,該起了。”孟妘伸手拉了下床頭邊的絲絛纏成的繩子,一陣鈴聲響起後,便聽到門外宮人的聲音響起。

    “哦……”

    太子殿下看著她背對著自己下床穿鞋的背影,忍不住伸手摸了下被咬的唇瓣,敏銳地發現今天的孟妘心情似乎很好。而且,她果然不似尋常的女子,竟然有膽子咬自己的夫君,他母后可從來不敢咬父皇。

    孟妘穿好鞋子,撩起床帳後,光線射入帳內,回頭便見到坐在床上清俊的男子滿臉通紅的模樣,嘴角又忍不住揚了下。

    不過等宮女們捧著乾淨的衣物進來,已經下床的太子殿下又恢復了那副清貴的儲君模樣,一舉一動,無人能挑出一絲不是來,除了身子薄弱些外,簡直是一個完美的太子。

    孟妘看了他一眼,便親自伺候丈夫更衣,再為他束好髮後,也由著宮女伺候自己。

    等太子夫妻一起整理好自己,簡單地食用了早膳,宮廷的一天便開始了。

    太子去上朝,孟妘去后宮給皇后請安。

    孟妘乘坐著太子妃的轎輦來到鳳儀宮,此時皇后也剛起來不久。因著昨晚皇帝並未在鳳儀宮歇下,所以皇后也不用起得太早,只不過這后宮的女人估計寧願是早早地起來伺候皇帝,也不願意多睡懶覺吧。

    皇后懶洋洋地倚坐在殿中的主座上,抬起眼皮看了眼下面來請安的宮妃們,目光落到鄭貴妃身上時,嘴唇忍不住抿了抿,就在她要開口說話時,太子妃開口了。

    “母后今兒看起來臉色有些不好,可是身子不適?”

    殿內的人皆隱晦地看了太子妃一眼,心說也不知道這太子妃是聰慧還是愚鈍,只要打探一下便知道昨晚皇帝宿在朝陽宮,加之近來鄭貴妃為了給三皇子挑選皇子妃所做之事,皇后心情能好才怪,沒氣得無法起身也算是厲害的了。宮裡的人都知道皇后和鄭貴妃不對付,都等著皇后發難呢,可是太子妃插一嘴進來,好戲卻看不成了。

    真可惜!

    鄭貴妃面上也笑盈盈地恭維了幾句,瞥了孟妘一眼,和皇后一樣,看到太子妃就忍不住抿了抿唇,這是一種下意識的舉動,可見孟妘進宮後,讓她產生了不少的挫敗感,讓她也想趕緊弄個兒媳婦進宮幫襯一下。

    皇后說道:“本宮無礙,近來有些泛懶罷了。”

    宮妃們聽罷,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關心起來,表情那叫一個情真意切,堪稱影后,可是卻將皇后噁心得不行,她們面上越是真心,指不定心裡越是在詛咒她呢。

    一殿的女人虛與委蛇地說著話,很快清寧公主便帶著幾個公主過來給皇后請安了,這時候皇后臉上的笑影方真切幾分,只是看到女兒身後的那幾個公主——特別是三公主時,眼神便控制不住地帶上了一些不喜。

    公主們給皇后請安後,又說了會兒話,因著沒什麼事情,皇后便讓她們散了,只留下清寧公主和太子妃孟妘。

    太后喜淨,又常吃齋念佛,便讓宮妃們不必天天過來請安,是以若是太后不召喚,皇后都是每隔三日方帶著眾嬪妃們去仁壽宮給太后請安。今日不到時候,眾人倒也樂得輕鬆。

    等人一走,皇后臉色便冷下來了,看了太子妃一眼,對女兒道:“昨日歇息得如何?你快要出閣了,晚上莫要忙太晚,仔細傷了眼睛。”

    清寧公主被她說得臉蛋泛紅,去年年底,父皇終於為她定下了駙馬人選,太子哥哥也仔細查過,對方品貌皆不錯,婚期定在了明年春天。雖然婚期定得遲了點,不過因為她是文德帝的長女,皇帝捨不得女兒,便想多留一年,旁人自然不敢說什麼。

    清寧公主在太子妃的幫助下,也出宮偷偷見過未來的駙馬,心裡也是滿意的,所以對於出閣也有些期待和羞澀。以前她還擔心自己出閣後,宮裡的母后沒個人幫襯,又要被鄭貴妃擠兌得幹蠢事,不過在領教過孟妘的戰鬥力後,她完全不擔心。

    孟妘看著清清冷冷的,但是總是不按牌裡出牌,莫說母后被孟妘弄得愣愣的,便是鄭貴妃也被孟妘鬧得不想面對她,讓清寧公主簡直大開眼界,甚至曾一度懷疑太子哥哥到底是什麼眼光,怎麼會看上這般性子詭異的姑娘,貌似還很愛重她,都要捧到手心裡護著了。

    不過,詭異點沒關係,能幫襯母親和太子哥哥就行了,清寧公主很開心有這樣的嫂子,看她幾次三翻輕易地鎮住了母后犯蠢,讓她堅定地跟著孟妘一路走黑。

    說了清寧公主的婚事,皇后話鋒一轉,便說到了三皇子妃的人選上去。

    皇后抿著唇氣道:“本宮才是中宮皇后,皇子們哪個不是要叫本宮一聲母后的?可是三皇子挑選皇子妃之事,竟然沒有和本宮說一聲,簡直是不將本宮放在眼裡,你皇祖母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意思?”

    清寧公主的臉色也嚴肅起來,說道:“母后可知父皇為三皇兄挑中了哪家的姑娘?”

    “左不過是那幾家罷了。”皇后說著,眉頭皺了起來,“鄭貴妃倒是好打算,想將那幾家都包攬了,正妃側妃一個不少。”說著,冷笑連連。

    清寧公主正欲開口時,就聽一旁的孟妘道:“母后多慮了,父皇和皇祖母不會幹這種蠢事,您也別道聽塗說。”

    皇后聽到這話,表情僵了下,緩緩地抬頭看向兒媳婦,對上她平靜的目光,頓時有些抑鬱。

    這兒媳婦真是不貼心!

    “便是鄭貴妃想為三皇子多選幾個得力的岳家,也不是人人都蠢的。”孟妘見那母女倆看向自己,微微一笑,“改日慶安大長公主進宮時,便叫上烜弟一起去仁壽宮給皇祖母請安。”

    皇后母女倆都愣了下,很快反應過來,皇后有些遲疑道:“烜兒和三皇子他們可是同一個母族,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怕是……”對於衛烜,皇后的心情也極是複雜的,實在是搞不懂這幾年他的行為。

    孟妘沒有再說,低首喝茶,半垂的捲翹睫宇遮掩住眼裡的神彩。

    *****

    不僅皇后弄不明白衛烜在想什麼,連同鄭貴妃和威遠侯老夫人也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

    又到了威遠侯府老夫人派人給外孫送東西的日子。

    說來也著實可憐,明明是親外孫,可是因為宮中太后之故,威遠侯老夫人硬是好幾年也不敢見外孫一面,送東西都是暗地裡來,不敢送得太頻繁,省得太后心裡不快活,以為她要和她搶孫子,要折騰點什麼。

    在麗嬤嬤代替威遠侯老夫人送東西過來時,衛烜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外祖母的生辰是不是要到了?威遠侯府今年可會大辦?”

    麗嬤嬤驚訝地看他,沒想到他會問這個,頓時激動得眼眶有些發紅,面上卻笑道:“是啊,過五日便是老夫人壽辰,雖然不是整壽,但是府裡的老爺們孝順,說要給老夫人熱鬧地辦壽。”

    衛烜聽罷點點頭,對她道:“嗯,我知道了,屆時會過去給外祖母祝壽的,你讓她不必擔心,等我去就是了。”

    麗嬤嬤著實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等她渾渾噩噩地回到威遠侯府,還一陣不敢置信,將衛烜的話告訴威遠侯老夫人時,老夫人也有些愣。

    “烜兒真的這般說?”威遠侯老夫人再三確認,得到肯定的答案,頓時有些費解,同時也摸不准衛烜在幹什麼。

    原本她只以為衛烜知道了什麼,被逼無奈才會過份早熟,為自己謀劃。可是這幾年觀察下來,發現他行事完全無章法,明明和鄭貴妃同出一脈,卻囂張地去親近太子,雖然時常欺負五皇子,對鄭貴妃的示好也常甩臉不給面子,但是和三皇子並沒有撕破臉,大家維持在一個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表面功夫上。

    雖不知道衛烜要幹什麼,威遠侯夫人決定按捺住,等衛烜過來再問。

    不過威遠侯夫人還是仔細留意衛烜的行蹤,知道他翌日下課後,在仁壽宮呆了許久,便知道他估計是去說服太后,省得太后多心。對於衛烜的作法,威遠侯夫人不置可否,只要那個人是太后,文德帝也沒有退位,那麼便得敬著,不能輕舉妄動。

    *****

    接到威遠侯府的帖子,康儀長公主看了看,略一想,便讓人叫來女兒,對她道:“過幾日是威遠侯府老夫人的壽辰,你便和我一起去罷。”

    阿菀眨了下眼睛,然後點頭。

    威遠侯老夫人是衛烜的外祖母,她和衛烜定親了,去給她老人家祝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以前因為她的身體不好,不宜出門,所以外頭無論有什麼事情,都不會輕易出門,現下她身子比以前好了,也不忌諱出門了,自然是要去了。

    只是,阿菀八卦聽多了,不免也知道威遠侯老夫人和太后間的微妙關係,據說因為當初瑞王一心要娶衛烜的親娘,為此差點和太后鬧翻,使得太后和娘家關係有些不睦,若不是文德帝是個明理的,也護著外祖家,怕威遠侯府這個皇帝的母族都要成為笑話了。

    哪有出閣的女人不向著娘家的?太后當初那一手,讓人暗中笑話不少。不過也有些老一輩的人知道,太后和威遠侯老夫人姑嫂有些齟齬,那是不為外人所道的事情,所以當初瑞王死活要娶威遠侯府的姑娘時,才會讓太后差點要炸了。

    “這麼去的話,沒事麼?”阿菀有些遲疑地問。

    康儀長公主見她竟然會問,愣了下很快便明白是怎麼回事,定然是孟家姐妹又和她八卦什麼東西,讓她想多了。當下戳了下她的腦袋道:“你想哪裡去了?你可是瑞王定下的兒媳婦,烜兒外祖母的壽辰,咱們去給她老人家祝壽是理所當然的,不去才叫人看笑話呢,想必太后也不會說什麼。你呀,真不知道說你什麼好,阿妡的話可以聽,但是有些事情也不必草木皆兵。”

    阿菀被她說得臉紅,原來娘親都知道的。

    確實如娘親所說,她聽多了孟家姐妹八卦的內容,有些更是驚世駭俗,不免會多想,然後就腦補起來,便會小心翼翼,特別是事關家人時,能不小心麼?她可不想自己惹怒了太后,然後讓母親以後難做人。

    就在阿菀打算和母親一起去參加威遠侯老夫人的壽辰時,衛烜讓人過來傳話,讓她那天記得帶大白和二白一起去,世子爺他很久不見兩隻白鵝了,要帶它們去耍一耍。

    阿菀:“……”耍什麼啊?這不是她的寵物麼?

    孟妡聽到這話後,腦子轉得很快,對阿菀道:“我知道了,那天三公主一定會來的,所以表哥叫你先準備好呢,到時候讓大白去咬她。 ”

    阿菀摸摸小姑娘興奮得晃來晃去的腦袋,說道:“別太兇殘,你是小姑娘。”

    孟妡笑嘻嘻的,對阿菀說:“等著瞧吧,那天一定會很熱鬧。”

    看她的樣子,阿菀覺得確實會很熱鬧,不禁有些擔心起來。

    大白二白到時候會不會被衛烜教唆著惹到不該惹的人,最後被人宰了熬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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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威遠侯府老夫人壽辰這日,京中很多人都去捧場了。

    威遠侯府不僅是當今皇帝的母族,而且還是鄭貴妃的母族,瑞王世子的外祖家。種種身份堆積,便是威遠侯府平時低調,家族中子弟不常在外頭走動,但是這種時候眾人都是給面子的。

    作為外威,威遠侯府這些年來足夠低調,不僅低調,而且因為有一位強勢的老夫人在,威遠侯府的幾位大老爺們性格也稍顯綿軟一些,在朝中並無建樹不說,家中的子孫也多是沒出息的。若非皇帝格外開恩,念著母族,威遠侯府恐怕也像那些勳貴之家一般很快沒落。

    雖然暗地裡可能有人會笑話威遠侯府幾位大老爺們沒出息,但是卻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外戚,還是讓皇帝十分放心的存在。

    康儀長公主對此卻持不同的意見,對女兒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朝權傾朝野固然好,但是要懂得月盈則虧、水滿則溢的道理,若想要讓家族長久傳承下去,有些時候必然要懂得取捨,皇上是個英明的帝王,這一點,威遠侯府老夫人看得明白。”

    阿菀一臉嚴肅地聽著公主娘給自己科普,她小時候身子就不好,不能出門,一直被關在家裡,接觸外面的世界不多,公主娘以前也從太不會和她說這些的,想來那時候她也覺得沒必要吧。不過後來同瑞王府定親後,公主娘有空沒空便會和她說一些,讓她心裡有數,畢竟若她以後嫁入王府中,很多事情便由不得人了。

    阿菀也不辜負公主娘的心意,很認真地學著,身處京城這個權力中心,多知道一些不是壞事。

    康儀長公主簡單地說了些威遠侯府的事情后,見女兒板著包子臉一臉嚴肅,忍不住失笑,將她攬到懷裡,親了親她可愛的臉,溫聲說道:“你也不用太緊張,以後的路娘親會為你鋪好,讓你無後顧之憂。”

    阿菀心裡感動,也回親她的臉,蹭到她柔軟馨香的懷裡蹭了蹭。

    到了威遠侯府,阿菀還沒下車,馬車的車簾便被人掀開了,一張漂亮的臉蛋出現在眼簾,笑盈盈地看著她,烏黑的眼眸如同碎落了滿天星辰,熠熠生輝,漂亮之極。

    “烜兒幾時到的?”康儀長公主笑道。

    衛烜伸手扶著她們下車,笑瞇瞇地道:“剛到,見到你們的馬車,就過來了。”解釋完後,衛烜又往裡頭探了探,很快便見兩隻大白鵝雄壯威武地自己走了下來,挺著胸膛嘎嘎叫了幾聲。

    原本熱鬧的威遠侯府大門前因為兩隻大白鵝的嘎嘎聲,頓時為之一靜,所有無論剛到或者是已到的馬車,都有人探頭出來查看,當看到那兩隻抖擻著翅膀的大白鵝時,眼睛都差點瞪出來,那種心情實在是一言難盡。

    這公侯府前,怎麼會有兩隻畜生在此撒野?

    康儀長公主笑容一僵,阿菀也幾乎想要埋頭掩臉,真是丟臉死了,她就知道會這樣。唯有衛烜笑瞇瞇的示意身後的侍衛將兩隻白鵝抱了起來,然後在威遠侯府的幾位老爺僵硬的迎接下,大搖大搖地進去了,根本不在意世俗的目光。

    瑞王世子的威名遠播,簡直是個混世魔王,所以對於他此舉,威遠侯府的幾位大老爺唯有苦笑一聲,還要恭維這兩隻白鵝養得好之類的。

    幾人被迎進威遠侯府後,周圍才有了聲音。

    不遠處停著的一輛馬車裡,一道清柔悅耳的聲音響起:“祖母,那就是瑞王世子麼?好像和小時候有些不一樣呢。”一雙美眸好奇地看著赭衣少年囂張的行徑,只覺得好笑,不過是個小孩子罷了。

    馬車裡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太太也看到了威遠侯府前的那一幕,忍不住笑道:“自然是他了,這皮猴子,就和小時候一樣,都沒什麼變化,恁地囂張。”

    莫四姑娘又看了看,望著那濃重的赭色錦衣消失,雖然色澤有些沉重,但是那由少年穿著卻是張揚得讓人無法忽視。沒想到今日會在這裡見到瑞王世子,她還以為按以往查到的來看,瑞王世子今年定然不會過來給威遠侯老夫人祝壽,卻未想到竟然來了,還特地在這裡等康儀長公主母女一起。

    這馬車裡的人正是慶安大長公主,她見孫女的神色,對她道:“瑞王世子還是那脾氣,稍會若是見著他,離他遠點罷。”雖然皇上敬重她這姑母,但是慶安大長公主仍是懂得有些事情最好不要觸及皇帝的逆鱗。

    莫四姑娘溫馴地點頭,想了想,又遲疑地道:“祖母,鄭貴妃才是瑞王世子的親姨母,比皇后親多了。”

    “再親也親不過皇上。”說罷,慶安大長公主便閉目不說話了。

    莫四姑娘心中微凜,明白了祖母話裡的意思,便閉嘴不言。

    另一邊,阿菀隨著母親和衛烜一起進了威遠侯府,很快便被迎到了一處花廳中,這裡已經坐了很多打扮得光鮮亮麗的貴夫人們,都是過來給威遠侯老夫人賀壽的,阿菀看過去,能看到已經到來的康平長公主,她正和威遠侯老夫人說笑,笑聲十分有感染力。

    兩隻白鵝被侍衛抱著留在外面候著,沒有跟著一起過來。

    廳裡的夫人們聽說瑞王世子和康儀長公主母女到了,皆忍不住抬頭看去。雖然瑞王世子的威名在京中無人不曉,但是能見他的機會並不多,畢竟他這幾年瑞王妃身子不好,一直在府裡養病,而他並不常去各府參加什麼宴會,當然大夥也巴不得他不來才好,省得這位祖宗一個不高興,做出什麼事情來。所以,大多數婦人對他真的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很快便看到一襲赭紅色錦衣的少年牽著一個眉目有幾分安靜的女孩進來,那少年眉目如畫、錦衣煌煌,唇角一勾,宛然入畫,漂亮得讓人根本無法錯開眼睛。

    這就是瑞王世子?

    眾人都有些懵,沒想到人人避之不及的混世魔王長成這般,和想像中那種蠻橫恐怖的模樣不符啊。

    不過,很快她們的目光便移到了被他牽著進來的女孩身上,見她臉色帶著病態的蒼白,身子單薄嬌弱,容貌與康儀長公主頗為相似,便知這是那位和瑞王世子定親的壽安郡主了。

    衛烜牽著阿菀的手,大大方方地走進來,去給威遠侯老夫人請安。雖然這廳中還有很多人,不過對於衛烜拉著人家姑娘的手的事情也沒人敢說什麼,他做事肆意慣了,加之現在年紀也不算大,旁人不敢惹他,竟然一時間都沒有覺得這有什麼。

    兩人站在一塊,少年張揚女孩安靜,相得益彰,宛若天生一對,讓威遠侯老夫人目光微動,面上露出了慈愛的笑容,看起來有些激動。

    “烜兒和壽安郡主來了……都是乖孩子,過來給外祖母瞧瞧……”

    衛烜拉著阿菀上前去,兩人都被威遠侯老夫人攬到懷裡。不過阿菀感覺到威遠侯老夫人擁抱著她的手有些顫抖,很快便反應過來,她此時心裡應該是極激動的,此舉不過是藉著自己掩飾心中的情緒,做給外人看。

    如此一想,阿菀對她不免有幾分憐憫,明明這是嫡親的外孫,卻不敢親近,還要捎上她作戲給人看。而旁人看了也只是跟著微笑,沒有說什麼不合時宜的話,有些心裡已然明白威遠侯老夫人的激動。

    威遠侯老夫人只是抱了抱他們便放開了,笑著問了幾句,便將提前準備好的禮物交給他們。

    “謝謝外祖母,我很喜歡。”衛烜又朝她一笑,然後看也不看地將禮物塞給阿菀,“給你。”

    阿菀嘴角抽了下,差點想要將手中的盒子往他腦袋砸去,看了威遠侯老夫人一眼,見她只是笑著沒有露出什麼異樣的表情,方讓身後的丫鬟收了。

    說了會兒話,威遠侯老夫人聽說慶安大長公主來了,便道:“好了,你們小孩子也不耐煩在這裡聽我老婆子嘮叨,去花園玩吧,你們幾個表哥表姐在那兒舉辦詩會呢,你們也去湊湊熱鬧。”

    阿菀朝她施了一禮,笑​​道:“那我們稍會再過來陪您說話。”

    衛烜也朝她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彷彿在外人眼裡,他今日便是過來給老夫人祝壽的,便拉著阿菀離開了,那風風火火的模樣兒,恁地囂張,屋內的夫人們看著,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衛烜離開後,所有人的目光便聚在了進來的慶安大長公主和她身後的幾個姑娘身上,特別是那兩位莫三和莫四姑娘,被夫人們好生打量,畢竟大家心裡都有數,憑著最近慶安大長公主頻頻進宮的行為,恐怕這最熱門的三皇子妃人選,估計就是莫家的姑娘了,就不知是莫三姑娘還是莫四姑娘。

    出了花廳後,自有人將他們引去花園。

    衛烜卻讓人將兩隻白鵝送過來,然後牽著阿菀,帶著兩隻白鵝十分囂張地走了,便是在別人的地盤,他依然不改囂張性子,就差向世界表示,他要當個路霸,誰敢阻了他的路,就放白鵝咬人。

    阿菀想收回手,發現衛烜拑得死緊,讓她忍不住皺眉,說道:“表弟,能不能放開?”

    衛烜沒應她,而是看了周圍一眼,那些丫鬟侍衛都低下了頭後,滿意地繼續牽著她,然後朝她笑了笑。

    阿菀幾乎一呆,簡直是個小霸王不解釋。最後無奈,只得由著他了。

    此時正是陽春三月時節,桃花開得極盛,讓阿菀驚訝的是,威遠侯府竟然還有櫻花,從引路的丫鬟那兒得知,這櫻花是從扶桑那邊引進來,每到春天,便開得熱熱鬧鬧,是威遠侯府中的獨特一景。

    等到了花園,阿菀更是看到了那一路綻放過去的櫻花,然後沿著一面湖綻放,將花園分成了兩個部分,美麗得如夢似幻。而這花園以湖為界,一邊由著威遠侯府的少爺們帶著客人去吟詩作樂,一邊是一群姑娘們在那兒玩耍,亭中擺上了文房四寶,也有姑娘在此吟詩作畫,好不悠然。

    在岔路口時,阿菀便和衛烜分開了,對他道:“那邊都是姑娘,你不要過來。”

    衛烜看了看遠處湖邊的亭子中那群人,因為距離太遠,只能看到她們身上鮮活的衣裳色澤,都是以鮮活明豔的色澤為主,十分襯這明媚的三月春光。

    他撇了下嘴,對阿菀道:“那好吧,呆會我再來找你。若是有人欺​​負你,你讓兩隻白鵝去咬她們!”最後一句話,既囂張又殺氣騰騰。

    阿菀看到那引路的丫鬟瞬間煞白的臉,幾乎想撫額,而且這還不夠,那兩隻白鵝竟然還很應景地嘎叫了一聲。

    該說這兩隻白鵝不愧是衛烜讓人訓練出來的,知曉要聽大魔王的話麼?

    等衛烜離開後,阿菀幾乎不想過去,到人家家裡祝壽,卻帶著兩隻白鵝過來算毛啊?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要來這里斗鵝呢!

    只是再心塞,阿菀也只能硬著頭皮過去了。而那兩隻白鵝根本不用她招呼,和她玩習慣了,見她一走,很自然地扭著屁股跟在她身後一擺一擺地走了,邊走邊嘎嘎叫兩聲,彷彿在評論著這周圍的風景一樣。

    等阿菀看到湖邊亭子裡那群姑娘們突然停下手邊的活,紛紛往她這兒看過來時,阿菀再次後悔自己聽了衛烜的話——其中還有孟妡的慫恿,竟然帶了兩隻白鵝過來了。

    “阿菀,你來啦~”

    和康平長公主提早過來的孟妡見到阿菀,高興地蹦了出來,拉著她過來。

    等她們進了亭子里後,那兩隻白鵝也進來了。

    這下子,更熱鬧了。

    孟妡向眾人介紹了阿菀,因為阿菀郡主的身份,那些姑娘便是對她帶了兩隻白鵝過來的行為費解,也不好說什麼,紛紛上前與她見禮,讓阿菀享受了一把身份帶來的優越感。

    “福安郡主,這就是你說的那兩隻白鵝麼?”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湊過來問道,顯然也是個好奇心重的。

    “對啊,它們叫大白二白,可聽話了,不會咬人的,你們別怕。”孟妡說著,想到了什麼,補充道:“當然,若是有人對它們不友好,那就另當別論了。”

    “那我可以摸摸它們麼?”那小姑娘又問道。

    孟妡很大方地說:“可以啊!”

    兩隻白鵝果然很聽話,沒有咬人,被人摸了時很淡定地站在那兒,伸著脖子拿著腦袋去頂了頂人,感覺就像在打招呼一樣,而且等丫鬟搬來小杌子時,它們還懂得跳到小杌子上去一蹲,就像人坐在那兒一樣,很自然地賣萌。

    阿菀哭笑不得,因為有個勇敢的姑娘起了頭,後面倒是有幾個勳貴家的姑娘也湊過來要摸一下白鵝。民間盛行鬥鵝,也有人將白鵝精心地養著,可是沒有姑娘會將白鵝當寵物養,這也算是奇葩了。

    阿菀這個被看成奇葩的姑娘因為兩隻白鵝賣萌,很快也被眾人接納了,阿菀方知道第一個說要摸兩隻白鵝的小姑娘是定遠侯府的姑娘,長得白白嫩嫩,性子挺活潑的,倒是和孟妡很合得來,因為孟妡的關係,很快便和阿菀熟悉起來。

    正在熱鬧之時,花園又來了幾個姑娘,其中便有三公主和莫家幾個姑娘。

    ****

    衛烜無聊地看著那群錦衣公子聚在一起對著一棵樹吟來吟去,撇了下嘴,轉身就要離開。

    一隻手搭在他肩膀上,然後是一道好聽的聲音響起:“烜弟,你要去哪裡?”

    因為那聲音,衛烜方沒有反射性地將放在他肩膀上的那隻手給折了,扭頭看到一張俊美得過份的臉蛋,很漠然地收回了視線,說道:“你去吟你的詩,我離開一下。”

    孟灃抓著他,“我哪裡會吟那些酸詩?不過是湊和著玩罷了。走吧!”說著,他攬著衛烜,和他勾肩搭背地走了。

    衛烜蹙眉,原本想將他推開,不過想到了什麼,便由著他了。

    兩人的離開自然引起了旁人的注意,畢竟一位是聲名遠播的混世魔王,一位是長公主之子,身份都不一般,自然是受人矚目的。不過在孟灃很豪爽的一句“剛才喝多了,烜弟陪我去更衣”,眾人只能抽搐著嘴角不再問了。

    兩人直接出了花園,走了會兒,便有個小廝過來,對衛烜道:“請世子爺隨小的來。”

    衛烜點頭,對孟灃道:“你在這兒等我。”

    孟灃挑眉,笑了笑,也沒問他要幹什麼,說道:“好,你去罷。”

    衛烜朝他點頭,隨著那小廝走了。

    穿廊過院,很快便到了一處偏僻的院子,那小廝停在月亮門前,恭敬地請衛烜自己進去。衛烜彈了彈衣袖,從容地走進去,很快便見到一間廂房前站著的麗嬤嬤。

    “世子來啦,老夫人已在裡面等您了。”麗嬤嬤笑著說。

    衛烜朝她點頭,推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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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安靜的廂房裡,只有祖孫二人相對而坐,但是兩人的神色卻各有不同。

    半晌,屋子裡響起了威遠侯老夫人沙啞的聲音:“你可是確認了?”

    “孫兒不會欺瞞外祖母。”衛烜坐得筆直,神色冷峻。

    威遠侯老夫人看著對面坐得筆直的少年,明明才十一歲,但是從一些細微的細節中,讓她感覺到他的不同,單就是他進來後坐下與她長談時的坐姿,不似一個十一歲的男孩,彷彿像一把出鞘的劍,鋒芒畢露,又透著一種鐵血的味道,像一位征戰沙場的將軍。

    看到這模樣的外孫,威遠侯老夫人不免想多了一些,為此心痛。不過她所想的卻也不是虛妄,而是上輩子的衛烜確確實實地經歷過那樣的人生,沙場征戰三年,讓他形成了一些習慣,平時雖然偽裝得好,但是有時候在細節處仍是可見端倪,幸好也只有真心疼愛他的人才會去細心發現這一面。

    嘆了口氣,威遠侯老夫人終於道:“罷了,就按你說的去做吧。”

    衛烜看她疲憊的模樣,心裡不免有些愧疚,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與威遠侯府的利益相悖,只是他卻沒辦法停手了。

    “外祖母……”

    威遠侯老夫人擺手,看向面前男孩的目光很慈詳祥,說道:“威遠侯府出了一位太后、一位貴妃,也該蟄伏了,祖宗留下的基業,不會敗在這裡。烜兒放手去幹吧,我還能再活幾年,會約束好家中弟子,不摻和進那些事情中。”

    衛烜知道她能說這話已不容易,這個強勢了大半輩子的女人,連和太后鬥法中也沒落下風,卻在此刻示弱了,讓他不禁有些愧疚。

    威遠侯老夫人最後只是拍了拍他,然後交給他一個錦盒。

    雖然要撐起一個家族,但是為了給早逝的愛女報仇,賭一把又何妨?

    *****

    三公主的到來讓湖邊亭裡歡快的氣氛有瞬間的凝滯,很快又恢復正常。

    威遠侯府的鄭二姑娘帶著眾人起身去迎接三公主,紛紛給她行禮,笑道:“沒想到三公主也來了,可是等你好久了。”因為鄭貴妃名義上還是威遠侯府的姑娘,所以鄭家姑娘和三公主也是親近的。

    三公主笑了下,遺傳於鄭貴妃的艷麗容貌因為這一笑璀璨耀目,雖才十二歲,卻已經初具少女的韻味,少有人能及得上她的容貌。她笑著同鄭家幾個姑娘說了幾句話,便將身邊的那幾姑娘給大家介紹。

    幾個姑娘都是莫家的姑娘,在場的貴女們早在去年參加慶安大長公主舉辦的宴會時認識了,不過三公主仍是重點介紹了其中一位杏眼瓜子臉,長相端麗的姑娘,“這位是莫茹姑娘,在家中行四。”

    在場的除了幾個被家里長輩過份寵愛的,其餘的都是人精,自然明白三公主特地介紹那莫四姑娘的原因,恐怕以後這位姑娘會是三皇子妃了。

    明白這點,大家又紛紛上前見禮,一下子姐姐妹妹地互稱起來,甚至拉她們進亭裡一起玩樂。

    這時,三公主抬起下巴,移步進亭,​​走到了安靜地坐在那裡的阿菀面前。

    “喲,這不是壽安和福安麼?”三公主冷冷地笑了,斜睨著兩人,眼中明顯有些不屑。

    阿菀和孟妡皆起身同她行禮,不過比起阿菀的平淡,孟妡面上有些兒不情願,讓三公主恨得牙癢癢的。這兩個人,她最討厭了,可惜卻不敢做什麼,看到阿菀,就想起衛烜那瘋子,便是氣得要死,也不敢明著做什麼;而孟妡,娘親是康平長公主,姐姐是太子妃,三公主便是因為她與阿菀交好而想教訓她,卻因為孟妘的原因同樣不敢出手。

    阿菀進宮次數少,和三公主遇到她的時間也不多,自然能避免起衝突,也可以當她不存在。可是孟妡是經常進宮的,總會遇到,三公主以前還想拿捏她,讓她與阿菀絕交,不然就等著被收拾,可是後來因為孟灃的原因,自然不敢做得太絕,然後孟妘又成了太子妃,孟妘那個女人更可怕,在宮裡被她教訓幾次討不得好後,三公主便不再尋孟妡麻煩了。

    雖然不敢尋兩人麻煩,但是不代表她不討厭這兩人。

    “聽說你前陣子又病了,真是可憐哪,既然是個病殃子,就不要亂跑,省得一個不小心,佛祖給的福份就沒了。”說著,她掩唇笑了下。

    孟妡不悅地道:“三表姐,你說話客氣一點,不然我告訴我姐姐!”

    三公主鄙夷道:“多大的姑娘了,有事還要找姐姐,福安,你真是不長進。”

    孟妡哈了一聲,“我不長進?你不也是有事就找哥哥麼?五十步笑百步,誰也別笑話誰。”

    “你……”

    周圍的貴女們見狀,有些不知所措,不敢明著幫誰,因為不管幫誰,都討不了好,得罪不起。三公主雖然身份高貴,但是福安郡主也不是吃素的,現下她二姐成了太子妃,孟家更是水漲船高。而被三公主針對的壽安郡主身後可是還有一個瑞王世子,那可是個活閻王,聽說得罪了壽安郡主便是得罪那活閻王,比起讓三公主討厭,她們更怕衛烜的報復。

    這時,阿菀笑了下,瞇著眼睛看三公主,意味深長地說:“原來三表姐這麼關心我啊。”

    三公主就是個暴脾氣,果然被她的話激得蹦蹦跳,“誰關心你了?”這話真讓她噁心。

    “如果你不關心我,你怎麼知道我前陣子又病了?”阿菀好整以瑕地問。

    三公主一堵,嘴硬道:“這還不容易,誰不知道你體弱多病,拿藥當飯吃,天氣一變化,你準得躺在床上。”真希望哪天躺著就死掉了,讓衛烜那瘋子繼續瘋下去。

    “還說不是關心我,不關心我怎麼會知道得這般清楚?”阿菀搖搖頭,就像看著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雖然你很關心我,但是咱們一個在宮裡一個宮外,是沒辦法在一起的,別費心了。”

    三公主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尖叫道:“你胡說什麼?誰關心你了?誰想和你在一起了?”

    “不是麼?”阿菀一本正經地道,“若是你不關心,怎麼每次見面,你都要來問候我一聲呢?別害羞,三表姐,我都懂的。”

    “你、你……你胡說!”三公主氣個半氣,跺著腳道:“你再胡說我就撕了你的嘴!”

    聽罷,阿菀嘆了口氣,憂鬱道:“還說不是,只要被人說中了心事,你就愛炸毛,這是害羞了。好表姐,我都知道的,別急著否認。”

    “……”

    看到三公主身形有些不穩,現場的人也同樣目瞪口呆。

    這個……她們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看看悠然地坐在那裡身形纖瘦的姑娘,一雙含情目似嗔非嗔,一反先前的安靜,憂鬱得讓人恨不得抱在懷裡,連她們都心生幾分憐惜。再看看氣得粉面漲紅的三公主,而且即便氣成這樣,眼睛依然錯了不錯地看著她……

    這一刻,大家都覺得好像事情哪裡不對呢。

    “壽安郡主慎言,莫要胡說,三公主性情直率,不應該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一道柔和的女​​聲響起,抬頭看去,卻見莫茹走過來,朝她們微微一笑,目光轉身阿菀,朝她頷首,唇角含笑,一舉一動十分得體端莊。

    阿菀面上的笑容微斂,瞇著眼睛道:“莫表姐這是來教訓我?”

    莫茹滯了下,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安靜又纖弱的女孩會說這種話,她原是想為三公主打圓場,讓她心存好感,可誰知這壽安郡主似乎不像傳言中那般沉默寡言,不摻和事情,反而又直又衝的,和傳聞不符啊。

    定了定神,她說道:“郡主言重了,您與公主是表姐妹,應該互相友愛尊重方是。”

    阿菀朝她一笑,說道:“是啊,我們現在是很友愛啊,三表姐這麼關心我,我也很感動呢。莫表姐你說對不對?”

    莫茹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不管說是或不是,都要得罪三公主或和自己的話中之意相悖,不禁有些後悔先前冒然開口。

    “誰關心你了,別亂說!”三公主終於緩過來了,她沒發現周圍人的異樣目光,瞪著阿菀道:“你給我等著瞧。”

    阿菀笑容可掬,“知道了,表姐不用急,我等你呢。”

    “你胡說什麼!”三公主又尖叫一聲,覺得再呆下去,自己的腦子就要脹了,氣沖沖地拽著莫茹轉身就走。

    對於阿菀能將三公主氣走一事,周圍的人都看得愣愣的。三公主是什麼性格大家都清楚,若是沒有衛烜,那就是宮裡的一霸,勳貴世家的貴女們只有奉承她的份兒,幾時有人敢和她這般說話,更逞論是如此氣她了。

    果然,能被瑞王世子看中的人不一般,聽說安國公夫人曾經也吃過她的虧呢。

    見她們離開,孟妡哼了一聲,然後坐到阿菀身邊,雙眼亮晶晶地問:“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原來衛曦那傢伙一直在關心你麼?她喜歡,又不敢說? ”她拍著大腿,興奮地低聲道:“難道她是磨鏡?”

    “……別胡說,我逗她的!”

    “這樣的麼?真可惜。”她一副很可惜的模樣。

    阿菀滿臉黑線,到底這姑娘是怎麼知道“磨鏡”這東西的?誰教壞她了?

    不過她很快又振奮起來,一本正經地對阿菀道:“雖然你是逗她的,但是我覺得你有句話說得對,她一定是一直在關注你,估計自己喜歡了也不知道,你可是未婚夫的人,要小心點,別讓她得逞了,這可是世俗不容的。”

    阿菀:“……”突然有點後悔剛才胡言亂語了,果然人是不能逗的。

    雖然心理後悔,不過阿菀依然坐得穩穩噹噹,端起茶慢慢地喝著,抬頭看向湖對面的櫻花林中,那裡隱隱有笑聲傳來,顯然那邊的公子少爺們的詩性不錯,也不知道衛烜那性子能不能容進去。

    三公主被阿菀擠兌走,也讓亭裡的姑娘們發現壽安郡主的性格中的惡劣之處,那些話自然沒人當真,可是卻也感覺到壽安郡主完全是將三公主耍了。

    怕她們再起衝突,作為主人的鄭家的幾個姑娘萬分小心,特別地注意著阿菀、孟妡和三公主,畢竟這里三人的身份最尊貴了。不過幸好接下來,莫茹不著痕跡地將三公主帶去作畫,阿菀也被一些姑娘圍著逗那兩隻白鵝,倒也相安無事。

    為此,鄭二姑娘特別感​​激莫茹,得到她善意地一笑時,便是知道她可能會成為三皇子妃時生起的些許敵意,此時也散去了不少。

    阿菀冷眼看著這一幕,從母親那兒她可以知道鄭家其實也想競爭三皇子妃的,可是太后和鄭貴妃似乎並不希望三皇子妃從娘家裡選,而是想要多些支持,便挑中了慶安大長公主的孫女。鄭家的姑娘應該對三皇子妃這位子是有想法的,畢竟那是皇子,三皇子又是文武雙全,還有表兄妹之便,哪裡可能心如止水?

    鄭家姑娘應該是惱恨莫茹的,不過此時莫茹做的這事,倒是讓她們生起了好感,可見莫茹心裡也是明白著,方有先前那些舉動。

    正在這時,突然一陣悠揚的蕭聲響起,那蕭聲隔著湖泊悠揚而來,彷彿穿過千山萬水,遙遙地走進心中,那飽富感情的聲音,讓人的心情不禁隨著這蕭聲起起伏伏,閉目聆聽,幾乎聽得入迷。

    “哎,是我大哥的蕭聲。”孟妡突然說道。

    孟妡的聲音雖然低,但是卻讓亭子裡突然安靜傾聽三公主耳尖地聽到了,她猛地扭頭看向孟妡,嘴唇嚅動了下,想說什麼,又想起先前才和她們吵了一架,只得作罷。不過她看向湖對面的櫻花林的目光更灼熱,目光在那影影綽綽的櫻花世界裡尋找心上人的蹤影,只可惜什麼都看不到。

    她咬了咬唇,目光幽怨地看著湖對面,然後悄然起身,離開了湖邊亭。

    眾人都因為那蕭聲聽得痴了,根本沒有註意到她的離開,而注意到的,卻不關心她去何處。

    這蕭聲雖然沒有蕭藝大家的精湛,可是聲音裡那種豪邁而開闊的豪情,卻是極為難得的,十分動人心弦,加之眾女意識到這蕭聲可能是湖面對的那些勳貴世家子所奏,自然是聽得更仔細了。

    蕭聲漸歇,在眾人以為要停下時,突然又是一陣琴聲尾隨著蕭聲響起,而且這琴聲比起先前的蕭聲更上一層,從聲音中便可聽出這彈琴之人對琴的體會頗有造詣。很快地,那道蕭聲又合了進來,變成了琴蕭合鳴,在花園上空旋轉。

    直到一曲終了,整個天地間皆靜悄悄的,直到湖對面響起了轟然的叫好聲,眾女方才回過神來。

    “不知先前的琴蕭合鳴是誰?”

    這句話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問,亭裡先前傾聽琴蕭合鳴的人紛紛轉臉看向鄭二姑娘,催促著她,讓她快快派個人去對面瞧瞧先前到底是誰合作那一曲。鄭二被她們催促得無奈,心裡也有些好奇,便派了個丫鬟過去。

    很快丫鬟便回來了,同時帶回來了一個讓人面面相覷的答案。

    彈琴之人是瑞王世子衛烜,吹蕭之人是康平長公主之子孟灃。

    “這是真的?”鄭二姑娘的眼睛都瞪出來了,直覺不信。

    不僅是她,在場的人都一陣不敢相信,而且,這兩人怎麼會突然做這種事情?雖說貴族男子要精通君子六藝,可沒聽過兩人還有這等造藝。

    那丫鬟說道:“先前孟少爺說總是吟詩作對喝酒這些事情沒看頭,提出玩點別的,於是便拿出了骰子來賭……”說到這裡,丫鬟有點難以啟齒的模樣。

    “……”

    眾人也有點兒呆了,這孟灃未免太不按牌裡出牌了吧?竟然公然地在這裡賭,實在是讓人幻滅。

    等眾人又催促繼續說時,丫鬟道:“孟少爺說,扔骰子比輸贏,輸的人要表演,表演的內容便是君子六藝。剛才是孟少爺和瑞王世子作為發起人,被大家起哄,所以先表演琴蕭合奏。”說到這裡,丫鬟也興奮了,想到先前所見的,那坐在櫻花樹下、穿著濃重的赭色錦衣的少年,只覺得那人那景美得夢幻。

    小小年紀就這般昳麗,長大後也不知道會生得怎生模樣,怨不得所有見過瑞王世子的人都說他長得好,丫鬟以前不信,現在卻信了。

    聽丫鬟說完後,眾人忍不住看向坐在亭中的阿菀,目光隱隱又流露出些許的異樣。雖然瑞王世子在京中的名聲不好,可是撇除那些混賬事情,身份、容貌、才情皆是一等一的,並不是一無是處。

    阿菀視而不見周圍人的目光,聽完丫鬟的話後,她只有一個念頭:衛烜怎麼這般聽話了?總覺得他要玩大的。

    很快地,接下來的事情證明阿菀的猜想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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