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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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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3 16:29:49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章

    人有三急,喝多了水,阿菀不得不去淨房一趟。

    孟妡正從丫鬟轉述中關注著湖對面那群勳貴公子們如何打賭表演才華,興致勃勃的模樣兒,在一群明顯有些入迷的貴女中,顯得有那麼些許的另類,以阿菀對她的了解,不必說這姑娘估計是在收集八卦了,能摸清楚這些京中的勳貴各府的少爺們有什麼長短處,也是一種有價值的八卦。

    和孟妡一樣,很多貴女們自從聽了先前的琴蕭合奏,現下都很期待著對面的那些公子們能表演些什麼,此時就算是來十頭牛也沒辦法拉走她們了。

    阿菀有些理解她們,都是養在深閨裡的姑娘,能接觸父兄以外的年輕公子的機會,便只有這些大大小小的各府宴會了,在這裡能光明正大地觀察那些京中勳貴公子,指不定將來她們的夫婿就是這裡的其中一人,自然是要好好觀察的。

    湖那邊的櫻花樹下很熱鬧,隨時有叫好聲傳來,讓人抓耳撓腮,恨不得親自跑去觀看。最後鄭二姑娘被大家眼巴巴地看得壓力山大,便讓人去櫻花林旁邊的一個閣樓準備一下,打算帶大家過去那兒觀看,能看得更清楚一些。而那些在櫻花林中被孟灃的胡鬧弄得頭疼的公子們知道湖對岸的各府女眷都移步到旁邊的閣樓,那點不滿終於嚥下了。

    俗話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和這群姑娘一樣,這些勳貴府的公子們也知道,指不定將來他們的妻子就是這群閨秀中的一人,自然要好好表現了。

    這些阿菀自是不清楚,她隨著威遠侯府的丫鬟引路去了淨房,等她從淨房出來後,遠遠的見到三公主站在一處紫藤蘿花樹下,頻頻地引頸前望,顯然在等什麼人。

    “郡主,您……”威遠侯府的丫鬟也看到了,想起三公主的惡名,根本不想摻和這事,便想勸說阿菀離開。

    阿菀擺了擺手,隱身在假山後看了起來。

    果然不久,便見到穿著一襲靛藍色錦袍的孟灃遠遠地走來,十四歲的少年介於男孩和少年之間,雖然正在變聲期,但是壓低聲音時也別有一翻另類惑人音線,最讓小姑娘們無法拒絕的。

    “孟灃!”

    三公主小跑過去,來到他面前,整張臉都泛著紅暈,雙眼​​亮晶晶的,所有看到她這種狀態的人都能感覺到這小姑娘對孟灃的好感。

    孟灃不著痕跡地後退一步,與她拉開距離,虛應道:“公主怎麼在這裡?”

    “我在等你。”

    孟灃:“……”

    三公主的直白簡直令人哭笑不得,不過孟灃依然如往常般對她道:“在下還有事忙,公主請自便。”

    “孟灃,你站住!”三公主氣急道:“我很可怕麼,讓你每次一見我就躲開。”

    孟灃暗暗翻了個白眼,何止可怕,簡直是讓人想要狂揍一頓。小時候被她纏得讓他覺得每次隨母親進宮就是場惡夢,現在長大了,他姐姐成了太子妃,皇后和鄭貴妃早就水火不容,他和三公主更是不可能的了,她怎麼還未醒悟過來?或者是她知道,但是很任性地當作不存在。

    “抱歉,在下真的有事情要忙,公主還是快快回去罷。”說著,孟灃仗著自己腿長,閃身躲過三公主伸來的手,快步離開了。

    三公主自然是要追過去的,可是孟灃走得太快,她不小心摔到了地上,尖叫了一聲孟灃。孟灃回頭看到她摔著,目光往周圍一瞅,然後將守在不遠處的一個丫鬟拎了出來,“你主子摔著了也不去扶一下,幹什麼吃的?”

    丫鬟被他逼得無奈,只好苦著臉去揣扶三公主,自然是被三公主氣得揮手拍開了。丫鬟抖了下,三公主現在拍開她還算是客氣,等回去指不定會有一翻毒打,讓她更害怕,看向孟灃的眼神帶著哀求。

    孟灃只是笑了笑,說道:“在下還有事忙,先告辭了。”

    三公主坐在地上,看著少年越走越遠的背影,氣得捶地。

    丫鬟擔心她傷著自己,想攔著,誰知道卻被三公主一巴掌扇到她臉上,臉頰很快便紅腫起來,可是她不敢叫疼,低眉順目地扶起三公主離開。

    等三公主主僕離開後,阿菀才從藏身之地走出來。跟著阿菀的那個丫鬟臉色煞白,看到這種事情,若是被三公主知道,她就沒命了。

    “走了。”

    看了場戲,阿菀此時方明白孟妡時常嘮叨三公主總是纏著孟灃是怎麼回事了,看先前三公主的眼神,阿菀有種預感,怕這事情會沒完沒了了。

    等阿菀回到先前湖邊的亭子,卻沒有見到人,被留在那兒的婆子通知眾人都移步去了櫻花林旁邊的閣樓去了,便也移步上閣樓。只是她剛上到閣樓,便聽到一陣驚呼起響起,然後便是下方的櫻花林中有人落水的聲音。

    “快救人,五皇子落水了。”

    阿菀聽罷,忙湊到欄杆前往下看,果然看到下面的湖中有一人在水中掙扎,小廝們紛紛跳下去要救他上岸,但是卻被一根竹桿像敲地鼠一樣將那些小廝敲開,沒讓人近身,只留落水的人在那裡掙扎著,顯然並不諳水性。

    “烜弟,你這是何意?”三皇子臉色難看地質問道。

    衛烜站在湖邊一塊巨石上,雙手抱臂,抬著下巴道:“願賭服輸,三皇兄應該明白這個理。”

    三皇子臉色更難看了,這哪裡是願賭服輸?根本是他惡意將人丟到水里,可恨先前竟然中了他的計,以為不過是開玩笑。

    只是三皇子雖然心急,但是衛烜帶來的侍衛攔著,竟然不讓人下水去救人,而旁邊的那些勳貴公子也是左右為難,不想得罪三皇子,可是更不敢得罪衛烜這煞星,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直到孟灃回來,看到水中快要沒力氣的五皇子,方將衛烜扯到一旁,讓人將他救了上來。五皇子被人救上來後,人已經虛脫了,擔心出了什麼事情,威遠侯府的幾位少爺忙讓侍衛將他送去客院歇息。

    三皇子看了衛烜一眼,臉神雖然難看,到底沒有大發雷霆,只是眼神黑得深沉,然後拂袖離開。

    衛烜雙手抱臂,一副很有趣的模樣,看得周圍的人皆止不住一股寒氣從心底往上躥,覺得這人太可怕了!

    連皇子他都敢明晃晃地往水里扔,還有什麼事情他不敢做的?

    不僅湖邊的少年們被衛烜嚇到,閣樓上原本興致勃勃看戲的姑娘們也被嚇得臉色蒼白,特別是莫家的幾個姑娘,臉色更是凝重。她們雖然聽祖母說過瑞王世子如何,可是未曾親眼見到,無法想像這般漂亮的少年,卻有如此狠毒的心腸,若不是孟灃過來阻止,怕是真的要活生生地弄死五皇子麼?

    那可是皇子啊!難道他就不怕麼?

    說實在話,從他臉上看不出什麼叫怕,這才叫人覺得他可怕的。

    阿菀站在旁邊,也往下看著,目光深沉,直到衛烜突然抬頭看過來,朝她微笑,讓她忍不住一怔。

    而衛烜的笑容,在那群姑娘眼裡,卻像惡鬼一樣,很多人嚇得縮回頭,遠離了欄杆處。

    衛烜只注意著阿菀,見她臉色平靜,忍不住瞇起眼睛笑起來。

    這時,孟灃走到他身邊,低聲對他道:“已經解決了,放心。”

    衛烜哼笑一聲,目光陰冷地看著先前三皇子離開的方向,輕嗤一聲,“便宜他了!”

    孟灃雖然與他打交道幾年,但有時候仍是被他嚇得汗毛直豎,生怕這小子真的要瘋起來,不管不顧地下殺手。也不知道他小小年紀的,怎地這般狠心。不過,想到先前那藏在暗處的人,若不是衛烜早有準備,怕是阿菀今兒就要遭殃了。孟灃也不知道該說衛烜保護過度呢,還是該同情五皇子不遺餘力找死的行為。

    衛烜彈了彈衣袖,慢條斯理地跳下巨石,看向在場那些還未離開的少年們,說道:“不玩了?”

    眾人沉默地看他,這種時候還玩什麼啊?再玩下去,是不是下一個要被丟進湖里溺死的人是他們了?

    衛烜也不在意他們的眼神,正準備離開時,突然聽到了一道尖叫聲響起:“衛烜!”

    眾人抬頭看去,便見通往湖邊的一條鵝卵石的小道上,三公主站的那兒,滿臉憤怒,顯然是知道了剛才五皇子被衛烜丟進湖中之事,氣得臉色都漲紅了,指著他道:“我要回宮告訴父皇,你無手足親情,惡毒無禮。”

    衛烜看她的目光有些輕蔑,說道:“去吧,我等著。”

    三公主再次被他氣得身形不穩,若是小時候她定然會直接衝過來和他打一架,可是現在長大了,衛烜不僅長得比她高壯,連她五皇兄都不是他的對手,她也無法像小時候那般魯莽了。

    姑娘家與男孩子終究是不同的。

    三公主甩袖而去。

    衛烜不理會她,而是抬頭看向閣樓上方,說道:“阿菀,我們走了。”

    聽到這話,那些還未注意到阿菀回來的貴女們下意識地往身邊看去,當看到倚靠在欄杆邊的女孩時,下意識地又想要遠離她。原本剛開始時覺得她安靜可親的人,此時只覺得她說不出的恐怖。

    阿菀看了眼她們,並未理會她們的眼神,朝衛烜應了聲“知道了”,便同周圍的人施禮,“各位姐姐,先不奉陪了。”

    此時誰敢要她奉陪?巴不得她快快領著那煞星走,原本先前因為衛烜撫琴時對他生起的那麼點旖旎心思的姑娘們此時只剩下寒意,果然相貌、才情皆可以欺騙人,但是行為依然讓人詬病。

    “阿菀,我陪你~”孟妡站起身,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容,朝在場的人甜甜一笑,便挽著阿菀下去。

    剛才下了閣樓時,便聽到遠處響起了三公主的尖叫聲,然後是白鵝興奮的嘎嘎叫聲,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兩隻曾經在安國公府大殺四方的白鵝再次英勇上陣,追著三公主不放。

    看到這情形,了解那兩隻白鵝的人都知道,應該是三公主做了什麼,才會引得它們攻擊。

    最後那兩隻白鵝還是阿菀吹哨子將它們叫回來的,不過三公主此時也被弄得狼狽不堪,她怨毒地瞪著阿菀,嘴唇動了動,到底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阿菀完好無損地出現在這裡,讓她意識到,五皇兄先前的計劃定然是失敗了,難道衛烜先前會將五皇兄丟下湖是這個原因?

    想到這裡,三公主狠狠地咬唇,轉身離開。

    衛烜走​​過來,讓侍衛抱起兩隻白鵝,拉著阿菀走了。

    花園裡發生這種事情,作為主人的威遠侯老夫人是不可能不知情的,而且眾目睽睽之下,想要隱瞞也不可能,所以今日來祝壽的各家夫人也知道了。

    在得知這事情的第一時間,所有人都愣住了,然後對衛烜的行事作風有了一個更深刻的認識。這簡直是個瘟神煞星!

    不知道宮裡的皇帝若是知道這事情,會是什麼反應了。

    威遠侯老夫人不理會周圍人的心思,忙讓人去請大夫,她也親自去了客院探望,有些事情得她出面才行。想到這裡,威遠侯老夫人也忍不住對衛烜的胡鬧有一個深刻的認識,心裡著實摸不准宮裡的皇帝的態度。

    看著威遠侯老夫人離去的身影,在場的人都忍不住互相用眼神示意,都有種看笑話的感覺,若是衛烜與鄭貴妃一脈不和,那不是自家人打自家人了麼?也怨不得威遠侯老夫人心急了,真是可憐。

    此時已經離了花園,在一處院子裡坐下喝茶的阿菀忍不住對衛烜道:“真是胡鬧,若是皇上怪罪下來,你可吃不完兜著走。”

    衛烜啃著點心,渾然不在意地道:“放心,皇伯父那裡我自有交待。”見阿菀仍是擔心的模樣,他心裡喜滋滋的,果然阿菀越來越在意他了,不過確實如他說的,他當然會對皇帝交待,不會蠢得將自己陪上。

    “說吧,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阿菀見他吃得嘴角都是碎屑,遞帕子給他擦擦,誰知道他雙手都拿著東西,自己探頭過來要她幫擦。阿菀無奈,只得仔細幫他擦去嘴邊的點心。

    這舉動兩人做得自然,但是卻讓旁邊坐著的孟家姐弟覺得眼睛都要閃瞎了,這是赤果果的秀恩愛啊。

    “他起了不該有的心思,所以就給他點教訓了。”衛烜嚥下口中的點心,端起茶喝了口,衝去口中的甜膩味道。

    阿菀還想問,不過見他連平時最不愛吃的甜點都往嘴裡塞,明顯不願意說太多,既好氣又好笑,最終還是閉了嘴不問。

    只是,接下來就看宮裡的反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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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3 16:30:02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一章

    五皇子被衛烜扔下水之事,雖然有衛烜冠冕堂皇地表示,這是願賭服輸,可是仍是讓人打從心裡一股寒氣往外冒,同時也意識到瑞王世子能有多胡鬧。

    簡直是個不折不扣的煞星凶神。

    因為這事,前來給威遠侯老夫人祝壽的人呆得並不久,威遠侯老夫人也沒有挽留他們,待客人離開後,便去處理五皇子這事情。怎麼說,威遠侯府都是鄭貴妃的娘家,同時也是瑞王世子的外祖家,在外人看來,若是鄭貴妃一脈和衛烜不合,威遠侯府簡直是夾在中間里外不是人了。

    待將客人都送走了,三皇子也帶著五皇子、三公主回宮後,威遠侯忙趕過來給老夫人請安,特地請示一下該怎麼辦,總不能讓宮裡的人遷怒威遠侯府,那可真是讓人看笑話了。

    威遠侯忐忑地道:“娘,不管怎麼說,那也是皇子,鄭貴妃又是宮裡得寵的貴妃,烜兒實在是不該如此妄為,這不是給人看威遠侯府的笑話麼?”

    威遠侯擔心不已,他一輩子生活在強勢的母親的陰影下,膽子就和他的父親一樣,並不怎麼大,方才由得母親把持著這個家。雖然父親去世,他承爵成了威遠侯,可是一些大事情上,多數還是老夫人作主的。現下,衛烜竟然在自家里胡鬧,傳進宮裡,若是鄭貴妃不體諒,去皇帝那兒哭訴,皇帝遷怒於威遠侯府可怎麼辦?

    擔心的威遠侯沒有看到老母親眼裡滑過的輕蔑與恨意,等他抬頭看去,尋老夫人拿個主意時,威遠侯老夫人神色平淡,說道:“事情既然已發生了,多說無益,明日便讓你媳婦進宮同鄭貴妃請罪罷。”

    “若是貴妃娘娘怪罪呢?”威遠侯忐忑地問,“況且那是皇子,還有皇上那兒……”

    威遠侯老夫人接過麗嬤嬤端來的茶水抿了口,眼瞼微垂,說道:“她不會!至於皇上那兒,不必擔心,皇上還是疼烜兒的。”

    “?”

    威遠侯腦子裡滿是問號,想再問明白,見老夫人面上浮現疲憊之色,只得悻悻然地離開。

    離開老夫人的院子,威遠侯忍不住擦擦汗,實在是無法理解母親話裡的意思。威遠侯府雖是鄭貴妃的娘家,可是他們都知道,鄭貴妃對威遠侯府可沒什麼深厚的情誼,最多也只是當初威遠侯府提拔了她的情份,心裡卻未將威遠侯府當成她可以倚靠的娘家。所以五皇子在這裡發生這等事情,鄭貴妃怎麼會不會生氣呢?至於文德帝,再是疼愛衛烜,想必侄子也親不過親生的孩子去罷?

    不僅威遠侯這般想,麗嬤嬤也有些擔心,問道:“老夫人,皇上那兒真的可以這般麼?若是世子被怪罪了……”

    威遠侯老夫人笑了下,對他道:“你且放心,現在的鄭貴妃可不敢做什麼,甚至她會親自勸說皇上,烜兒最多也只是被輕罰罷了,必不會重罰。 ”然後她冷笑一聲,說道:“既然她當年敢伸這個手,現在就得承擔後果。”

    麗嬤嬤見老夫人面上的憎恨,心中微寒,頓時明白了當年瑞王嫡妃之死,恐怕和鄭貴妃脫不了干系。

    有些事情不必說得太明白,如此更好拿捏敵人。

    ******

    阿菀隨著母親一起離開威遠侯府。

    上馬車之前,她忍不住回頭看了衛烜一眼,他也望過來,朝她微笑,春風掀起了他赭紅色的衣袍,濃重的色澤劃過青石板,讓他的眉眼變得耐人尋味。

    康儀長公主回頭,見女兒有些神思不屬的模樣,朝衛烜點了下頭,便拉著阿菀一起上了馬車,然後將她摟到懷裡。

    “擔心烜兒?”

    阿菀低頭,輕輕地應了一聲,雖然先前衛烜說得肆意,但是想到宮裡的皇帝,阿菀還是擔心。太后的心思多少能猜得出,可是皇帝到底是怎麼想的,沒人能搞得明白,這次衛烜眾目睽睽下將五皇子丟進水里,還阻止人去救他,說得重一些的,可以說他蓄意謀害皇子也使得,文德帝雖是皇帝,但也是一位父親,若他狠下心來,衛烜的結果不言而喻,便是有瑞王護著,恐怕瑞王面對皇帝,也無能為力吧?

    康儀長公主忍不住笑了,“傻孩子,烜兒雖然行事胡鬧,卻也不是沒腦子的,最多只是受一些罪罷了,他會全身而退的。而且,別忘記了還有太后和瑞王呢。”

    這事往大了說是衛烜蓄意謀害皇子,可往小了說,也可以說他們兄弟間打鬧嘛。

    康儀長公主並不擔心衛烜,這幾年她幾乎是看著衛烜長大的,這小毛孩子有多少斤兩她還不知道麼?看著胡鬧,其實很多事情卻頗有分寸,雖然不知道衛烜今日為何要做這種事情,可想必也是有原因的,看著便是了。

    在康儀長公主寬慰女兒時,瑞王也得了消息,知道自家熊兒子幹出這種事情,幾乎要氣死,馬上從軍營飆回家。

    他回到家後,看到坐在正廳裡等他的熊兒子,熊兒子旁邊還趴著三歲的小兒子,兄弟倆正在玩投壺,一個投,一個去撿,玩得不倫不類的,若是以往,他還會老懷大慰,大兒子雖然總將小兒子當玩具玩,但也算是照顧小兒子了,可現在只覺得大兒子真是熊得讓人想抽一頓。

    看到他回來,兄弟倆一個冷淡一個軟糯。

    “父王~”瑞王府二少爺嫩嫩地叫著。

    瑞王摸摸小兒子的腦袋,讓奶娘將他抱下去後,便對衛烜道:“瞧你今天幹的好事,你還有臉回來?”

    衛烜冷淡地應了一聲,“這是我的家,我怎麼不能回來了?”

    “回來作什麼?你應該進宮給皇上請罪方是。”

    “知道了,父王去吧。”

    “……”

    瑞王被他氣得半死,但是對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也無可奈何,打他一頓嘛,他已經長大了,跑得飛快,哪裡能打得到他?瑞王揮著鞭子追了他半個王府,最後只能氣喘吁籲地停下,然後裝模作樣地回房讓人給他更衣,​​趁著天色不晚,他要進宮給皇帝請罪。

    熊兒子今兒幹出這事情,便是有諸多藉口,但是也得進宮給皇帝陪個罪,不然明天就要被那些吃飽沒事幹的御史給噴死。

    當然,瑞王並不是自己進宮,而是將衛烜一起拎進去,這次衛烜倒是沒有跑,而是乖乖地和他進宮了。

    *

    仁壽宮裡,太后聽說了這事情后,微微瞇起了眼睛。

    最後,太后只是說了聲:“知道了,下去吧。”

    來報的宮人心裡不解,似乎又有些理解,低眉順眼地下去了,出了仁壽宮的殿門,轉身便去給主子遞話。

    而太后這般反應,看在后宮眾嬪妃的眼裡,便知道太后明面上是兩不相幫,其實暗地裡是傾向衛烜,所以她什麼都沒有表示。

    至於宮人離開後,太后和她的心腹嬤嬤冷嬤嬤說的話,自然是無人得知的。

    太后對冷嬤嬤道:“你去查一查,當年瑞王嫡妃的事情,是不是和鄭貴妃有關,威遠侯府知不知情。”

    冷嬤嬤低聲應了是,心思卻轉了下,明白太后這是懷疑是不是威遠侯老夫人查到了什麼,然後將這事情透露給瑞王世子,方會讓瑞王世子今日行為過激。

    太后不作聲,各宮除了幸災樂禍了下後,便沒再關注了,反而是朝陽宮裡的鄭貴妃,心涼了半截。

    衛烜以往和五皇子鬥來鬥去,都只是小孩子間的打打鬧鬧,不敢鬧得太狠,皇帝也不在意。可是這次衛烜是當著所有人的面將人丟進湖里,還不讓人救他,根本是撕破臉皮了,這如何不教她心驚?若是真的和衛烜撕破臉皮,瑞王肯定要顧著自己兒子的,若是瑞王以後倒向太子……

    想到這裡,鄭貴妃猛地站了起來,她不能任事情發展成這般。

    “快,給本宮更衣,本宮要去給皇上請安。”

    不管衛烜是什麼意思,現在都不是撕破臉的時候,她更不能讓太子一脈壯大,免得這些年的功夫付諸東流。

    *

    東宮寢殿。

    太子背靠著大引枕,臉色有些蒼白,時不時地咳嗽出聲。

    太子又病了,而太子妃因為要照顧他,所以威遠侯老夫人的壽辰,太子夫妻皆沒有到達,讓人送了厚禮過去。威遠侯府是皇帝的母族,無論這幾年怎麼低調,子孫再軟弱,那也是不能失禮的,不然那是打皇帝的臉。不過,此時太子倒是慶幸自己這病,方沒有攪和進去。

    孟妘端著藥餵太子喝藥,見他面不改色地喝完一碗苦藥汁,想了想,拿出一個琉璃罐,從裡面拿了一顆蜜梅餵給他。

    太子沒想到嘴裡會被她塞了一顆蜜梅,頓時表情有點兒傻,蜜梅酸甜的味道在嘴裡泛開,很快便將藥的苦澀味道沖淡,只剩下那一股微酸中的甜蜜,不會甜膩得倒牙,十分爽口。他記得這是太子妃太喜歡吃的零嘴之一,怎麼她將零嘴往自己嘴裡塞了?

    孟妘見他目光盯著自己手中的琉璃罐,以為他還想要,又給他塞了一顆,問道:“好吃麼?”

    太子點頭,味道確實不錯。

    孟妘臉上浮現笑意,“這是烜表弟送給壽安的零嘴,臣妾和妡兒都覺得不錯,便從壽安那裡拿了好幾罐回家自己吃,這罐是妡兒前陣子送進來給臣妾的,若是你喜歡,臣妾下次再讓妡兒去壽安那裡要些回來,也好佐藥。”

    太子心中微動,面上笑道:“烜兒待壽安倒是真心。”

    孟妘笑而不語。

    喝了藥後,太子妃便執行太醫的叮囑,押著太子上床歇息,連同他手中的折子一併拿走,很是嚴肅地對他說:“太醫說了,殿下應該多休息,不宜勞神。 ”

    太子見她一臉嚴肅,笑著說了聲好,被她伺候著躺到床上後,往裡面挪了挪,留出一個位置,讓她上來陪她睡,“孤的風寒去得差不多了,不會傳染給你的,上來陪孤睡會兒。”這幾日因為他生病之故,夫妻倆都是分房睡的,莫說孟妘沒個人將她當抱枕不習慣,太子也不習慣枕邊無人。

    等孟妘躺到床上後,太子將她攬進懷裡,用下巴蹭著她的頭頂,對她道:“這事你做得對,不能讓母后摻和進去。”

    孟妘安靜地聽他說,明白他已經知道自己先前做的事情,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的,反正皇后最多只是氣她一下,轉眼太子去說幾句,便又會沒事了。皇后就是這點好,雖然總是折騰不到點子上,被人看了很多笑話,但是對自己人不記仇,聽得進子女的勸。

    等太子睡著,孟妘伸手摸摸他的臉,暗暗對自己說,一切都會好的。

    東宮的小兩口子以太子生病為由,沒有摻和到那些事情上去,皇后雖然想趁機幹點什麼,不過因為孟妘的提前阻止,只能縮在鳳儀宮裡生悶氣,讓后宮那些伸長脖子想瞅瞅熱鬧的嬪妃們好不鬱悶。

    同時鬱悶的還有崔貴人,為此撕爛了手中一條帕子,眼睛一轉,又振作起來,就不相信她不能板倒鄭貴妃。

    當年鄭貴妃是怎麼做的,她倒是可以借鑑一下。

    瑞王帶著兒子進宮請罪,鄭貴妃也親自去皇帝那兒明著哭訴,暗裡做什麼沒人知道,不過最後文德帝倒是沒怎麼罰衛烜,只讓他在家閉門思過一個月。

    對於這個結果,所有人都覺得意外又不意外,心說以衛烜那受寵的勢頭,能讓皇帝罰他閉門思過一個月已經很了不起了,怎麼都感覺五皇子這罪是白受了。

    或許衛烜其實才是親生的,五皇子是侄子才對。

    這是很多人私下的戲言,自是不敢傳出去的,不過也因為如此,五皇子被很多人暗中嘲笑不是皇帝的種,所以才會連個王爺世子都鬥不過。

    五皇子氣得肝疼也沒辦法,白受了一次罪,也讓他再次得了個教訓:衛烜就是一個瘋子,不能以正常眼光對待。

    *****

    聽說衛烜只是被罰閉門思過一個月,讓阿菀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意識到他在宮裡的地位真是皇子也比不上的。

    不僅她這般想,很多人也這麼想。

    慶安長大公主府裡,莫茹坐在腳踏上給慶安大長公主捶腿,咬著唇欲言又止。

    慶安大長公主摸摸她的腦袋,對她道:“別急,一時得意並不是一輩子得意,且看他日,誰能笑到最後。”

    莫茹點點頭,又道:“祖母,瑞王世子這般囂張,若是他真的站在三皇子的對面,恐怕三皇子以後不好過。”而她嫁過去,真的能如願麼?想到瑞王世子,不禁又想起在威遠侯府花園裡遇到的壽安郡主,年紀小小的,卻沉穩從容,看起來根本不像個十歲出頭的小姑娘,讓她心裡有些發悚。

    慶安大長公主笑道:“若是連這點考驗也經受不住,以後如何成大事?”

    莫茹咬唇,心裡仍是有些忐忑。

    “茹兒要知道,不管是三皇子還是瑞王世子,他們能如此風光囂張,都是皇上給的,只有皇上高興了,才能如意。”說著,慶安大長公主嘆了口氣,那位帝王心思,深沉著吶,衛烜不過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罷了,便是有疼愛,卻不會越過他的江山去,可笑世人皆看不懂。

    見孫女有些失神的模樣,慶安大長公主拍拍她的手,笑道:“茹兒便等著當三皇子妃罷,皇上應該會不日公佈這事情。”

    莫茹聽罷,俏臉微紅,想起在櫻花林中那長身玉立的少年,面對衛烜的囂張,絲毫不退,襯得他越發的英姿勃發,讓人移不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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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衛烜被勒令閉門思過一個月,自然是不能像以往那般到處跑了,來阿菀這​​裡更是不可能了,不然這還叫在家閉門思過麼?

    當然,衛烜素來是個任性的,自然可以偷跑出來,陽奉陰違這種事情素來是他的拿手項。不過瑞王為了防止他幹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愣是將王府所有侍衛都調動過來,包圍了衛烜居住的隨風院,保證要連只蒼蠅也飛不出來。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這等仗勢,還以為瑞王這是要軟禁自己兒子呢。

    也不怪瑞王如此大動干戈,實在是他那兒子太會跑了,就算是派侍衛層層圍住了隨風院,他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跑了,若不是他回來時光明正大地從隨風院門口進去,讓一干侍衛差點瞪凸了眼睛,還不知道他竟然在這些侍衛的眼皮子底下跑出去了。

    為此,瑞王再一次責罵侍衛辦事不利,那些可憐的侍衛冤得幾乎要哭了,他們明明就很盡責,緊緊地盯著隨風院了,連只蒼蠅都沒讓飛出來,怎麼曉得世子是怎麼跑出來的?

    瑞王被兒子弄得無奈,幸好衛烜雖然跑出去了,但是行蹤詭秘,更沒有去康儀長公主府,倒是沒有被人發現他私底下對皇上的命令陽奉陰違,不然讓那些御史知道,馬上要噴得他滿臉花。

    衛烜之所以不去康儀長公主府尋阿菀的原因是太顯眼了,這種時候不好去,但是讓他一個月不見阿菀,那簡直是要他的命。既然他沒辦法去,那只好讓阿菀過來看他了。

    所以,衛烜很快便寫了一封信,讓人送去公主府給阿菀。

    阿菀收到衛烜的信時,只看了一眼就闔上不想看了。

    “是烜表哥寫來的?說什麼了?”孟妡邊嗑著瓜子邊好奇地問,一張小嘴動個不停,不是在拼命地吃吃吃,就是在說說說,總之別想她閉嘴。

    阿菀見她好奇,便將衛烜寫的信遞給她,讓她自己看。

    可誰知孟妡腦袋搖得像磕了藥一樣激烈,“別給我,我可不敢看,若是讓烜表哥知道,我就要被他毒瞎了,你可不能害我!而且,萬一我看到不宜看的東西,多不好意思啊?你們兩人的事情,我才不能插手呢。”

    阿菀:“……”

    阿菀差點給這小姑娘跪了,這一副“你們小兩口的事情,我可不能插足”的神情算神馬啊?難道她是以為衛烜給自己寫情信不成?這麼一想,滿臉黑線。

    這封信裡的意思是,衛烜想她了,他現在不能出來,所以讓阿菀去瑞王府看他,記得給他帶她做的帕子和荷包,阿菀去年做給他的已經用舊了,他想要新的……

    信裡一堆話囉囉嗦嗦的,宗旨只有一個,就是讓她帶好自己繡的荷包、帕子去給他。阿菀忍不住搖頭,有時候想想,也覺得衛烜怎麼形成這般奇怪的性格呢?在她面前儼然一個纏人的乖孩子,對外時兇殘霸道,兇名遠播,成為京中一霸,讓人望而生威。

    對於衛烜這封信,阿菀闔上不理,該幹嘛就幹嘛。

    不過阿菀很快便為自己幹的這事情后悔了,因為那熊孩子見她不去,一天二十、三十封信地遞過來催她,還派了路平天天過來蹲守著,直到她答應過去看他為止。

    為此,康儀長公主笑得不行,羅曄邊笑邊罵衛烜小流氓,孟妡忍不住有些同情,至於同情誰,兩者皆有。

    康儀長公主坐壁上觀,並不為女兒決定,讓她自己作決定。

    阿菀見公主娘這次沒有凶殘地對待自己,顯然是讓自己拿主意,最後在衛烜的信攻勢下,還是決定去看他了。

    因為她其實也有點想念他了。

    衛烜時常在她身邊轉,若是哪日他不來了,阿菀反而不習慣,只能說衛烜那種纏人的功勢終於見效了,讓阿菀越來越習慣於他的存在,估計時機成熟,就能抱著未婚妻回家了。

    這日,路平再次被主子踢過來時,阿菀便讓人去給路平遞話:“行了,你今天先回去吧。”

    路平聽到這答復,眼睛一轉,便明白了話中之意,頓時鬆了口氣,他終於可以給主子交差了。衣袖一彈,路平很輕鬆地回去了。

    第二日,阿菀一早便起身了,去給父母請安後,便帶著公主娘給她準備的禮物去瑞王府拜訪瑞王妃。

    作為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阿菀自然只是去探望瑞王妃,與衛烜無關。所以到了瑞王府後,阿菀遞了帖子,很快便有王府的管家過來給她請安,然後恭恭敬敬地將她請進門去,在管家還未吭聲時,阿菀已經開口了,她要去正院拜見瑞王妃。

    管家原本是想親自帶著阿菀去隨風院的,可誰知這位郡主意思是先去王妃那兒,讓管家不禁嘆氣,覺得世子恐怕又要鬧脾氣了。他們家世子對壽安郡主的看重,如今王府上下都知道,對壽安郡主都是客客氣氣的,就生怕不夠尊重客氣,教那小霸王見著,直接一個窩心腳踹來,不死也傷。

    瑞王妃當年生小兒子衛焯傷了身子,若不是衛烜用千年人參給她續命,可能就一命嗚呼了,不過雖然救下來,可是瑞王妃的身體也垮了,變得體弱多病,天氣稍有變化,就會在床上躺著。養了三年,瑞王妃的身體終於好了一些,不過也沒有以往的健康,讓她到如今仍是要靜養身子。

    阿菀過來給瑞王妃請安時,瑞王妃正坐在花廳裡教小兒子識字,女兒安靜地坐在一旁刺繡,母子三人和樂融融。

    聽說阿菀過來,瑞王妃臉上有些驚訝,不過想到被勒令在家閉門思過的衛烜,很快便明白了。等阿菀過來時,忙讓人上茶點,再讓兩個孩子上前去和她見禮。

    阿菀面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同瑞王妃寒暄了幾句,又詢問了她的身體狀況,見三歲的小包子正好奇地看著自己,不禁朝他一笑,拿了塊糯米糕逗他,“焯兒,過表姐這邊來,表姐給你好吃的。”

    小衛焯朝她咧嘴一笑,便像個小砲彈一下蹦了過來,撲到阿菀懷裡,伸手就要勾那塊糯米糕,阿菀逗了他一下,很快便讓他搶走了。小包子軟綿綿的,生得又漂亮,著實教人喜歡,阿菀來瑞王府次數雖然不多,但是每回都要抱一抱這小傢伙。

    小衛焯雖是早產,不過瑞王妃卻將他養得挺壯實的,沒有什麼大病小病,很健康地成長著。

    “舅母,焯兒真乖呢。”

    瑞王妃含笑著看兒子,笑道:“我身子不好,平常時候都是他哥哥帶他玩的。”

    聽到瑞王妃的話,阿菀不免有些驚訝,衛烜那暴躁性子也會帶弟弟玩?

    正說著,正院的丫鬟通知隨風院的丫鬟過來了,那丫鬟很謹慎地措詞,對王妃道:“世子聽說壽安郡主來了,讓壽安郡主到隨風院一趟。”

    瑞王妃不免掩嘴一笑,她就說阿菀在這兒呆不久,衛烜可不會給她什麼面子,這般巴巴地過來找人也是常事。瑞王妃是個心寬的,加之衛烜當年捨了一根千年人參救她,心裡對這繼子有一份感激之情,所以對他有些霸道的行為,皆只是睜隻眼閉隻眼沒太理會,大家維持在一個相安無事的狀態中便好,母慈子孝的那套,等到了外面再做給外人看罷。

    阿菀朝瑞王妃道:“舅母,我先去隨風院見見表弟,呆會再過來同您說話。”說罷,便要起身,誰知道衛焯伸出一隻小胖爪子揪住她的裙擺,擺明著要跟著一起去。

    “和蟈蟈玩~~”衛焯很歡快地說,朝阿菀笑得露出一口小米牙,因為年紀還小,有時候說話也萌萌的。

    阿菀喜歡漂亮又軟糯的小包子,徵得瑞王妃的同意後,自然答應了,牽著他一起去隨風院。

    到了隨風院前,阿菀看到那些守在院門前的層層侍衛時,頓時吃了一驚,若是不知情的,還以為這裡守著什麼朝廷欽犯呢,這圍得也太嚴實了吧?

    “怎麼回事?”阿菀詢問安嬤嬤。

    安嬤嬤看到那些侍衛,有些沒好聲氣,說道:“王爺命令的。”在安嬤嬤心裡,她家世子多乖啊,王爺怎麼能這般狠心呢?

    聽到這裡,阿菀明白了,估計是瑞王怕衛烜陽奉陰違,所以派侍衛過來守著,不讓他跑出去。怨不得衛烜天天給她送信讓她過來看他,這等仗勢,也只能安份地呆著了,不免有些好笑。

    等阿菀牽著衛焯進了隨風院,很快便見到守在那兒的衛烜,他蹲在院子裡的假山上,抬頭往這兒看過來,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兒,看著怪可憐的。見到她進來,竟然直接從三米高的假山跳了下來,然後朝她撲過來,伸手將她一把抱住。

    “表姐,我催了你這麼久,你才來,是不是都打算只來這麼一次?”他的聲音裡有些委屈。

    阿菀見他就這麼跳下來時,心臟都要被他嚇出來了,等被他摟住時,第一時間竟然忘記推開他,再聽他委屈的語氣,心裡也頗為愧疚。

    “行啦,我這不是來了麼?”阿菀拍拍他擱到自己肩窩裡的腦袋,“而且你這是被皇上罰在家閉門思過,我哪可能常來看你?乖,別任性了。 ”

    衛烜拱了拱,依依不捨地離開,然後就聽到一聲軟嫩的聲音叫著“蟈蟈”,低頭看到拉著阿菀手的小包子,頓時眉頭一豎,將他拎了過來,不悅道:“你過來幹什麼?”

    “找蟈蟈玩兒~~”小包子奶聲奶氣地說。

    衛烜嗤笑了一聲,正準備不客氣地將他丟出隨風院時,被阿菀阻止了,“不要拎著他,他會難受的。”

    衛烜看向阿菀,衛焯小包子也看向阿菀,還很蠢地說:“不難受~”

    阿菀:“……”怨不得衛烜總是和她說是蠢弟弟,真是有點兒蠢萌蠢萌的。

    難得阿菀過來,對於衛烜來說,那是意義非凡的,自然不會讓一隻蠢萌的小包子在這裡礙事,分散了阿菀的注意力,他眼睛一轉,便對小包子道:“行了,你先去玩皮球吧,踢不了五十下不要過來尋我玩。”

    小包子看看蟈蟈,又看看阿菀,“哦。”

    等奶娘將一個做得精緻的彩色小皮球拿過來後,小包子很歡快地抱著小皮球去玩了,真是個省事又聽話的好孩子,都不用大人怎麼關注,會很認真地執行著某個不合格的哥哥的吩咐。

    阿菀這是看明白了,小包子想來尋他哥哥玩,其實一直被他哥哥玩他。

    被衛烜拉到花廳裡坐下後,阿菀對衛烜道:“別欺負你弟弟。”

    “我沒欺負他啊?你看他不是玩得很開心?”衛烜不喜歡阿菀將注意力放在旁人身上,就算是蠢弟弟也不行,將她的臉板過來,朝她伸手討要荷包和帕子。等見只有一個荷包沒帕子,他的臉皺了起來。

    “嫌少?”阿菀端著茶斜睨他。

    “對。”衛烜理直氣壯地說,然後伸手從她袖子裡抽出她的帕子,自己揣進了懷裡。

    這霸王的搶奪力,讓阿菀十分無奈,這就是她不想給他做帕子的原因,因為他已經不知道從她這裡順走了多少條帕子了,而阿菀的帕子也很好認,上面繡了兩朵相疊的紫菀花。這是女孩家十分私密的東西,阿菀自然是不想給的,奈何衛烜每次都是趁她不注意就拿走,然後揣進懷裡。

    衛烜盤腿坐著,挨著阿菀很近,近到能聞到她身上的味道,是一種藥味摻雜著淡淡的香胰子的味道,沒有用香料,因為她的身體不好,聞不得香料的味道,所以她的衣服並未用香料來薰,使得她身上的味道很樸素​​。

    但是這味道卻讓他有些心猿意馬,只是奈何心中火熱身體硬件卻不給力,只能扼腕長嘆。

    偷偷地看了眼阿菀淨白的側臉,衛烜真是越看越喜愛,然後親了上去。

    阿菀目光很平靜地看過來,對他道:“表弟,你再如此我就走了。”

    衛烜只得乖乖地坐好,暗暗吞了口口水,不敢再去親了。

    兩人坐在一起隨意地說著話,和在公主府裡沒什麼區別,或許區別是旁邊還有一個拿著皮球跑來跑去的小包子,跑得累了,便跑過來要蟈蟈抱他。

    衛烜讓人將他抱到旁邊,餵他喝了些水和點心後,對他道:“男子漢要學會自己爬炕。”

    於是三歲的小包子又去征服屋子裡的炕了。

    阿菀:“……”真是省事又讓人不操心的小包子。

    阿菀在瑞王府只呆了一個早上,原本想要早點離開的,卻硬是被衛烜留著同他一起吃午膳。

    不過飯桌上,不僅阿菀在,衛焯小包子也在。

    等吃過午膳後,無論如何,阿菀還是得走了,衛烜依依不捨地將她送到隨風院門口,不厭其煩地叮囑她,過幾天她要過來再看他,不然他就翻牆出去找她。

    聽到某人說要翻牆,那群守著院門的侍衛頓時陰暗了,阿菀也被他這任性的熊樣氣得直掐他的臉,罵道:“翻什麼牆?你是怕自己被罰得不夠啊?乖乖地在府里呆著,我有空自會來。”

    衛烜理直氣壯地說:“誰叫你不來看我?而且你有空是什麼時候有空?算了,我到時候讓路平去你那兒問。”

    阿菀被他弄得無語,最後懶得理他了,直接離開。

    身後,衛烜扒著院門看她的背影,讓阿菀轉身看到時,心裡部是莫名有種愧疚感,好像自己正在遺棄一隻可憐的小狗狗一般。

    因為衛烜要翻牆的威脅,阿菀最後只能隔幾天過來看他一次,幸好大夥都知道她和衛烜定了親,來瑞王府也以為是來拜訪瑞王妃,倒是沒有傳出什麼話來。

    日子就在這種事情中不僅不慢地過去,等衛烜閉門思過結束後,阿菀又要隨公主娘去小青山的莊子長住了,暫時遠離了京城的是是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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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疾風掀起了少女蔥綠色的裙擺,露出藏在裙子下的繡花鞋一角,精緻而秀氣。

    眼看著那人就要從山坡上跌下來,在意識到自己做什麼之前,身體已經如弦般自動衝上去,伸手將那個人抱了個滿懷。

    少女的身軀撲入懷裡,隱隱的暗香從鼻翼撲入,刺激著他的精神,柔軟的身體是異於男子的硬實,嬌弱得不堪一擊,卻又軟綿得讓人愛不釋手,溫香暖玉不過如此。他忍不住伸手摟緊了懷裡的少女,卻因為忘記了腳下的地方,從山坡上摔了下來。

    他仰躺在草地上,懷裡的人卻被他第一時間保護起來,那時候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她那般纖弱,他一定不能讓她摔倒受傷!

    隱在草叢中的碎石磕得他的背生疼,可是懷裡的人卻讓他打從精神興奮起來,她的呼吸、她的體香、她的觸覺、甚至她的體重……只要想想都讓他興奮不已。不僅如此,一股熱流很快便從小腹匯集,聚到了身體的某一個部位,瞬間讓他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陌生情潮。

    那種感覺來得太過突然,也太過陌生,讓他幾乎無法動彈,甚至產生了衝動,將懷裡的人壓到身下,然後狠狠地……

    他不明白然後要做什麼,只能下意識地緊緊地擁抱住懷裡的人,力氣大得讓她發出模糊的聲音後,方才驚醒,發現自己做了什麼。

    後來,他才知道,那叫欲望。

    一個男人對女人產生的慾望。

    聽說當一個男人有了喜歡的姑娘後,會對那個姑娘產生佔有欲,佔有欲便會化為這種欲望。

    不僅要佔有她的身子,也要佔有她的心。

    十三歲,一個意外讓他發現自己對她產生了欲望,也讓她對他避如蛇蠍。

    “七舅舅和我娘是兄妹,而你是我的表弟,我們是不可能會在一起的。”她抿著唇,一雙墨黑的眼睛平靜得教他害怕,不帶一絲情緒,“而且,我已經有未婚夫了。”

    不,那個男人算什麼?他不過是個軟蛋,他配不上你,他只是在利用你的身份往上爬,為他母親報仇罷了……

    “我們是嫡親表姐弟,血緣關係太近,不可能的。”

    他不明白,為何她要堅持他們是表姐弟不可能,所以就算那個男人不好,她也不會選他麼?為什麼?就只是因為他們是嫡親的表姐弟,所以她要全盤否定他,甚至從此不再見他麼?

    “你走吧,以後莫要再來了。”

    然後,他真的走了。

    他囂張得不可一世,想要的東西從來不用他開口就有人捧到他面前任他挑選。唯獨她讓他品嚐到求而不得的失敗及痛苦。他想直接搶了她,破壞她的婚事,讓她退親,轉投他的懷抱。可是一切止於她的拒絕中,他的囂張在她面前毫無用處,他尊貴的身份、滔天的權勢也無法讓她改變主意,反而讓他和她越行越遠,最終他害怕了,不敢再逼她,只能在暗地裡默默地關注她。

    直到,他在戰場上看到一身狼狽的路平伏跪在他腳下,用怨恨又悲痛的聲音說:“世子,壽安郡主去了……”

    “啊——”

    他不相信,明明自己放手了,明明他安排了人保護她了,為何她會死了?

    ****

    “啊——”

    一聲短促的尖叫響起,外間守夜的路平瞬間驚醒,從床榻上一躍而起,來到門前,敲了敲門,小聲地詢問道:“世子,發生什麼事情了?”

    裡面久久未有聲響,路平卻不敢冒然闖進去,只得耐心地等了會兒,正準備再問時,終於傳來了一道沙啞的男聲,“沒事。”

    那道聲音正是十四五歲的少年變聲期,聽起來宛若磨砂般,並不十分好聽,卻蘊含著某種奇特的音調,在這樣的夜色中,有種惑人心弦的味道。

    聽罷,路平便不再作聲,心裡估模著可能世子剛才作噩夢了。

    作為瑞王世子的貼身小廝,路平知道主子有時候會作噩夢,甚至會整夜都睡不好,雖然不知道作為一位尊貴的王爺世子,從小錦衣玉食、僕從擁簇、宮裡寵愛,從未受過一絲苦處,為何會如此,但是有些事情卻不是他能說的,也不是他能問的。

    衛烜確實做惡噩夢了。

    他夢到上輩子的事情,從上輩子的十三歲時意外讓他明白自己對阿菀產生了佔有欲到聽到她的死訊傳來,短暫一夜,卻在夢中又經歷了難以忘懷的一生。

    青色撒花的帳子裡,他眼睛瞪大,滿臉盜汗,四周的光線昏昏暗暗的,將他的輪廊照得不甚分明。

    半晌,他抬起手臂壓住因為汗水滑過眼角而酸疼的眼睛,手攥成拳頭,指甲刺入手掌心,很快手掌心傳來一陣刺痛,淡淡的血腥味在帳內彌散,這微弱的味道也讓他渾混的大腦方清醒過來。

    清醒過來後,再也睡不著了,而此時,不過是剛打了三更鼓。

    路平聽到裡面的聲音響起,看了看外面暮春的夜空,星子仍璀璨著,正是好夢之時,可是主子可能又睡不著了,這讓他不由皺起眉頭,有些擔心。長久這般熬下去,他的身體會熬壞的,或許他可以讓人去告訴壽安郡主,讓壽安郡主勸勸主子去找太醫開副藥來喝。

    果然,裡面​​響起了主子叫喚的聲音,路平推門進去,先是將燈芯挑起,讓燈光更明亮一些,然後方過去撩起床帳,用金色的掛鉤勾起,露出裡面坐著的人。

    他似乎有些頭疼,正用手攏成拳頭抵在額前,眼睛半闔著,長而柔軟的黑髮筆直地垂落,凌亂地披散在他身上,有幾綹從額前垂落,滑過俊美到昳麗的面容,穿著一襲白色絲綢寢衣,襟口微開,露出白晳的肌膚,朦朧的燈光暈染在他身上,為他添了幾分不真實的柔美之態,宛若不似真人。

    路平用比平時凝滯了幾息的功夫,方低下頭,肅手站在床前,不敢再多看。

    過了會兒,那人方道:“倒杯水來。”

    路平很快便將溫度適中的水遞過來,此時那人已經坐在床邊,坐姿頗為豪邁,雙腿叉開,但是一頭又黑又密的長髮披散而下,初得那張妍麗的臉龐白膩得如美玉般,仍是為他添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夜色果然太危險了。

    路平不敢多看,將水杯遞給他後,便說道:“主子,現在時辰還早,您還是再睡會兒吧。”見他面上的表情不變,路平猶豫了下,又道:“而且壽安郡主說過,您正在長身體的時候,應該有充足的睡眠。”

    聽到他的話,床上的少年動作一頓,雖未吭聲,倒是沒有生氣。衛烜的脾氣不好,所有伺候他的人都知道的,在他面前都很小心,路平雖然是個意外,衛烜對他有著奇怪的耐心,縱容之極,但是他並未因此而得意,平時恪守職責,從未敢多話。只是,有些時候,路平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建言,幸好若是不好辦的事情,只要扯出“壽安郡主”這四個字,衛烜基本就會熄火了。

    果然,就聽到衛烜道:“知道了,我再睡會。”

    路平鬆了口氣,趕緊接過他遞來的水杯放回去,同時也去打了水讓他重新淨臉,讓他繼續休息。至於主子先前做了什麼噩夢,他絕口不問。

    等路平下去,衛烜重新躺回床上,卻很難入睡,身體很累,可是精神卻緊繃著,這也是導致他整晚都睡不著的原因。只是想到路平說的話,只得硬逼自己繼續睡,然後開始半睡半醒,精神處於一個奇怪的狀態中,直到再次做夢。

    等他再次醒來,才發現自己將身上蓋著的被子摟到懷裡,身體也傳來了一陣異樣,彷彿身體裡所有的血氣都往身下某一個地方匯集而去,身體難耐非常。比起上輩子的無知,這輩子自然知道這是什麼原因。

    他又夢到阿菀了,所以才會有反應。

    抹了把臉,他慢吞吞地爬起身,叫人準備好水,直接去淨房衝了兩桶冷水才澆熄身上的那股熱火。

    渾身濕漉漉地站在澡盆前,衛烜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後又低頭看著身下終於疲軟下去的地方,心裡不禁產生一種莫名的抗拒感,決定堅決不幹這種事情。

    想起前陣子太后的話,還有隨風院中的那幾個內務府送過來的宮女,衛烜微微瞇起了眼睛。連自己的手都不肯摸它解決,更不用說讓別的女人碰了,那會讓他忍不住想要狂暴,繼而將那些湊過來的女人都踹死。

    等衛烜穿戴整齊出來,丫鬟們端著各種洗漱用具進來伺候他洗漱,丫鬟們伺候他時格外地小心謹慎,甚至不敢碰觸到他的身體一丁點,不然就像前陣子的那個在伺候主子更衣時試圖想要摸他、誘惑他的丫鬟一樣,直接被從房裡踹到門外,雖然沒死,可是大夫卻說下輩子要受心疾之苦了。

    隨著衛烜漸漸長大,可以放房里人後,府裡的丫鬟也紛紛上心,只是想到那個被衛烜踹出去的丫鬟的下場一樣,倒是讓丫鬟們紛紛收了心,暫時不敢有那種爬床的想法。而且就算她們想要爬床也比不過太后賜下的那幾個宮女,可惜她們被世子毫不留情地丟到雜房間做粗活了,真是可憐。

    洗漱過後,衛烜看了下仍黑著的天空,現在方才過了丑時不久,時間還早,便去練功房發洩一通精力,待滿身大汗時,再次回房洗漱。

    等他洗漱好,安嬤嬤早已準備好了豐盛的早膳,皆以鹹香為主,未見丁點甜膩的點心。

    用過早膳,衛烜便出門,坐上路平準備好的馬車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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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隨著初夏快要來臨,晝長夜短,天色很快便亮起來。

    昭陽宮的靜觀齋裡,響起了朗朗讀書聲。

    男子十五束髮,束髮而就大學,學大藝焉,履大節焉。

    如今昭陽宮裡讀書的皇子們都長大了,當初和五皇子同年齡的勳貴子弟們滿十五歲後便不再進靜觀齋讀書。用世俗話來說,便是長大​​成人了,可以辦差事了,得了皇帝青眼的,便是沒能進皇帝的羽林軍,也能在金吾衛等撈上個位置,這才是宗室弟子和勳貴們擠破頭想進宮讀書的原因。如今留在這裡的多是以衛烜為首的宗室及勳貴子弟,便是有些親近五皇子一派的,也因為如今衛烜鎮在這里而縮起腦袋做人。

    至於五皇子,他表示他已經成年了,不應該再像小時候般胡鬧了,認真地去辦差,不再庇護那些曾被他拉攏的勳貴弟子。此舉雖然得了皇帝的表揚,可也讓他得罪了一些勳貴,還不如衛烜般強勢到底。

    不過衛烜依然如同往常般,在靜觀齋露了個臉後,便光明正大地翹課了,留給眾人一道被和風掀起的赭紅色衣袂的背影,任太傅只能當作沒見到,只是轉首看到室內那些羨慕地看著衛烜離去的學子們的眼神,任太傅默默地心塞了下,心中嘆息這些勳貴子弟蒙受祖蔭,立如寒門弟子般認真治學,是越發的不成事了。

    被太傅看成蒙受祖蔭越發不成事的衛烜大步穿過長長的宮廊,來到太極殿,求見皇帝。

    太極殿總管楊慶很快便推著滿臉笑意,從殿中走出來,將姿態壓得極低,笑呵呵地道:“世子,皇上請您進去。”

    站在殿前的少年身形修​​長,如濃墨般烏黑的長髮用一個奢華的玉冠束起,兩條彩色絲絛纏著髮絲垂落到胸前,玉面無瑕,五官精緻,妍麗之極,唯有那兩道濃黑修長的劍眉英氣勃勃,使他看起來英姿煥發,無人敢將他誤認為女子。

    楊慶瞥了他一眼,心裡也不得不讚歎,這瑞王世子年紀越大,風姿越是無人能敵,可謂是世間少見,連皇子們也難出其佑,莫怪太后依然這般疼愛他。

    衛烜沒有理會低眉順眼的楊慶,抬腳走進了太極殿。

    埋首在御案上批閱折子的文德帝抬頭,看到走進來的少年時,面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待衛烜行禮後,也不和他囉嗦,便丟了一本折子給他,說道:“烜兒看看罷。”

    衛烜也不矯情,打開來瀏覽起來。

    楊慶陪在一旁,殿內伺候的宮人都是皇帝的心腹,皆是靜悄悄的,沒有人發出聲音。楊慶眼尖地看到文德帝扔給衛烜的是昨晚送進宮的一封密摺,心中轉了轉,微微垂下眼。自從衛烜滿十三歲開始,這種事情已經不少見了,​​剛開始的時候,大家才會驚訝一下,後來多了,也不驚訝了,皆學會了視而不見,若是旁的人來打探,皆是三緘其口。

    衛烜很快便看完了,然後抬頭看向文德帝,大咧咧地說道:“皇伯父,看完了。”

    文德帝接過楊慶呈上來的茶抿了口,垂著眸子看向御案前的少年,面上帶了些許笑意,問道:“烜兒以為如何?”

    “殺了。”

    這兩個字說得輕描淡寫,但是卻能從那笑著的少年身上感覺到那股抹不去的濃郁的血腥味,離得近的楊慶腿肚子都哆嗦起來,將頭埋得更低了。

    文德帝沒有開口,他似乎在思考。

    “既然敢鬧事,就必須承擔後果,殺了乾脆。”衛烜再次道,殺氣騰騰,一副不用腦子多想的模樣。

    文德帝搖頭,駁回了衛烜的提議,讓他見機行事。

    衛烜皺眉,顯然是不滿意這個命令,不過卻沒有再說什麼,只問道:“皇伯父需要我什麼時候出發?”

    “由你決定罷。”文德帝揮了揮手,對他道:“這些天你準備一下,安排好便出發。”

    “知道了。”

    談完了正事,衛烜見御案前還有一盤未被人碰過的點心,眼睛一轉,便伸爪子過去端走了,見皇帝無語地看著自己,他理直氣壯地說:“我要給皇伯父辦事的,不能餓著肚子吧?這盤點心我聞著很香,皇伯父就賞了我唄。”

    衛烜的原則是,皇帝的東西都是好的,拿走不吃虧,所以這些年他沒少在皇帝這裡挖他的牆角。

    文德帝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無論過了多少年,這熊孩子的脾氣都不會變,直來直往的讓人無語。見他要賴了那碟子點心,文德帝自然不會計較這點小事情,可是卻想逗逗他。可惜衛烜的臉皮厚比城牆,文德帝那點撩拔根本不起作用,等他走時,那盤御廚專門為皇帝做的點心也被他端走了。

    衛烜端著一盤點心走在宮廷中,一路走來,教人好生開眼界,不過沒人敢吭聲就是了,而他也絲毫不以為意,捏了一塊點心入口,發現今天的點心竟然是甜香為主,頓時覺得倒了胃口。

    正想將它塞給路平決定時,卻不想三皇子和五皇子迎面走來,讓他改變了想法。

    “烜弟這是從太極殿來麼?又翹課了?”三皇子笑容和善,英俊的面容讓人極容易心生好感。

    五皇子目光沉斂,面上掛著斯文的笑意,遠遠觀之,宛若翩翩如玉的清俊君子,只是和姿儀妍麗的衛烜一比,那種侵略性的美感,硬生生地將他比起了背景色。此時他唇角帶笑,一派斯文隨和,對衛烜道:“烜弟這是又去父皇那兒搶東西吃了?若是真這般喜歡,不若讓父皇將廚子賞了你。”

    衛烜斜睨他一眼,笑得人畜無害,“是啊,我確實很喜歡,五皇兄要不要嚐嚐?”

    果然,這話成功噁心到了五皇子,讓他唇邊的笑容僵了下,變得有些勉強起來,接受不是,拒絕也不是,心裡著實惱怒,特別是見衛烜眼裡毫不掩飾的嘲弄,那股氣越盛。

    就這點膽量!

    衛烜移開目光,又對三皇子邀請,三皇子被他纏得沒辦法,伸手捻了一塊點心在衛烜的虎視眈眈下,只得吃了,只是這大庭廣眾之下,如此當著人前吃東西的經驗於他而言是頭一遭,三皇子也不禁產生幾分尷尬,心知衛烜此舉是特地來膈應他們的,只是雖然知道,卻拿他無可奈何。

    “三皇兄都吃了,五皇兄也吃吧,這是皇伯父賞的,你不會拒絕吧?”

    五皇子斯文的模樣終於破功,深吸了口氣方才接了衛烜強加來的“好意”,只覺得那塊點心味同嚼臘,根本無一絲滋味。不過他也是表面功夫了得,只是瞬間很快便恢復正常,只是看到衛烜似笑非笑的模樣,心裡又湧起那股熟悉的憋屈感。

    衛烜心情大好,對他們道:“兩位皇兄應該還有事,我就不打擾了,先走了。”說著,端著那盤點心往仁壽宮而去。

    三皇子目光幽深,望著他離去的方向默然不語。

    五皇子眼裡閃現一絲怨毒,很快便平息下來。

    “五弟,走吧。”三皇子按住弟弟,讓他稍安勿躁。

    五皇子朝他一笑,隨著他離開,只是路上他忍不住開口道:“三皇兄,你說若是養了條狗,那條狗卻是條惡犬,野性難馴,連主子也咬,該當如何?”

    三皇子淡淡一笑,“打狗也要看時候。”

    五皇子想了想,覺得是這個理,雖然心中那股鬱氣難消,但也沒有那般氣悶了。

    那邊衛烜離開後,目中同樣露出些許厭惡,將那盤點心塞給路平,說道:“收好,別教人吃了。”

    路平瞬間妙懂,“別教人吃了”的意思是等會出宮,直接倒給狗吃吧,這不是人吃的東西,是將兩位皇子暗罵成狗了,被狗碰過的東西,自然是不能吃了。

    路平頗為了解他的行事風格,知道主子平時雖然囂張得不將人放在眼裡,不過礙於皇帝在,現下年紀大了,也不能像小時候那般胡鬧了,收斂了許多,所以與幾位皇子們的關係反而比小時候緩和許多。當然,這是表面上的,私底下,仍是鬥得你死我活,只是不能擺到明面上來就是了,這要看誰坑人的手段更高明。

    衛烜拍拍手,便往仁壽宮而去。

    接下來他可能要出京辦事,時間估計要用一個月才能回來,所以得趁這時間來看看太后。

    剛到仁壽宮正殿外,便聽到一陣笑聲傳來,衛烜看了眼引路的內侍,那小內侍笑道:“是太子妃、三皇子妃、四皇子妃和幾位公主正在殿裡陪太后娘娘說話呢。”

    衛烜挑眉,忍不住笑了下,笑容幾乎炫花了小內侍的眼睛,趕緊低頭,不敢再看。

    等衛烜進正殿時,便看到圍著太后而坐的那群年輕的女子,宮裝迤邐華麗,頭上珠玉環繞,一舉一動富貴雍容,其中還有幾個未出閣的姑娘們,除了幾位公主外,還有福安壽主——孟妡和莫家的幾個姑娘。

    衛烜淡淡掃了一眼,便對太后笑道:“早知道皇祖母這兒如此熱鬧,孫兒應該避避才對。”

    太后見到他來,心裡著實歡喜,“說什麼傻話?她們都是你的嫂子姐妹們,一家人無須如此避諱。”說罷,叫他上前來拉著他的手仔細看了看,心疼道:“怎麼瘦了?是不是下人伺候不好?”

    衛烜坐在宮女搬來的小凳子上,恰好挨著太后,這個位置除了三公主外,便只有他能如此肆意了,他笑道:“皇祖母,我這是長身子了,一天變一個樣,在您眼裡自然瘦了,其實體重一直未變的,還增了一些呢。”

    太后仔細端詳他,心裡也覺得他似乎又長高一些了,心裡頗為欣慰,特別是這孩子越長大,這張臉越像她記憶裡的那個孩子,心裡真是喜歡。

    衛烜面上含笑,任著太后端詳嘮叨,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觀她神色,再結合上輩子知道的事情,便知道她是透過自己看著一個人,或許他長得確實像,但是他是他,絕對不會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太后拉著衛烜關心地詢問,殿內的女子面上帶著笑,但是心裡卻頗為複雜,特別是聽太后先前說那句“她們都是你的嫂子姐妹們,一家人無須如此避諱”,便知道太后待他之親,連皇子也難及。

    坐在三皇子妃莫茹旁邊的兩個莫家姑娘見太后的心思被衛烜佔據了,同樣受到震撼,其中的莫六姑娘好奇地看了看,被衛烜的長相給震了下,等她收斂心神時,見到坐在身邊的莫七神思不屬的模樣,悄悄地用手碰了下她。

    “七妹妹,你怎麼了?”

    莫七姑娘驚了下,抬頭見莫六姑娘看著自己,神色有些複雜,不過到底只是搖頭,輕聲道:“我沒事。”

    莫六姑娘心裡狐疑,這哪裡叫沒事?莫七姑娘是鎮南侯的嫡女,身份之尊貴不亞於三皇子妃莫茹,若非她年紀比較小,可能當初的三皇子妃應該是莫七才對。莫茹出閣後,她們祖母慶安大長公主便將莫七放在身邊養,這幾年莫七的行事方式越來越有慶安大長公主的風範了。

    按理說,以莫七的性情,斷斷不會在這種時候失神,所以莫六姑娘覺得定然有事,這一切便是瑞王世子進來後發生的,莫非……

    雖然有猜測,但是莫六也不敢隨便猜測,暫時先記在心裡。

    衛烜到底是個十四歲的少年了,不宜混在一群女眷中,和太后說了會兒話後,便告辭離開。至於他可能要出京辦差一事,決定等有空再和太后說罷。

    “表哥,等等我~”

    剛出了仁壽宮不久,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

    衛烜原本想不理的,不過身後的人追得起勁兒,想到阿菀可能會有的反應,只得停下轉身,就見一個甜美可人的少女拎著裙子朝他疾走而來,在衛烜看來,真是沒丁點儀態。

    “什麼事?”

    孟妡朝他笑了笑,也不在意他惡劣的態度。事實上,除了阿菀,孟妡就沒見過他對哪個姑娘的態度好過,就算是她自己,也是因為阿菀的緣故,才能得他施捨的一眼,那種施捨般的神情,真是讓人氣得想胖揍他一頓,可惜孟妡從小被姐姐們灌輸他是個大魔王的思想,怕他怕得要死,只能在心裡想想,不敢真揍他。

    “好久不見烜表哥了,烜表哥你幾時去小青山?”孟妡朝他笑著,“若你去的話,和我說一聲,我也和你同行。”怕他誤會自己懶著他又要威脅毒死自己,孟妡又道:“我娘說了,不讓我自己出門,若是與你同行,她便不會干涉。”

    衛烜目光微轉,裝模作樣地說:“去什麼小青山?我近來忙,可沒空。”

    孟妡不疑有他,心裡失望不已,看著他的目光隱隱露出些許哀怨委屈來。

    這一幕,看在旁人眼裡,只覺得有什麼貓膩,指不定是衛烜欺負人家小姑娘,也讓剛從仁壽宮出來的幾個姑娘停住了步子。

    “哼,真不要臉!”三公主捋了捋鬢角邊碎發,紅唇吐出刻薄的話,“姐姐妹妹都一個樣。”

    跟著她的莫家兩個姑娘自然不敢搭腔,這皇家之事不是她們能說的,無論是衛烜還是福安郡主,都比她們這些作為慶安大長公主的孫女來說,更得帝王心。

    莫七姑娘偷偷地看過去,見衛烜冷漠的模樣,卻難掩昳麗的俊臉,又微微失神。

    三公主也只敢在遠遠地看著說幾句,倒是不敢湊近去說衛烜,免得他又狂性大發,哪管你是男是女、什麼身份,直接踹了再說,吃過幾次虧後,三公主在母妃和兩位皇兄的勸阻下,不若幼時般衝動了。

    打發了話嘮孟妡後,衛烜便走了。

    出了宮後,衛烜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陽,叫路平去牽馬,他要去小青山。

    路平無語地看了他幾息時間,然後乖乖地去牽馬,心裡默默地同情了一下福安郡主,又被他主子忽悠無視了。

    *****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小青山下的荷塘里依然亭亭如碧,雖才四月份,但是荷塘中已展現一種別樣的風景,正適合那句詩。

    正是傍晚時分,霞光燦爛,小青山通往官道的那條道路上,響起了噠噠的馬蹄聲,阡陌和荷塘里勞作的佃農們已然習慣了這樣的聲音,有些好奇的孩子從碩大的荷葉間探頭看去,遠遠的便見到最前面的騎士那一襲沉重的赭色衣袂翻飛,風馳電掣般策馬而來,瞬息間便穿過了道路,往小青山上而去。

    “阿爹,那個人好威風,騎得好快。”一個半大的小子羨慕地看著那高大的駿馬,看到在小青山半山腰上停下來後以一個漂亮的姿勢翻身下馬的赭衣少年,更是看得目不轉睛。

    “那是自然,那可是京里來的貴人。”膚色黑紅的農人拍拍自家小子的腦袋,這裡生活的大多是佃農,自是知道小青山腰上的莊子裡的主人是誰,不敢輕易冒犯貴人。

    衛烜進了莊子後,將馬丟給小廝,便大步往裡面走,雖然想去見阿菀,不過仍是先去正院給康儀長公主請安先。

    康儀長公主見他過來,絲毫不驚訝,笑問道:“烜兒怎麼來了?你父王母妃的身子可好?宮裡的太后和皇上怎麼樣了……”

    衛烜一一答了康儀長公主的話後,便道:“姑母,我先去看表姐了。”說著,不給康儀長公主再說的機會,轉身大步走了。

    康儀長公主有些瞪眼,半晌不禁撫額失笑,不過想到了什麼,頓時神色又有些微妙,想讓人將衛烜攔下,爾後想想也不是什麼大事,便由著他去了。

    衛烜不知道康儀長公主的心思,大步向阿菀住的院子行去,路平跟在他身後,能發現他的步子比以往還大了幾分,便知主子心裡估計挺急的。

    進了阿菀居住的院子,便有守院的婆子忙過來給他請安,並不阻攔他。

    衛烜一路走到了阿菀的房前,幾個丫鬟坐在槅扇前磕瓜子聊天,聽到腳步聲時,抬頭看去,遠遠地便看到沐浴在夕陽燦爛的霞光中走來的少年,長身玉立、姿容煌煌,讓人瞬間便直了眼睛。

    不過等他過來,欲要進房時,其中一個丫鬟趕緊將他攔下。

    “世子請稍等,讓奴婢去通知郡主一聲。”丫鬟青雅溫聲說道,雖然被他掃了一眼過來看得心顫,依然堅持。

    衛烜眉頭微蹙,感覺這丫鬟的態度十分古怪,竟然會攔他,不過看在阿菀的面子上——阿菀很護著她身邊的丫鬟,可不忍許他隨便欺負她們——到底忍下了。

    青雅朝他施了一禮,便趕緊進去通報。

    衛烜沒有等多久,青雅很快出來了,朝他笑道:“郡主請世子進去。”

    衛烜看了她一眼,問道:“郡主又病了?”說到這裡,長眉擰了起來,心裡有些不愉。這幾年阿菀的身體修養得差不多了,不像小時候一年到頭大病小病不斷,除了偶爾換季時會身子不適外,其餘時候和其他同齡姑娘差不多,能吃能睡能跑能跳。

    青雅趕緊搖頭,“沒有,郡主很好。”這麼說著時,又想到現在郡主的情況,心裡覺得應該不算是病吧?

    既然不是生病,他便放心了。

    衛烜抬腳進了房,一眼便看到倚靠著坐在窗下矮榻上的少女,烏黑柔順的長發鬆鬆地挽著,只簡單地插了根玉釵,身上是一襲淡青色的襦裙,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素淨,淡雅如菊,襯得那張精緻的臉蛋讓人心動不已。不過衛烜很快注意到她蒼白的臉色,精神也不太好,倚在榻上,整個人看起來懨懨的。

    衛烜心裡一下子怒了,那些丫鬟竟然騙他,這樣還不是生病是什麼?

    “表弟來啦?”阿菀朝他笑了下,“是不是又翹課過來了?”

    看到她的笑容,衛烜的怒氣微斂,垂下眼瞼,不教她看到他眼中的暴戾情緒,笑道:“沒有,我光明正大地來的,難道表姐不想我麼?”

    他說著,走到榻前,隔著榻上的小案桌坐在另一旁,而這時,一股若有似無的血腥味被他輕易地捕捉到,他的臉色乍然色變。

    “你受傷了?”他驚怒地說,再也掩飾不住眼裡的戾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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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3 16:32:05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五章

    人生重來一次,雖然是一個機會,但是成長的過程中不免也要再經歷一次相同的事情。

    例如,大姨媽這種事情。

    輕輕鬆鬆地渡過了十幾年,讓阿菀幾乎忘記了,她還要來大姨媽這種事。所以早上她陪著公主娘一起吃早膳時,當腹部突然傳來一陣疼痛,身下一股熱流滑出來染紅了她的衣裳後,她幾乎傻眼了。

    比起她的傻眼,公主娘和她身邊的丫鬟嬤嬤們卻高興得緊,就差去買鞭炮來放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要過年了。而阿菀很快知道,在她們心裡,女子來初潮,證明長大了,可以生娃了,怨不得她們會如此高興。

    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阿菀的身體比普通姑娘孱弱一些,姑娘家一般在十二三歲多數來初潮,孟妡也是在十二歲就來了,可是阿菀硬是拖到了十四歲,讓康儀長公主好一陣擔心,生怕拖得太久,證明她的身體越不好,以後影響子嗣。

    只是,這人生的第一次,於阿菀而言,簡直是他娘的疼啊,疼得讓她連打滾的力氣都沒有,只能渾身冒冷汗地躺在床上,動一下都是受罪。

    大姨媽疼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

    所以,阿菀對於來大姨媽這種事情一點也不開心,她沒想到會這般疼的。上輩子好像也很疼,不過過了十幾年了,再重複當時的疼痛,讓她乍然沒有防備之下,才會難以忍受。

    見她疼成這樣,也將康儀長公主嚇得不行,請來了大夫來看,大夫習以為常地說,她體質寒涼,有宮寒之症,所以會比一般女子疼。大夫這話又讓康儀長公主擔心得不行,將大夫叫到一旁嘀咕起來。

    雖然背著自己,不過阿菀大概能猜出公主娘和大夫說什麼,不過是讓大夫開些藥給她調理身子罷了。都調理了十多年了,阿菀心裡早就認命了,恐怕再調理下去,也比不得那些健康的女孩子吧,現在能跑能跳能吃能喝,不用壓抑著喜怒哀樂,其實她已經覺得很幸福了。

    於是被灌了一碗又黑又濃的苦藥汁後,阿菀便睡了一覺,直到剛才方醒來。

    雖然肚子沒有那麼疼了,可是仍是難受得緊,她往窗邊的矮榻上一窩,便不想動彈了,整個人都懶洋洋的。

    聽說衛烜來到莊子時,阿菀精神有些糟糕,根本不想見他,不過想到衛烜年紀越長,那脾氣是越來越糟糕了,根本沒了小時候在她面前的那副乖孩子的模樣兒,若是她不見,他估計要闖進來,想了想仍是讓他進來,打算讓他待一會兒便將他打發回京去。

    只是,阿菀沒想到,衛烜進來的第二句話是:“你受傷了?”

    阿菀愣了下,睛意識地抬頭看他,對上他那雙翻滾著暴戾情緒的眸子,心驚了下,只是等她理解了他話裡的意思時,饒是她平時再心如止水,也忍不住有些斯巴達了。

    她以前聽說,有些人的鼻子特別靈,女孩子若是來月事,離得近一些時,會被對方聞到那股血氣的味道。衛烜的鼻子特別靈,大夏天的,連空氣中飄來的水汽都能聞到,更不用說她現在血流成河的時候了。

    “沒有。”阿菀飛快地否定,微微瞇起了眼睛。

    衛烜臉色難看,一雙眼睛幽幽地看著她,輕聲道:“若是沒受傷,你身上怎會有血腥味?阿菀,你哪裡受傷了?”他湊近她,握住她垂放在身側的手,只覺得那隻手涼涼的,涼到他心裡,讓他難受萬分。

    果然是被他聞出來了。

    這一瞬間,阿菀產生一股羞恥感,衛烜在她心裡一直是個看起來囂張任性、其實卻很單純的男孩子,簡直有點兒不知道怎麼面對他,特別是他看起來以為她受傷了,一副挺生氣要為她出頭的模樣。

    “真的不是。”阿菀想抽回手,發現抽不回時,又不敢用力,生怕用力太大讓腹部更疼,只得對他道:“這個、這個……”

    衛烜見她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有些狐疑,促催道:“到底是什麼?真的不是受傷麼?若是沒受傷,你身上怎麼會有這般濃的血腥味?”

    “這是自然現象。”阿菀含蓄地說,心裡琢磨著怎麼說這種事情,難道她要當一回老師,給青春期的男孩子上一堂生理課?若是給孟妡上課,她沒什麼負擔,可是給一個少年上課……

    “流血是自然現象?胡說!”衛烜面露不悅,覺得阿菀在忽悠自己,便道:“你若是再不說,我出去問謝嬤嬤她們。”

    見他就要起身,阿菀反射性扯住他,有些哭笑不得地說:“你想丟臉麼?”

    衛烜還是不懂,“這有什麼好丟臉的?”

    阿菀:“……”

    阿菀想了想自己上輩子幹的事情,好像也沒什麼丟臉的,這是一種女性的生理現象嘛,她和衛烜這般熟悉了,自己現在因為生理期不舒服,沒什麼好瞞的。想通後,阿菀放開了,神色很正常地同他解釋了自己現在的情況。

    重新經歷一次,也算是有經驗了,至少不會像去年孟妡那般,以為自己得不治之症,鬧出一個好大的笑話,阿菀覺得自己的臉皮其實也挺厚的。

    等阿菀用修飾過的美好的詞解釋完後,坐在旁邊的少年臉紅得快要冒煙了,害羞得不行,木木地坐在那兒,根本沒了反應。反而阿菀坦坦蕩蕩的,一副死豬已經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青雅在外面探了探頭,見到那個可怕的瑞王世子在她們郡主面前臉紅木愣的模樣,頓時一股寒氣往心底躥上來,弱弱地縮回腦袋,不敢再看了,生怕等衛烜反應過來,要滅自己的口。只是,不進去不行啊,青環都將廚房里特地熬好的熱湯端過來了,正是要趁熱喝的時候,不能因為顧及某位世子的臉面就耽擱啊。

    最後,青雅暗暗地一擼袖子,決定不管了,接過青環遞來的托盤端進去。

    阿菀見青雅目不斜視地進來,又看了一眼仍在當一根快要燒起來的木頭的少年,決定不理了。

    青雅將一盅湯放在矮榻的案几上,說道:“郡主,這是公主吩咐廚房給您熬的湯,盡量多喝點。”

    阿菀點頭,也沒有任性地因為身體不舒服就不想喝,她讓青雅下去,便拿著調羹慢慢地喝起來。清甜的湯水滑入喉嚨,落入腹中,緩解了些許疼痛,感覺舒服多了。其實自然是不會這麼快就奏效,阿菀覺得這應該是她的心理作用。

    等她喝了半盅時,衛烜終於擺脫了那種快要著火冒煙的狀況,瞄著她的腹問,問道:“很疼麼?”

    阿菀點頭,瞥了眼他仍紅通通的耳朵,忍不住一樂,心裡好笑不已,終於明白古人的含蓄,連這種事情也會不好意思,和他的霸王性子天差地別,這反差萌也實在是讓人好笑。既然已經說了,阿菀也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抱怨道:“今天早上疼得都沒辦法坐起身來。”

    衛烜聽得一凜,默默地想著上輩子阿菀是如何的,只可惜那時候他可不像如今這般能自如地進出公主府,更不能像如今這般與阿菀時常見面,自然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也不清楚那時候阿菀是如何渡過的。

    而且上輩子,他一心系在阿菀身上,阿菀深居簡出,他就算暗中去窺探她,也不敢靠得太近,對這種事情更是一無所知了,不知道原來姑娘家每個月還有流血的,這般流下去,不會死麼?這讓他有些糾結擔憂。

    因為阿菀不舒服,也沒有什麼精力招待他,衛烜不敢待得太久,免得影響到她歇息,依依不捨地離開了,回了客院歇息。

    只是,他心裡如何都不能安心,便去了莊子附近不遠的鎮子裡去尋了一家藥堂,然後找到一位大夫,仔仔細細地問了一遍。

    天色已黑,藥堂本是要關門歇息了,不過因為衛烜帶著侍衛囂張地走進來,愣是阻止了人家大夫關門。大夫差​​點要被他囂張的模樣嚇得以為是哪個權貴弟子上門來砸店的,正驚恐不已,卻被衛烜拎到裡面休息的房間裡,聽到他問的第一句話時,大夫傻眼了。

    衛烜是很誠心地詢問大夫的,可是被大夫用一種詭異的眼神上下打量時,頓時怒了,眼含煞氣掃了他一眼,終於讓那大夫回過神來,不敢再亂看。

    這位公子一看就是個身份尊貴的,模樣兒更是比姑娘家還有漂亮,可是眼神卻恁地可怕,大夫看慣生老病死,也算是閱人無數,還未見過像他這般年紀的少年卻有如此血腥煞氣的眼神,那是一種殺過人的狠戾冷酷,不是個善茬兒。

    於是,接下來大夫有答必問,終於讓衛烜弄清楚了是姑娘家的月事是什麼回事,頓時雙眼亮如星辰。

    阿菀雖然同衛烜上了一節生理課,可惜只是說了些毛皮,自然是沒有這個被嚇得厲害的大夫說得詳細了。

    了解了是怎麼回事後,衛烜想起阿菀蒼白的臉色,她說疼得厲害,心又揪了起來,詢問大夫該怎麼辦。

    大夫自然是盡責地解釋了阿菀身體的問題,“那位姑娘應該是有宮寒之症,這種症狀形成的原因很多,得看那位姑娘是什麼情況了,若是她並非是後天形成,而是天生體弱,只能慢慢地調養,就是可能會對以後子嗣有些影響。”

    “怎麼樣影響法?”衛烜又問道。

    大夫見他追問,心裡了然,覺得他定然是極關心那位姑娘的,雖不知道那姑娘是他的親人還是心上人,不免有些同情,便道:“自然是無法輕易受孕,若是能懷上也有可能保不住或者是生產時難產……”

    見他臉色難看,大夫又趕緊道:“當然,老朽未見過那姑娘,不能判斷那姑娘的情況,或許沒有這般嚴重,公子不必多慮。”

    衛烜看了他一眼,對他的話不置可否,讓路平給了大夫報酬後,便連夜回莊子了。

    終於將瘟神送走了,大夫忙擦擦汗,趕緊將門給關了,心裡卻忍不住嘀咕,今兒早上被人請去給一個來初來月事的姑娘看身體,晚上又被一個漂亮的富貴公子闖進來詢問,真是太湊巧了。

    ****

    翌日,阿菀起床時間比平時遲了半個時辰,天色已經大亮了。

    腹中的疼痛減少了很多,但是仍有點隱隱的疼痛,腹部也墜墜的,讓她整個人都懨懨的,不想做什麼。

    “怎麼不叫醒我?”阿菀見天色大亮,忍不住說道。

    謝嬤嬤和青雅、青環等丫鬟進來伺候她,青雅回答道:“公主吩咐了,郡主現在身子不適,應該多歇息,今兒不用過去給他們請安了。”

    青煙和青枝等丫鬟年紀大了,兩年前被康儀長公主作主放了出去,或者是由她們選擇配給府裡的小廝,青雅和青環等丫鬟便頂了上來,代替她們的位置伺候阿菀,成為阿菀房裡的大丫鬟。

    洗漱好後,有小丫頭過來稟報瑞王世子過來了。

    阿菀想到昨天衛烜的反應,忍不住又是一樂,覺得身體也不是那麼難受了。那麼囂張的小霸王,私底下卻是個什麼都不懂的純情小男生,這種反差萌讓人覺得十分可樂,那些對衛烜退避三舍的人一定想像不出來京中人人懼怕的小霸王還有這麼純情可愛的一面吧。

    阿蒬梳洗好後,便出了臥室,衛烜已經在廳堂中坐著等她了。

    “表弟可是用早膳了?”阿菀扶著桌子坐下。

    衛烜搖頭,目光盯著她的臉,仔細地打量她的氣色。

    阿菀就知道他只要來莊子,一般是不會吃早餐就過來尋她的,所以也不奇怪,便讓謝嬤嬤傳膳。

    很快地,早膳上來了,廚房裡應該也得了消息,知道衛烜過來,所以特地準備了以咸為主的各式早點,而阿菀面前多了一杯加了糖和紅棗的羊奶。

    用過早膳後,阿菀又尋個地方窩著了,衛烜陪坐在旁邊,不敢鬧她,就怕她又疼起來,用一種擔憂的目光看著她,看得阿菀幾乎忍不住想翻白眼。

    “表弟,你不必這樣,過了今天就好了,我沒有那麼脆弱。”這幾年阿菀自認為自己的身體修養得挺好的,能吃能喝能跑能跳,比以前風一吹就倒的模樣,現在這種健康的狀態真是讓她開心極了。

    身體好,心情開闊,阿菀被迫壓抑起來的性情也活潑了幾分,不再像小時候那般死氣沉沉得像個小老太太了。

    所以,衛烜現在這種擔憂的眼神,一副她是易碎玻璃的表情,真讓她不習慣。

    衛烜只是哦了一聲,拉著她的手置於手心,然後下定了決心,很認真地對她說:“表姐,我們以後不要孩子了,讓衛焯多生幾個,咱們過繼一個就行了。”

    阿菀:“……”

    這熊孩子到底想到了什麼,為毛話題突然轉到這邊來了?他的腦迴路有什麼問題麼?

    若是阿菀知道他昨晚上直接跑去鎮裡堵了人家要關門歇息的大夫,就不會奇怪他的腦迴路了。

    衛烜繼續說:“我讓人好好教導衛焯,讓他別太笨,省得以後也生幾個蠢兒子出來,那不符合我們的選擇。到時候挑一個最聰明的過繼就行了。”

    阿菀:“……”

    “表姐,你說好不好?”他瞅著她。

    阿菀忍不住撫額,含糊地道:“那個……以後再說吧。”

    衛烜看了她一會兒,慢慢地點頭,只是眼神卻幽深得讓她有些承受不住。

    才十四歲的衛烜,看起來就像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發育得比同齡人要好,也讓阿菀意識到,他是個少年了,不再是曾經軟綿綿的小正太,並且看她的眼神也發生了變化,讓她心塞之餘,有時候也會忍不住想要破罐子破摔,覺得自己就從了吧,省得公主娘兇殘地折騰她,曾經的小正太也總是拿那種可怕的眼神盯著她,恨不得將她吞了一樣,讓人驚悚。

    只是,在從了他之前,再讓她掙扎一下吧,她還是不想放棄治療!

    不想再和他說這些,阿菀轉移了話題,問道:“你怎麼到這兒來了?翹課不好。”

    衛烜往後靠在牆上,修長的雙腿交疊著,懶洋洋地說道:“我過幾日要離京辦點事情。”

    阿菀愣了下,瞅著他,抿了抿嘴問道:“危險麼?”

    衛烜沒有回答,讓阿菀提起心時,就聽他笑道:“沒事,很簡單的,不必多想。”

    見到他的笑容,阿菀爪子有些癢,於是像小時候那般,一把掐住了他的臉,扭了幾下,咬牙小聲道:“你才幾歲,竟然幹這種事情,難道朝廷沒人了麼?”怎麼說這少年也是她看著長大的,不管是對他有什麼感情,阿菀都不願見他遇到什麼危險。

    衛烜乖乖彎著身子讓她擰,含糊地道:“其實也沒什麼,有些事情,那位無法信任其他人,只好找一個能信任又好掌控的人來辦了。”

    阿菀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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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衛烜來到小青山的第二天下午,莊子裡也來了客人。

    康平長公主帶著兒子女兒一起過來了,看那架式,似乎是要在這兒住上段日子。小青山這邊也有康平長公主的陪嫁莊子,距離挺近的,只是現在還未到炎夏,康平長公主便帶著兒女一起過來了,倒是讓人有些奇怪。

    康平長公主也和妹妹康儀調笑道:“咱們姐妹倆許久未好好說話了,姐姐就在這兒蹭幾頓吃喝,你看如何?”

    康儀長公主自然是倒履相迎,雖然在小青山莊子裡悠閒安靜,但有些時候能有個姐妹說說話,康儀長公主自是歡迎的。

    來到莊子,孟妡自然是第一時間來尋阿菀說話,等看到衛烜也在小青山時,頓時大怒,語氣有些衝,“你昨天不是說你沒空來小青山麼?現在你怎麼在這裡?”

    衛烜沒拿她當回事,雲淡風輕地說,“後來我又有空了。”

    “你……”

    “怎麼?”他斜眼過來。

    難得因氣壯膽的小兔子再次萎了,縮起脖子,決定不和大魔王計較,蹭到阿菀身邊,對她抱怨道:“娘親最近管我管得緊,都不讓我過來尋你說話,昨兒難得見烜表哥,我是想和他一道順便來看你的,可是他……”又委屈地看了衛烜一眼。

    阿菀摸摸她的腦袋,讓丫鬟端了她愛吃的豌豆黃給她啃,然後瞪了衛烜一眼。

    衛烜沒當回事,淡定喝茶。

    阿菀也拿他沒辦法,只覺得小孩子長大了,正是到了容易犯中二病的年齡,管得多了,反而讓他生了逆反心態,真是不好管了。

    幸好孟妡也習慣了衛烜的打擊,被他一嚇什麼氣也沒了,她啃著豌豆黃,奇怪地看著阿菀,說道:“阿菀,你的臉色好蒼白,是不是又生病了?”

    阿菀僵了下,那邊的衛烜衛朵也紅了。

    阿菀覺得,若是告訴孟妡,自己來大姨媽了,估計這小姑娘會一臉同情地說,她也得了不治之症——如今這姑娘還是以為月信這種東西是不治之症,治不好的,所以每個月都要流血一回。幸好流著流著就習慣了,不會死人的,可見當初孟妘忽悠她時,將她忽悠得有些過份了,讓她形成了這般可笑的奇怪堅持。

    為了轉移這姑娘的注意力,阿菀問道:“阿妡,你們怎麼突然來莊子裡了?都沒得一點消息。”她覺得康平長公主突然帶著兒女到莊子裡來,十分意外。

    孟妡邊啃著豌豆黃邊說道:“我也是昨晚回家時聽娘親突然說要過來的,不過我覺得可能和我大哥的親事有關,娘親正要給大哥說親,不過不太成功。”

    孟灃今年十七歲了,不早不晚,現在看對象正好合適,阿菀對此並不奇怪,又問道:“怎麼不成功?”

    “因為三公主。”孟妡抱怨道,“她仗著皇舅舅寵她,什麼都幹得出來,真不知道她是吃什麼長大的,常常跑來我家,臉皮真厚,我娘很惱她。”

    三公主對孟灃的心思京中大半的人都知道了,不過想也是不可能的。首先,三公主的那脾氣太嬌縱了,就不合康平長公主選長媳的心意;其次,孟妘已經嫁入皇家,是太子妃,三公主作為太子的妹妹,自然是不可能再嫁入孟家了,不然這不是成了換親麼?最後,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和鄭貴妃不合,孟妘現在是太子妃,康平長公主斷斷是不會允許自己兒子娶鄭貴妃的女兒進門的。

    所以,孟灃和三公主是斷然不可能了,只是三公主自幼起便很迷戀孟灃,並不想放棄,為此多次阻擾康平長公主為孟灃挑選的對象,讓康平長公主著實惱怒。

    康平長公主此次帶著子女來莊子居住,也是為了避開時常往公主府跑的三公主和五皇子。五皇子自然是陪三公主去的,如此倒是沒落人口實,可是五皇子比三公主更難纏,康平長公主著實不想面對他們,所以便避到莊子來住段時間。

    阿菀也明白這些,只能安慰幾句。

    衛烜嗤笑一聲,說道:“這有何難的?若是她下次再敢來,讓康平姑母將她轟出去就是了,若是她不服,就和皇伯父說一聲,讓皇伯父管管。”

    孟妡瞥了他一眼,嘟嚷道:“說得容易,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啊?”普天之下,敢扔皇子下水、轟公主出門的,也唯有衛烜了。

    康平長公主身份雖尊貴,但她現在也知道皇位上的那個是誰,那是兄弟,不是能包容她的皇父,所以她行事也比以前先帝在時謹慎幾分。三公主是皇帝眾多兒女中比較寵愛的一個,康平長公主怎麼說也得給皇帝一些面子。

    衛烜見兩人湊到一起嘀嘀咕咕,心思飄得有些遠,想起上輩子的事情,孟灃可不就是被三公主追得狼狽不堪卻又拿她莫可奈何。當初太子之死頗有蹊蹺,可惜他當時身在邊境,並不怎麼關注,現在想想,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鄭貴妃一脈的人暗害的,若是太子死了,不僅便宜了三皇子,三公主想要嫁給孟灃也能如願了。

    天色稍晚,衛烜離開阿菀的院子,走到莊子裡的花園時,便見孟灃帶著小廝蹲在荷塘前釣魚,衛烜走了過去,站在荷塘前。

    孟灃見到他,長身而起,瀟灑不羈,俊美的臉龐上露出爽朗的笑容,打趣道:“我就說嘛,你一定在小青山這邊,可憐阿妡昨兒還很委屈地說你沒空過來。”

    “後來有空了。”衛烜說得很平淡,看向他,明知故問道:“最近過得怎麼樣?”

    孟灃眉頭皺起,顯得有些意興闌珊,“就那樣。”然後他湊近衛烜,那雙迷人的桃花眼眨了眨,眨得衛烜想要一拳揍過去時,他問道:“你應該知道我現在的煩惱,你有什麼建議?給為兄說說。”

    “殺了。”

    “……”

    孟灃慢吞吞地直起身來,摸了摸乍起的汗毛,訕笑道:“不必如此吧?”

    衛烜心知孟灃雖是在富貴中長大,但是性子豪爽不拘,俠義心腸,自然不會輕易要人性命,這是他的優點也是缺點。所以對於他的反應,也不奇怪,因為此時三公主還未做什麼,對於孟灃而言,三公主現在還未觸及他的逆鱗。

    只是,等到三公主真的觸及他的逆鱗,他便不會再顧忌這等仁義之心,上輩子五皇子和三公主之死,想必也有他摻和在裡頭。

    孟灃被他看得雞皮疙瘩都冒起來了,直覺這少年現在很危險,甚至帶點瘋狂的意味,趕緊道:“男子何患無妻?況且男子及冠后再說親也沒人說什麼,我就不信她能拖到那時候。”孟灃就不信了,他拖不過一個姑娘的韶華。

    衛烜嗤笑他的天真,作為一個皇家的公主,只要皇帝不逼著她嫁,她留成老女人也沒人敢說什麼,便是成了笑話,誰敢嘲笑皇室公主?隨著文德帝積威漸盛,權柄在握,他的江山坐得穩固,便是縱容一個公主不出閣,也不會有人敢非議。

    上輩子,三公主可不就是留到了二十來歲都未出閣麼?

    “難道不對麼?”孟灃不服氣,明明這少年比自己還小三歲呢,怎麼面對他時,總讓自己發悚?也許是因為他知道衛烜囂張的表相下的那種瘋狂吧。而他相信,若衛烜真對三公主起了殺心,他定然會下手,並不會顧忌文德帝。

    這才是可怕的。

    孟灃可不能讓他真的這般不管不顧地出手,不然到時候大家都得頭疼了。

    “你自己看著辦吧,與我無關。”衛烜拂了拂袖,轉身離開。

    孟灃趕緊將手中的釣魚桿丟給小廝,忙上前去勾住他的肩膀,“此間天色正好,風景秀麗,烜弟不若與為兄共飲一杯?”將他扯著走時,小聲地道:“江南那邊的生意,你若是有空便去看看,好像出事了。”

    衛烜微微瞇眼,點了點頭。

    見他點頭,孟灃面露笑容,心知有他點頭便沒問題了。雖然他不知道衛烜有時候在幹什麼,可是他出京之事卻騙不了人,便是有官方的說法,但是憑他這些年和衛烜打交道,他卻不相信的。

    ****

    衛烜在小青山住了幾天,終於要離開了。

    不過他並非是回京,而是往江南去。

    離開之前,他又跑阿菀這兒來磨蹭了下,從阿菀這兒拿走了一條帕子和荷包。

    “你幾時出發?”阿菀問道。

    衛烜正在翻著阿菀新做的荷包,上面繡了一個很胖的奇怪鴨子,衛烜雖看不懂這是“唐老​​鴨”,但是心裡卻覺得估計是阿菀上輩子的一種動物圖象,他最喜歡做的事情是暗暗地探察著阿菀的秘密,阿菀隱藏得再好,偶爾在他面前會流露出幾分與他們的不同,顯得有些格格不入,讓他意識到,阿菀雖有宿慧,卻不像他這般回溯時間,應該是從其他地方投胎到大夏皇朝的人。

    “明日一早吧。”

    見他漫不經心的模樣,阿菀目光有些複雜,便是他看起來像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其實才十四歲,擱在她前世就是個初中生,可是在這裡卻是要幹一些隱秘又危險的事情,他卻覺得理所當然,這讓她心裡有些難受。

    若是能平淡又幸福地享受富貴生活,誰樂意去幹那些危險的事情?衛烜在宮裡的風頭勝過皇子,還不是因為他在皇帝眼裡比皇子們更有用?這些都是他努力維持的。

    在衛烜離開時,阿菀遞了個包袱給他,說道:“裡面有幾瓶我讓大夫配的藥,上面都標明了用途,你一路小心。”

    衛烜傻傻地捧著,心裡又驚又喜,臉上都忍不住流露出異樣來,然後猛地伸手摟住阿菀,將她緊緊地攬進懷裡,輕輕地說:“阿菀你對我真好~”他將臉擱到她肩膀上,嘆喟般地閉上眼睛,只覺得一顆心又軟又燙,前所未有的滿足。

    真好,阿菀這輩子沒有無視他。

    阿菀原本被他抱得有些惱,可是聽到他的話後,拍他的手變成了搭在他背上拍了拍。果然,就算他長得又高又壯,在她面前還是個孩子,總會很直率地表達自己的感受。

    “最多一個月,我會回來的。”衛烜同阿菀保證道,“到時候天氣也熱了,我讓父王帶著母妃、衛焯到皇莊避暑。”然後他便可以光明正大地賴在這裡了。

    想到這裡,衛烜又有些心急,想要娶阿菀,還得等一等,真是抓心撓肺。

    阿菀聽得好笑,又拍了拍他,叮囑他小心。

    翌日一早,衛烜悄悄離開了。

    衛烜剛離開,阿菀就擔心了。因為是接了秘旨,所以他要去幹什麼自然不能和她明說,雖然阿菀隱約能猜測他去的方向,卻不知道他要幹什麼,還是擔心得不行,忍不住頻頻嘆氣發呆。

    “阿菀,你想衛烜啦?”孟妡了然地道:“俗話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挺正常的,不必害羞。”

    阿菀:“……不是那樣。”

    孟妡不解,阿菀這副模樣,就像書裡說的犯了相思病一樣嘛。

    阿菀和這位天真直率的小姑娘說不通,也不想和她說得太明白,在世人眼裡,她和衛烜自小青梅竹馬長大,又有婚約,兩人彼此傾心是理所當然之事,阿菀只能默默地心塞了下。

    若是衛烜好好地呆在京里,阿菀並不會多想,該幹嘛就幹嘛,但是知他是去給皇上辦事,便要擔心了。揉了揉額角,阿菀繼續發呆,對孟妡在她耳邊的嘮叨左耳進右耳出,根本沒聽清楚她說什麼。

    天氣漸漸變得炎熱,住在小青山的莊子裡倒是沒有京城那般悶熱難熬,特別是出門就是青山綠水,沒有京里的拘束,能到處遊玩,可將孟家兄妹樂壞了,有時候他們也會叫阿菀一起出門去玩。

    天氣熱時,京里也傳來了消息,今年文德帝要來皇莊避暑,宮妃和皇子、公主們也一同隨行,太子夫妻自然也在其中。

    孟妡很高興地來告訴阿菀這件事情,皇莊距離小青山這兒只有一個時辰左右的距離,來回也方便,若是孟妘來了,他們也方便去看她。

    “我聽說二姐姐近來身體不爽利,所以太子姐夫便和皇上提議來皇莊避暑的,太子殿下對二姐姐真好。”孟妡很高興地說,仍是勞勞記得小時候二姐姐的話,找夫君就要找一個對自己好的,不然就宰了。幸好太子殿下對二姐姐好,不然她真擔心二姐姐會弒君,到時候就玩大了。

    “身子不好?”阿菀關心地問,“怎麼了?”

    孟妡笑道:“沒事,就是二姐姐心情不好,可能是在宮裡待得太久了,太子殿下體諒她,才想帶她來皇莊住些日子,當作散散心。”

    阿菀明白了,有時候心情不好也影響身體健康,那些太醫都有一套保命原則,什麼都能往身子不利爽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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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3 16:33:44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七章

    五月中旬的京城如同一個悶熱的蒸籠,對於在京城中住了一輩子的人來說已經習慣了,特別是勳貴之家不缺少冰,也能輕輕鬆鬆地度過一個炎夏。

    可是今年對於太子妃孟妘來說,是一個讓她心浮氣躁的夏天。

    五月伊始,白天的京城就熱得不可思議,內務府送到東宮的冰的份例不少,可惜因為太子的身子孱弱,殿內不宜多用冰,孟妘成為太子妃後,只要和太子同處一個屋簷下,會體貼地讓人減放冰量,一切以太子的身體為重。

    只有今年,過於悶熱的天氣讓她突然暴躁起來,坐立不安,人也跟著懨懨的。

    在孟妘在屋子裡慢吞吞地轉來轉去時,太子從外面回來了。

    孟妘帶著宮人給太子請安後,又慢吞吞地往旁邊一窩,便沒理會他了。

    在外人眼裡,孟妘雖然看著冷淡,但是禮儀規矩卻讓人挑不出點錯誤,成為太子妃後,將東宮打理得井井有條,在后宮中的人緣也不錯,堪稱一個完美的太子妃,因為她面上情緒不顯,便是她有時候心情不好,也沒人能看出來。

    不過作為她的枕邊人,太子對她的一言一行自是了然如掌,所以她這段時間的反常也讓太子殿下看在眼裡。他在宮女的伺候下換了一身寬鬆的長衫,便將殿內的宮女揮退到外面,坐到孟妘身邊,握著她的手問道:“阿妘可是身子不舒服?”

    孟妘看了他一眼,冷淡地搖頭。

    太子目​​光柔和地看著她,發現她便是生氣,也冷著張臉,若非了解她的人,估計不會看出她和平時有什麼不同,最多只是突然出口的話奇怪了點兒,讓人一時間接不上來罷了。太子忍不住失笑,果然自己娶的太子妃和后宮那些女人極大不同,如此甚好。

    孟妘窩在那裡不想動,太子便叫徐安將折子拿過來,放到榻上的案几上,他邊看折子邊陪她。

    太子看了兩個時辰的折子,孟妘也窩著坐了兩個時辰,其間她只是安靜地待著,偶爾會伸手幫太子整理折子,然後又繼續雙手撐著下巴發呆去了,若是太子開口,她也愛搭不理的。

    等太子看完​​折子,天色已經有些昏暗,太子坐得有些腰酸時,便聽到孟妘冷冰冰地對進來請示的宮人說:“傳膳吧。”

    太子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原來已經是夕陽西下,兩人窩在這裡一個下午。

    晚上就寑時,太子攬著孟妘的腰,親了親她的眼睛,想進一步時,被她拒絕了。

    “阿妘?”太子的聲音有些沙啞,異於白日時的清潤溫雅。

    那雙幽深平靜的美眸看了他一眼,然後翻過身,將自己縮成一團,不想理他。

    這種孩子氣的舉動讓太子失語了下,突然發現孟妘的狀態有些嚴重,不然以她的性格,絕對不會做出這種舉動。太子坐起身來看了她一會兒,伸手將她攬進懷裡,蹭了蹭她的臉,溫聲道:“你怎麼了?是不是母后說了什麼話讓你難過了?”

    以太子的猜想,若皇后有微詞,不外乎是關於子嗣的事情。只是這並不怪孟妘,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太醫也說了,他身體不好,精水不旺,難讓女子受孕。想罷,太子的目光有些幽深,攬著她的手勁有些緊。

    “沒有,你別冤枉母后。”孟妘挺認真地說道,不想讓他冤枉皇后,皇后現在可乖了,也不到處犯蠢了,孟妘對皇后挺滿意的。

    太子失笑,若不是娶了孟妘,他從來不知道脾氣沖動的母后總會被孟妘三言兩語就弄得啞口無言,現在更是聽話,不會像以前那般行事不經大腦,連皇帝對皇后也滿意了不少。雖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但是皇后這是被孟妘給克住了,也不再做一些給太子招罪的事情,正努力地克制著自己。

    “那是心情不好?”

    “嗯。”孟妘低落地說,伸手摟住他的腰,低聲道:“表哥,我心情很糟糕,對不起。”

    聽她連“臣妾”的自稱都不說了,太子便知道她是心情真不好,心裡有幾分焦急。先前他詢問過伺候孟妘的宮女,太醫早上過來請平安脈,並沒有任何異常,並非身體不好的原因,那麼為何心情不好呢?這段時間宮裡也挺安靜的,沒有什麼事情讓她操心,宮裡宮外也好……

    突然,太子想到一件事情,問道:“你是為灃弟的親事擔心?”

    “沒有,灃弟年紀還小,等兩年再說親也不遲。”孟妘對這事情並不急,憑弟弟孟灃的人品家勢,何愁娶不到媳婦?

    那到底是什麼?

    太子見她心情實在是不好,最後只是親了下她的眼瞼,抱著她睡下了。

    晚上,太子幾次被孟妘的翻身弄醒,連帶他也睡得不好,見她睜著一雙清冷的眼睛看自己,著實不忍心責備。

    因為晚上睡不好,所以第二日上朝時,太子的臉色有些糟糕。

    文德帝見狀,眉頭擰了起來,關切地問道:“燁兒精神不好,可是又病了?”文德帝正值壯年,心裡最常擔心的是太子身體熬不住,不僅白髮人送黑髮人最是難受,還有太子身為儲君,若是發生什麼事情,於朝中也不好。

    聽出皇帝話裡的關心,太子含笑道:“多謝父皇關心,兒臣極好,只是近來天氣熱了,晚上沒有睡好罷。”

    文德帝聽罷,自然知曉太子身子不好,寢殿內用冰不多,夜中躁熱難眠是常事。他沉吟了下,便拍板今年去皇莊避暑。

    等皇帝的這決定傳到后宮時,后宮的反應不一,特別是聽說是因為皇帝體諒太子殿方決定今年去皇莊避暑的,那簡直是捅了馬蜂窩一樣。

    皇后自然得意非常,怎麼說皇帝此舉都是因為寵愛太子,看向鄭貴妃時都不免帶了一種居高臨下的睥睨味道。鄭貴妃面上老神在在,不以為意,等回到朝陽宮時,氣得摔了一套茶具,看什麼都不順眼。

    三皇子面上同樣帶笑,只是眼神幽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倒是五皇子笑得如毒蛇一般,盤算著自己什麼時候能出宮建府,到時候能做的事情就多了,不必像在宮裡一樣,一舉一動皆受到束縛。

    棠梨宮中的明妃——崔貴人經過幾年的努力,於去年終於被升了份位,成了明妃,並且也是在妃位的嬪妃中唯一一個沒有兒女的嬪妃,戰鬥力簡直是要破表了。聽聞原本要升份位的是陳貴人,她是四公主的母親,後來又生下九皇子,可是硬生生地被崔紅葉給擠了下去。

    在衛烜的上輩子,崔紅葉是瑞王繼妃,給瑞王生了兩個兒女,而陳貴人才是明妃,陳貴人所出的九皇子深得文德帝的寵愛,連帶她和四公主也水漲船高,在后宮中風頭無兩。可是這輩子,多了一個被康儀長公主坑進宮的崔貴人,並且憑靠著自己的手腕硬是將原本的明妃擠下來自己居上,實在是讓人感嘆這命運的不可思議。

    如今崔紅葉雖然是妃位中位份最末的那個,連個傍身的孩子也沒有,可是架不住她有手腕,會籠絡人,連鄭貴妃也對她忌憚不已,已然成了后宮的寵妃。

    明妃崔紅葉聽說皇帝為了太子決定今年去皇莊避暑時,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微微有些失神。若是她也能生,恐怕皇上最疼愛的孩子應該是她的孩子才對,太子便是再好,皇上再寵愛他,可惜身子孱弱,將來必定無法繼任大統。

    太子如今成親四年,然東宮卻無所出,有人私下斷言,太子怕是體弱到這輩子無子嗣了,並不值得一提,很多人私下比較看好三皇子。

    為什麼自己就是無法懷上呢?明妃心裡有些焦急,她這幾年用盡手段,苦藥汁也喝了不少,就是無法懷上,讓她心急不已。份位升得再高,可是沒有孩子有什麼用?

    想到這裡,明妃又想起了那年她進宮不久,三公主將她撞倒在地上,讓她腹疼不已,當時以為自己要小產了,可是太醫卻說她只是月事不調罷了。後來那污血斷斷續續流了十天左右,身邊的貼身宮女斷言那太醫定是被鄭貴妃收買了,她應該是小產才對,不然不會流血如此久。

    明妃狠狠地一咬牙,定然是三公主當時害得她小產再也不能受孕了,這個仇她一定要報!

    ****

    過了端午,文德帝便帶著太后及一干后宮嬪妃,還有皇子公主們一起出發去皇莊避暑。

    皇帝一行人到皇莊的第三天,阿菀和孟妡一起隨著康平、康儀兩位長公主一起去皇莊給太后請安,順便探望孟妘。

    太子妃心情不好,除了東宮的人外,便只有康平長公主一家知曉,反正也不是身子不舒服,更不是病,並不需要如何緊張。不過於對孟家人來說,能讓孟妘心情不好,那絕對是大事了。

    孟妘從小到來,都是一副清冷孤拐的模樣,有時候懂事得讓人覺得她才是孟家長女才對,從來不需要操心的,甚至從未見她生過氣,成了家裡最省心的那個孩子,若非她成了太子妃,康平長公主幾乎對這女兒從未操心過。

    所以,孟妘心情不好,讓康平長公主覺得,事情挺大的。

    到了皇莊後,康平、康儀兩位長公主帶著兩個姑娘去給太后請安,正巧皇后帶著一干嬪妃來給太后請安,諸位皇子妃和公主也在,整個大殿十分熱鬧。

    看到她們兩人聯袂過來,太后笑罵道:“你們兩個懶貨,可好久不來看哀家了,聽說你們都去莊子裡躲懶了,真該罰。”

    康平長公主笑道:“母后這可冤枉我們了,雖然我們人在莊子,可是心裡也是想念母后想得緊的。還不是聽說皇上要來莊子避暑,這不就在這兒等著母后您來了麼?您瞧瞧,天還沒亮,咱們幾個就來了,生怕不能第一時間見到母后呢,母后你可要疼我們一些。”

    康平長公主脾氣爽朗,一席話說得讓人哭笑不得,太后就是喜歡她這爽快的性子,拉著她的手笑個不停。

    有康平長公主在,那是絕對不會冷場的,一時間整個宮殿都熱鬧起來,加上皇后等人有意討好,太后笑容一直未退。

    其間太后也將阿菀和孟妡叫到面前來問話,她見阿菀健康的模樣,面上笑容也真切幾份,說道:“康儀是個細心的,將壽安養得不錯,聽說這身子也好了不少,都沒怎麼生病了?”太后現在疼愛衛烜,自然是希望阿菀好,省得阿菀有個什麼,讓衛烜攤上個克妻的名頭可就不好了。

    阿菀乖巧地道:“也是外祖母的功勞。”

    “怎麼又是哀家的功勞了?”太后好笑道。

    阿菀抿嘴笑道:“自然是外祖母啦,外祖母不是給壽安賞了很多東西麼?壽安心裡也念著外祖母,所以身體就好啦。”

    雖是恭維的話,太后還是聽得頗為高興。

    這邊高興著,下面的三公主忍不住低聲嘀咕道:“馬屁精。”

    坐在鄭貴妃身邊的三皇子妃莫茹聽到三公主的話,忍不住暗暗皺眉,被三公主的脾氣弄得極為無奈。莫茹嫁入皇室兩年,對三公主更有了一個深刻的了解,覺得三公主真是個不知所謂的,若非鄭貴妃護著,皇帝也縱著,憑她這種性子,在宮裡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還肖想要嫁孟灃?恐怕一輩子都嫁不出去。

    正想著,突然又聽到太后拉著康平長公主嘆息著說起皇孫之事,莫茹忍不住低下頭不語,手指狠狠地捏著帕子。

    現今已娶妻的皇子有太子、三皇子、四皇子,二皇子序齒後不久就夭折了。雖然有三個成婚的皇子,可是皇室現下卻無皇孫誕生,莫茹與三皇子成親後的三個月便傳出喜信,只可惜第一胎生的卻是女兒,今年開春時,三皇子的側妃也生下一個女兒,卻無男孩誕生,讓三皇子也有些不愉的。

    鄭貴妃一脈的人都希望皇長孫是從三皇子所出,可惜卻一直沒消息。不過,比起東宮太子那兒全無音訊,雖然只得兩個女兒,卻證明三皇子能生,不像太子身子孱弱,精水不旺,也不知道能不能使女人受孕呢。如此一想,三皇子也沒有那般急了。

    等太后露出疲態時,眾人也識趣地告辭離開。

    離開太后居住的宮殿,鄭貴妃帶著女兒、兒媳婦離開,等到了無人處時,三公主忍不住道:“皇嫂,蘭兒如今也一歲多了吧?蘭兒雖然是皇長孫女,但是還是有個皇長孫好,皇嫂,你說是不是?”

    蘭兒是三皇子的嫡長女。

    莫茹面色微變,勉強道:“兒女之事天注定,這事情急不得,夫君也說順其自然便好。”

    三公主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說道:“真的是三皇兄說的?”

    莫茹心中暗氣,面上依然笑道:“夫君自然是這般說的。”

    “哦,原來如此。”三公主撇了下嘴,又道:“不過也不能什麼都不做,皇嫂若是閒的話,可以去枯潭寺拜拜,指不定很快便有消息了。”

    莫茹心中氣怒,手指都有些發顫,但礙於鄭貴妃在,只能忍氣吞聲,心裡著實不待見這小姑子,怨不得三公主的名聲不好,光是這嘴就教人討厭得緊,縱使身份再尊貴,也莫怪康平長公主著實看不上。

    這時,鄭貴妃終於出聲了,“行了,曦兒你就少說兩句。茹兒莫怪,她就是這脾氣,被我們寵壞了,她也是為焧兒好。”

    莫茹淡淡地應了聲是,暗暗咬了下唇,心中苦澀。

    又不是她不想生,而是三皇子近來寵愛許側妃,都不太來她的院子,她有什麼辦法?可恨許側妃還是三月份時鄭貴妃作主給三皇子納的,讓她迷住了三皇子。想到這裡,莫茹冷笑一聲,在她生下皇長孫之前,任何人都別想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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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辭別太后,皇后也帶著女兒清寧公主和兒媳婦離開,康平康儀等人與她們同行,一路上說說笑笑,氣氛和諧極了。

    對於康平長公主,皇后還是給幾分面子的,便是昨日才被孟妘氣得生了半天悶氣,今日與康平長公主說話時,卻不帶分毫的情緒,讓康平長公主忍不住暗暗點頭,覺得皇后現下知趣不少,人也圓滑多了,不像以前般行事無章,讓人無語。若是皇后還像以前那樣當個豬隊友坑自己人,康平長公主才要擔心。

    辭別了皇后,康平長公主等人方隨著孟妘去太子夫妻居住的清鸞殿。

    “二姐姐,我想你了~”孟妡膩到孟妘身邊,嬌嬌膩膩地說,摟著她的一條手臂晃來晃去,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別去鬧你二姐姐!”康平長公主笑著斥道。

    孟妡朝母親扮了個鬼臉,反而更黏著孟妘。

    孟妘笑著摸了摸妹妹的腦袋,讓宮人上茶後,便將她們揮退下去,殿內只剩下自己人。

    康平長公主見女兒神色冷淡,似乎與往常並無不同,唯有面上稍有些疲憊,不禁道:“瞧你臉色不太好,可是最近休息不好?還是生病了?請太醫來看了麼?”

    孟妘喝了口茶水,憊懶地道:“近來也不知為何,有些心浮氣躁,夜裡不能安眠。”說著,她用手揉了揉額頭,“母親放心,太醫給我請脈,並無不妥,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許是這天氣熱,所以難免有些心躁。”

    眾人聽罷,都有些擔心,連太醫都看不出來,難道是什麼隱疾?至於天氣熱的說法,她們卻是不信的,往年都沒見她這般。

    康儀長公主想了想問道:“妘兒的飲食可有不妥?胃口如何?”

    “和平常差不多,就是有時候熱得難受,少食一些。”

    康儀長公主又詢問了一些,孟妘一一答了,問到最後,康儀長公主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不禁皺眉。明明一切正常,可怎麼就是不對勁呢?

    康平長公主見妹妹不語,也不禁擔心起來,孟妡更是淚眼汪汪,生怕二姐姐生病。

    阿菀猜測道:“是不是二姐姐有喜了?”都結婚四年了,也應該有娃了,太子這幾年一直堅持跟柳綱練太極拳,氣血循環,估計對身體有益的。身體一好,孟妘懷孕什麼的,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麼?

    “……”

    瞬間,整個大殿都靜了下來,所有人都錯愕地看著阿菀,彷彿阿菀說了什麼讓人驚愕的話。

    孟妘被母親和姨母妹妹們盯著,搖頭道:“今兒太醫才給我請了脈,一切正常。”

    聽罷,眾人失望不已。

    只有阿菀覺得,或許是脈相淺,看不出來呢?如果是在現代就好了,不用把脈,只要去化驗一下就知道了,但見眾人都一副失望的樣子,只得閉嘴不言。

    若不是懷孕,孟妘這模樣兒倒是教人擔心。

    見眾人都擔心的樣子,孟妘反而看開了,說道:“娘、姨母,不必擔心,我沒什麼事情的。”

    康平長公主坐到她身邊,伸手將女兒摟到懷裡,忍不住心裡嘆息,又有些酸楚。女兒是太子妃,雖然身份高貴,可是太子身子不好,於子嗣有礙,後頭又有鄭貴妃一脈虎視眈眈,將來還不知道如何,她總擔心有一天自己醒來,會聽到太子殤了的消息,到時候深宮寂寞,女兒一輩子就要困在宮裡了,若是新帝繼位,恐怕也容不得她……

    雖然擔心,可是孟妘面上看著也沒什麼,眾人也沒法子,只能叮囑一翻,心事重重地離開了。

    跟著康儀長公主回到小青山的莊子,阿菀見公主娘心事重重的模樣,便寬慰道:“娘,二表姐看著挺好的,你別擔心啦,許是過幾日就好了呢。”

    孟妘那般厲害,阿菀對她素來有一種盲目的信心,並不覺得她會有什麼。

    康儀長公主嘆了口氣,也希望事情就像女兒說的那般就好了。不管是太子和孟妘,都繫著他們這些人的期望,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便好,若不然,將來不管是誰繼位,於他們都沒有好處。

    太子午後回來,聽聞康平和康儀兩位長公主今兒來這兒坐了會兒,又看向依然窩在角落裡不想理人的孟妘,只得嘆了口氣。

    就在眾人的擔憂中,過了幾日,太醫如往常般給太子妃請平安脈時,瞬間便怔住了。

    這日恰好太子休沐,正想著今日天氣好,陪孟妘去小青山那邊遊玩。他聽說小青山那裡有一片接天連碧的荷塘,風一吹來,荷葉隨風翻滾,清風拂面,便是夏日炎炎,也透著幾分清爽舒適,便想讓心情不好的孟妘去散散心。

    太醫是來時間過來給宮裡的貴人們請平安脈的,太子知道今日太醫會過來,便想等太醫請完脈便出去,為此,他昨日特地讓人去給住在小青山的康平、康儀兩位長公主遞了話,順便讓也孟妘的幾個妹妹陪陪她。可誰知道太醫診脈時,突然露出這般古怪的神色。

    太子掛心孟妘,一見太醫神色不對,目光不由得跟著變了下,聲音也透著幾分嚴厲,“秦太醫,怎麼了?”

    秦太醫正失神間,聽到太子的問話,趕緊道:“太子殿下,太子妃這脈相……”

    “如何?”太子皺起眉,目光凌厲起來,彷彿若是太醫說得不對,他便要發怒。

    太子待人謙和,素有急智,朝臣皆稱讚不已,可是卻不代表他沒脾氣,若是太子發怒,那股氣勢也讓人難以承受。太醫被太子的目光一掃,趕緊道:“殿下,太子妃這脈相似乎是滑脈,只是脈相太淺,老朽並不能確定,不若再請幾位太醫過來看看。”

    太子愣了愣,繼而驚喜地瞪大眼睛,急問道:“真的?太子妃這是滑脈?”

    秦太醫想說便是滑脈,也不一定是喜脈,也有可能與痰飲、食滯、實熱等原因有關,只是太子妃素來身體健康,雖然近來聽說天氣熱,情緒不太好,卻也沒見怎麼生病,可能真的是喜脈也說不定。但是,太子的身體情況他們也是知​​道的,精水不旺,如何能讓女子懷孕?

    太子卻沒有秦太醫的顧慮,聽完秦太醫的解釋,他斷然道:“太子妃身子素來健康,定是喜脈了。”說著,他拉著孟妘的手不放,心裡對孟妘這段時間的反應有了解釋。

    聽說孕婦情緒不定,喜怒無常,那定然就是了。

    想罷,太子吩咐秦太醫道:“這事先別透露出去,待過些日子,確認了再說。”

    秦太醫見太子一心斷定太子妃這是喜脈,心裡頗感無奈,也生怕若是過段日子再來請脈,發現不是的話……秦太醫頓時覺得自己的脖子有點發涼了。

    等秦太醫離開後,太子拉著孟妘的手,面帶笑容,滿臉俱是喜色地道:“阿妘,咱們有孩子了。”

    孟妘蹙著眉,不得不提醒他,“太醫說還不能確定。”比起太子的腦子發熱,孟妘清醒得不行,根本不覺得自己懷上了。她素來是個較真的性子,加之近來心情不好,根本不給他面子。

    被她不客氣地潑冷水,太子也未生氣,越發地覺得孟妘這是孕婦的反應,心裡已經決定好要好生包容她,不管她如何發脾氣都不會生氣,且無論她這胎生下男孩或女孩,他都會喜歡的。

    也因為這事,所以太子取消了今日的出行,雖然是第一次當爹,但是先前太子同秦太醫詢問了好些關於婦人有孕後要注意的事情——為此秦太醫心中無奈極了,太子知道婦人有孕後,前三個月不宜出行,必須好生安胎,那就不能出門了。然後他又掐指算了算,發現孟妘從心情不好開始到現在,差不多一個月了,許是那時候就懷上了。

    於是太子更確定了——誰跟他說不是,他就跟誰急。

    東宮這兒的事情外頭自然不知道,康平長公主得知太子使人來說今兒不過來時,還愣了下,不知道太子在搞什麼,孟妡正盼著二姐姐過來的,沒想到空等了,頓時不高興地去阿菀那裡尋安慰。

    阿菀拍拍她的臉,說道:“行了,明天我和你去看二表姐便是了。”

    孟妡馬上又開心起來。

    到了六月初,素來平靜的皇莊突然沸騰了,原因是太子妃傳出了喜信,據聞文德帝聽聞這個好消息後,當場喜得便讓人賞了太子妃,太后、皇后的賞賜也如水般讓人抬進東宮,后宮的嬪妃們也各有表示。

    當然不是所有人都為這個消息高興的,但是因為皇帝重視,不管眾人心裡有什麼想法,都得跟著高興,沒人會在這時候蠢得給皇帝找不是。

    “怎麼可能?”三公主驚愕地對鄭貴妃道:“母妃,不是說太子身子弱,不能使女人受孕麼?”

    “胡說八道!”鄭貴妃第一時間斥道,“你一個姑娘家,誰和你說這種話?”雖然是事實,可是女兒還是未出閣的姑娘家,這等事情大夥心照不宣,說多了污了人耳朵。

    三公主撇嘴道:“這又不是什麼秘密,問太醫就知道了。母妃,這真奇怪,太子妃不會是……”

    “閉嘴!”鄭貴妃幾欲要昏倒,生怕她口無遮攔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忙掩住她的嘴,“不管你想說什麼,都給本宮吞進肚子裡,不然休怪母妃罰你!”若真讓她說了,她當后宮是什麼地方?屆時皇后他們反咬一口,說他們污衊,只會是他們遭殃。

    而且這后宮可不是皇后在管,她也是協理皇后管理后宮的一員,真讓這蠢女兒說了不該說的話,到時候恐怕沒人會覺得太子妃淫亂后宮,只會覺得她教管女兒不當,遭罪的是他們。

    鄭貴妃越想越氣,看向女兒的目光都有些不對。

    三公主第一次見母妃如此嚴厲恐怖的模樣兒,頓時被嚇得有些懵了,吶吶地說不出話來。幸好,這時候三皇子和五皇子求見,方讓鄭貴妃神色稍緩。

    三皇子和五皇子進殿來,敏感地發現氣氛不對,兄弟倆對視一眼,便知道可能他們妹妹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讓母妃生氣了。

    “母妃,怎麼了?”五皇子膩到鄭貴妃身邊,為她拍了拍背,為她順氣。

    鄭貴妃看著兩個兒子,嘆了口氣,說道:“沒什麼。”或許兩個兒子將女兒的智慧繼承走了,才會讓她生了個豬腦袋,蠢笨如廝。

    見鄭貴妃不說,兩人便也沒有執著詢問,反而說起了太子妃懷孕一事來。

    五皇子手端著茶盞,面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說道:“便是懷了又如何?能不能生出來還是個未知數。”

    三公主雙眼放光地看著她,鄭貴妃和三皇子默然不語。

    *****

    小青山這邊的康平長公主聽後,馬上一拍大腿,笑道:“原來是懷上了!我就說嘛,妘兒心情不好那會兒,估計就是懷上了,只是月份淺,看不出來罷了。看來阿菀是對的,咱們阿菀倒是有一張鐵口直斷。”

    見康平長公主笑得見牙不見眼,康儀長公主也頗為高興,笑道:“妘兒是個有福氣的,真是佛祖保佑。”然後她也算了一下,忍不住失笑道:“妘兒這情況也太奇怪了,旁人都是確認有喜後才會開始有反應,她這是還沒確定呢,就開始有反應了。”

    “證明這是個聰明的孩子!以後定會有大造化。”康平長公主說道,只要孟妘能懷上,證明太子能生,太子的地位又鞏固了一些,便是有三皇子等人在後頭虎視眈眈,也不怕了。

    康平長公主這話自是私下同妹妹說的,沒有傳出去,外頭卻有人也拿孟妘的情況來說嘴,不過沒人敢在明面上來說,倒也相安無事。

    得知女兒懷了身子,康平長公主便行動起來,並且將康儀長公主叫去私下商議了許久,定要保證讓太子妃肚子裡的孩子平平安安落地。

    就在人人都為太子妃有孕而高興時,阿菀卻有些神思不屬,默默地算著時間,發現衛烜已經去了一個月有餘,竟然還未有消息傳來,讓她著實擔心。

    是不是遇到什麼危險了?

    ****

    江南,秘林處。

    衛烜渾身是血地靠在一棵大樹下,腿上綁著繃帶,一雙手上也佈滿了細碎的傷痕,白晳細膩的臉蛋上沾了血和泥漬,狼狽得教人無法認出這是京城中那個囂張恁意的瑞王世子。唯有一雙眼睛如狼般犀利凶狠,教人不敢與之對視。

    周圍守著的侍衛暗暗心驚,此時衛烜的氣勢讓他們幾乎不敢靠近。

    “主子,京里來消息了。”路平走過來,將一張捲起來的字條遞給地上坐著的衛烜。

    衛烜接過看後,眼睛微微瞠大,不禁有些錯愕。

    孟妘懷孕了?

    看到這則消息的第一時間,衛烜直覺不信。上輩子,太子直到死前,並未留下子嗣,孟妘也從未懷孕,他私下讓人打探過,聽說太子身子孱弱,男子精水不繼,不能使女人受孕。

    先本他還想著,這輩子先要保住太子的性命,再傾盡所能尋找出民間的神醫為太子調理身子,怎麼著也得讓太子折騰個孩子出來,才能穩固太子的地位。可是他現在什麼都沒做呢,太子妃竟然懷孕了?

    衛烜將那張小紙條上的消息仔仔細細地看了幾遍,確認無誤後,便闔目思索,最後只能想到義拳莊的柳氏兄妹身上去。

    柳氏兄妹教導太子和阿菀練習義拳,讓阿菀的身體比上輩子還健康一些,假以時日,指不定阿菀定能像普通的姑娘那般健康——前提是沒有像上輩子那般因康儀長公主夫妻之死對阿菀的打擊和後來三公主給阿菀下藥之事。既然對阿菀都有用,或許對太子也有用罷。

    想來想去,也只能這般解釋了。

    半晌,衛烜微微笑了起來,如此甚好,太子有後,對於他們來說更有利。

    路平肅手站在一旁,見主子臉上露出笑容,心中一鬆,忍不住道:“主子,您的傷……”

    先前遭到埋伏,雖然釋數屠盡敵人,可是仍是讓他們這邊損失慘重,連著衛烜也受了不輕的傷,路平看了都心驚膽顫。那一刻,衛烜就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劍,尖銳得幾乎傷人於無形,也教人難以逼視,所使手段,讓人幾乎無法相信這是一個才十四歲的少年。

    也不知道京中有什麼消息,讓他露出驚愕的表情,不過現下看他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路平覺得是好消息,心裡也鬆了口氣,方敢上前直言。

    “沒事。”衛烜接過他遞來的水喝了口,便站了起來,對他道:“繼續趕路。”

    路平眉稍蹙起,有些擔憂地看著他,見他不以為意,忍不住抿起唇。他和衛烜一同長大,雖然為主僕,但在他心裡,衛烜便是他最敬重的人,自不願意見他如此。

    只是,衛烜決定的事情,沒人能說動他,路平只得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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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3 16:34:09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九章

    自從太子妃孟妘傳出喜信,皇莊特別熱鬧,連帶小青山這邊也跟著熱鬧起來,人來人往,皆是來給康平長公主道喜的,持續了半個多月小青山才安靜一些。

    相比他們的熱鬧,阿菀近來心情不佳,有時候總是望著窗外失神。

    衛烜離開已經有兩個月了,不僅沒回來,甚至沒有一點消息傳回,這讓阿菀忍不住猜測他是不是受傷了,或者出了什麼意外。可惜衛烜此去行蹤隱秘,甚至連消息也不會輕易傳回來,阿菀以前不清楚便罷了,現下知道他去幹危險的事情,卻沒有按時回來,差點擔心得忍不住撓牆。

    擔心了幾天,阿菀實在是忍不住了,便對康儀長公主道,她要去瑞王府別莊。

    皇帝帶著老娘和大小老婆和一串兒的孩子來皇莊避暑,既然皇帝在這裡,那些勳貴朝臣們自然也會拖家帶口地跟過來,而瑞王作為深得皇帝信任的胞弟,也帶著老婆孩子一起過來了,這也方便了阿菀。

    對於阿菀近日來的狀態,康儀長公主自是看在眼裡,忍不住微微一笑,叮囑幾句,給她準備了禮物,便送她出門了。

    對於公主娘這般爽快,阿菀只能心塞了下,然後很快便拋到腦後了。她現在已經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這個世界近親結婚是合法的,人們最愛幹的事情就是內部消化,並且美名日親上加親,若是她再堅持下去,公主娘怕又要折騰她了,所以,愛乍地就乍地吧。

    瑞王府的別莊所在的位置十分好,距離皇莊挺近的,聽說還是塊風水寶地,還是皇帝特地撥給瑞王府建別莊的地段,可見皇帝對這胞弟的寵愛。

    一個時辰左右,阿菀便到了瑞王府別莊前。

    遞了帖子後,很快便被別莊的總管迎進莊子裡。

    阿菀到來的時候,瑞王妃正帶著兩個孩子在莊子裡的水榭乘涼,六七月份的天氣悶熱,便是在郊外的莊子裡,白天時仍是燥熱不已,阿菀懷疑近日可能會有大暴雨,就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下了。

    “表姐~~”

    小正太衛焯很歡快地撲了過來,摟住阿菀的手臂晃來晃去,一張可愛的包子臉仰起來看她,問道:“好久不見表姐了,表姐是來找大哥的麼?大哥出門遊玩去啦,要過一陣子才回來~”

    在外人眼裡,衛烜是個不學無術的混世魔王,不聽太傅的話,時常翹課,專門幹一些欺男欺女、橫行京都之事,有他在的地方,便不得安生。幸好,他喜歡往外跑,有時候一跑就是一個月,美其名日出門遊玩,而皇上也准許了,所以若是他不在京,人們反而覺得京城清淨不少,萬分歡迎他往外跑。

    阿菀看了看瑞王妃,便知道她對衛烜幹什麼自然是不清楚的,只以為衛烜定不住,出京遊玩去了。

    阿菀摸摸小衛焯的腦袋,見他笑瞇瞇的,也忍不住笑起來。衛焯自幼與衛烜親近,雖不知道這種親近是不是衛烜特地縱容的,還是瑞王妃有意促成,不過衛焯倒是沒有被衛烜折騰得苦大仇深,反而養成了愛笑又開朗的性子,雖然在衛烜眼裡是蠢弟弟一個,可是那張包子臉笑起來,真的很討人喜歡。

    “表姐,天氣熱,過來喝茶。”說著,衛焯便拉著阿菀到窗邊坐下。

    十二歲的衛嫤秀秀氣氣地過來給阿菀請安,那副靦腆害羞的模樣,讓阿菀覺得她真不像瑞王府的郡主,或許是因為有衛烜這個霸道任性的兄長,所以便養成了這副靦腆的性子,避其鋒芒。

    阿菀給瑞王妃請安後,便問道:“舅舅呢?今兒不在家麼?”

    瑞王妃笑道:“王爺在皇莊呢,今兒他要在那邊伴駕,一時半會回不來,壽安是要尋王爺麼?”

    “這樣啊……”阿菀琢磨了會兒,問道:“是有事情,想問一下舅舅,表弟出去快兩個月了,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舅舅這兒可有消息?”

    瑞王妃搖頭,“這可不知道了,王爺那兒也沒接到什麼消息,許是這次烜兒去得遠一些了罷。”

    和瑞王妃說了會兒話,在她這裡得不到什麼有用的消息,阿菀便知道可能瑞王那兒也是不知道的。衛烜以前說過,好像瑞王也知道他在幹什麼,阿菀忍不住皺眉,難道瑞王不擔心麼?

    坐了會兒,阿菀便告辭離開了。

    剛出了瑞王府別莊不久,阿菀便遇到了剛從皇莊回來的孟家姐弟倆。

    阿菀撩開車窗,看到坐在馬背上的孟灃,修眉俊目,面如玉冠,和風佛來,掀起他的潑墨似的長發,一身騎裝看起來宛若一個瀟灑不羈的俠客,將那種優雅與瀟灑結合起來,形成一種極好看的氣質,讓人幾乎捨不得移開眼睛。

    “表妹這是去哪裡?”孟灃問道。

    阿菀如實回答,“去瑞王府探望舅母。”

    孟灃聽到這話,眼神微動,心裡明白阿菀估計是去打探衛烜的消息。衛烜這次去南邊辦事,原本預定一個月可以回來,卻未料到現​​下快兩個月了,還未有消息傳來,讓孟灃心裡也有些急,生怕他出了什麼事情。只是心裡再急,孟灃也不敢去打探什麼,免得讓人發現,於衛烜不利。

    這時,孟妡從馬車裡出來,對阿菀道:“阿菀,我去你馬車裡坐,和你說會兒話。”

    見她一副明顯很多話要和她說的模樣,阿菀忍不住發笑,心知她又憋得很多話要傾吐了,笑道:“那就上來吧。”

    孟灃面上含笑看著她們,朝馬車裡的阿菀道:“過些天,天氣若沒那麼熱,我帶阿妡去山里玩,表妹去不去?”

    阿菀知道他一翻好意,笑著點頭:“若是方便的話,那到時候就要麻煩表哥了。”

    “說什麼麻煩呢,你和阿妡都是我的妹妹。”

    阿菀朝他甜甜一笑,見他滿臉大汗,便拿了條未用過的素帕遞給他擦擦汗,這是丫鬟們做給她備用的,恰好能派上用場。

    孟灃笑著接過了,見帕子上沒什麼特殊的標記,便也用得心安理得,不怕衛烜知道後要惦記著宰了自己。康平、康儀長公主姐妹倆相交甚篤,兩家的孩子從小玩到大,十分親近,在孟灃心裡將阿菀當成妹妹,阿菀也是將他當成哥哥的,彼此間沒有那麼多拘束。

    “孟灃!”

    聽到聲音,孟灃抬頭看去,見到不遠處的一輛奢華的馬車,馬車車簾撩開,露出三公主艷麗的面容。孟灃眼睛微瞇,對在這兒看到三公主並不感覺到奇怪,笑容微斂,朝她微微頷首致意,便一拉韁繩,跟著馬車離開了。

    三公主坐在馬車裡,維持著僵硬的姿勢看著孟灃的背影漸漸走遠,腦袋裡亂糟糟的,只剩下剛才俊美瀟灑的少年對著馬車裡的少女微笑著接過她遞來的帕子的模樣……

    他從來沒有對她這般笑過,也從未見他接受過哪個姑娘家的東西,可是現下卻對另一個女人這樣笑,還接了她的帕子,分明是——分明是——

    “壽安……壽安……”三公主咬牙切齒,指甲掐在肉中,那種疼痛卻止不住心坎的疼,心裡嫉妒如火。

    她得不到的,旁人也別想得到!壽安算什麼?孟灃怎麼可能對她這樣笑?

    “公主……”宮女小心翼翼地喚了聲,見三公主的面容扭曲起來,越發的膽顫心驚。

    果然,就在她開口時,一個巴掌甩了過來,啪的一聲響。宮女不敢躲開,只能生生地挨了那巴掌,疼得眼淚都滾了出來。她不敢吭聲,悄悄地看過去,果然見三公主目光怨毒地瞪著自己,儼然是將那股怒氣發洩在她身上,越發的驚懼。

    *****

    阿菀不知道三公主錯將自己當成了孟灃的心上人,到了小青山腳下,便和孟家兄妹分開,失落地回了莊子。

    康儀長公主見她回來,問道:“你這是怎麼了?無精打彩的,莫不是……想烜兒了?”

    見她一臉揶揄,阿菀嘴角抽了下,說道:“沒想他。”而是擔心他。

    康儀長公主明顯不信,心下好笑,又有些心酸,覺得自己以往安排的事情奏效了。原本女兒待衛烜只當作是個弟弟,甚至對表兄妹間成親之事頗為抗拒,這兩年間似乎沒那麼抗拒了,不過她對衛烜卻仍是當成弟弟的多。

    以往覺得她將未婚夫當成弟弟來養時,還挺好笑的,心裡覺得怕是衛烜再長大一些,讓她意識到衛烜是個有擔當的男人時,她便會知道,那是要和她過一輩子的男人,而不是弟弟。可是,現在見她開始懂得掛念衛烜了,康儀長公主又有種女大不中留的感覺,開始心酸了。

    阿菀不知道公主娘想多了,見她的神色,實在是吃不消,擔心公主娘若是覺得自己仍是抗拒衛烜,估計又要折騰她,讓她明白表親之間可以成婚什麼的,趕緊跑了。

    在瑞王府那裡無功而返,阿菀忍不住嘆氣,只希望衛烜平平安安才好。

    傍晚時,阿菀發現天色有些陰了,沒有燦爛的晚霞,心裡覺得是不是暴雨將至。這段時間已經連續旱了一個月,確實需要一場大雨來緩解田地裡的乾旱,若是能下場雨是極好的,農人也盼著能來一場雨。

    到了掌燈時分,一聲雷響,然後是劈哩叭啦的雨聲響起。

    天色很快便變得昏暗,阿菀透過紗窗,隱約能看到外頭的雨勢又兇又急,氣溫也開始下降,屋子里便是不放冰塊,也並不覺得悶熱了。

    雖然現在身體好了許多,可是阿菀房裡的冰量仍是不敢放得太多,若是夏天,阿菀也覺得悶熱得緊的。現下一場大雨到來,氣溫下降,倒是舒服了不少。

    青雅拿鑰匙去開櫃子,抱了一床厚些的被子出來,對阿菀道:“郡主,今晚的氣溫有些涼,還是換床厚些的被子好些。還有,涼蓆也得撒了,不然躺上去太冰涼,會傷著身子的,公主吩咐了,要注意一些……”

    青雅絮絮叨叨的,阿菀左耳進右耳出了,撐著下巴看了會兒紗窗外的雨,隨著天色漸暗,什麼都看不到,但她仍是樂此不彼。

    等青雅鋪好了被子,阿菀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一翻,便歡快地撲到床上滾了幾圈,將原本整齊的床單都滾得亂了。被子床單等都是定期曬過太陽的,上面透著一股陽光的味道,在這種微涼的天氣中,感覺十分暖和,讓阿菀心裡都忍不住有些發軟,舒服得想嘆氣。

    “好了,我要睡了,你們也去歇息吧。”阿菀趴在床上朝她們揮揮手,覺得今晚自己會有一個好質量的睡眠。

    青雅和青環等人應了聲,放下床帳遮住了光線,又將桌子上的燈裡的燈芯剪短一些,罩上燈罩後,便退出了房間。

    今兒是青雅守夜,同青環說了幾句話後,青雅便在外間的小榻上歇下。

    才剛歇下不久,阿菀還沒睡著呢,便被窗外怪異的聲音弄得坐起身。

    就在她爬起身,撩起床帳探頭查看時,正巧見到被掩起的窗戶被人推開了,大雨挾著狂風吹進來,一個人利索地從窗口跳了進來,快速地反手將窗關上,掩住了外面的雨勢。昏暗的光線下,那人渾身濕嗒嗒的,頭髮黏在臉上,直直地朝她看過來,然後笑得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

    “阿菀,我回來了。”

    沙啞的男聲響起,正是十四五歲的少年經歷變聲期時壓抑的聲線。

    阿菀頓時失語,然後一股火氣噌地冒了起來,彎身撿起床前腳踏上的一隻鞋子往他砸過去。

    鞋子自然沒砸中他,被他乾脆利索地接住了,他奇怪地看她,鬢角邊有幾縷發黏在白晳的臉頰上,在燈光下,更襯得皮膚白得如玉,無瑕而美好。

    然後阿菀又撿起另一隻鞋子砸過去。

    同樣被接住了。

    等阿菀要赤腳下床時,窗口的人趕緊走過來,拖著一襲濕嗒嗒的衣服,伸手將她按住,“地上涼,別下床。”

    阿菀臉色有些難看,牙齒磨了磨,怒道:“你幾時回來的?”

    “方才。”

    “沒回瑞王府別莊?”

    他歪首看她,還朝她笑得特別地燦爛:“回別莊做甚?”

    阿菀:“……”

    被他弄得頭疼,阿菀只得趕他去將身上的濕衣服換下,只是這裡是她的閨房,誰會想到他會在雨夜中夜探姑娘家的閨房,淋得像落湯雞,自然沒有他能穿的衣服。於是阿菀如同向年前那般,遞了條被單給他。

    衛烜也不介意,當著她的面就要脫衣服時,見她掄起枕頭要砸過來,不甘不願地走向屏風。

    “反正以後也會看的……”他嘀咕著說,他都不介意讓阿菀看了,等成了親以後,都要袒裎相見的嘛。想到這裡,被大雨淋得冰冷的臉蛋上浮現幾許紅暈,年少的身體隱隱有了些反應。

    外面的雨勢正大,嘩啦啦的雨聲讓阿菀沒聽清楚他的嘀咕,下意識地問了一聲:“什麼?”

    “沒什麼。”

    這時,門被響了幾下,就聽到青雅的聲音響起:“郡主,您怎麼了?”

    見青雅被驚動了,阿菀瞪了屏風處一眼,清了清喉嚨道:“沒什麼,是雨聲太大了。”

    青雅打發後,便見衛烜披著薄被單出來了,一頭長發濕嗒嗒地垂落在身後,看得阿菀又是一股子怒氣往外冒,只是見他一雙眼睛蘊著某種期盼看著自己,披著被單的模樣就像個慘遭蹂躪的漂亮姑娘時,硬生生憋下那股想罵人的衝動,招手將他叫了過來。

    衛烜見狀,馬上想爬她的床,被阿菀無情地拒絕了。

    “坐下。”

    衛烜只得委屈地坐到腳踏上,不過等阿菀拿著一條巾帕為自己擦頭髮時,唇角的笑容又揚了起來,昏暗的燈光下,他的笑容頗為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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