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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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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何堪]聯手幹票大的(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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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9 00:45:39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回  火藥

      一步、兩步、三步……十九、二十、二十一……

     「客官,您怎麼還在外面,當心凍著!」

      店伴的聲音驀然在窗後響起,邵萱萱扯了扯嘴角,乾笑了一聲:「屋子裡悶。」店伴露出「你神經病吧」的表情,搖著頭走開了。

      邵萱萱仰頭看了一眼仍舊亮著的客房,人影憧憧,聲音卻完全聽不到了。

      她縮了縮脖子,走回到屋子裡,在椅子上傻坐。

      燈花爆了又結,樓上的房門終於「吱呀」一聲打開了。邵萱萱迅速抬頭,就見秦晅從二層的走廊那冒出頭來,招呼小貓小狗似的揮了下手。

      尼瑪!

      罵歸罵,人還是要上去的。

      邵萱萱抬腳走到一半,想到什麼,轉而再次溜躂到後院,正看到一個人在松林外一閃即逝。

     「方硯!」

      邵萱萱叫了一聲,下意識往前多走了一步。可惜已經晚了,雪地上空蕩蕩的,他上樓前留下的腳印已經淺得快要看不出來了。

      果然還是錯過了,邵萱萱歎了口氣,正要轉身,卻又聽到林子裡傳來一聲低低的忽哨。

      她愣了一下,轉頭心虛地往樓上的客房望了一眼,小跑著往松林跑去——才跑了兩步,兩腳都陷進了鬆軟的積雪裡。

      她一邊艱難地將靴子從雪地裡拔出來,一邊焦急地望林中望去。

      雪花紛飛,白色的枝椏和白色的地面融為一體,哪裡分辨得出什麼。

      好不容易深一腳淺一腳走到地方,早已人去林空。只樹下淺淺的兩個腳印還端端正正留著,邊上放著個小小的皮袋子,袋口緊縛著。

      邵萱萱張望了好一會兒才走上前,拾起袋子。

      皮袋子柔軟異常,裡面是數十顆鵪鶉蛋大小的光滑丸子,邵萱萱好奇地拿起來晃了晃,似乎不是實心的。

      傳說中的蠟丸?

      可這東西看起來也不像蠟呀。

      邵萱萱拿著這袋子寶貝,因為篤定了是方硯留下的,好奇心就尤其的強烈,恨不得能找個手機拍了傳網上問問到底是什麼東西。

      再或者,用「奶白色」、「圓球」、「空心」的關鍵詞搜一搜百科!

     邵萱萱原地轉了好幾個圈,忍不住又抬手在樹幹上輕磕了一下,只撞下來稀稀落落的一點積雪。

      人家談戀愛都是留信物、留情書的,這幾個小球……難道是本地的特色零嘴?

      類似現代社會的巧克力什麼的……留給她甜甜心?

      她猶豫著湊到嘴邊,正想著是該試舔一下還是直接咬下去,身後驀然傳來一聲叱問:「你在這裡做什麼?」

      邵萱萱嚇得整個人一哆嗦,手裡的小球就那麼「啪」一聲扔了出去。

     「我……」

     「砰——」

      巨大的火光驀然亮起,邵萱萱只覺身後一股大力襲來,隨即就被撲倒在地上。爆炸帶來的巨大聲響引得松枝上的積雪紛紛落下,「撲簌」聲不絕於耳。

     「你哪兒來的火藥?方硯給你的?」

      邵萱萱整個腦袋都埋在積雪下,哪裡說得出話來,只緊攥著那隻小袋子掙扎著想從雪地裡出來。

      炸藥!

      臥槽好端端的為什麼要送這種東西!

      留炸藥給人也不說清楚,好歹寫個條子啊!

      剛秦晅要是沒來,真讓她塞進嘴裡咬,估計整個腦袋都得炸飛了吧!

      邵萱萱千辛萬苦從積雪裡爬出來,第一件事就是把那隻小皮袋子放得遠遠的。秦晅壓在她身上,受到的波及更大,身上、腦袋上都是積雪,臉頰上還多了兩道擦傷。

      邵萱萱這才發現,這小小的火藥丸裡居然還藏了鐵渣子,真要是被炸到,肯定要多慘就又多慘。

      秦晅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撿起地上的皮袋子,拽著她就往外走。

      邵萱萱心裡多少有些發慌,「去、去哪兒?」

     「鬧出這樣大的動靜,留這裡等著秦子逾來捉你?」秦晅一邊說一邊往馬廄走去,蕭謹容等人早已經被驚醒,此時已經把馬匹牽了出來,劉簡身後的少年甚至連兵器也亮了出來。

      店伴和掌櫃早就躲了起來,其他房客見了他們這樣,也緊閉房門不敢噤聲。

      見他們出現,蕭謹容率先將韁繩遞了過來,輕聲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了。」秦晅回頭狠瞪了惹禍的邵萱萱一眼,點頭,翻身上馬。

      馬嘶聲在雪夜裡傳得老遠,隱約似有騷動傳來。

     「這些火藥是他們的軍中禁制,」一名手下以為是秦晅將火藥丸給了邵萱萱,滿腦子都是紅顏禍水的念頭,忍不住就跟蕭謹容抱怨,「殿下怎麼能給她拿來玩啊!」

      蕭謹容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望向已經策馬奔到前面的秦晅和邵萱萱。

      這位儲君殿下並不像是沉迷女色的人,但出了這樣的事情,居然還帶著她……他輕歎了口氣,揚鞭在馬臀上狠抽了一下。

      只希望自己沒有押錯寶,跟錯人。

      雪又漸漸下大起來,馬兒越奔越慢,得要下狠手抽才驅得動它們。邵萱萱將臉埋在秦晅背上,那一聲聲呼嘯而過的皮鞭破空聲在耳畔炸響,卻沒落在她身上。

      身下的馬顛得厲害,喘息聲大得不行,這種顛簸不同於無生命的引擎,每一下都帶著劇烈的動物心跳聲。

      第一匹馬倒下時,劉簡早有準備地將一同帶來的另一匹驅趕到他們身邊。

      秦晅拎著她一個起落就再一次落到了馬背上。

      死去的棗紅色公馬韁直在雪地上,很快就被甩到身後,漸漸成為一個模糊的小點,最後徹底消失不見。

      邵萱萱突然就懂了方硯留給她這些的目的,在這個世界上,處處雷池,步步殺機,稍不留神,便要像這匹公馬一樣,為奴為僕,供人驅使,最終橫死荒原。

      她攥緊了拳頭,額頭抵在秦晅背上,側頭回望茫茫雪原。

      為什麼要在這樣的地方相遇呢?

      她咬緊了牙關,眨了好幾次眼睛才把眼淚忍回去,然後突然聽秦晅無不譏諷地道:「他若是因此敗露了身份,都是拜你所賜。」

      那聲音雖然不高,卻銳利異常,銀針入海一樣波瀾不驚,卻讓正在這片海波下的邵萱萱整顆心都懸了起來。

      邵萱萱忍不住攥住他胳膊,頂著凜冽的寒風蹭到他耳朵邊:「那你讓他回來呀!」

     「火藥方子都沒拿到,地圖也沒拿到,回來做什麼?你以為人人都同你一樣廢物?」

      邵萱萱愣了一下,緩過神來:「火藥,什麼火藥方子?會爆炸的火藥配方?那就是硫磺、炭粉和硝啊,小學生都知道的常識,你還要什麼配方?!」

      秦晅揚起的鞭子停滯在半空中,「你當真知道?那之前……」他可記得她吹噓過她老家武器的厲害程度,結果真讓她畫圖紙、具體描述,又含含糊糊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了。

      邵萱萱雖然心虛,但見他臉上有緩,還是頂著朔風大聲道:「那時候你人品那麼壞,想也知道不會拿這些東西做什麼好事,我當然不會告訴你了!」

      她這一嗓子嚎得嘹亮異常,震得身後的蕭謹容和劉簡都一臉呆滯。

      蕭謹容:「……」

      劉簡:「……」

      紅顏禍水啊!

      色字頭上一把刀哇殿下,您看她都當著您面撒野了還不給掄馬下去!

      秦晅倒是真想把人扔下去拖行個幾百米教訓一下,但邵萱萱本來就夠笨得了,萬一這麼一虐待把火藥配方給摔忘了,就損失得有些大了。

     「敬之,咱們到哪裡了?」

      太子問話,蕭謹容自然不敢怠慢的。

     「回殿下,快到暨州地界了。」

      秦晅沉吟片刻,再一次大力揚起鞭子:「繞過去,去風沙城。」

     「這……風沙城當年……」蕭謹容欲言又止地看了邵萱萱一眼。

      邵萱萱正為了避風雪側過來,正好看到他微妙的神色。

      風沙城,什麼地方,很恐怖嗎?

      蕭謹容乾咳了一聲,輕聲道:「聶姑娘不記得了?那伽雲寺,總是還有印象的吧,那可是您祖母靜修的地方。」

      邵萱萱愣在那,思緒千回百轉,終於回想起一點關於「伽雲」兩個字的印象。

     「師姐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治好的。」

     「咱們回伽雲去,師兄不走,我也要帶你走!」

      那是,屬於聶襄寧和俞嫣初他們的回憶。

      跟她邵萱萱,倒是沒有什麼瓜葛。

      身下的馬再次狂奔起來,馬鞭劈開空氣的聲音淒厲而沉悶,落到馬背上,像是鈍刀子割在皮鼓上。

     「你把火藥方子寫出來,我便讓他回來。當然,也只是回劉簡手下,可不是哪裡都能去的——起碼老太太死之前,都別想進光明正大的在皇宮露臉了。」

      邵萱萱聽到身前的人這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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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9 00:46:47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一回  血吻

      邵萱萱真以為風沙城是一座城。

      但這地方連斷壁殘垣都少得可憐,說是一座昔日城池的遺跡還差不多,連俞嫣初口中的伽雲寺都燒得只剩下幾尊焦黑的佛像。

      朝陽初升,那一點猩紅在地平線盡頭的半隻佛頭處緩緩升起。

      蕭謹容突然向秦晅行禮道:「恭喜殿下,臥佛含丹,乃是大大的吉兆。」

      秦晅隨著他的視線望去,正望見殘留的那點寺牆下枯死的木樁。這點起伏正好擋住了佛頭殘缺的半張臉,彷彿真的只是睡去了一般。

      然而,只要再往前幾步,就能看到那殘缺的半張臉有多淒慘。

      馬都跑累了,沒什麼力氣地站著,邵萱萱小心翼翼地從馬背上滑下來,揉揉酸脹的腰背,也看向東面緋紅的地平線。

      吉兆?

      臥佛?

    那位菩薩明明原本應該是尊坐像吧,不能因為腦袋掉到地上,就喊他臥佛吧……蕭少爺為了拍馬屁,也是夠拼的。

      不過,不知是不是錯覺,邵萱萱覺得這個地方的氣候可暖很多,地上連積雪都薄了。

      秦晅席地坐下,讓手下拿了紙筆,招呼邵萱萱過去。

      邵萱萱心頭一跳,縮著脖子走過去,裝傻道:「幹嗎?」

      秦晅挑眉:「你說幹嗎?」

      邵萱萱乾笑,瞥了不遠不近站著的蕭謹容一眼,湊近了輕聲道:「我不知道比例誒,就列個名字行不行?」

      她陡然湊近,氣息幾乎都噴到了秦晅臉上。

      秦晅怔忪地看著近在咫尺的臉龐,討好的笑容把眉毛和嘴角拉成了好看的弧度,黑亮的眼睛倒映自己漠然的表情。就在不久前,她還一臉不捨地回頭去看遠去的松林……

      這人,能在冰天雪地待上半天就為了等著見一面,一轉頭,卻又似什麼都忘記了一樣。

      天性涼薄,沒心沒肺,形容的大約就是這樣的人。

      叫這樣的人看上,卻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秦晅想得入神,邵萱萱卻還在等著他的答案呢,抬手在他眼前晃了好幾下,嘟囔道:「一個大男人,就不能乾脆一些,老這麼不說話吊著人什麼意思嘛——你剛不是說了,只要我寫出來,就讓方硯回……」

     「我說的是火藥方子,是不是我昨天沒揍你,骨頭癢了?」

      邵萱萱噤聲,舔了舔筆尖,吭哧吭哧地寫上「炭粉、硝粉、硫磺粉」幾個字。

      她小時候也是拆過小鞭炮的,比例不對其實也不要緊,總是能試出來的。

      秦晅拿起紙條看了一會兒,遞給蕭謹容。

      蕭謹容顯然是個懂行的,盯著看了片刻之後,遲疑道:「炭粉、硫磺……這硝……難道是指地霜?」

      秦晅沒吭聲,蕭謹容卻想通了他要過風沙城的原因——風沙城附近全是鹽鹼地,淡水稀缺,鹽湖卻多,如今天寒地凍,鹽湖乾涸,湖床上便都是白如霜雪的地霜。

     「臣這就派人去尋湖撈硝!」

      秦晅讚許地看向他,聰明人就是這點好,話不用說全,一點便透。

      劉簡等人尋了一處破敗的民宅,拿殘樑和佛像堵住破洞,生火造飯。秦晅靠著斷牆看著他們忙碌,邵萱萱挨著他邊上站著,臉上閃過一絲不忍。

      秦晅古怪地笑了一聲:「你這人也是奇怪,說你心腸軟,才跟人山盟海誓,回頭就給忘了吧。說你涼薄,幾塊泥坯塑像拿來擋個風也跟踩了你尾巴似的。」

      邵萱萱給他說得噎住,偏開頭結巴道:「說什麼啊——」

      秦晅盯著她的側臉,少女優美的頸部曲線在晨曦中漂亮的猶如曲項的天鵝。

      電光火石間,他想起了那具在黑暗中抽搐然後逐漸靜止、冰涼的少女軀體……不知道她長著怎麼樣的眼睛、鼻子和嘴巴。

    「說你沒良心,人家把命一樣重要的東西交到你手上,你卻連把那些火藥收在懷裡也不敢——我沒說錯吧?」秦晅聲音不高,恰好足夠讓她把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邵萱萱臉還是那麼固執地側著,耳朵卻因為羞愧而漲得通紅。

      她自己的脾性,她是知道的。

      秦晅說山盟海誓固然誇張,但是這樣轉頭就把方硯的生死「置之度外」,確確實實就是下意識的行為。

      誰也沒規定,喜歡就得喜歡到超過自己的程度。

      她邵萱萱談了這麼多場戀愛,哪一次也沒徹底忘了自己。

      方硯長得合胃口,方硯溫柔體貼,方硯出現的正是時候……方硯也不過是她那麼多次動心裡稍微特別的一位。

      在她的觀念裡,命是要比什麼愛不愛更值錢的。

      秦晅盯著那只緋紅的耳朵,心裡像被籐蟲身上的藥草磨著一樣難耐。雪山上的擁抱和眼淚還清晰地留在他腦海裡,她這種人,動一刻心就跟吃一口飯一樣容易。

      難得的是竟然也會因為自己的涼薄而羞愧。

      行己有恥,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

      卻不知她知恥之後,多久緩回來繼續沒心沒肺。

      擁抱住自己的那一刻,心裡……大約也像看著佛像一般滿腔憐憫吧?

      秦晅驀然蹙緊了眉頭,心頭火起,抬腳就踩在她靴子上。

      邵萱萱疼的大叫出聲,什麼羞恥、慚愧瞬間就都飛走了:「你有病吧!有病吧!踩我幹嘛!」

      嚎完這一嗓子,才發現劉簡等人都冷著臉站了起來,齊齊往這邊看來。

      秦晅黑著臉瞪了她片刻,驀地伸手掐住她臉龐,狠狠地一擰。

      劉簡等人面面相覷,隨後便又沒事人一般重新忙碌了起來。

      邵萱萱被擰得臉頰上紅了一大塊,還不敢叫,齜牙咧嘴地捂著臉蹲下來。秦晅本想去看看蕭謹容等人是不是回來了的,見她這樣,拎起袍角也蹲了下來:「怎麼,還不服氣?」

      服!

      服氣死了!

      邵萱萱捂著腮幫子不說話。

      秦晅就喜歡她這樣安靜乖巧的模樣,腦袋垂著,白皙的脖子露在寒風裡,手摸上去,能感受到心臟的跳動。

      邵萱萱嚇了一跳,掙扎著就要起身。

      動手動腳幹嘛啊!

      秦晅拿餘光掃了一眼埋頭苦幹的劉簡等人,一把將人拽住,扯著領子拉到面前,仰頭將嘴唇貼了上去。

      他的嘴唇白而薄,又不愛說話,連紋路都淡得不像話。

      邵萱萱直覺貼上來的不像人的唇瓣,下一秒,下嘴唇就被狠狠地咬住,用力到破皮流血。

     「你說孤好看,還是方硯好看?」

      邵萱萱睜大眼睛,瞪著他,掙扎都停止了。

      少年漂亮的眼眸離得極近,眼睫毛又黑又長,扇子一樣半遮住眼睛,鼻樑高挺,幾乎貼住她鼻子。

      漂亮當然是漂亮的,可性命為重,哪裡顧得了風流和美色。

      邵萱萱下意識就搖了下頭,牙齒猛然被他鋒利的白牙狠撞了一下,上嘴唇也被咬住了。

      他倒是沒用全力,只威脅意味十足地瞇著眼睛,抬高了眉毛。

      邵萱萱整張臉都僵住了,這要是被人拍到,肯定得上頭條,比被王八咬住嘴唇的那個小伙子的照片點擊率還要高!

      她吃力地從牙齒縫裡擠出話,妄圖讓秦晅冷靜下來:「你——好——看,你——帥,你——最——帥!」

      秦晅看著她亂轉的眼珠子就無名火蹭蹭蹭冒起,也不管她到底說了什麼,牙齒一闔,照樣咬出血來。

      吃早飯的時候,邵萱萱整個人都在哆嗦。

      劉簡燉了羊肉湯,泡了北地特產白麵饃進去,又能暖身體又管飽,連蕭謹容這樣文弱的公子哥兒都吃得噴香。

      邵萱萱整個嘴唇都是腫的,張大了疼,緊閉著也疼,就是叫冷風隨便那麼一吹,都痛得不得了。

      喝一口羊肉湯,得緩個半小時才回過神來。

      實在太他媽疼了!

      那壓根不叫吻,叫啃!

      皮都破了好幾處了!

      想到這裡,邵萱萱又禁不住有點臉紅,這裡就她一個女的,嘴巴腫成這樣,看著就很曖昧。

      劉簡他們幾個是看到的,雖然尷尬吧,好歹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蕭謹容和他手下那欲言又止的探究眼神最過分,搞得她跟秦晅剛在這破地方胡天胡地亂搞了一樣。

      這麼冷的天,這麼破的房子,哪個神經病會這麼不要命啊!

      邵萱萱簡直想站起來把事情經過詳詳細細說道一遍。

      她憤憤地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又過了一遍,發現還真挺不好解釋的。

      她心裡是明白的,秦晅這樣的類似親暱舉動多了去了,情欲成分不高,獨佔欲的味道有點,最主要的還是享受自己一手掌控一下,所有人都得乖乖聽他的那種變態快樂。

      但是,蕭謹容他們會這麼想?

      他們肯定以為她欲蓋彌彰!

      她愁苦地歎了口氣,立刻又摀住了嘴巴。

      秦晅解決完一大碗肉湯,毫無人性地宣佈:「你也吃完了吧?吃完了就幫著收拾收拾,過來準備試一試方子。」

      吃飽了你妹啊!

      嘴巴上全是血,捂了半天才止住,一共就喝了兩口湯!

      完完全全沒有飽!一點兒也沒有飽!

      不顧她的眼神控訴,秦晅站了起來,接著是蕭謹容,接著是劉簡……噹啷一聲,邵萱萱聽到了勺子刮在空鍋底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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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9 00:47:00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二回  懵懂

     「咳咳咳!」

      劉簡被濃煙嗆得幾乎睜不開眼睛,退開好幾步才問邵萱萱:「直接用火燒不行,幹嘛要這樣麻煩?」

      邵萱萱捂著空癟的肚子,一臉不耐煩(沒辦法,解釋就要說話,說話嘴巴也會疼):「你懂什麼呀,這是最早搞工業革命的英國人發明的辦法,這樣炭化的木炭品質高。」

      秦晅瞧著被苔蘚皮覆蓋得嚴嚴實實的木炭堆,皺眉道:「那得幾天才能好?」

     「量大的話,起碼要兩三天了,咱們就這麼幾根,等到天亮就能刮炭粉了——你們造火藥是想要軍用吧,軍用就得規模化生產,要不然怎麼保證質量?」

      邵萱萱有些慶幸自己當年沒少死記硬背,大道理一套一套,說起來超能忽悠人的!

      秦晅果然被她說服了,挨著她蹲下來,把蕭謹容等人從鹽鹼湖那收集來的硝石遞到她眼前:「那這個呢?」

      邵萱萱噎住,轉開視線道:「硫磺呢,沒有硫磺也不行呀。」

      秦晅看了劉簡一眼,劉簡在包袱裡掏了半天,掏出好幾隻瓶子:「我這裡備著了。」

      邵萱萱:「……」

      秦晅拍了拍肩膀:「好好幹,幹完了給你準備吃的。」

      邵萱萱大力地嚥了一下口水,換來他瞭然的一個微笑:「或者,你親孤一下,賞你半個饅頭?」

      這一下,輪到劉簡和蕭謹容無語了,他們還算老練,臉上神色繃住了,忙著點火燒碳的那位臉皮薄、歷練不夠,登時就噴笑出來。

      劉簡隨手撿起一把積雪扔過去:「幹你的活!」

      邵萱萱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的,打的明明不是她,為什麼她覺得這麼尷尬呢!真是日了狗了!

      秦晅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指往前挪了挪,扯了扯她髒兮兮的衣襟:「蹭了什麼上去?」

      邵萱萱很想把這手拍掉,但餘光瞥到蕭謹容等人的側影,又強忍住了。

      他力氣大,武功高,小弟還多。

      還是識時務一點吧……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飢餓真是太難忍受的東西——尤其是吃的就在不遠處,明晃晃看得到的時候。

      邵萱萱有些後悔學什麼英國佬了,拎著根柴火從火堆裡扒拉了根沒燒盡的半炭化木條出來,拿匕首刮炭粉。

      秦晅瞭然,但還是惡意地問:「劉簡他們還沒忙活完呢。」

      邵萱萱埋頭苦幹,一聲也不吭。

      劉簡隨身帶著的硫磺本來就是粉末,鹽鹼地那弄來的硝石大部分成分是硫酸鈉,被當地人換做地霜,自然是因為……邵萱萱的手驀然頓住了。

      硫酸鈉……這特麼是芒硝啊!

      火藥得用火硝,火硝裡面才有硫酸鉀,威力才大!

      半桶水就是這樣,關鍵時刻必然掉鏈子……邵萱萱心裡有些慌亂,捏了些粉末到火堆旁,心裡默念:「紫色紫色紫色紫色!」

      鈉特有的黃色焰火一下子就冒了起來。

      真是不想來什麼,就偏偏來什麼!

      會不會是雜質太多啊?

      邵萱萱心裡有些亂,往秦晅身邊靠了靠,壓低聲,「那個啊,等會試出來,要是威力不太大,還有飯吃嗎?」

      秦晅的眉頭又一次蹙緊了,狐疑地盯著她:「你什麼意思?」

      還能有什麼意思,想早點吃飯的意思啊!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

      她硬著頭皮撥了些粉末拌在一起,也沒心思算什麼比例,點了火上去,「嗤啦」一聲,便熄滅了。

      秦晅的臉色有點難看,邵萱萱訕訕的:「比例不大對……呵呵……」

     「那便繼續試吧。」

      邵萱萱吁了口氣,埋頭又搗鼓了會,燒是燒得起來的,無奈就是個啞炮,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跟齊王那邊的火藥丸子誰強誰弱。

      邵萱萱這頓早飯,便跟不斷高昇的太陽一樣毫不留戀地離開了佛陀的嘴巴。

      最坑爹的是午飯看樣子也是不會有的!

      秦晅聽她火硝、芒硝解釋了半天,只丟給她一句「那就等湊齊了東西再試」。至於什麼時候吃飯,他們都已經收拾東西準備上路了。

      邵萱萱背著自己的小包袱,不大情願地跟著秦晅上了馬。

      秦晅見她一副病怏怏的樣子,難得仁慈地拉她上馬,嫌棄道:「騎馬都學不會,信你也是我傻。」

      邵萱萱餓得沒力氣反駁,只牢牢抱住他後背,心想可別被顛下去。

      秦晅說了兩句沒得到回應,揚鞭催馬狂奔。

      他們這一路行來,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劉獻嶼受傷,此時正在暨州城修整,若按原來的安排,早該趕去與他們匯合了。

      邵萱萱被顛得頭昏眼花,下馬時都是靠著秦晅抱下來的,人餓了就特別畏寒,縮在秦晅懷裡哆嗦成一團。

      連蕭謹容也覺得她的情形有些不對,頻頻轉頭來看。

      入城之前,一行人整理了下行裝。他們一路風塵僕僕,之前的喬裝都掉得七零八落的,蕭謹容手巧,割了些頭髮給眾人做了假鬚髮。

      秦晅拿熱羊奶化了點麵饃,端到邵萱萱身邊時,恰好見她睜開眼睛。

     「現在知道餓了?」

      邵萱萱卻誤會了他的意思,兩隻眼睛直勾勾看著熱騰騰的碗,心道小變態真是惡毒啊,不給吃就算了,還非要到她面前來炫耀。

      但就是這樣死逼著,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弄不出來就是弄不出來啊。

      何況她還不是那個巧婦,只是憑著那點有限的化學知識在瞎貓撞死耗子。

      秦晅還在嘀嘀咕咕說著什麼,淡色的薄唇不斷開翕著,隱約可見編貝一樣的白色牙齒。

      反正長得也不錯,親一下,也不算吃虧吧。

      還能換飯吃,名副其實的秀色可餐……

     「怎麼不說話?」秦晅推了她一把,「當真不要?」

      邵萱萱猛地伸直胳膊一把摟住他脖子,蒼白到有些發青的臉急速靠近。紅腫的唇瓣擦過他嘴唇後,她似乎猶豫了一下,才果斷地在他臉頰挑了個位置,「吧唧」親了一大口,將碗搶了過去。

      秦晅怔怔地看著她埋頭苦吃,因為嗆到肩膀還蝴蝶振翅似的抖了好幾下。

      被親的地方還殘留著濕潤的觸感,嘴唇發麻……這突如其來的吻連個準備的時間都沒留給他,一時令他有點受寵若驚。

      秦晅咬緊了牙關,克制著想要將碗奪回來的衝動,反覆地說服著自己:這就是一隻兔子,膽子小,不能這麼一路嚇到底。

     「殿下,臣已經同劉三那邊搭上線了,您看您是現在過去,還是……」

      秦晅扭頭,正對上低垂著腦袋的蕭謹容。

     「天都快黑了,自然現在就去。」

      有了劉獻嶼做接應,進城幾乎毫無阻攔。

      太子這一趟出行,雖然不曾大張旗鼓,但也不算微服出巡,排場還是不小的。臨時行宮設在府衙不遠的豪宅大院裡,僕從無數,燈火通明。

      秦晅換了衣服出來,就見邵萱萱低頭在那戴帽子。

      他瞧著她身上灰撲撲的衣服就有些不悅,幾步邁上前,抬手就要扯她腰帶:「誰讓你穿這個了?去換了!」

      邵萱萱嚇了一跳,內侍帽子都扔了,兩手緊抓住腰帶:「幹什麼呀!」

      秦晅也沒放手的打算:「這又不是宮裡,你穿成這樣幹什麼?急著告訴別人你不是男人?」

      你妹啊!

      老子本來就不是男人!劉簡都消失回去做他的暗衛了,老子怎麼就不能當回那個因為近身伺候太子而偶爾被人塞點東西,被小丫頭討好地叫一聲邵公公的小太監了!

      內侍服不比兵士的盔甲,內造的東西再好也是布做的,秦晅力氣又大,腰帶扯了幾下就鬆了。

      邵萱萱苦著臉抓著衣襟投降:「那穿什麼?我就找到這麼一件合身的呀。」

      秦晅這才停手,沉吟片刻,道:「你非要穿著這個也行……」

      邵萱萱聽到那個拉長的尾音就覺得不妙,警惕道:「還有什麼條件?」

      秦晅眼睛露骨地在她身上掃了一圈:「你身上還有什麼值錢的?連身衣服都是我給的。」說罷,在她腰上狠掐了一下。

      邵萱萱整個人都僵住了,果然不是錯覺啊,這幾天……小變態確實有點不大對對勁的。

      硬要形容的話,就跟……就跟發情期到了似的,一有機會就動手動腳的,還特別理所當然,特別赤裸的。

      見她不吭聲,秦晅說得更直白了:「又不是沒做過,何必一臉不情願的?」

      除了臥槽,邵萱萱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

      就算你在古墓裡活到老死,長長久久過了一百年,好歹看看你自己這具身體的的年紀,再看看聶襄寧的!

      小姑娘都沒來過例假呢!

      而且昨天你不是還譏諷我沒良心,對方硯不夠癡情,轉個頭就要一起OX¥&%是幾個意思啊!

      邵萱萱一而再再而三的走神在秦晅看來,其實是有那麼點挑釁的——少年人的身體最容易衝動了,童年過得太淒慘的人又偏激愛鑽牛角尖——他堂堂一個太子,就是上輩子也是有資格住大陵墓主墓室的人,難道還比不上小小一個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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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  歸隊

      太子此次北上,奉的是剿除匪亂的名義,但明眼人一看,就覺得皇帝有點過於小題大做。

      歷朝以來,哪個皇帝會讓儲君身陷險地——便是皇帝御駕親征了,太子也是要留在宮中監國的。

      區區幾個流寇,犯得著要太子親征嗎?

      帶著那幾千精兵出來,流寇是打得過的,撞上齊王那十幾萬大軍,簡直就是雞蛋碰石頭。

      是以,劉獻嶼到了暨州就不敢再往北了——流寇當然是擒獲不少的,大半卻都是北地前來刺探的叛軍。

      暨州太守和都尉也是如臨大敵,把個暨州城防得如鐵桶一般,唯一鬆了口氣的,就是劉獻嶼了。

      他日日守著假太子怕露陷,如今迎回來正主,腰桿都硬了不少。

      是以,一聽說太子要來看他,躺在床上翻了半天身,最終還是決定不起來了。

      他是傷患耶,誰見過活蹦亂跳的傷患啊!

      蕭謹容本來已經坐下了,見他那架勢,不露聲色地起身,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劉獻嶼氣息孱弱地揮揮手:「有勞蕭兄了。」

      蕭謹容無奈搖頭,大步往外走去。

      劉獻嶼於是安安心心躺在那,一直等到小廝送來確切消息,秦晅的腳步聲到了門外了,才裝模作樣地要爬起來。

      按他原來的計較,殿下肯定立刻阻止,並且表示劉愛卿勞苦功高,好好養病,回去必然有重賞!

      結果他人都整個坐起來了,秦晅還在扭頭看外面,「端個藥都能灑了,你還有什麼用?」

      劉獻嶼騎虎難下,只得順勢爬起來準備下床——明明腳都邁進來了,一直盯著外面幹什麼了!你不是來探病的麼?!

      他乾咳一聲,半個屁股還挨在床上:「臣——」

     「去廚房端碗新的來!」

      劉獻嶼無奈,只得爬起來,跪倒行禮。

      秦晅扭頭,隨口說了句「免禮」,又一次轉過頭催促:「快去。」

      臥槽!

      劉獻嶼一邊爬起來一邊忍不住去看他身後那個笨手笨腳的到底是那個傻逼,嘴巴也終於閒不住了:「殿下,你們怎麼現在才來呀……」

      老子屁股都叫人踢腫了,後背還中了一刀,身先士卒哇!

      秦晅這才把注意力放他身上:「好好躺回去,怎麼連鞋子也不穿?」說著視線就往早就跪倒在地的僕從那掃去,衝著外面那個「傻逼」的火氣也帶了進來,「連人都伺候不好,養你們有什麼用?」

      唬得僕從們一個勁地磕頭,完全不知道「閉門休養」幾天的太子殿下怎麼一出來見人,就這麼大火氣。

      劉獻嶼訕笑:「不怪他們,我自由慣了,呵呵呵……。」

      秦晅上下打量他:「這段日子辛苦你了。」

      劉獻嶼心裡有點小憂傷,果然就是要躺著起不來效果才好啊,這麼輕飄飄的一句安慰……他吸吸鼻子,立時就決定換個方向,往英勇帥氣的路子上走。

     「不辛苦,小傷而已,叛軍那邊的人才慘,哈哈哈哈,都叫臣打得找不著北了!」

      秦晅的面色古怪起來,扭頭望了一眼跟著進來打算替手下道歉的劉簡,劉簡倒是很鎮定。世家少爺都愛吹牛,呵呵,吹吧,吹完他也不用道歉了。

      反正,方硯是暗衛,一般情況下也不拋頭露面的。

      劉簡十分護短的想。

      秦晅果然也不戳破,坐著聽劉獻嶼自吹自擂了半天,又問了些軍中近況,才見邵萱萱端著重新煎好的藥進來。

     「啊,聶……」劉獻嶼好歹把「姑娘」兩個字給嚥了下去,接過藥咕嚕嚕就往下灌。

      邵萱萱偷眼去瞥秦晅,他正低頭啜茶,面色漠然,似乎剛才的曖昧和找碴都不存在似的。

      劉獻嶼只道能讓風流的小太子到哪兒都帶著的人,總該是非常重視的,使了眼色讓僕從給她搬個椅子。

      秦晅放下杯子,不輕不重地瞪了他一眼。

      劉獻嶼瞬間就給瞪得有點迷糊了,哎,坐都不給坐,又鬧彆扭了。視線落回到空藥碗上,猛然反應過來——原來在門外一直挨罵的傻逼,就是她呀!

      伴君如伴虎,伴君如伴虎!

      劉獻嶼乖乖找了椅子坐下來,不敢多管閒事了。

      邵萱萱倒是對他們坐自己站的待遇習慣了,屋子裡有地龍呢,暖烘烘的,站角落也不冷。

      蕭謹容在外頭轉了一圈,又被請了回來——見劉獻嶼居然坐在椅子上,沒繃住笑了出來:「劉三你背上的傷不打緊了?」

      劉獻嶼苦逼地瞪了他一眼,蕭謹容只作不見。

      暨州城是不能久待的,這裡跟齊王的大本營實在是太近了。但就這麼回去,也是不妥。

      劉獻嶼算了算這一路行來的戰績,嘀咕道:「不如咱們乾脆跟暨州借兵,趁夜奇襲,打他個措手不及!」

      蕭謹容失笑:「沒準人家就等著來個甕中捉鱉,順便將暨州也連窩端了。」說罷,瞥了邵萱萱一眼,「這裡可有不少聶如壁的舊部。」

      劉獻嶼啞然。

     「那敬之的意思呢?」

     「依我的想法,陛下也不可能真指望咱們這幾千人能將改變邊疆局勢,剿匪自然是要剿的,齊王這邊雖然動不得,卻可從火藥入手。」

      秦晅沉吟片刻,點頭道:「你既然有了主意,不妨都說出來。」

     「此次匪亂,要數旗雲州最猖獗,咱們弄到火藥後,不如就拿旗雲州開刀,炸他個雲破天驚。蠻夷也好,流寇也罷,甚至是叛軍,想來也沒有哪個不怕火藥的。」

     「火藥?」劉獻嶼跳起來,「你們拿到火藥方子了?!」

      這可比什麼剿除匪亂的功勞大得多了!

      秦晅瞥了一眼邵萱萱,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邵萱萱正聽得發睏,被他陰惻惻的目光一掃,登時就清醒了。

      女人的直覺總是很準的,回到房裡,秦晅果然又來逼她試方子。暨州城一樣沒有火硝,怎麼試?!

      邵萱萱苦著臉看著他:「你搞到火硝,我就能做,真的。」

      秦晅冷笑:「我搞得到還需要找你?」說著拿起裝火藥丸子的皮袋子,「這丸子裡的東西劉簡早知道了,硫磺和炭粉都是尋常能找到的東西,就是你口中的火硝沒處可尋。」

      邵萱萱愕然,這才恍然為什麼劉簡一聽到她說硝石就問是不是地霜,並且馬上改道去遍佈鹽鹼湖的風沙城。

      只可惜,鹽鹼地出的是芒硝,含火硝的硝土……她是真不知道哪裡有。

      秦晅逼她的辦法不過那幾樣,概括起來就是「勞其筋骨,餓其體膚」。這幾天有了一點進步,多了一項「性騷擾」技能。

      譬如現在說著說著說不下去了,他就突然抬手在她耳朵上捏了一下。

      邵萱萱冷汗都嚇出來了,連退了好幾步,還差點摔跤——這個轉換也太快了吧!火硝跟她耳朵有個屁的關係啊!

      她這一躲,秦晅更不高興了,吃飽了膽子就壯了嘛。

      之前是誰啊,為了一碗羊肉泡饃就衝上來又親又抱的!

      也是邵萱萱運氣不好,門外恰好來了傳膳的下人。秦晅扯了扯嘴角,眉頭舒展開,大步朝外走去。

      邵萱萱先是讓到一邊,等人走出去了,趕緊跟著就要出去。房門「砰」的一聲被秦晅自外面關上:「你想出辦法來了,孤自然會給你把晚飯帶來。」

      邵萱萱呆住,又聽得他在外面到:「又或者,想想城外吃的那些羊肉的滋味。」

      羊肉……

      邵萱萱愣了半晌,終於想起了那個用來交換的,急匆匆印在他臉頰上的吻。

      腳步聲遠去,屋內只餘下油燈燃燒的細微聲響。

      邵萱萱摸摸肚子,歎了口氣,在桌邊坐了下來。桌上備著茶水,點心不知什麼時候都已經給撤掉了。

      你不給我吃的,我不能自己去找麼?

      邵萱萱咬咬牙,轉到後窗那,掀開窗戶跳了出去。不料天寒地凍,屋外簷下地面都已經結了冰,如今叫屋裡地龍的熱氣一熏,紛紛化水。她這一腳下去,正好踩在濕泥上,重心一偏,「啪」的摔倒在地上。

      她嘀咕了一聲「倒霉」,扶著牆爬起來。身上衣服都髒了,手上也粘呼呼的。

      邵萱萱四下一打量,往茅房方向走去——這裡的廁所環境是真糟糕,就是富貴人家也一樣。

      好在衛生習慣不錯,知道便後要洗手,還給弄了只水缸、葫蘆瓢和水盆放著。天氣那麼冷,水缸上也結了層薄冰,邵萱萱拿葫蘆瓢敲了半天才敲開冰面,舀了水出來。

      她胡亂地洗了幾下,凍得直哆嗦,目光卻落到茅廁的木門上,驀然就是一頓——那門年代久遠,門環銹跡斑駁,靠近牆角的地方長了一蓬蓬白色的長毛,遙遙望去,就跟積雪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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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回  成功

      秦晅才剛拿起筷子,飯廳的門就被推開了,邵萱萱紅光滿面的大步進來,一股惡臭隨著風飄進來。

      秦晅:「……」

      蕭謹容:「……」

      劉獻嶼:「……」

      這是掉糞坑裡去了嗎?!

      邵萱萱毫無自覺地越走越近,那股惡臭也隨之靠近,秦晅皺緊眉頭,蕭謹容放下筷子,劉獻嶼最不淡定,桌子又最靠外,直接就跳了起了。

      邵萱萱一陣風似的從他身邊刮過去,直往秦晅的小矮桌那跑去。

      蕭謹容不禁扭頭去看秦晅——當朝儲君倒還是鎮定的,既沒有開口叫人,也沒有起身逃竄的想法,只是面罩寒霜,目露凶光。

      邵萱萱恍若未覺,興沖沖地在矮桌前蹲下,將手上攥著的一隻葫蘆瓢放到了桌上。

     「你瞧!」

      劉獻嶼忍不住探頭望了望——即便隔得那麼遠,他也可以斷定,惡臭基本上就是從這個瓢裡飄出來的!

      這姑娘也真是不講究,大家正吃飯呢,她就這麼二了吧唧的把什麼髒的臭的都給弄過來了。

      弄過來就算了,還得擱人飯碗旁。

      看吧,太子臉色都變了,筷子也放下了,肯定要發火……一直看戲狀態的蕭謹容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也面色凝重地圍了上去。

     「聶姑娘,恕蕭某愚鈍,瞧不出不同來。」

      劉獻嶼愣住,捂著鼻子也湊了過去。

      瞧什麼東西?

      葫蘆瓢裡是一些髒兮兮的泥垢,不少還長了長長的白毛。

      邵萱萱臉上也沾了一些:「看當然看不出來,但是我已經燒過了,不化水,一點就能著,也不留白沫子。」

     「這……」蕭謹容看向秦晅。

      秦晅也站了起來:「取火爐來!」

      劉獻嶼十分自覺地接了張舜的活,走到門口朝外吼了一聲:「趕緊的,收拾個爐子過來!火燒得旺旺的!」

      爐子很快被送了過來,邵萱萱信心滿滿地拿手捏了一小撮,扔進炭火堆裡,紅艷艷的炭火猛然躥起一簇明火,火焰紫黃斑駁,沒多久就燒完了。

     「我沒撒謊吧,」邵萱萱得意道,「你要不相信,再拿之前的芒硝來燒燒看,肯定不一樣!」

      像小變態這樣小心謹慎的人,即便知道那是假的,必然也留了下不少吧。

      果然,她話音一落,秦晅便戾氣沖天地瞪了她一眼,朝著窗外道:「把劉簡叫來。」

      劉簡不愧是幹暗衛的,趕來的路上已經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問清了,直接把風沙城帶來的硝土都拎過來了。

      芒硝遇火會融,火焰顏色不對,剩下的析出物也不對。

      兩者一對比,區別就明顯了。

      等到劉簡將方硯送來的火藥丸子拆了分撥粉末計算起比例,遲鈍如劉獻嶼也終於看出了眉目。

      火藥!

      居然已經拿到齊王軍中火器的秘密了!

      這些火器第一次出現在戰場上時,整個朝野都震動了好嘛!

      這還打什麼流匪,直接回京就可以論功行賞了呀!

      邵萱萱弄來的火硝畢竟純度不夠,但那個小小的,震得外面的僕從們都如臨大敵的小爆炸也足夠讓他們欣喜的了。

      劉簡最不怕髒臭,拿手捏了一些放在鼻子邊使勁嗅了好一會兒,才滿是疑慮地邵萱萱:「聶姑娘,你是從哪裡找來的……火……火硝,這個……怎麼那麼臭啊?」

      四雙眼睛刷的全聚集了過來,邵萱萱乾咳一聲:「這你們就不懂了吧,這在我們那簡直就是常識……」

      秦晅猛踩了她一腳,邵萱萱聲調一變,驀然回神。秦晅笑道:「早聽說聶如壁不但武藝超凡,還懂得烹煉金石,內外兼修,想來你是跟著學了不少。」

      邵萱萱出了一頭冷汗,連忙順水推舟道:「是,是啊。」

     「那到底是在哪裡找到的?」

     「就……就在茅房那掃了點,在馬廄旁也搞到一些。」邵萱萱心悸於自己剛才差點把自己穿越來的秘密給說穿了,炫耀的心也淡了下去。

      聽到茅房兩個字,劉獻嶼迅速退了一步,蕭謹容也瞥了一眼劉簡的手指頭。劉簡倒是沒他們嬌氣,但也把手放了下來。

      劉獻嶼主動道:「那我現在就讓他們去把全城的茅房、馬廄的硝土都收集起來?」反正髒臭亂都不用他自己來承擔的。

      全城的茅房?!

      太有行動力了吧?

      邵萱萱不由自主就嚥了下口水,提純方法她倒是知道的,這樣的話……方硯是不是可以回來了?

      秦晅思忖片刻,搖頭道:「還是不要打草驚蛇,劉簡,你帶人去吧。」

      眼看著劉簡就要往外走,邵萱萱一把拉住他,向秦晅道:「那、那個,君無戲言啊!」

     「什麼?」

     「你答應過的,要……要他回來呀,在風沙城的時候……」

      蕭謹容和劉獻嶼都茫然不解,只有劉簡避火一樣猛地掙開她的手掌,打斷她的話:「那臣先去佈置了。」

      說罷,大步朝外走去,連看都沒多看邵萱萱一眼。

      秦晅陰鷙地瞅著邵萱萱,半天才擠出話來:「那是自然的。」

      邵萱萱不由自主就笑了一下。

      那一笑流露的太過自然,又甜又糯,甚至多年以後,也像針一樣紮在身居高位的貴族少年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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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硯要回來了!

      邵萱萱吃飽喝足之後,舒舒服服的泡完澡,任由侍女幫著把頭髮擦乾,把衣服穿好,把襪套、鞋子穿戴完畢……大廳的燈還亮著,院子裡煮著草木灰和硝土的大鍋也還架著。

      草木灰裡有鉀離子,反應後能跟代替硝土裡的納離子生成硝酸鉀,有了硝酸鉀,火藥的三大原料也就算齊活了。

      她靠著窗倚著,空氣裡滿滿的都是形容不出的臭味,頭頂的星光卻意外的明亮。那些零星的光互相映照著,落到雪地上,泛著淡淡的螢光。

      邵萱萱摸了下空蕩蕩的皮袋子,扭頭去看桌上的化妝鏡。鏡子裡的人影朦朧可愛,終究不是自己的模樣。

      邵萱萱輕踢了桌腳一下,又一下。

      她把銅鏡翻了過去。

      秦晅說得對,要活下去,活得好,就得忘了曾經,忘了過去。

      她始終記得自己叫邵萱萱,他卻連原本的名字都不願意提起——如今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另一個……

      邵萱萱揉了揉鼻子,歎了口氣。

      他自稱是鄢流於的先人,難道也姓鄢流?

      鄢流祁?

      邵萱萱皺著眉頭搖了搖頭,除了有點拗口,也沒什麼奇怪的,沒必要那麼瞞著的嘛。

      肯定還有別的原因。

      她百無聊賴地在屋子裡走了一圈,心裡的喜悅到底是壓不住,又拿棋子當飛石投擲。

     「辟辟啪啪」,扔了一堆黑白子到柱子上,每顆都沒進去寸許。

      要是把這些柱子替換成人的腦袋、胳膊,不知不覺,她自己也已經學會不少「殺人」的技巧了。

      但她射的畢竟不是真的血肉之軀,不但沒負擔,還越看越覺得得意——如同第一次在實驗課上學會拿紙船和肥皂做肥皂動力小船一樣,迫不及待地就想要驗證,想要再來一次,再試一遍。

      棋秤上的黑子幾乎被她扔完了,木質的柱子上密密麻麻全是黑子,再扔了些白子做間隔,拼成一個個花體的字母。

      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邵萱萱手一抖,白子啪啪啪紛紛落在棋秤上。

     「吃飽了?」秦晅瞥了柱子一眼,「有閒心玩了?」

      邵萱萱訕笑:「放鬆一下。」

      秦晅哼了一聲,踱到棋秤邊,掂起一顆棋子,手指輕輕一彈,白子流星一般沒入朱色的樑柱裡,又「噹」的落到地上。

      邵萱萱愣了一下,上前兩步,往裡看了一眼。

      這樑柱足有成人腰那麼粗,居然這麼輕易就被射穿了。

      秦晅拉了椅子坐下,「倒茶。」

      邵萱萱撇嘴,心裡嘀咕了句「裝逼被雷劈」,手上的動作還是規規矩矩的,老老實實走過去,拿杯子,拎茶壺,斟茶。

      秦晅垂著眼睛,看著那雙白鍛軟底的鞋子輕快地在溫熱的地毯上踩動,每一步都似在昭示著她的喜悅。

      越瞧,便越覺得不順眼。

     「大晚上的,不用放茶葉了吧?」

      連說話的語調都喝了春藥似的,輕佻、不莊重。

      透明茶水映著白瓷杯底,隱約可見自己抿緊的嘴角——秦晅飛快地把水喝了下去,杯底再沒有倒映,一直在心底燒著的小火苗卻「噌」的變大了。

     「無論是你,還是他,」他拿手指在杯口摩挲了兩下,遞還給她,壓著牙根把聲音送出去,「在我眼裡,也和那柱子沒什麼分別,你們要是不聽話了,我也一樣不會留——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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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9 00:47:52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五回  恐懼

      人有時候是很奇怪的生物,第一次登上幾十層高樓往下俯視的瞬間,會被這樣的高度震撼得站不穩腳。

      然而,每天乃至每時每刻都這樣看著,這份恐懼也就開始逐漸成為了習慣。

      就像女孩成年以後習慣每月迎接一次例假,男孩每天面對晨勃一樣。

      這在青春期之前,完完全全是無法想像的。

      邵萱萱跟在秦晅身邊,最先開始習慣的不是飢餓,也不是挨打和受罵,而是那種恐懼感。

      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每做一件事都可能迎來嫌惡和打擊。

      認識他以前,她從不知道自己臉皮居然能有這麼厚,厚到可以每時每刻都頂著一股男人苛刻的眼光照常吃飯、呼吸、睡覺。

      秦晅的壞脾氣就像這個世界總是昏暗的油燈一樣,鋒利的眼刀就是燈上不時結起的燈花——沒有強迫症的話,燈花也是可以不剪的,它總能自己燃燒結束。

      所以秦晅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邵萱萱甚至都沒把臉上的笑意完全收起來,只是樂呵呵地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這點她還是很懂的。

      這樣的態度當然不能讓秦晅滿意,按他的經驗,什麼敬重、什麼效忠、什麼憐愛,都沒有一個「怕字」來得乾脆徹底。

      因為害怕地位和權勢被剝奪,父母會親手將兒子封入墓穴;因為害怕叫人發現真相,謊言之後可以接上無數個謊言……

      對死的恐懼,對身體部分機能被剝奪的恐懼就更加具體了,刀子刺入身體裡,是很容易卡在骨骼的縫隙裡的,血液不斷外流,身體越來越冰涼時,反而更加懷戀生的感覺。

      哪怕活著也並不能快樂,哪怕活著也只是呼吸,只是幾十年都在暗無天日的地方來回遊蕩,對著牆壁說話……在解脫的同時,還是害怕那種一閉上眼睛,一切都消失不見的感覺……

      而現在,邵萱萱居然已經不怕他了?

      秦晅有了一瞬間的慌亂,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就伸手將邵萱萱的脖子勒住了。

      他想威脅說「你笑什麼」、「以為我真的不敢麼」,接觸到邵萱萱霎時雪白的臉和因為驚懼而驀然睜大的眼瞳,到了嘴邊的話又吐不出來了。

      她經常在自己面前流露的那種害怕的神情又出現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竟也並不比剛才覺得好受一些。

      眼睛瞪大,皮膚紙片一樣白,全身僵硬,背脊繃直,似乎隨時可以跳起來逃竄,又似乎馬上要彎腰抱頭躲避傷害……

      這樣的女孩子,其實並不美麗。

      在火爐邊因為某間事情暖洋洋的笑起來,眼睛神采煥發,就顯得漂亮得多。

      秦晅怔怔地拿手指輕壓在她柔軟的頸動脈上,那一下一下的脈動清晰而脆弱,帶得他的手指也有些發麻、發熱。

      這股熱氣傳導到手臂上,沿著經脈逆行,穿腹部過腔,直入左側心房,一下一下,劇烈的跳動著。

      她還是笑起來比較好看!

      秦晅被這樣的想法嚇到,觸電一般收回了手,邵萱萱早習慣了他的喜怒無常,迅速就捂著脖子後退到門邊,結結巴巴說了句「我去……茅、茅房!」幾乎摔著就從門口溜了出去。

      房門被撞得「吱呀」作響,帶起的風把他腰際的絲絡吹得亂糟糟的,糾結成一團。

     秦晅瞪了一會房門,又去瞪自己的手掌,最後抬腳將凳子踢翻,茶壺、茶杯全部掃落在地。

     「嘩啦啦」、「乒乒乓乓」的撞擊聲不絕於耳,震得地上的浮塵都飄了起來。

      外頭值夜的侍衛都不敢吭聲,連斷斷續續的煮水聲和柴火燃燒聲都低下去不少。

      秦晅深吸了口氣,在屋子裡來回走了兩個圈,還是坐不下來,最後脫了鞋子躺到了床上。

      床鋪是天天有人收拾的,但是邵萱萱剛剛在屋子裡磨蹭了一會兒,床褥也被她拉扯得有點歪,枕頭下塞著的那只水牛皮小袋子也還擱在那。

      小小的,皺巴巴的一隻,不但不好看,還帶著淡淡的硫磺味道。

      秦晅抬手就想拿起來扔了,手指將要觸碰到了,又縮了回來——這點東西,也值得自己在意?

      可他偏偏就是在意得不行,在意得自己都忍不住生起氣來。

      燈花結了又爆,白色的蠟油緩慢地沿著蠟燭柱身流淌下來,最後匯聚在銀燭台上,一邊融熱已經乾涸的蠟油,一邊迅速的冷卻凝固。

    某種意義上來說,邵萱萱是對的。

      壞脾氣就像爆竹,你不去惹他,溫度到了,火信點燃了,都還是要爆炸的。

      正常人只要低調一點,不要靠太近,摀住點耳朵就可以熬過去了。

      秦晅終於還是拎著被子將那只破袋子抖到地上去了,也懶得叫人進來伺候,合衣就躺了下去。

      雕花大床上鏤刻著精緻的花紋,人物、瑞獸、花草、蟲魚,栩栩如生。

      身下的被褥都被體溫烘得有點發熱了,燭台上的蠟油也不知融了又凝固幾回了,邵萱萱仍舊沒有一絲一毫要回來的跡象。

      秦晅喚了一聲「來人」,果然馬上有人應聲,他猶豫了片刻,又把「跟去瞧聶姑娘在做什麼」給嚥了下去,下床往外走去。

      門口的侍衛大氣也不敢出,和隱蔽處的暗衛一起無聲無息地跟在他後面。

      秦晅驀然停住腳步:「誰叫你們跟來的?」

      這些人都是他從京城裡帶回來的,哪個不曉得他的厲害,聽到他這樣說,只恨吳有德死得早,張舜沒跟在邊上——哪怕聶襄寧那個假太監在,分散一下壞脾氣太子的注意力,那也是好的——馬上停下了腳,生怕自己當了出頭鳥。

      秦晅往擱著水缸的茅房放下走去,才走了兩步,就確信邵萱萱不再那邊了。

      她的飛蝗石打得雖然不錯了,掩藏氣息的能力卻很弱,這麼長時間躲在茅房裡不出聲不呼吸,秦晅還沒這麼高看她的自制力。

      秦晅在花園裡有條不紊的走動著,幾乎可以斷定邵萱萱便在這附近的某一個假山,或者亭子裡躲著。

      那個暗衛也盡職的,一直跟著他。

     「小艾?」

     「屬下在。」

     「你們統領還沒回來?」

      黑暗裡的影子閃了一下,輕聲道:「還未曾回來。」

      主僕二人的對話,到此就結束了。

      秦晅還要往花園深處走去,那個叫小艾的暗衛,卻再一次開口了。

     「殿下,聶姑娘……恐怕在後院的院牆上。」

      有了方硯的前車之鑒,秦晅迅速警惕起來,「咦」了一聲後,無不懷疑地冷淡道:「你倒是挺關心她的,連她去了哪兒都知道。」

      做暗衛的,心思還是細膩的,方硯那事情他們又不是沒看在眼裡,秦晅態度一變,小艾立刻便感覺到了。

      秦晅警惕,他當然也急著避嫌。他跟方硯不同,不是從普通侍衛「轉職」過來的,職業素養高不說,做事也懂得叫主人放心,立刻就解釋了:

     「屬下之前和小多換班,經過時候看到的。」

      秦晅「哼」了一聲,果然轉身往後院走去。

      後院燈火通明,蕭謹容和劉獻嶼都沒睡,裹得嚴嚴實實的,坐在屋簷下看著軍士們忙碌地煮草木灰水提取火硝。

      見秦晅過來,兩人前後腳趕緊起來行禮。

      秦晅四下瞄了一圈,果然在角落裡看到了凍得縮成一團的邵萱萱——也不知她從哪裡找來的破毯子,裹得跟只春卷似的,脖子附近還折了角。

      他乾咳一聲,踱步四下逡巡了一遍,向劉蕭二人道:「你們都回去歇著吧。」劉獻嶼立刻就要謝恩,嘴巴都張開了,見蕭謹容不吭聲,硬撐著道:「殿下,我們不睏。」

      秦晅瞥了他一眼,又瞄了蕭謹容一眼,沒再說話,只是彎腰去看析出來的火硝結晶。

      劉獻嶼跟著往上走了兩步,蕭謹容卻拉住了他,使了個眼色,向秦晅行禮道:「臣等告罪,就先回去歇息了。」

      劉獻嶼莫名其妙地被蕭謹容拉了回去,一路走一路小聲抱怨:「你幹嘛拉我呀,都帶到我傷口了!我剛就說要走來著,可殿下才來,咱們留他一個人好嗎?」

      蕭謹容歎氣,搖頭,只是往前走。

      劉獻嶼提高聲音:「歎什麼氣,瞧不起我?!我告訴你蕭……」

     「你背上的傷好了?」

      劉獻嶼搖頭,蕭謹容道:「那便早點睡,好好養傷——再不走,有人就嫌棄咱們礙眼了。」

      劉獻嶼給他說得更糊塗了,停下腳步不說,抓抓頭髮,還往回看。

      院子裡還是那副老樣子,只是多了個秦晅當「監工」,大家手腳更利索了。星光白雪包圍著這個小小的院落,更顯得火艷艷的爐火明艷、光亮。

      誰嫌棄他了?

      怎麼看都是一副欣欣向榮的樣子啊?

      他雖然受傷了,但也沒有拖後腿,影響速度吧。

     「敬之,你到底什麼意思呀!」

      蕭謹容已經走遠了,聲音輕飄飄的地傳過來:「可歎你自詡性情中人,一點兒眼色也沒有,你儘管去,儘管回去。」

      劉獻嶼給他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再說忙了一天,背上的傷口還真是有點疼的,走走停停半天,也沒瞧出什麼自己會被嫌棄的原因,嘟嘟囔囔的走了。

      不過,殿下還真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人啊。

      以前那些就不提了,聶姑娘好歹是跟了這麼久的,居然也任由她裹著破毯子睡在露天。

      虧他剛才見秦晅筆直地從院門處進來,眼睛直直地瞅著那個方向,還以為是來接人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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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9 00:48:12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六回  意外

      邵萱萱睡到一半醒來,就見幾個軍士正在清掃院子。天已經濛濛亮,她身側的一小堆篝火倒還是紅艷艷的。

      難怪不覺得冷。

      她打了個哈欠爬起來——這一起身,才發現身上和背上也都被蓋了棉被。她奇怪地摸了摸被子,扭頭正看到一個年紀不大的軍士也奇怪地看她。

      邵萱萱笑了笑,道謝道:「謝謝呀。」

      軍士羞澀地笑了下,搖搖頭又忙碌去了。

      邵萱萱給他這個反應逗笑了,抱著被子和毯子找地方洗漱。她才來幾天,但是廚房之類的地方早打聽過了,漱了口洗了臉,經過昨天就遠遠偷瞄過的廚房時,意外瞧見居然秦晅在那兒待著。

      嘖!

      邵萱萱趕緊就要跑,秦晅卻已經看到她了:「去哪兒?」

      邵萱萱站定,做好被盤問、被嫌棄、被鄙視的心理準備,故作無事地回頭:「早啊——」

      秦晅「嗯」了一聲,一面往外走,一面問:「吃飯了?」

      邵萱萱表情有點掙扎,想要期待,又覺得還是放棄希望能夠好過一點:「還沒。」

     「那陪孤吃一點吧。」

      陪你!!!

      邵萱萱受寵若驚,居然沒有被問昨晚去哪兒了耶!

      居然還幸運地被喊著一起吃飯,今天的太陽是從西邊升上來的?

      邵萱萱立刻點頭如搗蒜。

      秦晅今天的心情似乎真的挺好的,難得沒嘲諷她貪吃,還笑了那麼一下下。小帥哥笑起來還是很好看的,跟罌粟花似的。

      太子要用膳,那當然是要緊著供給的,廚房立刻就按著秦晅的意思,飛快在小廳開始布菜。
  
      北地食物匱乏,口味也偏重,然而還是給弄來了軟糯的稻米粥和嫩牛柳餡的餃子,還有山蔘米分揉制的涼糕。

      僕從們規規矩矩地打算給邵萱萱設專門坐席,秦晅有些不耐煩的阻止了:「又不是在宮裡,哪兒來那麼多規矩,就在孤身邊坐著用罷。」

      太子都這麼說了,他們便把墊子和碗筷什麼都擺到了他前面的小桌上。

      邵萱萱壓力山大地跪坐下來——坦白說靠這麼近吃飯真的有點恐懼,北方這種為了蹭火炕和地龍,就老是席地盤坐的習慣真是不好。

      比較起來,京畿附近那種高大很多的桌子和椅子才比較符合她的習慣。

      秦晅夾了只餃子放到邵萱萱的小碟子上:「吃吧。」

      邵萱萱瞪著餃子,又抬眼來瞪他,話都不知道接了。為什麼要給我夾東西啊,這難道是斷頭餐?!

      昨晚上想掐死但是讓我跑了,於是你今天就來賜毒餃子給我了?!

      色香味俱全的餃子瞬間就變得可怕起來。

      邵萱萱捏著筷子,剛夾住的那一小塊涼糕也不敢往碗裡夾了。他自己也一口都沒吃呢,誰知道是不是全部都是有問題的食品啊。

      哦,對了,電視劇裡不還經常拍到麼,封建社會的宮廷裡,男人女人們最喜歡往筷子、碗沿、茶杯蓋上抹各種毒藥了。

      別人吃了沒事,你吃了未必就沒事。

      秦晅見她低著頭跟,跟松鼠似的反覆回看自己筷子上的涼糕和碟子裡的餃子,只道她害怕先吃涼糕會惹惱自己,寬慰道:「不要緊,一樣一樣慢慢吃。」

      連說話語氣都變了啊!

      邵萱萱默默地縮回筷子,咬咬牙,把筷子擱回到桌子上。

     「我還不大餓。」

      秦晅怔住,視線在她身上掃了一圈,突然就明白過來,一時間驚怒交集,握著筷子的手都抖了一下。

      真是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好聲好氣跟你說話,好心好意想讓你吃頓好的,居然還懷疑我下毒害你!

      也不想想,我要除掉你這種程度的人,需不需要這麼大費周章。

      邵萱萱顯然被他猙獰的神色嚇到,他的筷子「啪」一落到桌上,人就跟彈簧似的跳起來,把矮凳都帶得翻倒在地。

      秦晅臉色更難看了,都不知道要不要爆發。

      昨天晚上的帳還沒跟她算呢,好不容易才壓下來的,她居然還敢給她害怕!居然還敢懷疑!

     「你敢走出去試試!」

      這話倒是提醒了邵萱萱,立刻三步並作兩步跑了出去,頭也不回地就往院牆那逃竄。

      秦晅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還是把桌子給掀了,「來人,去把人給我捉回來,綁結實了送我房間去!」

      外面很快有人恭敬地應了聲「是」,腳步聲急促地追了過去。

      秦晅在屋子裡走了兩圈,冷靜了不少,又吩咐道:「叫廚房再弄些吃,不用太精細,好消化些就好。」

      邵萱萱才跑到牆根呢,侍衛們就圍了上來,三下五除二就把她綁住了,怕她叫太大聲驚擾了已經氣得不行的太子,還體貼的給塞住了嘴巴。

      蕭謹容剛吃完飯溜躂出來,正好就撞見這一幕。
  
      若是劉獻嶼,當場就要叫出來了,可惜這是蕭謹容,一見是太子身邊的人,立刻就在廊下站定了。

      聶姑娘被捆得跟個粽子似的,輕輕巧巧地就被抬走了。

      蕭謹容在心裡念了聲佛,從容地繼續沿著曲廊往前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太子是什麼人,當朝儲君,正位東宮,他日龍飛九五,那就君臨天下的主人。縱然小節有失,只要能善用其眾,治國有方,便也是位賢明君主了。

      邵萱萱可不知沒這麼偉大的歷史觀,就是有也只對歷史書的那幾位施放一下,給綁回去之後,滿腦子都是怎麼想辦法逃出虎穴,最次也得魚死網破,同歸於盡。

      當然了,要是有不那麼極端的辦法,那也是好的。

      秦晅昨晚其實也沒怎麼睡,一早又去了廚房,床鋪早就被人重新整理過了。

      行館裡的禁軍都是從京裡帶來的,伺候的人有一部分卻是暨州太守安排的。太守本就是個玲瓏心思的人,之前一直難得見到太子,這幾日接觸下來,見他一直帶著邵萱萱,便在心裡給她下了個「得寵」的定位。

      聽人來如此這般說了一番,心思登時就活絡了起來。侍衛們將人綁進屋,負責伺候的人等門一關,互相對視了一眼,立刻就衝上來給她沐浴更衣,順便給扒光了送床上去了。

      結果沒過多久,廚房又送了早膳過來。

      邵萱萱正躺床上安慰地想小變態原來是欲求不滿啊,那起碼性命無憂了,在寶貴的生命面前,貞操這種東西就只好暫時放一放了——然後就見剛才給她洗澡的兩個姑娘一臉驚慌的掀了帷帳爬上來,手忙腳亂地給她套衣服。

      因為太著急,連褻衣都沒穿好呢就把外衫裹上,帶子也扎上了,手上腳上的繩子倒還規規矩矩綁著。

      邵萱萱被他們弄得莫名其妙,剛才那股恐懼感也減退了不少。

      然後就聽外面人喊了一聲「奴婢參見殿下」,圍著她的幾個迅速就撤了出去,聽動靜都估計都跪下請安了。

      邵萱萱無語地躺在,看著頭頂的雕花發呆。

     「都出去吧。」

      秦晅說了那麼一聲,掀開帷幕,愣了好一會,才將人拎出去。

      這些人手腳也太快了,他不過說了句抓回來,這都……剝洗乾淨了?

      邵萱萱偷瞄了他一眼,沒吭聲,被放到椅子上之後,對著桌上豐盛的早飯嚥了下口水,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看這個架勢,自己之前還真誤會他了。

      既然不是斷頭飯,那這是……邵萱萱瞄了一眼自己沒拉緊的衣襟,默默嘀咕:發春了求歡嗎?

      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心道完全沒必要啊,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自己也不是沒拒絕過,不都是……

      想起那僅有一次的經歷,邵萱萱漲紅了臉,對桌上的飯菜又一次喪失了欲望。

      原來還是放了東西的啊,雖然不是毒藥,可是春藥這種東西也很讓人尷尬啊。

      就不能好好說話,好好相處麼?

      秦晅放下她之後,就自顧自在那夾菜喝粥了,大有我自己都吃了,你還怕個屁的意思。

      當然了,這話要他親自解釋,那肯定是門都沒有的。

      太子殿下吃得半飽了,才夾了塊一看就很得邵萱萱親睞的涼糕到她嘴邊。邵萱萱在心裡罵了聲「臥槽」,心想你都吃這麼多了,我還跟著吃,完了往床上一滾,這得什麼結果啊!

      她腦海中霎時就滾過兒時電視劇裡各種描述昏君荒淫無度的鏡頭,甚至還滾過歐洲古代背景的小電影……

     「那、那個啊……」邵萱萱咬了一口,吞槍藥似的嚥了下去,求饒一般說,「我覺得差、差不多了。」

      聽過油井燈枯這種詞吧,聽過精盡人亡的故事吧,滾床單就滾床單,靠藥物什麼的,那就是吸毒,沒有未來的呀。

      秦晅皺著眉頭看著只被她啃掉一小口的涼糕,重複了一句:「差不多了?」她胃口什麼時候這麼小了?這簡直就變成了一隻麻雀的飯量吧,嚇多了連胃都會縮掉?

      秦晅厚道又一次遞到了她嘴邊:「你就吃吧,我就是要殺你,也不用下毒,不給解藥不就好了?」

      邵萱萱:「……」

      確實啊,都已經下過了嘛!

      她現在倒是不怕下毒,怕春藥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就算是那種藥,吃多了也不好吧……不都說,是藥三分毒……」

      而且還是春藥!

      秦晅盯著她:「什麼藥三分毒?」

      邵萱萱用「我們都懂」的眼神看他,「我其實對這種事情,也不是那麼介意的啦,生理需求,大家都懂的。」

      秦晅這才恍然,怒極反笑,硬是把東西塞進她嘴裡:「既然不介意,多吃幾口又何妨?」

      邵萱萱含著東西,不敢吐出來,也不想嚥下去,尷尷尬尬地坐著。

      秦晅抬手給她鬆了綁,又拿起碟子,夾了一大堆東西,放到她面前:「一樣都不許剩下。」

      邵萱萱狠狠地嚥了下口水,她是真的很餓,可是這些東西……這簡直就是孤舟落難在海上嘛,到處都海水,渴得喉嚨發乾了也不敢喝。

      秦晅又拿勺子,舀了小半碗粥,拌了些雞絲,擱在她面前。

      邵萱萱沉默,眼看著他又要去夾東西,趕緊捧起碗喝起來。秦晅這才停手。

      一碗粥,四塊涼糕,五個餃子,小半碟蘿蔔,兩筷子雞絲……這不是邵萱萱吃得最飽的一頓飯,卻是她吃得最膽戰心驚的一次。

      吃完之後,果然身上就熱乎乎的,小腹那尤其嚴重。

      看著侍女們進來收拾東西,看著秦晅在那漱口,邵萱萱接帕子的手都有點哆嗦。這一大早的,白日宣淫啊!

      而且,大家都一副我們懂的表情,這樣xxoo之前被圍觀的氛圍真的是太太讓人不舒服了。

      古人都這麼不要臉的嗎?!

      秦晅洗完手,果然沒有出去的打算,抬著手示意她過去伺候更衣。

      邵萱萱緊張極了,站在他身後幫著脫外衣都覺得心跳「砰砰砰」的,也不知道那個藥效強不強勁,不會脫著脫著就撲上去吧?

      脫了外袍,秦晅又示意她脫裌衣,然後是褻衣……

      邵萱萱本來業務就不算太熟練,現在更是一會兒扯到頭髮,一會兒拉壞衣帶,視線更是不敢亂瞄,生怕看到什麼不該看的,然後就發情變女色魔了。

      秦晅在床邊坐下,拍拍身側,示意她過來。

      邵萱萱嚅囁半天,磨磨蹭蹭走了過去。

     「你自己脫,還是孤幫你脫?」

      邵萱萱:「……」

      可以不要這麼直白嗎?!

      而且語氣為什麼那麼鎮定,你剛剛吃的那些都是假的啊!我都已經出了一身汗了啊,緊張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好不好!

      邵萱萱哆哆嗦嗦地低頭去解衣服帶子,內侍服的外袍還是很好解開的,腰帶也粗。裡面的衣服剛才就穿得亂七八糟的,脫掉外面的就露出半個胸脯了。褲子……邵萱萱手忙腳亂地解了半天,才發現居然被她們不小心打了死結……

      白色的衣帶又細又軟,結子打得又緊。她越是著急,就越解不開,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流,「嗒嗒嗒」落在地板上。

      最後,連眼淚也下來了。

      怎麼偏偏是她,要遇到這樣的事情。

      明明是討厭的人,卻要拚命去討好,甚至連一頓飯都要靠施捨。現在更加誇張,連上床都跟某服務業從業人員似的。

      明明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個人!

      也不知是不是藥物的影響,這麼一哭,就完全停不下來了,剛才覺得熱乎乎的小腹也開始痛起來,沉甸甸的,像是要毒發了一樣。

      小變態下的到底是什麼春藥,真的不xxoo就會死掉?

      她哽咽著聳了下肩膀,抬手才了下眼睛,視線那麼一挪,就看到了秦晅的表情。

      他的皮膚太過白皙,日夜兼程也沒變粗糙,脫了衣服之後,就顯得有些病態的孱弱——此時這樣漠然地看過來,簡直就跟沒有生命的精緻bjd娃娃一樣。

      邵萱萱愣了一下,抿著嘴唇僵硬地往後退了一步。

      這種時候哭,確實很打擊男性的自尊心吧,肯定要被報復了。

     「若是方硯的話,你就願意了?」

      邵萱萱猛然抬頭,秦晅歪了下頭,伸手抹去她還掛在臉頰上的眼淚:「我哪裡比不上他了?」說著,輕撫上她還帶著淚光的睫毛和眼瞼,「就這麼讓你噁心……」

      說到最後,手上的力道也大了起來。

      邵萱萱簡直嚇得魂飛魄散,不管不顧地主動撲抱過去,被掰了好幾下也死活不鬆開。

      秦晅握著她腰,往外退了好幾把,她還是跟牛皮糖似的,拿胳膊死死地攬住他脖子。

      生怕被這麼一推開,就真的得命喪黃泉了。

      秦晅盯著她赤裸的背脊好一會兒,才將手撫上去,立刻就浮起來無數的雞皮疙瘩。

      身體才是不會撒謊的,喜悅、恐懼、嫌惡,全都明明白白寫在上面。

      即便這麼主動地抱住了自己,都還控制不住在發抖。

      這不是喜歡一個人的反應,她簡直將這當成了獻祭。

      秦晅苦笑一聲,收緊胳膊將人抱進懷裡,不意外地覺察她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果然完全是活魚上砧板的反應。

      只是這魚足夠聰明,離開水之後不掙扎不反抗,貼著刀刃求情服軟。

      若是有朝一日能重返大海,不但逃得最快,沒準還得趁機迎頭拍他一尾巴。

      秦晅越想越是悲涼,手上動作也粗暴起來,腰帶拽了兩下沒有拽開,直接就扯斷了。

      少女柔軟的身體他是抱過了的,雖然說不上輕車熟路,但也絕不能說生疏。秦晅將人放倒在床上,身體輕覆上去,手也往下探去……

      然後,蹭了一手的鮮血。

      邵萱萱正閉緊了眼睛給自己做心理疏導呢,秦晅突然就強硬地掰開她胳膊,筆直地坐了起了,凶狠地瞪著她。

      邵萱萱茫然地看著他,又怎麼了,不是有反應了嗎,突然擺出這種臉色是什麼意思呀?

      十七八歲真是個愁人的年紀,簡直說風就是雨。

      秦晅瞧著她這無辜的模樣,忍耐著抬起血淋淋的手掌。

      邵萱萱瞪大眼睛,立刻低頭去看自己腿間,發現他還坐在自己雙腿之間後,飛快地爬起來拿被子裹緊自己。

      臥槽,我說為什麼肚子疼!

      居然是來例假了!

      初潮啊!

      上輩子時候只是在體育課上被嘲笑,這一會兒簡直是上帝的惡意!

      邵萱萱一面密不透風地將自己包起來,一面擔心著衛生巾的問題,轉頭見秦晅還坐著,尷尬地說:「不好意思啊……要不然,你先去洗個手吧?」

      說著目光落到不該落的地方,遲疑著又補充道:「還是……先……呃……處理一下?」

      秦晅面無表情地瞪了她一眼,扯下帷帳擦乾淨手,起身下床,彎腰拾起地上的衣服,三兩下披好,大步走了出去。

      房門被他重重地摔上,桌上杯盞也「嘩啦」作響,地面都跟著晃蕩了一下。

      邵萱萱側耳傾聽了好一會兒,確定人走遠了,才終於鬆懈下身體,靠在床頭,長長地鬆了口氣。

      隨即,又陷入了深深的憂慮中。

      更想回家了好嘛!這種連抽水馬桶都沒有的世界!要到哪兒去買衛生用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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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9 00:48:22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七回  DIY

      熱水澡、暖爐、新棉被……邵萱萱靠著床頭坐著,盯著床邊的小桌子發呆。

      當女人難,當個舊社會的女人更難啊!

      侍女以為她小姑娘剛來例假害怕,一個勁安慰她,還講了一大堆一聽就是瞎話的「偽生理知識」。

      生理知識我比你懂的多好嗎?

      我還知道避孕知識呢!

      邵萱萱心裡野馬奔騰,臉上就病怏怏地說不出話來——如果有可能,她還是想回去的。

      侍女還在那唧唧歪歪,邵萱萱痛苦地扭過頭:「我要的棉布呢?針線呢?剪刀呢?」

      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穿越劇啦,穿越到底有什麼好的啦!

      還要自己diy衛生巾,diy就算了還沒有高溫消毒過的紙巾,草木灰什麼的想想就蛋疼,沸水多煮幾遍應該有用吧……

      侍女這才急急忙忙出去催了,這地方畢竟不比太子儲宮,服務人員素質也差得太多了。

      沒多久,侍女就包了一大堆碎花布、白棉布回來。

      邵萱萱接過來一樣一樣揉捏過去,又拿毛筆畫了好幾個帶小翅膀的長條形狀,讓她幫著自己剪。

      小侍女雖然不會看人眼色,女紅還是很不錯的,三下五除二就裁好縫結實了。

      邵萱萱摸著下巴看了一會兒,怎麼看怎麼土鱉,最後又剪了兩小塊,折疊了封到背面,再粗糙的縫了個嘴巴——文藝小清新熱愛的環保水洗衛生間就算搞定了。

      這麼一想,流行一下復古潮也沒什麼不好的。

      起碼生存技能不會退化。

      侍女在女紅方面簡直舉一反三,很快就不需要她吩咐就刷刷刷剪了更多的形狀出來——在她示範了下用法之後,更是讚口不絕地按著當地內褲的比例做了更加合適的調整。

      邵萱萱覺得最漂亮最實用的,就要數背面藍色小碎花,縫著河馬嘴巴的那塊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看起來有點像嬰兒尿布。

      所以說,做發明家真是辛苦啊。

      侍女幫著做了一上午,兩眼發光臉頰通紅,一個勁地誇,「聶姑娘你真的好聰明哦!」

      邵萱萱受用極了,斜眼看向她:「冬兒,你每個月工資多少?」

     「啊?」冬兒愣住。

     「就是那個,例銀啦。」

     「哦哦,奴婢一個月拿一弔錢。」

      邵萱萱「哦」了一聲,嘀咕:「那算了。」

      你要是收入高點,我還能把這個專利賣給你——

      邵萱萱歪著腦袋又想了會,趴到冬兒耳朵邊,「這個法子是我想出來的,你多做一些,拿出去賣,賺錢來的錢咱們五五分賬,怎麼樣?」

      冬兒眨巴了下眼睛,又眨巴了一下:「那……棉布……」

     「棉布是府上供給太子用的嘛,他總不會跟我們收這個錢——快去快去,多叫幾個人來,一起做,一口氣多賣一些!」

      冬兒遲疑著出去了,回來時候果然帶了好幾個小丫頭。

      邵萱萱登時心情好了不少,來這裡這麼久,一直被秦晅打壓著,難得有了點自立自強的感覺。

      封建社會什麼的,也不是那麼難混的嘛。

      邵萱萱很有些自我陶醉,那幾個小丫頭都默默忙碌著,只一個年紀特別小的不時抬頭看她一眼,欲言又止的樣子。

      邵萱萱非常民主地問:「你想說什麼?」

      小丫頭拿著箭頭,緊張地打了個嗝:「聶姑娘,這麼好的花布,都……都要剪掉啊?」

      邵萱萱奇怪地看著她:「是啊,冬兒沒跟你說清楚?賺來的錢咱們幾個平分。」

      小丫頭默默低下了頭,隔了一會兒,忍不住再一次抬起頭,冬兒飛快地在桌下輕踢了她一腳。

      小丫頭趕緊低頭繼續忙碌,差點縫錯地方。

      邵萱萱皺著眉頭盯著她們:「有話就說,我又不會吃了你們。」我看起來這麼法西斯嗎?我又不是小變態!

      冬兒沒敢再攔著,小丫頭總算找到機會說實話了:「聶姑娘,用這麼好的布料,普通人家姑娘哪裡用得起,怕也只有大家大戶的小姐太太才用得起——可這樣的人家,多的是會做女紅的姑娘,瞧上一件便學會了,哪裡用得到跟咱們買。」

      邵萱萱啞然,再想起冬兒剛才那個機靈勁,瞬間覺得自己果然弱爆了。

      現代社會這種diy定制的思路,果然不適合這裡啊。

      人家本來就是小農經濟,生產力水平低下,自給自足慣了,家家戶戶都是diy小能手。

     「那就算了,給我多做幾個,呃……剩下的你們自己分了吧。」

      邵萱萱這話一出,侍女這才喜笑顏開。

      一天兩天,邵萱萱都沒再見到秦晅。看不出來臭小孩還挺矯情的,不就不小心蹭到點大姨媽嘛。

      邵萱萱吃飽喝足,實在閒得無聊,裹上厚厚的披風,開門望外走。

      雪下得時斷時續,院子仍舊有幾個軍士在燒水取硝,來往巡邏的士兵卻明顯少了很多。

      邵萱萱覺得奇怪,領著冬兒轉悠了一圈,確信人少了很多。

     「冬兒,太子殿下呢?」

      冬兒「咦」了一聲:「聶姑娘您不知道呀,王太傅和張總管昨天都趕來了,殿下和他們一起,昨天連夜就走了。」

      張舜和王傳軍來了!

      全部人都走了!!!

      她之前聽他們商量時候提到過,張舜和王傳軍是先行去了旗雲州的,如今這麼匆匆來,匆匆走,是要開戰了?

      可怎麼完全就把她也落了下呢!

      邵萱萱瞪大眼睛:「那你們怎麼都不告訴我呀?」我也得跟著走的呀!臥槽!

      我身上的空花陽炎今天晚上要發作了啊!

     「這,奴婢們以為您都知道的呀,」冬兒的聲音越來越小,「再說,打戰本來就是男人的事……」

      完全無法溝通,必須要自救才行!

      邵萱萱也懶得跟她廢話了,急匆匆回房間,把要緊的幾樣東西收拾了一下,吩咐冬兒:「你去幫我套個馬車,挑那種溫柔點的母馬,車伕要經驗豐富點的!越快越快!」

      說著,又走回去把床頭櫃子上放著的小皮袋子也給塞進包袱裡。

      冬兒給她催得丈二和尚莫不著頭,但太子走的時候可是吩咐了他們的,不能讓邵萱萱出城。

      看邵萱萱現在這個模樣,她又不敢直接阻攔,急得直跺腳。

      邵萱萱拎好包袱,拉著她就往外走:「我去廚房找點乾糧,你快去準備馬車。」

     「聶、聶姑娘,」冬兒趕緊拉住她,「太子殿下吩咐了,讓您不要亂跑,就在這裡等著他們回來呀。」

      邵萱萱呆了呆:「那他還說了什麼沒有,有沒有給我留東西?」

     「這……」冬兒遲疑了下,努力回想半天,才道,「似乎有吩咐廚房按時給您送宵夜。」

      一聽到跟吃有關,邵萱萱的臉色好看了一些,但終究是不放心的,把包袱交給冬兒,還是要親自去廚房瞧上一瞧。

      俗話說得好,久病成良醫,她現在對陽焰草的味道也算熟悉了,食物裡要是有放,多少應該能感覺到的。

      冬兒苦哈哈地跟在她後面跑,只聽她在那嘟囔:「命運果然還是要把握在自己手裡啊!」「有技術傍身才能過得好。」「我當年要是去學中醫就好了……」

      兩人走得都那麼慌,並沒有注意到走廊盡頭的簷下有一個消瘦的人影悄無聲息的落了下來,輕的彷彿沒有重量一般。

     「喂,」另一個人影出現在屋簷上,赫然是留守的暗衛小多,「一回來就犯病,真活膩了?」

      那個人影沒說話,只是把目光從她們離去的方向收回來,重新躍回簷上,幾個起落,消失在被白雪覆蓋的青灰色瓦楞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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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9 00:48:34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八回  相思

      邵萱萱到底還是沒能在廚房的食材裡找到空花陽焰的痕跡,無奈之下只好拚命地吃晚飯和夜宵。

      到了夜裡,果然不曾毒發。

      看起來,解藥還真被混在食物裡了。

      她靠著床頭歎氣,歎完氣又爬起來去看暖融融的火爐。

      炭火猩紅發熱,隨手扔點什麼下去,很快就躥起小火苗將之焚盡,慢慢歸於平靜。

      邵萱萱趴著看了一會兒,仰面躺在床上發呆。

      頭頂的瓦片卻突然輕輕地挪動了一下,邵萱萱悚然一驚,側頭往上看去,正好看到一張人臉湊到搬掉瓦片的缺口上,登時「哇」的一聲尖叫出來。

      人臉一閃即逝,那個缺口卻殘留著。

      冬兒在門外焦急地問道:「聶姑娘,聶姑娘怎麼了?」

      有刺客啊!

      特麼光在外面喊有什麼用,你倒是進來啊!

      邵萱萱一邊跳起來找自己的那袋飛蝗石,一邊喊她們進來——巡邏的侍衛們理所當然也聽到了聲音,紛紛上房查看。

      邵萱萱心裡無數個念頭亂轉,然後又聽有人喊道:「走水了!快去救火呀!」

      不片刻,前院附近果然火光亮起,甚至還有爆炸聲傳來。

      邵萱萱看了那麼多電視劇,瞬間就想到調虎離山、聲東擊西之類的名詞,怎麼也不願意跟冬兒等人老實待在屋裡,死死地跟著眾人往人多的地方跑。

      冬兒急的要哭,又勸不住她,鞋子都跑掉了。

      邵萱萱氣喘吁吁地安慰:「哭什麼,咱們一起去幫忙救火呀。」人多的地方才安全懂不懂,電視劇裡被刺殺成功的都是自己一個人藏角落裡的呢!

      雖然她也不明白,自己有什麼地方值得被刺殺的。

      混亂中突然有人抓住了她左手,邵萱萱悚然一驚,扭頭卻看到一張秀氣的側臉。似乎覺察了她的視線,飛快地衝著她輕笑了一下,大步朝著火光來處走去。

      邵萱萱心裡一甜,驀然就安下心來。

     「你、你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冬兒疑惑地扭過頭,就見邵萱萱側著頭,眼睛發亮的看著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身側的一個青灰色衣裳的年輕男子。

      這是誰?

      難道是殿下喬裝改扮回來英雄救美了?

      冬兒不敢多說話了,邵萱萱鬆開她的手跟著那青衣男雙宿雙飛似的越跑越快她也不好意思追上去了。

      方硯一路都沒說話,邵萱萱也難得沉默地享受著這片刻美好,手跟手緊握著,親密無間地像是真正的情侶。

      起火的地方是西側的廂房,火勢蔓延到院子裡後才發生了爆炸。

      方硯拉著她跑了一圈,倒不急著救火,只將一把鋒利的小匕首並一盒銀針和一隻小白瓷瓶子塞給她:「這些你帶著防身用,銀針上淬了毒,瓶子裡的是解藥。」

      邵萱萱「嗯」了一聲,仍舊緊握著他的手。

      方硯垂下眼睛,慢慢地將手抽了回去。邵萱萱愣住,握緊了手心的木盒子。

      大火燒到半夜才停歇,雪又下大起來。

      邵萱萱裹緊身上的披風,不時拿眼睛去瞟站在身側的方硯。

     「你不冷嗎?」

      方硯搖頭:「不冷。」說罷,拿手在她垂在身側的手指上輕蹭了一下,體溫果然比她的高。

      這蜻蜓點水般的碰觸卻叫邵萱萱有點惱火起來,她咬咬牙,伸手一把抓住他已經縮回去的手掌,牢牢握住,十指相扣。

      方硯僵硬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要不要鬆開,最後就那麼僵持著回握住了。

      邵萱萱往他邊上站了站,拿披風下擺擋住交握著的手指,心裡甜得像化開了一樣。

      據說人心情好的時候,雪片也似楊花一樣飛舞。這簷外的大雪在邵萱萱看來,就挺像楊花的。

      花未開放,她已先聞到了花香。

     「天色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邵萱萱晃了晃交握著的手掌,笑嘻嘻地不說話。

      方硯又等了一會,再一次開口道:「真的該去休息了。」

      邵萱萱撇嘴:「你又要走了?」

      方硯搖頭:「今晚不走,我就在外面守著。」

      邵萱萱這才妥協,手卻不肯放開,方硯尷尬至極,一路盡往燈火晦暗處走。

      幸而邵萱萱的披風足夠大,遮掩住了他們牽著的雙手。大火又剛撲滅,眾人都累得不行,哪怕是負責巡邏的侍衛們也沒空把注意力放到他們身上。

      這隱秘的甜蜜讓邵萱萱快樂不已,覺察到對方緊張得掌心頻頻出汗之後,就更加開心了。

      因為之前的刺客事件,冬兒特地給她另外整理了個房間出來。邵萱萱探頭往裡看了一圈,正打算無賴著要求方硯一齊進去呢,身後突然金戈鳴響,手也迅速被放開。

      邵萱萱轉過頭,就見兩道人影一前一後躍上屋簷,幾個起落便消失在視野裡。

      冬兒嚇得直發抖,拽著她就往房間裡躲:「來人呀!有刺客!有刺客!」

      邵萱萱遲疑著握緊了那盒銀針,房門外的守衛也增加了不少。

      一直到天亮,也不見方硯回來。

      冬兒驚魂甫定,四處打探秦晅等人的消息,臨近中午,才從暨州太守那問道一點消息——靠著那些火藥,旗雲州的形勢似乎十分有利,就連不時來騷擾的北地叛軍都安穩了很多。

      按邵萱萱的想法,這幾天的刺客,一定是齊王一定是覺察火藥的製作方法流出後派來的。

      暗衛她是指使不動的,不但指使不動,連是不是還有人跟著她都不能確定。那些出去搜尋的普通軍士就更加不靠譜了——他們甚至沒有在白日裡見過方硯的臉。

      一晃又過了數日,掌心的溫度早就冷卻了,連那晚上都像是做夢一般。

      邵萱萱有時候甚至懷疑,那個莫名其妙出現,又莫名其妙消失的刺客,其實不過也是自己的臆想。

      或許,松林外雪地一別之後,他們壓根就沒有再見面。

      但燒塌掉的屋樑卻又明白提醒著她,方硯確確實實是失蹤了。

      旗雲州的消息反倒越來越多,太子的火藥如何威懾流寇啦,長年鎮守京畿的禁衛在北地如何驍勇了,就連劉獻容帶上上陣的消息都有在民間流傳。

      又過了幾日,太子一行人拔營凱旋的消息也來了。冬兒一早就掰著手指頭在那數,「一、二、三……聶姑娘,太子殿下要回來了呢!」

      邵萱萱懶洋洋地「嗯」了一聲,望著對面屋簷上白色的積雪發呆。

      該回來的不回來,不該回來的,倒是又要回來礙眼了。

      她確信秦晅是有留下人監視她的,從她一直身上的毒一直沒有發作就看得出來。她甚至試過刻意在毒發的日子不吃晚飯——空花陽焰發作起來實在太過痛苦,她往往一刻鐘都堅持不到,還是乖乖爬起來將飯菜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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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晅回來那日,正是少有的晴天。

      管家一早就把屋前乃至整條街的積雪都清理了——見過血的軍隊帶著天然的煞氣,旌旗獵獵,連馬匹都彷彿染上了北地的肅殺。

      新年臨近,正是凱旋回朝的大好時機。

      至於那個莫名失蹤的小小暗衛,便如同乾涸的晨露一般叫人忘卻了。

      邵萱萱有些慌亂地看著眾人收拾行囊——張舜見她一直沒頭蒼蠅似的四處亂竄,終於還是沒能忍住:「聶姑娘,你也瞧瞧地方,幫不上忙您也別添亂啊,大夥兒可都趕著回京過年呢。」

      過年,回家……人人臉上都帶著滿足感,眼神裡蓄著喜悅,可是……沒有一個發現嗎?這裡少了一個人啊!

      她的目光茫然地在忙碌的士兵們身上掃過,全都是陌生的面孔。秦晅回來之後,就又跟蕭謹容等人窩進了書房,門外戒備森嚴,別說想進去,連靠近都難。

      邵萱萱在外面徘徊了半天,總算見劉簡從裡面出來。

      她深吸了口氣,追了過去:「劉統領,方硯回來了,你知不知道?」

      劉簡皺著眉頭站定,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自從她幫忙找到火硝之後,已經很久不曾在他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了。戒備、冷淡、嫌惡……滿滿的都是疏離感。

      邵萱萱怕他不知道,詳細解釋道:「他回來已經有六七天了,七日前有刺客縱火,他追著人出去,就再沒了蹤跡,你們暗衛不都很能打探消息的嗎?他到底……」

     「聶姑娘,」劉簡打斷她,「我們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早就將性命置之度外,他若有本事,自然能全身而退夠回來,倘若技不如人,那也是命該如此。」

      邵萱萱被他說得懵了,下意識就反駁道:「他是因為我而失蹤的,怎麼就命該如此了!」

     「他便是因你而死了,你又當如何?」

     「我……」

      劉簡轉身便走。

      邵萱萱直覺得全身的血液都衝到了頭頂,又潮汐一樣的無力回落向腳底。

      他要是因為她死了,因為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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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9 00:48:44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九回  枕戈

      行館走水的事情,秦晅是一早便知道了的。

      甚至邵萱萱跟劉簡求助,想要打聽方硯消息的事,也很快傳到了他耳朵裡。

      他上輩子受夠了目盲被困的苦,這輩子就對信息源尤其看中。

      邵萱萱想問又不敢問,困獸似的在屋子裡打轉,也惹得他深藏心底的那些陰霾和刻薄,影影綽綽地在心頭縈繞。

      邵萱萱這邊還在琢磨,開口問小變態的話,他是不是願意告訴自己呢,卻不知秦晅的念頭早已經轉到「敢真開口就兩個一併宰了」上。

      張舜雖然消息不夠靈通,看臉色的本事還是比邵萱萱強的,一邊伺候著秦晅洗漱了,一邊就悄悄沖邵萱萱眨巴眼睛示警。

      把太子惹不高興了,倒霉的還不是他們這一群伺候人的?

      馬上要回京了,可千萬別再出什麼岔子!

      邵萱萱被他看得心裡慌亂,尋到機會就想往外溜——隔天就要走了,趁著今晚再找一找,等一等也是好的。

      手才碰到門把呢,秦晅就出聲了:「這麼晚了,想去哪兒?」

      邵萱萱尷尬地縮回手:「肚子有點疼……」

     「哦?」秦晅把手裡的毛巾扔回面盆裡,「身上還不乾淨?」

      邵萱萱:「……」我的生理期過去沒過去關你屁事啊!

      不過……邵萱萱警惕起來,目光胡亂游移:「是……是吧。」

      秦晅也不說話,只是一臉嘲弄地踱步過來:「當真如此,你不是在騙我吧?」

     「我騙你這個幹嗎,呵呵。」邵萱萱握緊了門把手,勉強擠出個乾巴巴的笑容來。

      秦晅盯著她,半晌,伸手扣住她胳膊,「張舜,去把劉太醫請來。」
  
      邵萱萱臉色變了:「不用不用,我現在又好了,真的,肚子突然就不疼了!」

     「俗話說病不諱醫,」秦晅仍舊沒有放過她的意思,手指鐵爪一樣箍在她手臂上,拖著人往內室走,「病炤不除趕緊,那可是要後患無窮的。」

     「可是,」邵萱萱死死地抱住他胳膊,「我真的沒病啊!」

      秦晅冷笑:「幾日不見,便敢在我眼皮底下耍花樣,這還是沒病?」

      邵萱萱給他堵得徹底沒話說了,秦晅一鬆手,就抱頭蹲到了地上。一副準備好挨打受罵的架勢。

      秦晅哭笑不得:「現在才知道怕?起來。」

      邵萱萱抱著腦袋搖頭,傻子才起來,這樣還能減少點受力面積。

      秦晅蹙眉,張舜已經適時的把人都遣下去了,屋裡如今也就剩下他們三個。秦晅便也慢慢地蹲了下來,湊到邵萱萱耳邊,嘀咕道:「孤知道你心裡想什麼,你儘管慢慢地想,好好的想。哪一天想通了,興許我慈悲,會把他的忌日告訴你。」

      邵萱萱臉都僵住了,手指攥住袖子,一字一句道:「你騙人!」

      秦晅懶得再說什麼,站起身抖了抖衣擺,張舜便趕緊上前給他更衣。

      宮中生活最能鍛煉人,邵萱萱已經很難從張舜身上看到多少個人意志的流露——那個會私下跟他起小矛盾,會賭氣跪在花園裡不動的少年內侍彷彿隨著吳有德的死直接蒸發了。

      他成了個影子,該緊隨在秦晅左右的時候默默跟從,該的隱遁的時候絕不出現。

      就像現在這樣,明明所有的話他也都聽到了,愣是跟木頭人似的,一點兒驚訝或者喜怒都瞧不出來。

      邵萱萱猛地站起來,重複道:「我不相信,你才剛剛回來,怎麼知道……」

     「你以為我不在這裡,就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秦晅不耐煩地打斷她,「你愛信不信,要哭喪也得等我聽不到的時候,別給我在這找不痛快。」

     「你……」他要是一口咬定方硯已經死了,或者真拿出點什麼東西來,邵萱萱還會覺得他在騙人,可這樣一副懶得解釋的模樣,卻看得她更加心驚。

      連劉簡也說,方硯命該如此。

      縱然他真的尚在人世,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秦晅了一通火,解了外衫,吁了口氣。他半天聽不到邵萱萱說話,轉過身,卻見她仍舊如剛才那樣站著,眼眶通紅,眼淚斷了線似的往下落,竟沒一點兒聲息。

      他冷笑一聲,自顧自上床臥倒。

      張舜看了邵萱萱一眼,按著秦晅的習慣將屋裡大部分燈都熄了,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屋裡徹底安靜下來,邵萱萱因為哭泣而有些粘滯的呼吸就顯得尤其明顯。

      她茫然地站了一會兒,直到因為突然而來的黑暗而模糊的視野又逐漸清晰起來了,才慢慢挪動腳步走到門邊,「吱呀」一聲拉開門,走了出去。

      雪停停歇歇,不知何時又在地上鋪了一層銀霜,簷下附近的台階更是結了一層薄冰,踩上去「咯吱」作響。

      邵萱萱渾然不覺,經過一棵桂樹下,樹杈搖曳,落了她一身的雪沫。她甩了甩頭,正要抬手去拍,視線瞥到肩膀,正瞄到一片極薄的紙片,雪片一樣同積雪一起黏在她肩膀上。

      邵萱萱心頭一跳,裝作不經意一樣抖去袍子上的雪,藉著撣去肩上殘雪的動作將紙片攥進了手心。

      一路走出了這個小院的門,才藉著月光看清了紙上的六個蠅頭小字。

      風沙城,伽雲寺。

      這是……邵萱萱握緊了手心,又展開看了一遍,這才將紙片揉成一團,塞進衣襟裡。

      這人的意思,是方硯還活著?

      方硯人在伽雲寺?

      可伽雲寺不是已經燒燬了嗎?

      而且,到底是什麼人,敢在秦晅的屋前給自己傳遞消息?

      明知這紙條來歷不明,疑點重重,「伽雲寺」三個字,還是深深地烙印進了她心底。

      她遲疑地打量被白雪覆蓋的院落,凝著白霜一樣的月輪,黑影重重的馬廄。

      她連馬都不會騎,壓根沒有孤身一人去風沙城的能力。

      她在現代社會學到的那些生存技巧,到了這裡一無是處,菟絲花一樣的軟弱,遇到的又是秦晅這樣強勢而手段殘酷的人,是以除了低頭,還是低頭。

      靠著犧牲自尊換取各種存活的機會,靠著妥協求得呼吸的夾縫。

      她將手探進懷裡,摸到了那盒銀針和匕首,腰間也還懸著那袋飛蝗石。

      這一試,無論成功與否,定然都要惹得秦晅不快的——她現在也看出了他的心思,野貓抓到了老鼠,在不飢餓的情況下,並不會急著要殺死它的。

      他有空花籐蟲,有滔天權勢,只需幾句話,就能叫她一次次心甘情願地低頭認錯。

      邵萱萱活動了下脖子,歪著頭去看月下的院門。

      不試試的話,誰知道是不是能成功呢?

      她深吸了口氣,循著來路重新回到院子裡。

      秦晅門口是肯定有人守著的,但也習慣了這個老是穿著內侍服的「聶姑娘」動不動就被趕出來的情景,如同她剛才出來的時候一樣,個個眼觀鼻鼻觀心,當她是空氣。

      邵萱萱這方面的臉皮早就練厚了,這時又一心想要孤擲一注搏一搏,板著臉就踏上台階,推開門走了進去。

      屋子裡靜悄悄的,秦晅似已經睡了。

      邵萱萱藏在袖子裡的手悄悄攥拳又鬆開,一步步挪進內室。

      屋內溫暖如春,熏香縈懷,當真跟外面是兩個天地。

      她遲疑著脫了外衫,蹬掉了靴子,又摸了一下腰際塞著的銀針和匕首,這才掀開帷帳。

      秦晅面朝裡側躺著,烏黑的長披散在枕頭上,叫昏黃的油燈染上了一層包漿般的釉色。

      邵萱萱輕喚了一聲「秦晅」,沒得到回應,光著腳爬上床,床上的熱氣激得哆嗦了好幾下,才強作鎮定地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空花籐他必然是隨身帶著的,既然隨身帶著,想來也只有那麼幾個地方可以藏。床內的暗格,床頭的櫃子……邵萱萱視線亂飄,掃過床頂的雕花時,又在心裡增加了一個目標——床頂上,倒也可以放東西的。

      她不相信增加進去這麼大的動靜秦晅會不知道,只能揣測他是蓄了一肚子的壞水在等著自己自投羅網。

      邵萱萱盯著他腦後勺看了一會兒,手悄悄摸進腰帶裡,攥了根銀針出來。

      秦晅仍舊一動不動,她改口叫了一聲「殿下」,往他身上挨了過去。手指才碰到他肩膀,他突然就一個翻身轉了過來,眼睛仍然閉著,不耐煩道:「做什麼?」

      邵萱萱睜大眼睛瞪著他,整個人都僵直了。

      剛才他的動作太快,躲閃不及,那跟銀針直接就掉到他跟她之間的枕頭上了!

     「我……」邵萱萱嚥了下口水,抬手就撲抱住他,胳膊在枕頭上蹭了好幾下,才把銀針蹭落到被窩裡。

      秦晅總算是睜開了眼睛,眼底卻殊無喜色,只漠然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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