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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ardea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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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殺豬刀的溫柔]-謝齊人家[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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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實自己,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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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1
發表於 2016-8-29 15:02:00 |只看該作者
第270章

         


    齊潤好動,在宮里住了幾天就有點受不了了,他想回家去,不願意呆在哪都去不得的宮里。

    齊望因還想翻看一下宮里的幾處藏書閣,反能呆的下。

    齊奚想想,便在這日送皇帝去太和殿的時候說了讓小弟弟先回去的事。

    平哀帝有些猶豫,與她溫聲道,“他若是呆不住,那朕賜他令牌每日皆可進出,你看……”

    齊奚笑著搖了搖頭,“由他回罷。”

    說罷,又笑望著他,嘴角笑意更深,“還有齊望留著陪我呢。”

    平哀帝沒說話。

    “就是齊望也想回去了,我一個人留著也沒事的。”齊奚笑著淡然道,眼楮又是一轉,眼神全放到了他臉,而她此時也是一臉的狡黠笑容,“就是得哥哥現在就開始想個好辦法,能讓我留下,又不至于讓那些大臣捉著我在你面前嘮叨個不停。”

    她是什麼都不怕的,也沒打算弟弟們都回去了,她沒了擋箭牌也得跟著回去。

    “哥哥在宮里要住多久,我也想以後就在這里住多久。”他要是敢多活幾年,她也能多陪他幾年。

    齊奚笑意吟吟,平哀帝的腳步此時卻是頓了。

    他握緊了手中的小手,深吸了一口氣,方才看著她輕聲道,“你說什麼呢?”

    他說得太柔太輕,齊奚看著他深深望著她的眼,那眼里有著幾許探詢,還有幾許忍耐……

    “我說,只要你活得好好的,我就是在這宮里陪你一輩子都無妨。”齊奚垂下眼,看著他緊緊握著她的手微微笑著輕聲道,“哥哥,你活久一點罷,多陪我一會,我還小呢,好多事還沒學會去承受,你等我再堅強一點,等我再堅強一點,好不好?”

    平哀帝也是看著他們相握的手,久久都未出聲。

    直到齊奚牽著他的手往前走了一步,他才抬起頭來,閉上熾熱濕潤的雙眼,抬頭望天,任初秋的風吹過他滾燙的臉。

    葉公公跟在他們身後,又是低頭頭偷偷抹淚。

    這日黃昏,平哀帝回來得早了一些,身後跟著的太監們手中捧著的讓他晚上批的奏折從厚厚的好幾疊變成了小半疊。

    齊奚午後會送他回太和殿忙,下午倒不去太和殿那邊接他,而是只要沒事就站在長樂宮大門里等著他回來。

    他一回來,齊奚就看到了小葉公公捧著小半疊奏折討好地朝她彎腰請安,她也是笑了,回頭朝身邊站著的人笑道,“今日哥哥總算願意听我的話了?”

    平哀帝單手握拳抵嘴,低著頭輕輕地輕咳了一聲。

    “桑婆,你去廚房做我下午吩咐你給皇上做的藥膳,碧鳥,你也跟著去廚房一趟,看看果羹有沒有做好。”

    “是。”

    她的人一走,齊奚就對小葉公公道,“你把奏折送進去吧。”

    “是。”小葉公公很會識皇上的心,二小姐一發話,他就很听吩咐地邁著步子帶著人送奏折回殿了。

    這廂齊奚指揮平哀帝,“哥哥你幫我把這個花盆抬起來,我要掛架子上……”

    今日是小葉公公帶著一眾內侍當值,現下小葉公公一走,留下的幾個一見平哀帝往二小姐指的方向瞧,其中一個就怯怯地道,“二小姐,還是奴婢來罷。”

    齊奚笑而不語,平哀帝卻是淡淡地掃了那出聲太監一眼,嚇得那太監渾身就是一激靈,迅速低下頭躬著腰退了下去。

    齊奚這時候去折他的袖子,與他微笑道,“我想在你的書房窗邊掛一個花草架子,你若是看眯了眼,就起身出來走幾步賞賞花草,也不用去御花園那麼麻煩了。”

    她這幾日移了不少草木進長樂宮,長樂宮不過小幾天就已經變了點模樣了,平哀帝由著她變動,見她這般說也是直點頭,“那我知道了。”

    齊奚的手一放下,他就走到她指著的地方低腰去抬花盆了。

    花盆有點重,平哀帝抬著略顯吃力,把花盆放到她指好的位置,他又是重重地吸了口氣,但等到抬第二盆稍微輕點的時候,好像又好了點。

    齊奚讓皇帝幫著她抬了六七盆也就沒讓他抬了,拿著帕子給他擦臉上的汗,笑道,“你明日也早點回來幫我干活罷?”

    閉著眼楮讓她擦汗的平哀帝微笑點頭。

    這時候碧鳥端來了果羹,這次平哀帝一口氣吃了一碗的果羹不說,又喝了半碗的紅參水,一點反胃嘔吐之感也未有。

    齊奚在旁一直看著他,平哀帝抬眼就能看到她的笑臉,往往也忍不住翹起嘴角。

    只是到了夜晚,終歸是不能多留她一會,他便也只能送她出了長樂宮,目視她遠去。

    但想想明日就能再見到她,這夜間便也能安睡了。

    **

    齊奚到了宮里沒幾天,長樂宮因她的到來一片和樂,早晨晚間都有人聲笑聲,不再像過去那個靜得連掉根針都清晰可聞,死氣沉沉的長樂宮了。

    自齊奚那天說讓哥哥開始想個好辦法後,平哀帝原本對姬英,蚊凶兩個遲遲不早的屬國的那點耐性也沒了。

    他需要殺雞敬猴,原本還在官邸住的蚊凶王便突然昏迷不醒了起來。

    平哀帝之前沒動手,是因為他不想跟蚊血再起戰事,他大忻需要休養生息,所以他跟前來跟他討恩賜的蚊凶王一直耗著,哪怕蚊凶王算計了他,他就是奄奄一息也沒想讓蚊凶王死在大忻的皇城,讓蚊凶那邊在這時候挑事發兵。

    他本來還想等齊國公回了京,他就可以走了,朝廷中有齊國公,謝家兩智者謀士是齊國公的妻弟,兵部更是在他們齊家手里,而他更是有個驍勇的表弟,還有表弟那岳家林家在,這蚊凶就是想再次來犯,怕也是難以成事。

    只是,他不走了,這頭一次來見他就打算壓他的兩個屬國他也打算干脆在他手里處理算了。

    按兵不動的姬英王爺那,平哀帝倒也是暫沒動手,也還是按兵不動。

    只是他找了林立淵和謝晉平談了話,讓林立淵把東北的十五萬兵權交給了謝晉平,讓謝晉平調齊人馬,守住西北三州全線。

    他又叫了新上任的戶部尚書進來,把東北四州的存糧先調到京城新建的國庫。

    平哀帝上任還不到三年,但做了許多事,他日夜以繼的勤政就是在短短時日內就擴大了國庫,加大了與京城靠得近一點的西北三州跟東北四州軍力的控制力。

    他見過這七州三十五萬兵力,凡六品以上所有的武將,這些人皆得了他的賞賜。

    而林立淵手中握有的兵符需得有他手中的另一半才能調兵譴將。

    他還打算等謝將軍把這十五萬大兵從東西帶回來,讓他帶著這十五萬士兵在京城和眾大臣們的眼皮子底下溜溜。

    他一個病皇帝能做的事多了去了,想來也沒人願意得罪他。

    哪怕齊國公回來了,齊家兩兄弟也都回去了,想來只要她沒提回去,別的人也不會先她開口的。

    他不會給他們開口的機會。

    誰敢,他就讓誰先死。

    平哀帝在前朝翻雲覆雨,回了後宮對表妹卻極其溫馴,往往皆是她說一他從不說二,听話得很。

    他是真听話,所以齊奚進了宮半個月,他一次燒也未發。

    齊奚見他走一段路也不太喘氣後,叫來了太醫和齊國公府藥堂的大夫們幫他診脈。

    她需要把他的藥量減下去,他現在吃的藥太猛了,這樣個吃法,不過頂多一年就會撐不住,他的五髒會先于他的人垮掉,到時候就是神仙也回天無術。

    平哀帝早些年身子早就垮了,這次沒猛藥給他延著命,他也活不到齊奚進宮的日子。

    當太醫和齊國公府的大夫都猶豫著要不要減藥量的時候,他看到她抿著嘴,小臉緊繃固執地看著這群人,他先開了口,朝領著的太醫柳首道,“這藥方子再重寫一張罷,朕這些日子感覺好多了。”

    柳首听了,跟他身邊的同僚面面相覷了一眼,方才舉手作揖回道,“回稟皇上,依微臣看,您身子骨是好多了,藥方是該換了,只是……”

    只是這藥方若是換了,皇上怕又是夜不能寐,白日也會無精打采了,這豈不就是皇上最厭的?若不然,之前他們也不會依他的發怒定這麼猛的藥方。

    “就換罷。”平哀帝知道柳首是什麼意思,打斷了他的話道。

    他說話之時,看了表妹一眼,這時候表妹也是淡淡地朝他看過來,臉上無悲無喜的甚是平靜,只是看在平哀帝的眼里她平靜得太過,莫名讓他的心跳加速,心口還往內縮了縮。

    他怕她看出來他之前是有些不想活了,所以就是明知吃猛藥只會死得快一些,他無所謂不說,反而覺得這樣也好。

    現在看她不苟言笑的樣子,也不知她是沖著誰來的,平哀帝莫名的忐忑了起來。

    齊奚那邊也任由她表哥總是裝得不在意地把眼楮直往她身上轉,她微皺著眉看著柳首他們一群人重寫的方子,一道一道藥慢慢地看了起來。

    她學得雜,什麼都懂一點,這藥理也是懂一點的。

    所以之前他用的方子她看得懂,現在在她手上的她也亦然。

    齊二小姐看得專注,皇帝更是把眼楮放在她身上就沒移開過,手還不安地握成了拳手放在了膝上,見他如此鄭重其事,太醫院的人和齊國公府的大夫們更是不敢掉以輕心,皆彎腰躬身打著揖,屏息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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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
發表於 2016-8-30 11:51:32 |只看該作者
第271章



    太醫們這次用了余毒較輕的方子,是藥三分毒,更何況給皇上用的方子里都是猛藥,藥性越烈的藥越會對腸胃造成負擔,只是這次用的方子里的藥保守了些,皇上的身子沒藥性撐著,也會怠懶些,自己本身承受的也更多些,苦痛來了也只得自己熬著,不能再藥壓著。

    這是好是壞也是難以衡量,終歸是找不到兩全之策出來。

    齊奚看的仔細,她對藥性大多是懂的,不懂的也會朝自家的大夫頷首,等人過來就指著不懂的給他看,自有齊國公府的大夫為她輕聲解說。

    末了,齊奚把方子放到了葉公公的手里,朝他點了下頭,一屋子的人自皇帝到門口守著的太監皆都松了口氣。

    這氣松得太明顯,一屋子就听到他們的松氣聲了。

    齊奚也不露聲色,眼楮慢慢地朝皇帝看去。

    平哀帝見了,又是拿拳抵著翹起的嘴低下了頭去,不怎麼敢看她。

    怕她挑眉,更怕她了然于心的似笑非笑。

    表妹還真不是個一般的姑娘家。

    **

    八月下旬入了秋之後的天氣涼爽了下來,齊奚這幾天也沒了先前進宮的那份悠閑,減了藥的平哀帝反應很大,沒出一天就高燒了一次,吃什麼就吐什麼,晚上心悸出汗睡不著,白天腦袋昏沉提不起精神,頭兩天皇帝還聯合身邊的人瞞著她,可她天天出現在長樂宮,皇帝就是躲她也躲不了太長時日,沒到三天,齊奚就知道了他是怎麼回事,遂晚上也不回長信宮了,她就守著平哀帝入睡。

    有她在身邊坐著哄著,平哀帝也總是能睡過去,一夜與她五指夾纏的手連動都舍不得動一下。

    他舍不得,齊奚就更是舍不得了。

    自此齊奚日夜顛倒,晚上守著他睡一夜,間或打個盹,等到他起床上朝,她就在偏殿補個眠,又等到他上朝回來用了早膳,再送他去太和殿,這回來又接著入睡補一會眠。

    這盡管辛苦,但她適應的好,忙了幾日也不見憔悴,平哀帝看著她還是日日笑靨如花,這眼楮更是挪不開了,每日看著她心口砰砰跳個不停,不用吃什麼藥都能趕走身體里的那份倦怠。

    九月初,平哀帝的身子就好了許多了,臉上褪去了青黑色也多了點肉,他本是俊極清貴的人,即便是病著也是與一般凡夫俗子不同的,如今臉色好了,這光彩自也是非同一般,至少在朝廷中他再似笑非笑地看著臣子時,那些個想跟他唱反調的臣子也不敢嚕嗦個沒完了——長大了幾歲,精神甚好的平哀帝本身的威懾力也與日漸長了,尤在這次的病體初愈後更為明顯。

    平哀帝好了起來,齊奚面上是看不出什麼來,只是平哀帝發現私下她看他的眼楮越來越柔和,那種由內向外的溫柔里藏著的是什麼,他光想想心口就暖。

    只是,九月初的日子並沒有因平哀帝的好轉好起來,九月沒過幾日,平哀帝就收到了江南的急報,國公夫人在回京的官船上受了傷,跌入水中下落不明。

    這個消息他是第一個得知的,一看信他就心驚肉跳,先急叫人叫齊璞入宮,這廂就立馬把葉公公跟小葉公公,還有于公公的接班人于肆叫了過來,叫他們無論如何也得想法設法把二小姐瞞住,另外,不能讓齊小公子進宮。

    齊三公子還好,有事不會讓家姐替他一塊受著,但小公子就不一定了。

    如若可行,這事他還想讓齊璞把他的兩個弟弟也一塊瞞了,只怕出了這麼大的事,不需要半月這事就會傳到京中各大臣的耳中,到時候他就是想瞞也瞞不住。

    齊璞很快就進了宮,一听到平哀帝所說的母親下落不明的話,當下錯愣地看著平哀帝。

    隨後,他舔了舔嘴唇,道,“皇上,此事,此事……”

    他說話的時候臉都白了,又撐著龍案,直直地看著平哀帝道,“那我阿父呢?”

    “你父在找她。”

    “為何出的事?”

    “遇上了刺客。”

    “呵。”齊璞短促地輕笑了一聲,道,“我家幾百死衛,還有我小舅他……”

    “你小舅不在,留在江南。”平哀帝打斷了他,這事他不是應該知道?

    這就說上糊涂話來了?

    齊璞的腦子現在一片漿糊,他摸著額頭深吸了幾口氣,逼自己冷靜了下來,“那我阿父呢?他現在如何?”

    “怕是跟你差不多罷……”平哀帝把密信給了他,沉聲道,“朕的人要比你快一點,稍晚些你也該收到你們家的信了。”

    齊璞一語不發,拿過信快快地看了起來,信中道他父母遭刺,母親站在船艙窗子處徒手殺了背後刺向父親之人,被刺客一劍刺中胸口,跌入了水中還藏著刺客的河面,半天未找到尸首,自此下落不明。

    而他父親已經發狂。

    這次刺客埋了五百余人在河中刺殺他父母。

    其中有蚊凶人跟姬英人數百。

    御書房內很久都未有人出聲。

    齊璞看過信後拿手擋了眼楮沉默了半晌,才放下手把信擱回龍案,啞著聲音道,“我得離京一趟。”

    “你不能。”平哀帝淡道。

    他大舅已經離京去了東北,表舅在江南,小舅也是,齊國公府的勢力就留他一個人在京中撐著,他不能去。

    “皇上,臣得去。”齊璞啞著嗓子道。

    “有你父親在。”平哀帝依舊平靜。

    “皇上,臣只有一個母親。”

    “當年朕也就一個母親,”平哀帝淡道,“但朕還是眼睜睜地看著她死了。”

    “皇上……”齊璞眼楮紅了,鼻子也紅了,說話的嘴唇都在顫抖,“那奚兒知道我們阿娘出事了嗎?”

    平哀帝慢慢地眯起了眼楮,看著齊璞,“你威脅朕?”

    齊璞笑了起來,眼邊流著淚,“表哥,那是我們的母親,我們只有一個母親,您也知道她是怎麼把我們護在手心里長大的。”

    她出了事,他們兄妹幾個心里誰能好受。

    “朕也只有一個表伯母,朕也曾被她親手抱過帶過……”平哀帝淡淡道,“朕的心也是肉長的。”

    可是,他要是去了江南,這段時間里齊國公府的動蕩誰來負責?

    他們的以後,他的弟弟妹妹誰來保護?

    他是當了孝子,盡了心意,可他們的以後誰來給?

    要是表伯母現在在他面前,想來也不會對他說什麼。

    可平哀帝也言盡于此,他不會跟表弟多言道什麼,這個齊璞身為齊國公府的長子心里應該有數。

    平哀帝很平靜,良久,齊璞再出聲時聲音也冷靜了下來,“皇上,臣想去見見姬英王。”

    平哀帝見他已經冷靜了下來,知道了事情的輕重急緩,便點頭淡道,“你更應該見見悟王和羅夫人,朕不攔著,你自己看著辦,朕也會叫于肆的人跟你配合。”

    “嗯。”齊璞點頭,下地給他磕了個頭。

    眼看他起身就要走,平哀帝叫住了他,只是這次他沒叫齊璞名字,而是叫了他表弟,抿著嘴直直看著他,“幫朕瞞著你妹妹,可好?”

    她會受不了的。

    齊璞這次笑了起來,笑容淒涼,“表哥,我要是你就不瞞著她,她是被我祖母她們帶大的,性子有五分像了她們,誰騙了她,她就是不放在心上,也不會跟那個人好的。”

    平哀帝的嘴抿得更緊了。

    齊璞頓了頓,又走了回去,跟那僵硬著臉的表哥低聲道,“表哥,你別騙她,你是她心上的人,不相干的人騙她她可以不當回事,但你騙了她,那傷心會比我們兄弟騙了她都要更嚴重。”

    平哀帝抬目看著他,慢慢地點了頭。

    齊璞也就當還了之前他對他的不敬之罪,這次頭也不回地走了。

    **

    平哀帝在御書房內坐了良久,還是在中午回去用過膳後跟齊奚說了此事。

    他說的時候,齊奚手中正拿著一本厚厚的史記翻著,听平哀帝慢慢地道出了她阿娘出了事,下落不明的事後,她當下就抬起了頭來,面無血色。

    “我已經找了你兄長說了此事了,”平哀帝淡淡道,他話音平靜,手卻不自覺地在袖內握成了拳,“你若是想回去,朕這就找人送你回去。”

    齊奚沒說話,良久後,她“哦”了一聲,把書合了起來擱在了桌上,眼楮無神地盯著桌子,半晌,她撐著桌子站了起來,與他道,“哥哥我們出去走一會。”

    這是她規定的平哀帝膳後散步的時辰。

    平哀帝這次沒等她過來扶他就起了身,走到她面前扶了她起來。

    齊奚看著他來扶她的手,嘴角淺淺地翹了一下,再看向他時,那失神的眼楮也回過了眼,不再虛恍了。

    等走出門,齊奚把頭靠在了平哀帝的肩上。

    平哀帝低頭看她,再也忍不住在她頭發上小心地,輕輕地觸踫了一小下,隨即,他飛快地抬起了頭來。

    齊奚這時候卻低低地嘆了口氣,把平哀帝的心嘆得差點從胸口跳出來。

    “真好,”齊奚這時候抬起頭來,眼楮里泛起了淚,“哥哥讓我先靠一會。”

    就讓她靠一會,就一小會就行,等她好起來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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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3
發表於 2016-8-30 11:52:20 |只看該作者
第272章

齊奚到夜間都沒說要走,晚上平哀帝有一個時辰的批奏折的時間,等到二小姐端了小米粥來,那就是說平哀帝今日的勤政就得告一個段落了。

    小米粥熬得香甜,入口即化,泛著米香味的軟粥還暖胃,平哀帝之前反胃的時候就靠吃這個了,現下吃一碗更是不在話下。

    齊奚看了他吃下,就拉著他走兩圈,等會她就要出長樂宮回長信宮了,走動之間她輕聲與他道,“你莫要著急我回去,你在這,我哪都不去的。”

    夜深人情,她的話雖低,但平哀帝字字都听在了耳里,她言罷,他便也輕輕地“嗯”了一聲。

    “你幫我找找阿娘,我阿父若是急了,這時候怕是只有舅舅們能管得住他一些,大舅舅現在在東北,就是接到消息再起程也是趕不急了……”齊奚輕吁了口氣道。

    “你小舅舅那邊更近一些,他得了消息會即刻就起程的。”

    “是,我也是這般想的,就是江南那塊兒肯定不太平,我爹娘出事怕也是在有些人的意料之中吧?”

    平哀帝沉默了一會,道,“我知道了,這就派得力的人去江南鎮壓。”

    齊奚點點頭。

    這時候他們走了半圈,剛好走到門口,齊奚朝大打開的殿外那稀落的燈光看去,如靜水一般平靜的眼眸此刻憑添了幾分謎樣的霧氣……

    平哀帝側低著頭,靜靜地看著突然停下了步子的步妹。

    “我阿娘她,”齊奚說著苦笑了起來,自得信後她心里腦海里,全都是她阿娘,她那個總是把她抱著香軟的懷抱里喊著她小金珠的母親給了她最好的一切,哥哥弟弟能得到的,她都能得到,他們得不到的,母親還是強要求著父親要多給她一些,那是她的母親,會因覺得虧欠她,把她抱在懷里說對不起的娘,“她……”

    平哀帝伸手,把因突然而起的哽咽說不出話來的她抱在了懷里。

    齊奚把頭埋在他胸前,過了好一會,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抬起頭來道,“得找到她才行,要不,不行的。”

    “會變天的。”她拿帕子擦了擦他那被她的眼淚沾濕的胸口,看著他的衣襟輕聲道,“我阿父心里最痛苦的時候都是我阿娘陪著過來的,我阿父曾與我說過一次,說我阿娘就是他的命根子,哥哥,你是知道我們家的,你知道我們家的家人感情深厚,但你可能不知道,我阿父是那個每日穿什麼樣的衣裳都需阿娘幫他拿主意的人,他在家就是在書房要換杯茶水,也要差人來問問阿娘的意思,沒有阿娘,他會活不慣的……”

    她阿娘要是出事了,到時候怕是真要變天了。

    她阿父真殘忍,不擇手段起來,不像她阿娘那樣講情面情理的。

    “我知道,你放心。”平哀帝拍著她的背,看著她的眼低聲道,“我已經派了近千的探子去了,都是黑龍衛出身的密探,我江南那邊的人也全都趕過去了,你阿娘不會出事的。”

    齊奚點點頭,別過臉又看了眼殿外,又挽著他的手臂走動了起來。

    “哥哥,還有兩圈半。”

    听她帶著笑說出這句話,平哀帝看著她的笑臉,心口為她疼得都揪了起來。

    他其實無需她這般堅強的,他看了會疼。

    **

    齊璞回去後就收到了自家的探子來的信。

    送回回信的探子渾身都是汗,單腿跪下雙手奉上信後就垂首不語,齊璞一手抽過信,一手帶了起來,邊撕信邊道,“說。”

    探子迅速開口,說道起了八月二十三日在船上發生的事來,所說的經過與齊璞在皇帝那看到的並無二致,也與信中寫道的詳細情況並無所出。

    齊璞打發了探子下去換身衣裳過來,這時候齊武跑著過來,跟他說家兵已經集合在了左院的武堂。

    齊璞去了武堂一趟,當天,齊國公府又出去了五百家兵。

    下午,在外見老師請教事情的齊望回來,得了身邊在府里的小廝說府里出去了不少人的話,也未回他的院子,拿著手中得來的書往兄長的書房走來。

    齊璞見到他,面無表情,平日風度翩翩,俊雅隨和的齊小國公爺對著自家弟弟也沒一個笑臉。

    齊望當下就收起了臉上的溫笑,拿著書背著的手也從背後松了下來,他朝兄長遞去一個困惑的眼神,道,“大兄,我听說家里出去了許多人?”

    “嗯,坐。”齊璞笑不出來,長腿一伸拖了張椅子放到身邊的位置放著。

    齊望走了過去。

    “小潤呢?”他坐下後,齊璞淡淡開了口。

    “去林家了,說是要跟林杳大哥切磋。”

    “沒回?”

    齊望往門邊看去。

    門邊他的隨從忙道,“回大公子,三公子,小公子還未回。”

    他打進門來就問過了,小公子還未回。

    “大公子,三公子,要不要小的……”齊璞身邊的隨從忙接話。

    “不用了,祝光,帶著人退到大門邊去。”齊璞朝隨從發話。

    “是。”

    下人們走後,齊望這時候連臉上那點溫和的神情也沒了,他朝看著疲憊不已的兄長道,“出什麼事了?”

    他心里隱隱有了不好的感覺。

    齊璞想說話,卻發現他嘴里說不出話來,起身抽出了那封信給了三弟。

    齊望接過信後速速地看了起來,中途時手抖個不停,齊璞瞥了他一眼,轉頭看著地面道,“人是派出去給阿父用的,你看你要不要去走一趟,小潤那你看著辦,大兄要留在京里。”

    “哦,哦……”齊望撐著頭,扶著桌面站了起來,失魂落魄地應了兩聲,才回過頭朝兄長點頭,“知道了,我去一趟,小潤我帶走。”

    不帶走不行,不帶他自己也會跑著去的,有他看著還好一些。

    “阿父那……”齊璞艱難地咽了口口水,“見著了,給我磕個頭,賠個不是。”

    齊望看看著兄長,見他低頭看著地面不抬頭,他走了過去跪在了兄長面前,緊緊地抱住了他,啞著嗓子道,“家里還得靠你在京里撐著。”

    更多的齊望也是說不下去了,母親所生的三兒中只有他得母親的笑臉最多一些,在母親罵大兄跟小弟都是討債鬼的時候,只有他被母親拉到跟前抱著喊他才是她的心肝寶貝——他母親在他小時候的時候總怕他性子軟受欺負,哪怕後來她知道他不是任人欺負的人,也還是覺得兄姐弟弟要體貼他一些才好。

    兄弟們出去了站一塊,他常習于隱在他們的身後,但只要在家里,在她的跟前,他只要站于兄弟們之前,她見著了都會笑,久而久之,兄弟們在家也樂于讓著他些。

    她怕他因安靜的性子被人忽視,也總是希望他更強壯些。

    她會在兄弟們在家臣外人面前大放異彩的時候來他的身邊,抱著被人忽視的他告訴他,他也是她的寶貝。

    齊望樂于藏在兄弟們的背後,卻每次還是會因她對他的憂心忡忡而歡喜。

    她若是沒了,齊望發現什麼事都覺得有法可想的自己居然沒什麼辦法了。

    他現在只想走,回到她的身邊去。

    **

    齊潤跟林家的大公子打了一架,身上還掛了些小傷,但也因打了場痛快架興沖沖地回來了,他騎著馬兒哼著小調回了家,一到門前下了馬,看到三哥在門口等著他,他頓時喜得就沖了過去捶了他哥一下,道,“你等我啊?”

    “嗯。”齊望淡淡地應了一聲。

    他是家中最不會喜怒形于色的人,齊潤早習慣于他的溫和淡定,先一步進了門,嘴里還歡快地稟道,“我今日在林杳大哥手下走了五十招,他沒放水的五十招!”

    他還興奮地搖了搖手掌。

    “嗯。”齊望又應了一聲。

    齊潤一路頗有幾分激動地跟他三哥陳述了他今日跟林大公子過招的招術,一直說到被他三哥帶進了膳廳為止。

    “三哥,我要回去換個衣裳,現在用膳還早了點罷?”齊潤不解地看了看並不暗的天色,現在黃昏都沒到,就要用晚膳了?

    “先用膳。”他不動,齊望拉了他進去。

    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了。

    齊潤納悶,還往里頭看,“誰來了?多大的客?”

    還需提前擺飯招待他?

    一進去沒什麼人,下人飛快地添好飯就下去了,齊望給小弟筷子,淡道,“快吃,吃飽了要跟三哥出趟遠門。”

    “哦。”齊潤拿過筷子,長長地哦了一聲,沒說什麼。

    不過,等他扒完了一碗飯,沒讓下人動手自己就添了碗飯,添好後他把碗放下,轉頭對他坐在一旁一直拿著筷子不怎麼動的三哥淡道,“我阿娘出事了?”

    齊望看向他,臉上沒有表情。

    “說吧,我沒事,”齊潤拿起碗草草地扒了兩口飯,嘴里不動地嚼著看著桌面上的菜道,“我心里有數。”

    齊望還是沒開口,只是拿起筷子塞了口菜到嘴里,味如蠟嚼地動了動嘴,道,“先用膳。”

    齊潤看他一眼,沒再說話,拿起碗沒幾下就把手里的飯吃完,又添了一碗。

    他把他每頓吃的三碗飯吃完,把碗放桌子上一頓,抹了下嘴,手放在腿上,一語不發,眼楮定定地看著他三哥。

    說吧,他吃完了,這下總該可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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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4
發表於 2016-8-30 11:54:55 |只看該作者
第273章

“嗯,”齊望卻沒看他,只是朝門邊看去,對小弟的小廝淡道,“去替小公子把貼身常用的物什備好。”

    那小廝低頭稱是,一轉過背離了主子們的眼,飛快地朝自家主子的院子跑去收拾了。

    “歇會就走。”齊望淡道。

    “我阿娘呢?”齊潤開了口,紅潤的小嘴抿著,顯得尤為的固執。

    “她不見了,”齊望看著門外,眨了眨有點泛疼的眼,道,“他們在回來的船上遭刺,阿娘掉到河里不見了。”

    齊潤摸著剛解下放在桌邊的劍,沒說話。

    過了一會,門邊守著的人和廳後站著侍候的人只見他們小公子突然站了起來,抽出了手中的劍沖出了門外……

    齊望急急起了身,踏出門去,只見他小弟在空中揮劍狂舞,他身如利箭,人躍在空中就跟劍一樣凌厲。

    “沒發脾氣?”久久,齊望听到了他大哥的聲音。

    他轉過頭看向齊璞,嘴邊溢滿了苦澀,又轉頭看向那把石板地都砍出了灰塵的弟弟。

    “這還不是發脾氣?”齊望苦笑道。

    只不過是沒以前那般任性了,只不過,只不過是因為之前他說要洗心革面,做個好兒子,讓母親回來對他刮目相看,所以,他只是拿著自己出氣,而不是拿著府中的東西出氣了罷了。

    “嗯。”齊璞看了幾眼,又走了。

    齊望垂著眼看著兄長匆匆而去的背影,看了身後的家中管事一眼。

    “三公子。”管事上了前。

    “朝謝府送個信,跟我大舅母說,就說家中母親久日未歸,讓她過來替我們兄弟幫襯著些。”

    “是,小的這就去。”

    齊潤的劍最後落在了離他三哥不遠的地方,他一身的汗,氣喘吁吁,墨黑的眼楮里一片紅得發亮的血腥……

    他喘著氣看著他的三哥。

    “去,換身衣裳,我們就要走了。”齊望看著他淡道。

    齊潤一語不發,甩了手中的劍,大步如風地往前走去。

    走了幾步,他又急回過了身,把那柄他阿娘給他的劍又撿了回來,紅著眼再次離去。

    **

    十日後,齊望與齊潤帶著侍從趕到了他父親所在的長渡鎮。

    齊望見到父親就行禮,但齊潤則是未在父親面前多站定一會,就沖著齊國公大吼,“我阿娘呢?你還我阿娘。”

    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有人告訴他們阿娘還未找著。

    削瘦的齊國公冷瞥了兒子一眼。

    “你還我阿娘,”齊潤卻是氣得眼楮都紅了,他紅著眼楮吼著,“虧我還在她面前為你說話,你是怎麼對她的?”

    他氣得沖上前,拿頭去頂他的父親的肚子。

    “小公子……”

    “小潤!”

    下人,三公子上了前,把齊潤拖住。

    齊潤被擋住,凶狠地呲出了牙,眼淚也從眼楮里掉了出來,可他再憤怒,也只能嘶嘶地呲出聲來,極度的憤怒與傷心讓他失了聲。

    他朝他父親凶狠地露出牙齒。

    “小潤。”齊望抱住他。

    齊國公冷眼看了相抱的兄弟一眼,他無視小兒子對他扭著自認為最凶狠的臉,走上前來,把小的那個抱進了懷里,牽著大的那個回了座位。

    “你還我阿娘!”被父親抱進懷里的齊潤終于崩潰出聲,放肆流出了眼淚,手也狠狠地砸在了父親的臉上,在他的懷里掙扎著。

    齊國公朝三兒子點頭,示意他坐下,抱著懷里一直掙扎著的兒子也坐了下來,把他的頭緊緊地按在了懷里。

    齊潤在父親懷里掙扎了好一會,最後掙扎不過的他在父親的懷里嗚嗚地哭了起來,齊望坐在父親身邊一直看著他,直到听到他的沉悶的哭聲,這才伸出手去,輕輕地安撫著小弟的背。

    小弟看著最張牙舞爪,卻也是最容易受傷害的。

    “夜里沒歇?”齊君昀這時候開了口。

    齊望朝看著他的父親搖了搖頭。

    他們都不好過,想來父親也是。

    父親的臉全是冷的。

    他從來沒見他父親這般冷峻過。

    “用點膳就去歇一會。”齊君昀說著話時,小兒子在他懷里哭著打了個嗝,他順了順他的背。

    “阿父,”齊潤這時候抬起頭來,狂霸發怒的小公子這時候紅著鼻子,紅著眼,可憐兮兮地問他的父親,“我阿娘呢?”

    他什麼都不要,他要他阿娘。

    “過幾天就找回來還給你。”齊君昀接過三兒子拿過來的帕子,給他擦了擦臉上的眼淚鼻涕。

    “那還要幾天?”

    “就這幾天了。”齊君昀淡淡道。

    “阿父?”齊望驚喜地看著他父親,眉眼都因這句話跳動了起來,“有消息了?”

    齊潤也從父親懷里一躍而起,坐直了。

    “嗯,在下游找到了你阿娘身上的東西……”齊君昀摸著三兒子的腦袋道。

    “真的?”齊望一下就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失聲道。

    “那我現在就帶人去找,接她回來。”齊潤也從父親腿上下了地,飛一般地去撿他剛撞頭的時候扔掉的劍。

    “先去歇著。”

    齊望,齊潤兩兄弟皆看著他搖頭。

    “歇著,別再讓我再說一遍。”齊君昀躺在椅背上,輕敲了下椅臂。

    兩兄弟面面相覷,他們日夜兼程趕來,這時候卻也是疲憊至極了,見父親冷眼看著他們,這時候誰也不敢再放肆,還是依言退下去了。

    **

    下人來報兩位公子已用好膳,沐浴過去歇息了,齊君昀正撐著桌面在看附近幾塊地方的地型圖。

    這幾塊地方只是臨著運河,實則貧窮野蠻,是所屬縣里的縣令都不願意管的地方,這也是大批刺客能在這個地方扎營刺殺的原因,這里的山民都被他們收買了,還幫著刺客幫他們打埋伏。

    齊君昀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殺服了他們。

    他現在沒什麼仁義之心。

    自下人來報退下後,臨時充當書房的茅草屋又靜了下來,站在桌側不遠的門客們誰也沒敢說話。

    之前山居道人還想拿錢打動當地山民幫著找人,只是被這些山民們騙了兩次銀錢,又被他們背後嘲笑他們就是一群官傻子後,他就不敢再輕易出聲了。

    因他之策,多耽誤了兩日的找人,回去後,還不知道國公爺要跟他怎麼清算。

    門客們這時候的用來就不大了,平時侃侃其談的諸位都跟是啞巴一樣了。

    齊君昀在發現他想大範圍找妻子後,他養的這些個國之棟梁居然有開口跟他談“大丈夫何患無妻”之間後,也覺得他們還是閉嘴的好。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一個個狼心狗肺,難怪江南敢能聯成一片來欺他。

    沈從他們這時候也皆是忐忑不安,他們確定國公夫人應該已是死了,這河流湍急,且水下還有水怪,國公夫人身上中了重劍落水,沒一會功夫人就沒了,河下水怪見血就動,豈會有她活著的機會?

    只是勸了幾句,著了瘋魔的國公爺厭惡他們不說,看樣子也是心生不滿了,但他是主,他們是下臣,明知他厭著也不好一事不做,就是天天來討冷臉子,也還是得湊上前來。

    那廂謝晉慶帶著手下搜羅他阿姐可能會在的地方。

    他跟他姐夫一樣,不信他阿姐就這樣沒了。

    他阿姐是跟別人不一樣的,不可能就這麼死了。

    再說已經在下面的河里找到了她身上的一塊衣裳,那就是說她肯定是在這一帶。

    這廂謝慧齊是沒死。

    她落水之後被水里還埋伏著的人揪住了脖子想再抹她一刀,所幸他們正好被水沖到了一個垂坎處,下面是更大更湍急的水流,急流的水把他們一分為二,她也趁勢往下游了下去。

    她游得甚快,一下子就把人甩開了,只是這時候她身上已沒有什麼力氣了,後面一片廝殺之聲,想來府里的人也下水來救她了,她干脆放松了身體讓自己浮于水面,等著人來救。

    只是他們遭刺的河段太險要了,加上之前下了兩天雨,雨量不少水勢更大,等謝慧齊在水面上喘了會氣,她就發現她連廝殺聲都听不到了。

    這時候她進的氣已比出的氣還少,也得虧她心性早過了為什麼著急的時候,發現自己如果這麼死了根本不可能閉眼後,她就開始想辦法往河邊靠,又去夠身邊急流過的樹枝浮木等,想搭一把活命。

    她努力了好一陣才搭上了一捆樹枝,抱著樹枝後她這時候已是失血過多昏了過去,等到再醒來,眼前一片漆黑,她還當是自己已經死了,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等到第二日,她再醒來看見陽光,才知自己被人救了。

    救她的是個黑瘦的小男孩,一直拿警惕的眼楮看著她,但到了晚上,他還是把他煮在一個破爛小瓦罐里的魚湯分給了她喝。

    謝慧齊這時候全身都不能動,肩胛處中的傷也不流血了,但沒有被處理,疼得她總是從昏迷中清醒過來。

    她試圖跟小男孩說話,小男孩不理會她不說,且還離她離得更遠。

    謝慧齊猜是他把她給撿回來的,因為她現在呆的地方就是一個河邊的石崖洞里,下面就是河流。

    小救命恩人不跟她說話,也沒有幫她處理傷口的意思,謝慧齊在躺了幾天後發現自己離死不遠,她傷口化膿,高燒不下,遂很果決地拿刀把傷口的腐肉剔了,用了土方子,挪到火堆邊拿燒過的柴灰涂在了傷口上,接下來就是听天由命。

    好在,在幾天斷斷續續的昏迷後,她慢慢地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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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5
發表於 2016-8-30 11:55:20 |只看該作者
第274章

         


    小救命恩人是個身手很活的小家伙,這可以從他每天出去不是跳河就是抓著懸壁上的粗壯蔓藤就可以看出。

    等謝慧齊能走到洞口看清楚外面的情況,這已是半個月之後了。

    她這也才發現,她所在的位置很奇妙,應是他們船行駛的春江的一條藏在深山險澗中的一條支流,她所在的位置兩河之間非常狹窄,只能過一條小船,謝慧齊想應是那天水位很高,她趴著的樹枝被沖到了洞口卡住了,小救命恩人不得不把她拉進了洞口。

    恩人這幾天在她把他弄回來的魚烤熟後,願意跟她說吱吱嘎嘎一兩聲了。

    從他單調的音節也可以听出來,這個小孩子久末出聲,也不知道說話了。

    他不信任謝慧齊,時刻保持警惕心,晚上睡覺謝慧齊多咳一聲,都能清楚感覺到她驚醒了小孩。

    再十天過去,謝慧齊多走動幾步也有點力氣了。

    她灰頭灰臉,身上那身衣裳酸臭得要命,她沒換的也沒法洗,也實在是夠不著河面的水。

    錦衣玉食過了幾十年,謝慧齊有時聞著自己身上的酸味也是會被自己逗樂,估計這次也是老天看不慣她好日子過著還憂天憂地的矯情勁,讓她感覺一下她以前是多會沒事找事。

    謝慧齊在有點力氣後就把外裳扯了一截割了,扔到了水面上。

    等有了力氣能自主後,她就開始給兩個人的生活增加點質量了。

    小孩子帶回來的野果皮厚,可能他以前是連皮帶著果子吃的,所以只要謝慧齊一拿刀削果皮,他就會默默地蹲到她身邊來,然後接過那去了皮,不再澀口的果子。

    謝慧齊烤魚也會把內髒除了,魚烤得很熟。

    小孩子烤的謝慧齊也見識過,魚皮是黑的,里面還帶著血絲。

    近一個月的相處後,黑瘦的小黑孩也不像之前那麼排斥她了,這段時日謝慧齊發現他不能說話後,她也不再說話了。

    她每日默默地做著力所能及的事,小黑孩可能也許把她當伴了,也會默默地靠近她了,在謝慧齊撫摸著他的頭發的時候,他也不再像第一次那樣彈出去,雙眼發亮警惕地看著她,而是等到了他被摸的時間就會默默地蹲在身邊任由她撫摸,等到時間夠了,他就走開——每天都是固定中午,陽光最好,能射進洞口的那一天。

    謝慧齊每日都在等著她男人來救她的一天,知道自己會得救,她很平靜,所以每天想的最多的不是家人丈夫弟弟,而是想著怎麼把自己收拾得干淨點,好在人面前還能維持一下國公夫人的身份。

    只是不管她怎麼琢磨,條件有限得很,雖然在小黑孩的眼里沒有美丑之分,沒有赤身**的概念,他本身自己就是天天掛著小*雞*雞跑來跑去,但謝慧齊不打算給他開闢另一個世界,所以身上的衣裳臭得她每早都被薰醒,也還是勇于接受了自己的現狀,以及即將見到丈夫的尷尬。

    落難的鳳凰不如雞嘛。

    謝慧齊確也覺得自己夠矯情的,光這個就想了好多天,想完這個她就想著要不要帶小黑孩出去。

    小黑孩不會講話,不信任人,也不知道怎麼活,他只是日復一日的找食,吃食,睡覺地活著,他身上有著最天然的野性,完全不知人類社會的規則。

    帶他出去,不知道那一個世界的人會不會傷害他,也不知道他自己會不會喜歡。

    又想了好幾天,謝慧齊最終又是想出了個順其自然的結果。

    誠然,小黑孩現在都只是在慢慢接受她,她就是想帶他走,也只會帶來他激烈的反抗。

    他對她可沒什麼好感,謝慧齊在他面前的溫情跟笑臉,都不如她默默地陪他蹲在洞口看一會河面來得討他的喜歡。

    謝慧齊那些在國公府養成的那些一顰一笑皆有涵意的習慣在他面前不堪一擊,小孩子根本不理她的那些個意思。

    幾天後,謝慧齊這天早上在尋思著小黑孩今早會找到什麼吃的好,突然發現小黑孩從掛在洞口的蔓藤上竄了進來,然後把謝慧齊拉到了壁面蹲著。

    謝慧齊不太懂,要起身,又被他狠狠地拉下,還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謝慧齊是個很從善如流,客隨主便的人,所以也就不動了。

    小黑孩很滿意,猶豫了一下,看時辰不對,也還是默默地把頭湊到了她跟前。

    謝慧齊看著前日被她強制要求打水洗干淨的小腦袋,很願意地在他頭發上輕撫了兩下。

    小黑孩見她動了,給出了他給的賄賂,又警告地瞪了這個大母猴子一眼,就又把頭埋在膝蓋上不語了。

    隨後,謝慧齊听到了人聲。

    她听到有人在喊她夫人,還有很多很熟悉的人聲。

    有人在喊她姐姐,有人在喊她阿娘,還有人,在喊她妹妹……

    那些焦灼的喊聲在山澗河流間響過一聲接一聲,謝慧齊無聲無息地掉了淚,又伸出了手摸著身邊被她洗得干干淨淨的小孩子輕聲道,“孩兒,我家人來找我了。”

    小黑孩被她的撫摸弄得不舒服,動了兩下,等他抬起頭,在山洞並不明亮的光線里看清楚了她滿臉的淚,他木住了眼。

    他像是知道了什麼,也不管謝慧齊,迅速地爬到了洞口,把遮著洞口的那些蔓藤扯得更密了。

    可是,外面她丈夫喊她妹妹的聲音越來越沙啞了。

    不過幾聲,謝慧齊就從里面听出了被強抑制住的痛苦。

    她沒有動,等自認把偽裝做好了的小黑孩無聲地爬回她身邊後,她摸著他的腦袋想說話,只是剛說出了一聲,就听到了小黑孩低聲警告的低吼聲。

    他在警告她不要輕舉妄動,有人來襲。

    “我要回去了,”謝慧齊沒理會他的警告,仍自說著,“你願不願意跟我走啊?”

    謝慧齊身為大人,都說不出自己對他是個什麼感覺,她想他只怕是更不明白的。

    “都要看你願不願意了,不過,你要是願意,我會負起責任來的。”謝慧齊流著淚笑著與他告別,“不過不願意也挺好,我會每年過來看看你的。”

    “如果你願意見我的話。”她補道。

    小孩兒不斷低吼警告她的聲音越來越喘了。

    可外面喊她的聲音更大,喊的謝慧齊的聲音都疼了。

    “我要走了……”謝慧齊看著此時在她眼里散發著光芒的洞口,她低頭湊過去,在那被她用手梳順的頭發上輕輕地親了一下,“不管你做什麼決定,以後都要好好的。”

    許是她流在他發間的眼淚太滾燙,小黑孩這時候發出了低低的,尖銳的聲音,就像受傷的小野獸一樣。

    謝慧齊這時候已經站了起來,她快步走到了洞口,把一直堆放在洞口的石堆用力一推,大大小小的石塊沖過蔓藤,落下了河面,在有回聲的山澗間發出了巨大的響聲。

    與這響聲在一起的,是小黑孩那長長的,受了重傷一般的尖銳喊聲,他向謝慧齊撲了過來,不斷地撲打著她的頭。

    他終于知道了這個母猴子天天在洞門口壘石塊的意圖了。

    他被騙了。

    她要走。

    “那邊,國公爺,那邊……”

    “將軍……”

    “三公子,小公子。”

    “阿姐。”

    “阿娘。”

    外面傳來了許多的聲音,一聲大過一聲,一聲也接過一聲的焦慮,現在還透著很多的驚喜,謝慧齊在里頭听到了她想听的所有聲音,她知道這些人有多想找到她,她強硬地把趴在背上的小孩子抱了過來,任由自己被他打得頭都流血了,也還是只是緊緊地抱著他。

    這是她欠他的。

    雖然她沒說會永遠陪著他,但他是把她當伴了。

    “對不住了。”碎小的石塊還在往下掉,聲音越來越近,謝慧齊抱著懷里把她的肩頭都咬得出血的小黑孩,在他腦邊道著歉,不斷輕撫著他的頭發。

    “嗷嗷嗷……”小黑孩急叫著,他扯著母猴子的頭發,恨恨地打她的臉,她不能走,她是他的。

    “嗚嗚。”不要走,他抓著她的頭發著急地看著她,求著她。

    “妹妹,妹妹……”那是在她耳邊耳語了半生的丈夫著急的喊聲,現下越來越近了。

    小黑孩那也痛至骨髓的嗚咽聲已經撼動不了謝慧齊了,她張開了嘴,閉上了眼楮。

    “我在這,哥哥……”她流著淚喊道。

    “妹妹,慧慧。”齊君昀的聲音透著巨大的狂喜。

    人越來越近了。

    “嗚。”小黑孩把手狠狠打在了她的嘴上,發出了絕望的嗚咽聲。

    “嗚嗚。”他打著她,看著她臉上流出了的血,不明白極了。

    為什麼她要走?

    他都把他的頭給她摸了。

    他每天都給她摸。

    他還每天跑到有大蟲的地方給她找好果子吃。

    他還蹲了好長一會兒讓她幫他洗頭發。

    他都給她了,她為什麼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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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
發表於 2016-8-30 11:55:43 |只看該作者
第275章

         


    “嗚。”小黑孩哭了。

    謝慧齊摸著他的臉,笑了一下,爾後,她抱著他轉過了身,快步往他平時睡的地方走去,把他放在了角落。

    “要好好的。”謝慧齊低下頭,輕觸了下他的發,再起身後,她頭也不回地往洞口那邊奔。

    “慧慧?”

    “國公爺……”謝慧齊扒開洞口往外喊。

    “阿姐?”是謝晉慶的聲音。

    “我在這。”謝慧齊摸著自己的臉,在听到聲音是從山崖上發出的後,狠狠心,跳入了河中。

    她跳下河發出一聲巨響後,緊接著,另一聲巨響也響了起來。

    “阿父……”看著父親毫不猶豫地松開手中的繩子就往河里跳,站在崖上的兩兄弟失聲叫了出來。

    “國公爺,夫人……”

    “慧慧?”齊君昀跳下河後,到處找人。

    當他找到人後,剛從水面浮上來喘了兩口氣的謝慧齊被他緊緊地拘在了懷里,兩個人不斷地往下沉,她差點沒喘上氣來。

    這時”撲通”好幾聲,齊國公府習水性的護衛都跳了下來,還跳下了兩個習水性的媳婦子。

    但齊君昀還是抱著她沒撒水,直到另一邊的謝晉慶一行人劃了竹筏過來。

    剛上筏子,謝晉慶就把自己的披風甩到了家姐身上,眼楮盯著她的臉不放,齊君昀一上來也是看著她額頭上冒著的血,調過頭就往她剛跳出的山洞那邊的方向看。

    “我沒事。”謝慧齊握緊了他的手,朝他搖了搖頭,示意有什麼話回去再說。

    齊君昀皺著眉看她,但最終還是在她堅定的眼神下沒出聲,只是朝奴僕伸出了手。

    奴僕的藥還沒到他手上,謝晉慶就蹲下了身去查看她頭上,查到頭發里有兩處冒血的地方,對他姐夫道,“頭上有傷。”

    謝慧齊抓緊了手里的手,抬頭朝小弟搖頭,“小傷。”

    說著,心不在焉地朝崖頂看去,齊望他們兩兄弟正在想辦法下來接近他們,看他們隔著老遠著急地喊她阿娘,謝慧齊翹起了嘴角。

    因著她嘴角的這抹笑,謝晉慶也止了嘴里的問話,若有所思地朝那個山洞看去。

    **

    謝慧齊換了跟著來的媳婦子和婆子帶來的衣裳,頭上又上了藥,臉上也是,她從下人抬著的鏡子里看到自己被抓得全是傷痕的臉,一時之間也是呆了呆,若有若無地嘆了口氣。

    “不想讓我去?”在她看得出神的那麼一會間,齊君昀在她面前蹲下了身。

    圍著她的下人退後了兩圈。

    “嗯。”謝慧齊點點頭。

    “什麼人?”齊君昀摸著她的臉淡道。

    她的臉似乎過于蒼白了些,沒有絲毫血氣,整個人單薄得比當年他初見她時還瘦弱。

    “一個野小孩,應是自己一個人在山間長大的,”謝慧齊覺得兩個人一蹲一坐的距離還是太遠了,她傾下身去抱住了他的頭,坐在了他的懷里,頭靠在了他的肩上,”我有點想帶他走,但要看他自己的意願。”

    “他打的?”齊國公摸著她的臉,只在乎他想在乎的。

    “不懂事,不能怪。”謝慧齊搖搖頭,也摸上他的臉,仔細看了兩眼,道,”瘦了。”

    “嗯。”齊國公點頭。

    “想我了?”

    “嗯。”

    “找我找得累了罷?”

    只要能找到人,找找有什麼累的。

    “我也一直在等著你。”謝慧齊把臉貼上他的臉,輕道。

    “我知道。”所以他才急。

    兩個人抱了一會,直到謝晉慶在外頭連喊了她幾聲,兩人才出去。

    齊國公府一行人最終決定走水路出去,水路省時省力。

    因這一帶的河面窄,只能坐輕便的竹筏,謝慧齊一上竹筏,齊潤就挨著她坐著,玩著她手指不撒手,被他阿父瞥了幾眼也當沒看見。

    “阿姐?”一直站在他們前面警戒的謝晉慶指了指河邊兩壁上飛檐走壁的小猴子,朝他家姐望去。

    謝慧齊看到小黑孩抓著樹藤又蕩了一段距離,躲在了崖壁樹藤後……

    “出了這片河澗,就沒山藤可抓了。”謝晉慶回頭朝姐姐道,“他是?”

    “咱們家的救命恩人。”謝慧齊朝他笑嘆了口氣,低下頭對身邊的小兒子道,”家里要是多個弟弟,你陪他玩不?”

    “那一個?”齊潤朝山壁上指了指。

    “是。”

    “他救了你?”

    “嗯。”

    “那我一輩子對他好。”齊汪點了頭,又看著那個小孩子呆的地方,滿意地道,”他也很厲害的,阿娘,你叫他過來罷,我會陪他玩的,還會當個好哥哥。”

    他也一直愁自己不是哥哥,有一個正好。

    “阿娘放心。”齊望也蹲下身來在母親身前認真道。

    “他不會說話,一直在山里生活。”謝慧齊看著三兒溫潤如玉的臉,嘴邊揚起了淺淺微笑。

    “那我教他。”齊望請令。

    “當弟弟一樣教他?”

    “是。”齊望認真道。

    “那,如果他願意跟我們回去,就帶他走罷……”謝慧齊轉頭朝握著她一手靜坐不語的丈夫道。

    齊君昀眯著眼看著那小黑點不言不語,直到船過了頭,他才收回眼楮,看向妻子。

    見她又捏緊了他的手,他才點頭,“如你所願。”

    “他哪天要走,也讓他走。”他未必能適應得了人多的地方。

    “好。”齊君昀這次頭點得甚快。

    他要走?那當然是最好。

    看樣子就已是野性難馴了。

    當天晚上,一行人就已經到了一個有人居住的村莊,國公府的人已經在那里扎好營了,謝慧齊吃了久違的一頓米飯菜肴。

    半夜時候,她拉了國公爺一起出去,端了叫下人早準備好的飯菜去了河邊。

    她找了個地方,讓國公爺去的柴火來燒,等齊君昀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他夫人跟一個黑得全身只剩眼楮里那點白的小孩兒面對面地坐著,那小孩子拿著勺子狠狠地往嘴里塞著飯,看到他,鼓著眼楮很是狠厲地瞪著他。

    “哥哥,點火了。”謝慧齊見他抱著樹枝不動,轉過頭來笑道,又對小黑孩淡道,”我丈夫,剛跟你說過了的。”

    小黑孩看都不看她,低下頭,又拿著那根被她硬塞到手里的勺吃他的飯。

    飯很香甜,是用雞湯泡的,小孩兒吃了一大碗,順便把湯汁都舔干淨了。

    齊君昀也燒好了火,沉默地看著黑小孩跟明顯和小孩很熟的夫人。

    “”吃這個。”謝慧齊從袖兜里掏出包果脯給他。

    黑小孩還是不看她,沉默地看著她手里那堆紅艷艷的干果子,看了一會,才從她手里捏了一個放到嘴里,閉著嘴嚼了兩下,這才把她手里的全都抓了過去。

    全抓過去後,想了想,他又拿回一個放到了她手里。

    謝慧齊這才算是放下了心。

    她轉頭把果脯塞到了丈夫嘴里,這時候小黑孩抬起了頭,黑黝黝的眼楮掃了這對夫婦一眼。

    “夜里涼,穿衣裳。”謝慧齊把從齊潤小廝那里拿來的小兒子的衣物從國公爺背來的包里拿了出來,朝他招手。

    小黑孩厭惡地看了衣裳一眼。

    “穿穿。”謝慧齊不以為意。

    小黑孩瞪她,朝她咧著牙呲了嘴,這次很快地消失在了夜幕中。

    看他頭也不回地走了,謝慧齊搖了搖頭,很快,她又對上了國公爺冷然看著她的臉。

    “唉。”謝慧齊有些無可奈何地靠上了他的肩。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就好。”齊君昀用嘴輕踫了下她頭頂被扯壞了的地方,淡道。

    “我們終歸是欠他一命。”謝慧齊在他肩上搖了搖頭,抱著他的頭在他耳邊道,“所以如若他願意真跟我們走,你得對他好,沒你願意,他在咱們身邊呆不下。”

    齊君昀扯了扯嘴角。

    “國公爺?”

    “看罷。”

    齊君昀沒有像之前那樣痛快答應她,他對這個小孩兒還是存著強烈的戒備心,並不因他是小孩就有所放心。

    **

    齊潤是在他們回到官船上才見到他的小弟弟的,時間已是過了七八天了,他對這個神出鬼沒的弟弟很感興趣,一發現他在他們的膳桌上出現,見他愛咬雞腿,把一盤都端到了他面前。

    小黑孩不感興趣地瞄了瞄他,繼續低著頭咬著他的雞腿。

    不過,在拿第二只的時候,他分了一只給謝慧齊,另一只給了這幾日會騎著馬帶他跑的謝晉慶。

    比起謝慧齊,他更喜歡後來才見到的謝晉慶一些,給謝慧齊的雞腿沒有謝晉慶的那只來得大。

    他與謝晉慶一大一小甚是合得來,等官船要往京去,謝晉慶要留下後,小黑孩又消失了,直到幾天後,一身濕漉漉的小黑孩又出現在了官船中,找到了謝慧齊,從懷里掏出了一封信給她。

    謝慧齊看那信已經也都濕了,醞開的墨跡看不清一個字,就知道小黑孩是游水過來的,他在只要有蔓藤和樹木的山中就如鳥兒一樣自在,在水中也跟魚兒一樣輕松。

    不過還好信封她認得,那是二郎用來裝他的信的,信封上有他的標記。

    謝慧齊只能去信去問二郎在信中寫了什麼。

    這廂齊潤跟小黑孩趴在船頭,齊潤好奇地問在船板上寫了個歪歪曲曲的“謝”字的小黑孩,“那你要起這個名兒,跟我大舅二舅姓?”

    小黑孩抬起黑黑的眼楮,定定地看著這個說著他听不懂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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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
發表於 2016-8-30 11:56:03 |只看該作者
第276章

         


    “你不當我弟弟啊?”齊潤很失望。

    “你當我弟弟唄,我對你好。”齊潤還是想要個弟弟。

    小黑孩見他嘴唇動個不休,無趣地別過頭,看著一汪江水。

    謝慧齊也不知小黑孩幾歲了,等收到小弟的急信,說糊了的信中的內容是讓她給他取個名兒後,她有點苦惱了起來。

    她的孩子們的名字都是她家國公爺一手操辦的,她還真沒為此動過什麼腦子。

    但二郎在信中說小黑孩是听說她也姓謝後才願意跟他姓的,謝慧齊也不好把這事交給國公爺來煩惱,雖然看起來小黑孩不見得有多喜歡她,就是出現在了船上也是天天神龍不見首尾,她也就用膳的時候能見見他。

    也還好他還願意跟她一塊兒用膳,每頓都找她,擺膳的時辰晚了些也會不言不語蹲在一邊等她。

    不過更好在他很願意跟齊望齊潤兩兄弟處在一起。

    謝慧齊對此也不多加干涉,讓孩子們自己相處去。

    九月的天已是涼中帶寒了,船朝京中快進,齊君昀原本想在幾個地方停幾天的打算不再成行,他跟謝慧齊道,他想提拔些青年才俊上來。

    上面的人久經年月,從里到外都已腐朽,這些青年才俊也許以後還是會被官場染黑,但他們頭幾年對國對民的赤誠,還有膽子這時候也未被養肥,會做出不少益國益民的政績出來,至于以後的事,只能以後再說。

    謝慧齊想想也是。

    于人于事都如此,很多憑一腔赤誠做出來的事才是讓人受益終生的。

    九月中旬,他們離京不遠了,謝慧齊又收到了女兒的信,說他們到的那天,表哥會帶她來接他們。

    謝慧齊接到信後,無聲地嘆息了一聲,引得坐在她腿邊皺著眉拿著沙盤劃字的小黑孩抬頭瞧了她一眼。

    見她朝他笑,他又倍感無聊地垂下了眼,繼續劃他的鬼畫符。

    他對許多事都不感興趣。

    謝慧齊摸了下他的頭,把信給了身邊看書的國公爺。

    齊君昀看過信,輕“嗯”了一聲,就把信擱在了桌上,一手捏著她的手,一手拿著書接著看。

    謝慧齊見他漠不關心,搖搖頭,把手抽了出來,繼續翻著字譜尋思著小黑孩的名字。

    **

    齊國公夫婦回來的日子日漸迫近,素來淡泊從容,就是對著臣子的咆哮也能笑得溫文爾雅的平哀帝有些緊張了起來,他打算給國公爺的一些禮物早就造好冊了,謝將軍收的義子,齊奚的新弟弟的見面禮也是備好了,但這日趁午歇表妹回她的長信宮處置事情去後,人一走,小太監在他耳邊那麼一報,他一骨碌就爬了起來,讓人快快去找葉公公回來。

    葉公公到後,見皇上輕斂著眉心看著前幾日他才整好的禮單薄,也忙緊張地走了過來。

    皇上雖不會把二小姐娶進宮來,但在他心里,她已跟是他的妻無異,這次見面,算得上是女婿第一次見岳丈和丈母娘了。

    別說皇上擔憂,葉公公也擔憂。

    他這一輩子就沒弄懂過國公爺的脾性,生怕國公爺冷不丁地給了皇上一道吃一輩子都吃不完,也舍不得吃的山珍海味,回頭又大手一揮,殘忍地收回去。

    以前就是先帝和太帝他們在世,但國公爺主意一定,他們都沒拿他沒什麼辦法。

    更何況他這個可憐的國公爺給點什麼都想拿著的小皇帝。

    “我那個伯母平時最愛素淨,你說這匹石榴花絲布是不是……”平哀帝指了指布錦那頁,輕聲問老公公。

    “也不是這般說的,國公府一直風雨不斷,夫人是個重規矩的,也不好穿艷色的衣物,並不是說她不喜歡了。”九月午後的蟬叫得不如夏天著急了,只是偶爾叫個幾聲罷了,一片寧靜中葉公公也是輕聲回。

    “那這個白瓷瓶?”

    “夫人喜歡著呢,我听二小姐說夫人房里就有這麼兩個,之前被國公爺不小心打爛了一個,國公爺還看了她兩天的冷臉子呢。”

    “怎麼朕不知道?這等事你要跟朕說。”

    “誒,知了知了,奴婢下次肯定一知道就跟您先說。”

    “嗯。”平哀帝這才滿意,他對國公爺是沒什麼辦法,但也知道這世上那個能制得住他的人是誰。

    只要討好了伯母,對她更好一些,讓她覺得對他有愧,他想要的人才可能會繼續陪在他的身邊。

    人都是越有越貪婪,之前她老不在,求也求不到,他也就忍下來了,可這般的好日子過了這麼久,她要是再走,他就受不住了。

    他根本不想把她還回去,至少現在一點也不想,就是用求的,他也會去跟她父母求的。

    **

    父母要歸,表哥要去見他們,天天都要找她小聲地問國公府現在所缺之物,恨不能把宮里的好東西都搬進國公府。

    齊奚啼笑皆非,也算是徹底明了了色令智昏的意思了。

    她表哥那麼冷清冷情的一個人,居然也會為了見她父母變得絮絮叨叨了起來。

    但齊奚也知他的惶恐,她雖能篤定就是她阿父反對她還是能繼續住下來,她也大可給他保證,但她還是沒有多說,還是讓他去操心去了。

    他為此付出,父親那邊也點了頭,經過自己的努力得來的結果想來會讓他更安心些,所以齊奚也老神在在地任由他天天皺著眉頭想著怎麼討好她父母。

    她這幾天也是忙,母親要回,她給她做了件外裳,衣裳已經裁剪好,但瓖邊還沒繡好,她這幾日都是撲在了這事上面。

    這日午間她在長信宮里繡花,外頭就有丫鬟給皇上請安的聲音,齊奚手上的針未停,眼楮往宮門口看去。

    “怎麼來了?”人一進,她起了身,笑著望向他,朝他輕福了一禮。

    平哀帝微微笑了一下。

    “沒睡?”

    平哀帝垂了下眼皮。

    “唉……”不听話吶,齊奚輕搖了下頭,對身邊的丫鬟道,“去泡壺棗片茶。”

    “是。”

    齊奚朝他招手,“哥哥你來我向邊坐罷,我今午的事情還沒做完。”

    平哀帝迅速上前,在她拖過來的軟蒲上坐下,探頭朝她的繡架看了一肯,見白色的錦布上有幾朵細白的花蕊,仔細辨認了一翻,老實道,“我認不出來。”

    “這個叫涼刺花,是一種鐵樹上開的花朵,我阿娘以前所在的涼西經常能見到的一種小花兒。”齊奚接過丫鬟倒來的熱水,放到嘴邊試了試溫度,覺得不是太燙這才放到他手里讓他握著暖手。

    “啊,伯母喜歡?”

    “嗯。”

    “她念舊的很。”平哀帝忍不住又看了那小花蕊幾眼。

    “是啊,”齊奚點頭,拿起了針,邊繡邊與他說道著話,“所以啊,你就別擔心她了。”

    平哀帝笑了笑,未說話,雙手捧著杯子看著她繡著花,過了一會才道,“我以前听我父皇說,國公府里實則都是听她的,尤其有關于你們之事。”

    齊奚撇頭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算是罷。”

    事情也確是如此。

    “嗯,所以我也擔心。”之前讓她不進宮的,不是國公爺,而是國公夫人。

    齊奚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見她突然笑了,平哀帝看著她的笑臉不放問道。

    “我阿娘啊……”齊奚嘆著氣笑道。

    “嗯?”平哀帝握緊了手中的杯子。

    “她,”齊奚停了手中的針,回過頭來看他,“怕也是拿我沒辦法了,是我去的信說你帶我一起去接他們的,她想來也知道我是非你不可了。”

    非你不可。

    平哀帝怔然,回過神後,發現自己鼻子都酸了,他穩了穩,過了一會才啞著嗓著輕聲道,“那是都得多謝你。”

    是她非他不可,他才能這麼近地和她挨在一起,好好地與她在一塊兒,听她說情話。

    “不客氣的,哥哥,我很願意。”齊奚又重捏起了針,微笑地看著繡面淡淡道。

    “嗯。”

    平哀帝輕應了一聲,伸出一手,抓著了她散放在毯上的裙角一角,勾在手里纏得緊緊。

    **

    九月二十日,齊國公一行人離京就不到兩日的路程了,這時候小黑孩還是不喜歡說話,連字也是只練了幾個字後就不太愛學了。

    他天天伏在水里,秋涼的水早晚已是能寒至骨,但對他卻沒什麼用,他不怕冷,他往水里呆的時間長,即便是齊望也會在中午的時候跟他下水走一趟,摸一簍子魚出來給他阿娘做魚湯喝。

    謝慧齊是不管他的,他從小在山間長大,一個人吃一個人活,她怕管得多了他會不自在。

    她給他起了名,叫謝由。

    有自由之意,也有不問由來的意思。

    她跟他解釋了她給他起這名的意思,也不知他有沒有听懂,在他沉默著不語過了一會後他就點了頭,他這名字便如此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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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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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謝慧齊對謝由唯一上心就是他的吃,于是船上的下人們日日都端著盤子去找由公子喂他吃的。

    國公夫人年老成精,平時不動聲色便罷,上了心的事,沒幾人能在她手上動彈得了,更何況是剛出世間的謝由,每次都把下人們端來的那小小的一碗雞蛋羹,骨湯面吃完還意猶味盡,一次吃不飽的結果就是到了時辰就會盼著人來找他,就是他到水里玩得忘了時辰,也會去找謝慧齊。

    找到人他也不說什麼,定定地在母猴子面前站一會,吃的就來了。

    吃完他抹抹嘴就走。

    謝慧齊其實知道他跟齊望兩兄弟在學說話,但小猴子可能還是不怎麼喜歡她,從出了山洞到今,即使是對她唔一聲都未曾了。

    但她也不在意。

    謝慧齊把人喂養的不錯,沒一個月的時間,謝由就憑空抽高了不少,身高快到齊潤肩膀了,原本還只是在他肩膀之下的。

    謝慧齊每天笑意吟吟窩丈夫身邊看著三個小的,婆母們過逝的郁氣第一次真正在心中揮散而去。

    齊君昀一直在旁冷眼旁觀,看到她是真的開懷了起來,舉手投足淡定自在,他這才算是接納了謝由。

    不知為何,比起不願意怎麼跟謝慧齊在一起,謝由對國公爺的一舉一動都很關注,他甚至學著國公爺拿筷子的手勢,在國公爺一次故意拿慢手勢,讓他跟著學之後,他也會時不時跟在國公爺的身後。

    齊君昀也不趕他,只要他跟著,就讓他候在一邊,哪怕是跟家臣說話都如是。

    但不趕,他也不會找謝由說什麼。

    謝慧齊看他們這般相處也是好笑,時日久了覺得這一大一小還挺合得來的。

    等快到京城,齊君昀就沒那麼放任謝由了,他讓管禮事的先生過來,帶著齊望兩兄弟教謝由穿戴行坐。

    謝由第一次本來甚是不滿,什麼也不說掉頭就要走,只是在齊國公嚴肅的臉,嚴苛的眼神下停住了腳步。

    謝由學東西其實很快,在度過初時的不適跟別扭後,後面學的速度就快了,尤其是在得到齊國公一個肯定的頷首後,他好像學得更快一些。

    “小由似是把阿父當父親了。”齊望回頭跟他阿娘說悄悄話的時候如此說道。

    兩母子從小到大都很親密,尤其齊望再貼心不過,就是長大後事情多了,他也會定時日找母親說說話,這次謝慧齊遇險,他是每天都要過來跟她說一會兒的話。

    “他中意你阿父。”國公夫人摸著三兒的頭笑道。

    “那是。”齊望也是好笑,小弟弟總是跟著阿父的樣子學,現在連走路都好像有一點像了。

    齊望跟母親說了好一會兒的話,齊潤才來,他還不是來找母親的,而是來找兄長與他一道玩去的。

    他自尋回母親大哭了一場後,就又跟他母親對著干了,國公夫人指著東,他絕對往西去,並沒有因她的失蹤變得听話乖巧一些。

    謝慧齊捏著他的鼻子罵他小沒良心的,他也只會嘎嘎地笑,眉開眼笑的,臉上一點陰霾也找不見。

    她生的四個孩子里謝慧齊其實更不擔心他一些,會哭會笑的孩子總是要活得比常人快樂一些。

    齊潤一來,謝慧齊就招他到身邊,低頭咬了咬他的額頭,逗得他笑個不停。

    “你咬不動的啦,”齊潤哈哈笑,也不動彈,把手掛在她的脖子上笑得眼楮都眯了,“頂多咬掉一層皮,明天我就長起來嘍。”

    謝慧齊好笑,坐直了身彈了下他的額頭,“你又要找你三哥哪玩去?又想讓他背你的黑鍋了?”

    “哪會,就是去河里摸魚,我不讓三哥下水,我跟小由下,三哥在旁看著我們就行。”齊潤說話的時候母親在給他擦額頭,他閉了閉眼,等她擦好便睜開眼接著道,“小由在船頭等著我們呢。”

    “那你們去找張嬸子要點吃的,喝點魚湯再下水。”魚湯里拍了老姜進去,能給他們頂一陣寒。

    “嗯嗯。”齊潤忙點頭。

    齊望那把母親桌上的書收拾得整整齊齊,這才拉了齊潤的手出去。

    兩兄弟手牽著手走了,等他們的背影消失後,謝慧齊轉頭對身邊服侍的麥姑道,“能好一輩子才好。”

    “自是會的。”麥姑笑著輕回了一句。

    當然是會的,公子小姐們自小什麼都不缺,更不缺父母對他們的歡喜,他們是國公爺跟國公夫人親手帶大的,父母給了他們什麼所有,擁有這麼多的人骨子里是慷慨的,自是不會有什麼兄弟閱牆的事情出現。

    “嗯。”謝慧齊點了下頭,但願如此了。

    **

    下船那天下了點細雨,臨近十月的雨又寒又冷,謝慧齊下船的時候有點心不在焉——國公爺在船上受了寒,這幾天有點輕微的咳嗽,吃了藥也不見好,左讓他們說國公爺是思慮過重,之前也是日夜都不得安睡,這時候松馳下來了,病也就找來了,還是需好好養養。

    但現在哪有什麼時間讓國公爺好好養養,江南官員的調換,明年即將加的恩科,還有蚊凶跟姬英兩國的關系要處置,這等事哪一樁他都不可能不管。

    謝慧齊也就只能盯著他緊一點,讓他按時休息吃藥,慢慢將養過來。

    齊君昀下船的時候輕咳了數聲,嚇得一家人都往他身上看,微服的平哀帝見國公爺還向他行禮,忙不迭上前去扶,苦笑道,“伯父還是別與朕多禮了。”

    齊君昀微微一笑,未有多話,還是帶著謝慧齊朝平哀帝行了個一般的君臣之禮。

    “阿娘……”齊奚本來臉上笑意吟吟,在听到父親的咳嗽後,扶著母親的手眼楮憂慮地朝父親看去,輕聲問母親道,“阿父沒什麼事罷?”

    “累壞了。”謝慧齊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

    齊奚無聲地朝父親看去,看到他高束的長發間還有銀絲幾縷,眼楮莫明就濕了。

    謝慧齊順著女兒的眼楮望去,在嘴里無聲地嘆了口氣。

    說來,到底還是她把他急著了,她這段時日以來日日夜夜都守在他身邊,他還是會半夜驚醒,要看她半晌才能接著入睡。

    隨即,她笑了起來,跟眼楮里快要掉出淚的女兒低聲笑道,“你果然最心疼你阿父,也不問問阿娘怎麼了,阿娘記得,出事的好像是阿娘罷?”

    齊奚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您還笑。”

    謝慧齊摸摸她的頭,輕笑著道,“別心疼他,他變什麼樣都是你阿父。”

    齊奚擠了擠有些酸澀的鼻子。

    她的阿父啊,自小在她心里就跟天神一樣的阿父……

    他好像也是會變老的。

    “小丫頭,”謝慧齊見她都快哭出來了,也是無奈,輕捏了下她的鼻子道,“你哭什麼?”

    “你不心疼,我心疼。”齊奚低著頭嘟囔了一句。

    謝慧齊被她逗得笑了起來。

    她當然不心疼,她只會陪在他身邊一輩子,一直陪他到他死的那天。

    “阿娘,您別笑了。”齊奚見她還笑,著急起來了。

    “傻丫頭,”謝慧齊帶著她往前走,跟在前面的父子和皇帝後面,嘴里悠悠地輕道,“你心疼什麼?你阿父是我的,他變成什麼樣,在我心里也無人能及他分毫。”

    這時候,听著齊奚說話的聲音有點焦慮的平哀帝停下了步子掉過了頭來看表妹,齊國公齊小國公爺他們也跟著回了頭,恰好听到了靠近的國公夫人跟女兒所說的話。

    齊璞他們這幾個小子因母親的話都笑了起來,齊國公听了也是莞爾,嘴角一翹。

    “阿娘……”齊璞忍俊不禁地道,“您又要跟妹妹搶阿父了?”

    謝慧齊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這時候,齊國公也是眼楮帶笑看了大兒一眼。

    齊璞立馬緊緊地閉緊了嘴,還走到一邊以示自己剛才那話是無心之言。

    齊望也是悶笑不已,低著頭看著地上,齊潤則是指著他阿娘哈哈地笑了起來,道,“就知道哄人。”

    平哀帝也是好笑,眼楮帶笑朝表妹看去,見齊奚苦惱地摸著臉似是因兄長的話羞惱不已,他嘴角笑意不禁加深。

    這時候站在謝慧齊身後不語的謝由突然從謝慧齊的身後站了起來,朝齊璞走去,在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情況下狠狠地揍了一下齊璞的肚子,還鼓大了眼凶狠地瞪了齊璞一眼。

    “由由,”謝慧齊見狀也顧不上教訓齊潤了,忙叫謝由,“你大哥是在跟我說笑。”

    謝由回頭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踩著大步悶頭回來,回到了她的身後。

    被力道不小的拳頭揍了一拳的齊璞當場一愣,隨即笑了起來,揮退了身邊上前的護衛,朝他阿娘笑道,“阿娘,咱們家小弟弟這是為你報仇呢。”

    謝慧齊听了好笑不已,回過頭朝謝由看去,見他黑黝黝的眼楮凶狠地瞪著她,大有她敢跟他講話,他也揍她之勢,便就笑著轉回了頭。

    這時候,齊君昀向他伸出了手,朝他淡道,“過來,我牽你。”

    謝由沉默地看了他幾眼,隨便又大步走了過去,把他黑黑的小手,放到了那只修長白淨,溫暖有力的大手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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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國公府新得的小公子很凶,齊國公府來接人的各大管事心腹心中都已是有數了。

    齊璞退到了母親身邊,謝慧齊一看到他來,帶笑的眼楮就瞥向了他,笑著道,“小國公爺,還沒抗兌夠你娘?”

    齊璞笑個不停,刮了刮她的鼻子,“小心眼兒。”

    “唉。”見大哥還是沒大沒小,齊奚在旁重重地嘆了口氣。

    這娘倆一見面,就沒什麼成體統的時候。

    “我們家的小管家婆這又是看不過去了?”齊璞湊過頭去,也刮了下妹妹的俏鼻。

    齊奚朝他皺了皺鼻子。

    也就他心中輕快,還能頑笑。

    “都多大了。”見大兒還跟小時候一樣與她沒大沒小的,謝慧齊也是好笑。

    “阿娘你管管,都要成親的人了。”齊潤湊過頭來桀桀笑,他對他三哥那是什麼都好,對其百依百順至極,卻最愛拆大哥的台。

    “嗯。”齊奚也點頭,對大哥的輕快有點看不過去。

    阿父明明咳得那般的厲害,他心中卻只有阿娘。

    “管啊,國公夫人你趁機會多管管,等我成婚了,就沒你的什麼事了。”齊璞把手掛在母親的肩上,在外風度翩翩,豐神俊朗的小國公爺這時候吊兒郎當的像個痞子。

    “我不稀罕管的。”謝慧齊被逗笑,搖著頭淡道。

    跟在父親身後的齊望這時候也停了腳步,等著他們上來了,笑意吟吟地對母親道,“阿娘,我給你管,你管我一輩子罷。”

    齊璞迅速扯出腰間的扇子砸了下他的頭,罵道,“小馬屁精,一邊去。”

    齊望摸著頭,微笑著看著他兄長。

    見他被砸,謝慧齊心疼了,把大兒的手扯開,白了他一眼,把齊望拉到了身邊牽著,對齊璞沒好氣地道,“去前面陪著你阿父去。”

    齊璞搖搖頭,“當我是撿來的罷?”

    說著背過手,甩著手中的扇子打著圈,施施然地往皇帝國公爺前面去了。

    他一走,齊潤就對著他的背影扮鬼臉,“知道是撿來的還不走,稀罕你啊?”

    說罷,一個轉身就轉到他三哥身邊,討好地道,“三哥,他打你,你別怕,回頭我給你打回來,也重重地打一拳,你看成不?”

    “算了,”齊望好脾氣地笑笑,摸摸弟弟的頭,“咱們不打回了。”

    齊潤要是敢去,準會被他們大哥揍得連阿娘都不會認他,鼻青臉腫的喝口粥都會臉蛋疼。

    齊潤嘴上橫,但心里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的,一听他三哥給他台階下,心里早就應了,但嘴里還不情不願道,“那算了,饒他這麼一回。”

    齊奚在旁听了捂了捂臉,心想這一回來,國公府又得異常熱鬧起來了不可。

    **

    他們先回的國公府,回去沒多久,宮里就來了人,皇帝跟齊國公都回宮里去了,齊家三兄弟只留了齊潤下來,謝慧齊就把謝由帶到了身邊,與他道,“等過幾日,就讓你國公爹爹帶你去宮里瞧一瞧。”

    謝由瞅了瞅她,點了頭。

    謝慧齊就指了個座位,讓他坐著,繼續听著底下的人報告府中這一年多來的事情。

    對于謝由,謝慧齊也不想多跟下人說道什麼,她想著國公爺有空,就由國公爺帶著他,她有空,就由她帶著他,兩個人都帶他一段時日,下面的人就自然知道要怎麼對待新進府的這個小公子了。

    齊奚本來也在幫母親歸置帶回來的物什,但到了黃昏,宮里的葉公公就帶著人過來請她了。

    葉公公不敢去見國公夫人,一進國公府就直奔她的地方來了。

    齊奚也是好笑,帶著他去跟母親告別。

    謝慧齊一听她說要去宮里,靜默了半晌,看到女兒一直笑靨如花地看著她,她在心中無奈地嘆了口氣,招她過來握著她的小手,問她,“就不能在家中住一晚?”

    女兒大了,她早前早說過讓女兒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事到了臨頭,謝慧齊也無法去阻攔她既定的路。

    只是,知道女兒已經定了的未來,難免還是會心酸。

    她跟丈夫捧在手心長大的明珠,花費無數心血培育長大的花兒,以後半生可能就得自己一個人過了。

    嘟嘟的身子,她早收到了府里大夫的報,不過是早幾年晚幾年的事罷了。

    “不了。”齊奚還是搖了頭,拒絕了母親。

    見她說罷,母親笑得很勉強,齊奚朝後側了側頭,這時候葉公公這些太監和府里的下人們迅速都退了下去。

    謝慧齊身邊的老僕麥姑她們也福了一禮,輕步快移了出去。

    等屋里沒了人,只有小弟弟謝由了,齊奚坐在母親的腿上,把手掛在她脖子上拿額抵著母親的額,輕道,“我以後還會在府里住很久很久呢,只要您跟阿父不趕我,我還想住一輩子。”

    她還可以在府里住一輩子,但在宮里,她住一日就少一日,他也就少看她一天。

    “他一個人在里面太孤獨了,里頭冷冰冰的,他一個人住著不會哭,不會笑……”齊奚拉著母親的手放在心口,輕道,“我只想想,這里就怪疼的很,喘不過氣來。”

    謝慧齊沒說話。

    “以前還不覺得,在里頭住了兩日,發現他一直過的是這種日子,心里就舍不得了。”齊奚淒然地笑了笑,從袖里拿出帕子擦著母親臉上掉下的淚,“你跟阿父莫要怪我,誰叫我也歡喜他呢。”

    “是啊,是啊……”謝慧齊抬抬頭,把眼淚強逼了回去,笑著感慨地道,“誰叫你歡喜他呢。”

    誰叫他們的命運早因他們這些長輩有了交集呢。

    命運的事,是說不清道不明的。

    “那我走了?”齊奚抱著母親的脖子,在她懷里輕輕地問她。

    “去吧,”謝慧齊摸著她的頭,淡道,“只是心里若是不好過了,那里面又冷冰冰的,你就回來過,你是你阿父跟我的孩子,在我們心里你是我們的無價之寶,就是要付出一切,我們也會護著你的。”

    他們也該為女兒再作作打算了。

    “嗯。”齊奚很堅強,沒有哭,她笑著站了起來,又低頭親了親母親的臉頰,笑望著母親的樣子如鮮花一樣鮮艷明亮。

    “阿娘,我長大了。”她笑著說罷,腳跟往後輕輕一退,朝母親道了個萬福,這一次,她未再多言,也沒再回頭,轉過身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母親的身邊。

    她長大了,要去保護她愛的人了,不能再讓父母為她操心了。

    齊奚走後,一直盤坐在謝慧齊椅子身後的謝由突然站了起來,站在了謝慧齊的身邊,定定地看著她。

    謝慧齊拉他過來緊緊地抱住了他,含著淚道,“孩兒啊,娘心里疼。”

    那是她唯一的一個女兒啊,那個說是偏心阿父,但會在她煩惱的時候坐在她身邊寬慰她的小金珠啊,是她的婆婆們護在心坎上疼的國公府的千金小姐啊。

    謝由被她抱住後死死地抿起了嘴,看她眼楮里掉出了淚,他死死地皺起了眉,手住她臉上擦……

    隨後,他張開了口,干巴巴地道,“不,要,哭。”

    不哭,母猴子不要哭,他會保護她的。

    **

    齊奚回了宮里,這時候平哀帝還和她阿父和眾重臣呆在太和殿里沒出來,她叫了葉公公去送藥膳進去,沒一會,葉公公就喜滋滋地端著盤子回來了。

    盤子上除了空碗,還有朵小花。

    “您上次擺在御書房里的薺花今天突然開了,皇上就給您摘了一朵,讓您也看看。”葉公公眉開眼笑地道,笑出了滿臉的褶子。

    “呀?”齊奚略為驚喜。

    薺花本是九月初開的,這花一直沒什麼動靜,沒想到了月末還是趕上開了。

    見她一臉驚喜,葉公公更是喜不自勝,“皇上說,知道是您今日要回來,花自己都開了呢。”

    齊奚哭笑不得,看著喜得腳不沾地的葉公公,“我是今兒早上才出的宮吧?”

    葉公公嘿嘿直笑個不停,他先前去請人的時候根本沒想到二小姐還能回來,畢竟國公夫人第一天回京,二小姐再如何也是要在府里住一晚的。

    只是,皇上那熬不住,商量著國家大事也還是會找名目到殿門口來看著他欲言又止,那想說又說不出口的樣子他看著心里疼,就硬著頭皮去國公府了。

    沒想人真的回來了,這下別說皇上喜得不知道怎麼才是好,他也是樂得牙都打顫。

    “嘿嘿,嘿嘿,”葉公公傻樂了好一會才接著道,“皇上說,晚膳還得勞煩您擺一下,他到了時辰就和國公爺一道回來用膳。”

    “我阿父不回去?”齊奚微怔。

    “應是要回的,”葉公公低著頭躬著身笑眯眯地道,“就是皇上想請國公府來長樂宮喝兩杯薄酒,再讓國公爺回。”

    怎麼說,也得在國公爺回來的頭一天給他敬杯酒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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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30 11:56:49 |只看該作者
第279章

         


    葉公公太樂呵,齊奚也是笑著點了頭。

    這薄酒是不能喝的,她阿父現在微恙,豈能喝酒。

    齊奚自個兒下了廚做飯去了。

    傍晚齊國公神色淡淡背著手與平哀帝並肩而來,平哀帝一路都故意慢半步,只為不讓齊國公落到他身後去。

    他們一回,齊奚就讓人端著銀盤上來讓他們洗手,她拿著帕子在一旁等著父親,見他手從銀盤中伸出,就上前替他擦試,眼楮帶笑望著他,“阿父,你留在宮里吃過晚膳再回罷。”

    齊君昀淡淡地掃了女兒一眼。

    “行嗎?”齊奚問。

    “國公爺,一桌子的菜都是二小姐親自做的。”葉公公在旁硬著頭皮說,他不敢看國公爺,頭都是低著看著地上的。

    齊君昀掃了葉老公公的腦袋頂一眼,眼楮慢悠悠地朝平哀帝望去。

    平哀帝一直嘴角帶笑,听到一桌子的菜是二小姐做的,嘴角笑意更深,不過等到齊國公眼楮看到他身上,他還是略感兩分尷尬,輕咳了一聲半垂了眼,也是不太敢直視國公爺。

    齊君昀又掃回了女兒的臉上。

    “阿父?”齊奚眼帶哀求地看著父親。

    齊國公抬頭摸了摸女兒的臉,淡道,“瘦了。”

    說罷,略側了頭,對身後的齊大吩咐,“找個人回夫人一聲,就讓我晚些回去,讓她先帶著公子們用膳。”

    “是。”齊大飛快去了。

    膳過一半,平哀帝眼楮就往葉公公瞧,齊奚眼楮輕瞥了他一起,起身朝丫鬟點頭,沒幾個眨眼,丫鬟就端來了參茶。

    “你給阿父敬杯茶罷。”齊奚把參茶放到了平哀帝手上。

    平哀帝愣了愣,很快就回過意過來,深深地看了表妹一眼。

    他欲要跪著向齊國公敬茶,但身俯到一半,被齊國公半托了起來……

    “揖個身就好。”齊奚也拉住了他,在他身邊輕道,眼楮卻定定地看著父親,眼里帶著哀求。

    齊君昀一直望著女兒,直到她眼楮里都泛起了淚光,最終閉上眼輕噓了口氣,朝平哀帝帝平平地道,“就揖身罷。”

    “是。”平哀帝肅容,端著茶一揖到了底。

    齊國公接過了他手中的茶,淺喝了一口,擱在了桌上,又重執起了筷,淡道,“繼續用罷。”

    接下來齊國公吃了幾筷子菜就擱下了筷子,沒一會,等平哀帝也放下了筷,他起身作揖,道,“老臣告退。”

    “朕送你。”平哀帝忙道。

    齊國公輕“嗯”了一聲。

    等平哀帝送人回來,就看到表妹站在宮門口,怔怔地看著父親消失的地方。

    等平哀帝回到了她身邊,她才轉過頭,看著他悠悠地嘆了口氣,“阿父知道了。”

    知道她的決定了。

    平哀帝眼楮酸澀,低下頭看著她的臉道,“對不住。”

    對不住他沒法娶她,也無法給她一個以後。

    “沒事的,”齊奚卻牽起了他的手,一起回他們的長樂宮,笑著與他道,“說來,我也不好嫁你呢,哥哥。”

    為了家族,就是他想娶,她也不會嫁的。

    如此甚好。

    “嘟嘟哥哥,”等走到一半,齊奚突然停下腳步,對身邊的皇帝微笑道,“我不能嫁,你不能娶,但我們好好地活在一起罷,你看如何?”

    別人都當他命不久矣,他自己也覺得自己無法長命,但何妨不試試,兩個人在一起活得很長很長?

    “嗯。”

    “嗯。

    平哀帝低著頭點了一下頭,又點了一下,緊緊抓住她的手不放。

    在他路過的地下,此時有小小的雨點滴下。

    外面霞光滿天,夕陽很美,把他們的身影拉得長長,長得就像一個人的影子。

    **

    齊君昀帶著身後的人馬回了府,一進府,就听管事的過來報,說道夫人已等他良久,管事是跟著他出身的,又在他身邊悄悄道,“剛才和公子們用膳,夫人用的很少,想來是想等您回來一道再用。”

    齊君昀頷了頷首,果不其然,他一進鶴心院,謝慧齊一看到他,就讓下人去擺小桌。

    幾兄弟都在她這,看她吩咐,齊璞就要笑不笑地朝她娘斜眼,齊潤是個傻的,直接冒頭,朝他阿娘傻傻道,“不是說皇上表兄留阿父用膳麼?這宮里還能餓著咱阿父啊?”

    說罷回頭,朝他父親可憐地道,“又要塞你吃的,你這個夫人哦……”

    話還沒完,就被走上前的齊國公狠砸了下頭。

    “干嘛嗎?”齊潤抱著頭埋怨,還不敢說得太大聲,他還是有些怕他阿父的。

    “唉,爺啊,咱們真不能把這個孩子扔了麼?”謝慧齊嘆息著,把身邊地上靠著她椅子坐著的小瘦猴抱到了齊國公的腿上,頗為認真地道。

    謝由被她抱起本來還掙扎,一坐到國公爺腿上就不動了,黑黝黝的眼楮直瞅著國公爺,等到國公爺輕拍了下他的臉,眼楮溫和地看著他,他這才低下頭。

    “阿娘啊,”齊璞坐在她下首的首位,吃飽喝足的齊大公子懶洋洋地道,“您這動不動就要扔的,您是有幾個兒子可扔啊?”

    “留著我三兒跟小兒就夠了。”謝慧齊也淡淡道。

    齊潤一听,還要留下他,立馬笑得嘴都快要合不攏,只是笑到一半,突然意識到現在府里的小兒不是他,而是他阿父腿上的小由,這笑容戛然而止,變成了瞠目結舌。

    齊璞一看,沒忍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即便是最護著齊潤的齊望也是沒忍住兩個嘴角都往上翹,如若不是小弟的表情太可憐,他就差一點就笑出聲來。

    “啊……”齊潤被笑得一臉的茫然,他朝母親看去,見她都不理會他,只是垂著頭作勢拿杯喝茶,他只好往他父親看去,見他阿父雙眼清冷地看著他,他便委屈地扁了扁嘴,“好嘛,扔我嘛。”

    說著就當地盤腿一坐,抱臂賭氣地道,“我無妨,扔了我自己還不知道走回來啊?我都多大的人了,還拿這個說道我,哼,就是我是撿的我也不走,我就要當討債鬼,看你們怎麼辦。”

    “嗯,夠出息的。”齊璞笑著起身把他抱起來放大腿上坐著,重重地揉了下他的臉,“好了,小討債鬼,跟大哥出去一趟。”

    “去哪啊?”

    “元帥府。”

    “哦。”齊潤點頭。

    “小由跟大哥一道去?”齊璞看向父親腿上的小弟弟,溫和地笑著道。

    謝由拿眼楮瞅著他。

    齊璞心道真是壞了,之前不知道這小狼崽是這脾氣,要不然他也不會在他面前故意逗他阿娘一遭。

    這小弟弟畢竟是救了他阿娘的,就是要把這小孩子供一輩子他也是願意的,不想讓這小孩討厭他。

    齊璞朝他笑著,笑臉一直未變。

    謝由就是不說話,但一直看著他沒動。

    “跟大哥去罷。”齊君昀這時候開了口,淡道。

    謝由轉頭看向他,齊君昀便朝他又點了下頭。

    謝由這才垂下眼。

    齊璞這時過來要抱他,但被謝由拒絕,自個兒靈敏地從齊君昀的腿上跳了下來,走到了齊潤身邊,拉著了齊潤的手。

    “去吧,那是我大嫂家,好玩得很呢,我也好久都沒去了。”齊潤開口跟他道,得來了謝由的一個輕輕的點頭。

    齊璞以為小狼崽是討厭他的,但等上了馬,謝由沒跟齊潤一道上馬,而是走到了他馬下,拿著他那雙黑得發亮的眼楮望著他……

    齊璞頓時嘴角一翹,彎腰把人抱了起來在身前坐好,笑著與他道,“那跟大哥一起坐?”

    謝由沒說話,但抓緊了身前的馬鞍。

    之前他們轉船的時候,他就在母猴子的公猴子身前坐過。

    母猴子生的這只大猴子,跟公猴子長得挺像的。

    **

    這廂謝慧齊跟齊君昀一道用兩夫婦的晚膳,小桌上擺了八道菜,每道菜的份量不多,用到最後竟吃了個七七八八,沒剩多少。

    知夫莫若妻,謝慧齊知道他被留在宮里用膳也不會吃上幾口,他雖什麼都不說,但心里是不好受的。

    他何嘗不是因為沉弦在補償嘟嘟,只是用女兒是補,哪怕女兒心甘情願,他這個當父親的心中豈能過得去?

    膳罷,謝慧齊讓麥姑去藥堂盯著藥,她則挽著他的手沿著點著燈籠的長廊散步。

    “明早要上朝嗎?”走了幾步,她隨口問道。

    “不用,”齊君昀搖頭淡道,“下午去太和殿即可。”

    到時候重臣們都在,跟上朝沒區別。

    “那……”謝慧齊看他。

    “嗯?”齊君昀也看向她。

    謝慧齊笑了起來,有些無奈地道,“那你們打算對蚊凶跟姬英如何?”

    “開戰,來年開春就打,國師給皇上來了信,說今年北方會被冰封。”

    “啊?”

    “就是我們不宣戰,開春一過,兩地的百姓就會侵犯我國……”齊君昀低頭親了親她的鬢角,道,“饑餓會讓人喪失神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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