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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ardea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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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殺豬刀的溫柔]-謝齊人家[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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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實自己,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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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9 14:43:25 |只看該作者
第230章

為救災,朝廷提拔了不少人上來,這些都是齊國公經手的,算不上門生,但齊國公于他們也是賞識之恩了,且這幾個當的是京官,歷來京官難當,外面放下去的官位再大也得朝他們走動,能有的位置的基本都會被京城的權貴之家瓜分,這幾個外生能坐上他們屁股下的位置,當朝也只有皇帝跟百臣之首的左相有這個權利了。

    只是畢竟是外面的人,提拔之恩由他們來看,也比不過他們各自的才華與抱負。

    趙益樓與這些文官平起平坐,剛上位的新官們還有些心高氣傲,覺得這一位甚得他們的心意,比起高高在上,積威甚重令人忌憚的齊國公,他們覺得趙大人才是天下書生之友。

    這幾人帶著不少小官小吏站于了趙益樓之後,朝廷那些王公貴族之家其實也很對這位齊國公免不了些許嘲笑的——千百年來,誰養熟了外面的狼,偏生齊國公要不拘一格錄人才,瞧瞧這下場。

    只是王公貴族畢竟是王公貴族,對此嗤笑一聲,心中了然就罷,不會真拿到嘴上當著齊國公的面來說,但在這事上齊國公是沒了面子,大家心知肚明,也是想看看齊國公以後的手怎麼動。

    總歸是要收拾的,要不,齊國公府的朱門都要黑些了。

    但齊君昀現在也不能動,一動,這外面的書生的矛頭就要對準他了,所以林立淵一說由他來殺,齊君昀就挑了挑眉頭。

    林元帥倒不怕被人說跟他也是一伙的。

    不過,由他來殺確是好。

    林立淵這人歷來做事是你對不起我一分,我就對不起你一丈,我想殺人我有的是理由,誰要敢多嘴,我就弄死你。

    這位殺將因長哀帝護著,誰也拿他沒辦法,現在他要是拿起這陣勢來殺人,倒也省了他不少事了。

    “那就交給元帥了。”齊國公還未說話,平哀帝就出了聲。

    這次是齊國公看向了平哀帝。

    平哀帝回視了他一眼就垂了眼,“伯父也放心就是,今年照常春闈,朝廷缺什麼人,到時候補回來就是。”

    這些人要是成了勢,現在壓左相,到頭來總壓到他頭上來——他娶不娶皇後,由他說了算,不是這些個臣子們說了算的。

    要是由他們說了算,還不如把他們殺光了讓他好過點。

    年少的皇帝神色淡淡,殺將坐在他的面前面無表情,猶如一柄蓄勢待發的刀,齊國公就是可惜這些個人才,被這些個人才對著干的他也無心救他們了。

    到底,他也不是徹底無欲無求的聖人,人家的刀都放到他脖子上了,他還要饒人的命。

    齊國公經手朝事十余年載,也就越發地明白為何前朝那麼多的雄心壯志,最後都變成了殺戮與頹敗,人心這個東西,無論是誰的,都無法一如初心。

    而他就是再如何權傾天下,也無法滿足這天下所有人的貪欲與野心。

    不得不敗,不得不敗吶。

    平哀帝出了口,齊國公便也不再出聲,膳後平哀帝午歇,他與林立淵走了出去。

    林立淵是小武將出身,未進京前就已久聞齊國公大名,但南方戰事之後隨當時的太子進京後他只管他那一畝三分田的事,除了軍營與家還有上個朝,他誰也不去認識,等從西北平定後他當了大元帥,這才與齊國公多見了幾次面。

    他們之間說熟,也熟,他在御書房里見過齊國公不少次,但說不熟也是行的,他們之間沒說過幾次話,他自不會找齊國公說話,齊國公像也是為了避嫌,與他很少說話,來往更是沒有。

    林立淵听說他來往的武將也是齊國公府的那幾個世交,這位齊國公的屬下滿朝走,但能參加齊國公府的家宴的朋友就那麼幾個,長哀帝在逝時,就想讓他上門拜訪齊國公,但他都沒去,現在長哀帝一走,林立淵就更不想自討沒趣了。

    最主要的是,齊國公也未必把他放在眼里,他也沒那個心情陪齊國公的笑臉。

    所以一出門,林立淵一抱拳轉身就走,走的方向是宮中的武場,那是御林軍平時呆的地方,齊國公挑了挑眉,搖搖頭朝太和殿去了。

    齊國公這晚回去的晚,但一上完香,還是在劫難逃,又被夫人扔到了藥水鍋里被表姐夫敲打全身,醒來陪他的兒子們在旁邊都鼓大了眼楮看著他被他們的表姑父魚肉,最大的那個嘖嘖出聲,最小的雙手舞動興奮不已,只有中間的那個睜著水汪汪的黑眼楮紅著鼻子說我阿父最可憐。

    隔著門廊的臥室里,國公夫人躺在床上抱著女兒撫弄著她的女兒,輕拍著她的背讓她睡覺。

    齊奚睡意全無,但心中安穩,她夜夜起床找祖母與二嬸,卻再怎麼找也無法找到總是把她抱到懷里叫她小金珠,小心肝寶貝的親人了,但所幸還有母親溫暖的懷抱可以投靠,空落落的心也總還是有地方可以寄放。

    夜風呼呼地刮著,通著浴房的門沒有關,風透過了紗簾吹了進來,溫暖的房間里有著幾許冷氣,齊奚便在母親的懷里挨得更緊了。

    夜風帶來了寒冷,也帶了浴房里她的兄弟們那些吵吵鬧鬧的聲音,在這麼深的夜里,齊奚听著那些聲響,有些空的心便又滿了起來。

    “浴房的門也未關呢,娘也是想听的罷。”她想著,抬頭去看她的母親,而她娘此時正好看著側門口,那悠悠的眼神有著說不出的溫柔。

    果然如此。

    她母親一直都是與父親最親密的那個人,齊奚小時候對此是有些難過的,因為他們的床上很少有她能睡的時候,就是祖母們完慰她,她也很難不吃味,她一方面嫉妒她的阿父最喜她阿娘,一方面也嫉妒她阿娘只對她阿父無所不至,無一不應的好。

    只是時間過去了,她的嫉妒吃味全都沒有了,剩下的全是安穩——她漸漸地也明白了舅舅父口中的家為何物。

    總有懷抱可依靠,這是最易,也最難奢求的事。

    像她的表哥,就是整個天下都是他的,他再難受也只能獨自吞咽了,心再空也只能任由冷風灌進心底,無人安慰他。

    大概這就是命罷,齊奚有些傷感地想,沒有什麼是能兩全其美的。

    **

    謝慧齊這一夜睡得沉,但醒來也早,她披著發在寒風去青陽院的靈堂給婆婆們上了香,回來剛吃了碗雜米粥熱了下肚子,就听里面的人在喊,“夫人?”

    她連忙擱下碗進去了。

    天還黑著,她揮手讓身邊的丫鬟去點燈,“點好燈就出去。”

    “是。”

    她掀了紗帳進了床,拿火折子把床邊的金柱圓縷燈點亮了,還有些黑的床便明亮了起來,她便也看清楚了他的臉。

    她不喜歡胡子,他便面上無須,因此總要比人顯得年輕些,但胡子一夜不刮就會冒出重重的青茬來,清俊華貴得不食人間煙火的齊國公便多了幾許煙火之氣,所以他一朝她伸手,她坐下去被他攬在懷里拿唇親臉後,臉上就被刺得一陣陣疼。

    親到最後,又是上了床。

    齊君昀見她躺到懷里又打了個哈欠,問她,“怎麼不多睡會?”

    謝慧齊搖搖頭,抬頭看他,“你睡足了?”

    齊君昀摸著她發紅柔嫩的臉輕“嗯”了一聲。

    謝慧齊也不語,拿過他的手听他的心脈,她也是跟著表姐學了幾手,復雜的診斷不會,但一般的還是會听的。

    听他心脈強勁有力,比前幾天的好多了,听著也不咳嗽了,她便吁了口氣。

    听到她吁氣,齊君昀不由低下頭輕吻了下她的頭發,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放在手心暖著。

    “讓你擔心了。”他道。

    “我得把你照顧好。”謝慧齊把腰間的兩手相疊放在一起,把自己的手也放了上去。

    其間,有她的心意,也有兩老為他攢的福氣。

    這麼多年來她們對她的好總是要反饋到他身上來的。

    齊君昀側過臉,臉貼著她的臉不語,但久日攏緊不放的眉心松了下來。

    “你也還算听我的話……”謝慧齊說到這,久日沉重的心也是輕快了些,她拿起他的手放到嘴邊吻了吻,言語中不乏贊賞,“值得我喜歡一輩子。”

    兩個人在一起,只一個人出力是不行的,還好她有十分心,他便領十分情,日子過了這麼久,再難兩個人也是可以過來的。

    “只是還算?”今日是林元帥在早朝中大發威風的時候,齊國公不上朝,能在府中呆半日,暫時也不想起床,便靠在床頭抱著妻子跟她討教。

    夫妻之間說慣了話,他這幾日無心多言,也是沒有好好跟她說過話了。

    “嗯。”只能說還算了,謝慧齊很清醒,對他沉迷是一回事,但理智在該拿出來的時候她還是拿得出手的。

    “為何?”

    “我說了我沒空管你的時候,你得怎麼辦你忘了?我說過讓你听齊大他們的話好好用膳睡覺你忘了?你哪樁做到了?”家中的事讓她忙不過來,根本無法管他在宮中的所作所為,他便由著自己病了,最後還是得她來收拾後面的事。

    她還得在他好了後才能跟他算總帳。

    齊君昀想了想,便也同意她的說法。

    身邊的人不是沒侍候好,只是他不想他們礙他的眼罷了。

    他不吭聲,謝慧齊搖搖頭又道,“孩子們比你做的還好。”

    三兄弟都會自己照顧自己,誰也不會難過了就任性不用膳,下人們提醒句話就拿冷眼斜人。

    齊君昀便不語。

    謝慧齊想了想,孩子們這麼規矩,也跟她的棍棒子和嘮叨是分不開的,她身後這位國公爺倒是這麼多年快被她養廢了,身份大,脾氣大點時確實沒什麼人管得了他。

    勉強他的事,還是得由她來做。

    想得這謝慧齊就嘆了口氣,他也不是不在她面前發脾氣,只是能承擔得了他的火氣的也就只有她了,有些事也只有她能做了。

    “你多關心關心璞兒他們,他們大了,更需要你看著,等到成家立業了你再松手,你別把大局放在他們之上,盡力把他們放在一塊的位置……”謝慧齊知道兒子們現在是蠢蠢欲動,外邊風大,她那幾位聰明得不是一般人的兒子們這時候只要一個邁開了腳淌進風中,後面的肯定會跟著助威,即便是最小的,現在對著她也是敢隱瞞諸多正事了,“我現在只管得了你了。”

    說著她又嘆了口氣,兒子們已經長大了,天地跟她的完全不一樣了,她管不了,也沒那個能耐管,她跟不上他們了,只能讓他跟在他們身後看著他們了。

    “誰惹著你了?”齊君昀一听她口氣,就知道兒子們肯定有誰招她了。

    “說真的。”她挪了挪身體。

    “好,知道了。”齊君昀也不問了,等會讓人去問問就是。

    想了想他又道,“你管好我就行。”

    在他面前,兒子們也不是那麼重要。

    **

    林立淵是真拿了文官開刀,早朝吵得轟轟烈烈,有言官沖動,慷慨激昂地指著小皇帝道他這是要敗光祖宗的基業,發著燒上朝听人吵架的溫尊一想他還真有此意,覺得被人看破了心思應該惱羞成怒,便揮揮手讓人把言官拖下去,就在門外宰了。

    真死了個人,這早朝便靜了下來。

    “還有誰想指著朕鼻子罵的,站出來……”溫尊眼楮掃著底下的眾臣淡淡道,“要是覺得罵得不過癮,那就坐到朕的位置上來罵朕就是,朕也想看看,這江山到底是誰家祖宗的基業。”

    長哀帝為救災確實提拔了不少人來當官,用了不少舉薦之人,也有的是所謂心懷萬民,不畏一死的臣子,平哀帝此言一出,有人听出皇帝話的意思來了,不過還是膽氣十足趴伏在地哭喊,“皇上,您不能當那少年譽皇啊。”

    譽皇也是前朝的一個濫殺無辜最後夭折于宮中的小皇帝,最後其王叔登位,死時還不到十五歲,這個在後世的史書里喜歡殺人的小皇帝得了一個暴虐的名聲,不過在溫尊看來,他死得不窩囊,至少他雖然沒把他看不順眼的全殺了,但怎麼說應該也是殺了一半了。

    不像他父皇,沒什麼人用,所以能用的都用上了,現在朝廷這莨莠不齊的,只有三分本事的都敢把自己當能臣看。

    “嗯,朕不當。”溫尊其實不介意當第二個少年譽皇,他更不介意不得好死,所以一揮手,朝他父皇的老侍從一點頭,讓人把人拖出去殺了之後就溫和地與百臣道,“朕想當也沒法當,朕宮里也是有藏書閣的,知道當年譽皇想殺人,每天都想殺幾個,但也就殺了幾個小官小吏的還要被人威脅著換掉他,你們知道為何……”

    外面殺著人,可能生死之際,那言官在鬼哭狼嚎,金鑾殿里,溫尊依舊不緊不慢地張著嘴,聲音溫吞,所有的人都得尖著耳朵听,生怕听少了一個字,“當年是譽皇沒用,折子是臣下批的,龍印是太監蓋的兵權也都在他王叔手里握著,聖旨都是下書省那群該割舌頭的寫的,但朕這,折子是朕批的,龍印是朕蓋的,兵權也在朕的手里,朕的聖旨朕還沒寫,不過諸位別急,你們以後誰若是收到聖旨了,那肯定是朕一手寫的,不過說來當年譽皇什麼都沒有還敢殺想代他行皇帝之權的幾個人,朕還真挺佩服他的……”

    溫尊說到這翹了翹嘴角,外面的哀嚎聲這時也止了。

    他沒有笑意地翹了下嘴角,再慢慢朝他底下的朝臣們看去時,見他們都低下了頭,溫尊的眼神更漠然了,“到朕這,你們就更可以放心了,誰要是敢讓朕做點朕不喜歡的,別說殺幾個,殺光滿朝朕也無所謂,朕父皇陵墓里正缺人,你們誰想試試,就都往前邁半步就是,朕最喜歡成全人了。”

    說著他揮了下手,身邊的帶刀侍衛朝門邊的侍衛點點頭,外面剎那就踏進了眾百位身披盔甲的武將,把金鑾殿的百官圍了個圓。

    “說說,你們還有誰想讓朕當那譽皇的?”溫尊扶著椅子下了殿階,他沒心跟這些臣子耍威風,只是真心誠意地與他們道,“都出來,讓朕一次都殺光了,省得日後還要髒了朕的耳。”

    他走了一圈,也沒見人出來,便上了殿階,站在最中間冷漠地看著下方,“沒有,那以後就別盡說廢話,坐在什麼位置就給朕辦什麼事,做不好的就給朕去死,別想著朕給你們留什麼情面,有些個人也給朕想好了,別做著叫化子要飯的事,還讓朕給他立功德碑,情面?哼,也得看清楚了,你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說罷,他背過手又下殿階,眼楮漠然地瞥了那在他說話的時候唔唔出聲就被砍了頭的臣子的尸首一眼,一言發不出了殿堂。

    等他出了殿堂,眾人才知是下了朝。

    寶豐三年,平哀帝依舊實施休養生息政策,但加嚴了法典,以酷吏治國,豐華天年盛世由此年逐漸開始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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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
發表於 2016-8-29 14:43:48 |只看該作者
第231章

平哀帝上任這一出,倒讓嘈雜的朝廷暫時平靜了下來,只是私下里對于這個新皇,眾人心中看法多多。

    謝慧齊身為國公夫人,宮里的消息自是總是第一批知道的,對于朝事政事,她向來是听得多說得很少,基本不跟外人說道這些,就是兒子們她也只是在她覺得她必須跟他們好好談談的時候才說道出她的見解,所以除了丈夫兒女,外人其實是不知道她心中丘壑的——即便是屬臣夫人們來跟她交流消息,她也只管她眼前的那點屬于應該她處理的事。

    她看似很安份守己,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有幾兩重,她活了兩世,有兩世的智慧,兩世的歷練,才堪堪把握住自己,能掌控自己的喜怒哀樂,能有堅強的心志,客觀的眼神看待萬物,但饒是如此,她就是看得再開,七情六欲也不重,但再不重,這些東西都是有的,她不過是比一般知道取舍,知道淡化罷了。

    她一個認知在很多人之上,且怎麼知道處理自己欲*望的人都尚且如此,這聚集了全國頂尖人才,也最旺盛的野心與欲*望的朝廷的人豈是那般好掌控的?而在君權夫權至上的大忻,她身為一介女流,處處都受桎梏,她就更沒有開口語驚四座,嚇壞了別人,卻能把自己的命給害掉的打算。

    她無力改變朝代,就如她活在後世那樣開化的時代也沒有能力改變社會一樣,她所能做的就是做好她自己,在任何年頭,做好自己都是最強的態度,而能做好自己,也已是最強的實力。

    當然每個女人都是不一樣的,她自是喜歡好好活著,從從容容活到老,也有的是人走截然相反的人生,這都是選擇不同,每個人都走在自己的人生路上,每一天過的都是自己選擇,應該得的命運。

    所以當和寧含蓄地跟她談起朝中亂象的時候,她選擇了淡淡听著靜默不語,沒有發表看法。

    雖然在她看來,她不覺得現在的朝中很亂——哪怕她覺得趙益樓的政策很扯,以他為首的人跟她家國公爺作對讓她很不快,她站在以趙黨為首的敵對方的陣營里,且還是高位,能喜歡這些人才怪,但她也知道,很多進步都是在有激烈矛盾的時候才能得以產生的,沒有對手才是最可怕,沒有強硬的執行力的國家也是最不堪一擊的,所以對相比逝帝看起來要殘酷妄為得多的新帝,她其實沒有任何一點別人提起他時的害怕與忌憚。

    和寧覺得新帝剛剛喪父,心中憂憤,謝慧齊看法完全不一樣,她是親眼見過那個孩子的人,她知道那個從小就已經把自己的感情控制得分厘不差的孩子心中有傷,但是沒有憤的。

    沉弦教出來的孩子,也不可能是那麼簡簡單單,沒有腦子的人。

    和寧也不是個喜談政事的人,跟姐姐談了幾句就不談了,但抵不住這些天來國公府祭拜吊唁的眾屬臣夫人跟謝慧齊所說的憂心忡忡。

    齊奚陪在她身邊,也是听了不少這些夫人們對新帝一言不發就殺人的擔心,在她們眼里這時候她們唯恐自己也成為受害者,新帝明顯不好掌控,如果哪天覺得齊國公府也是個禍害了,怕也會任性妄為拿齊國公府開刀,而首當其沖的就是她們這些齊國公府的屬臣家族。

    一個不受制約掌控的君主是誰都害怕的。

    謝慧齊也覺得她們的憂慮不無道理,听了也就淡然一言不發,只是私底下跟女兒分析利情況,教她怎麼看待大局,已經怎麼去看待她的表哥。

    從正面反面,她都給齊奚說道了一次。

    齊奚其實還小,只是從她落地起,她娘沒想把她當時下的千金貴女養,條條道理,種種本事,都是以潤物無聲的方式都教授了她,所以她再小,也知道她不可能以後嫁給她那個看起來很孤獨的小皇帝表哥,自也是听得懂她娘跟她說的這些道理的。

    “娘是想跟我說,我怎麼看表哥的,那就怎麼看表哥,不要讓別人的認知影響自己?”齊奚在听過她母親列舉的各種人對她表哥的看法後便道。

    “嗯。”見女兒听她一說就懂,謝慧齊點點頭,摸了下她的臉,心中沒有因她的聰慧有過多的高興。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這些古老的道理都是真理,知道的多的人其實承受的要更多,這世上哪有什麼真正的無情無欲,沒心沒肺,有也不過是懵懂罷了。

    就像國師,就是萬年不死,受傷了也還是要去找個地方讓時間療傷,所謂避世,不過是知道不可逃脫,把傷治好了再來承受一遍罷了。

    她不願意女兒什麼都不懂,卻也擔心著她因聰慧而要承擔的命運,一個人越是知道得多,到最後無一例外都知道這世上所有的事都不是別人如何的事,而是自己的事——他們不能作主替女兒決定她的命運,到時候不知道女兒會走上什麼樣的道路。

    但就是如此,謝慧齊也還是沒有去中傷小皇帝,而是選擇了告訴她的女兒,應該怎麼去看待那個看到她,眼中就會開滿春花的表哥。

    那些感情都是真的,人來到世間經歷一生,不知道要承擔多少驚慌失措與傷心難過,可人最本質最能安撫人心的欲*望不過是有人那麼喜歡你,你那麼喜歡那個人……

    就是她不想讓女兒嫁給小皇帝,但她更不想讓女兒受別人見解的影響,去理解那個對她抱以過最美好感情的人,哪怕這些感情終有一天會消逝,但它卻是人活著能得到的最好的東西,它應該被珍視,而不是被蒙蔽與誤解,或憎恨。

    她不願意扭曲女兒的心靈,就是怕她慧極必傷也亦然,因此謝慧齊心中也是不好受的,這世上從來都沒有誰能一生平坦幸福,可母親對兒女的愛卻是唯願他們一生別受傷害的好。

    世事從不會完美,哪怕她的小金珠是他們夫妻的天之驕女。

    “我懂的。”見母親臉色沉靜,目光卻如水,深黑的眼底藏著憂傷,齊奚不知道該怎麼說她是怎麼懂得的,也就只說了我懂的。

    她確是懂的,她的阿娘希望她不要在別人討厭她的表哥的時候一樣的討厭他,但也不希望,她去親近他,陪伴他,最後嫁給他。

    她想她是懂得的。

    她也不好跟她的阿娘說她已經答應過阿父了,便點著頭,抱著她的脖子靜靜地坐在她的腿上挨著她。

    齊奚從未想過要嫁給她的嘟嘟表哥,只是別人都這麼說道,她听得多了也會疑惑她為什麼要嫁給他,只是在那天小弟弟理所當然地告訴她,他那麼看你,你就得嫁給他時才明白,她的嘟嘟表哥也是想讓她嫁給他的。

    若不然,他就不會用她阿父看他阿娘一樣的眼楮看著她。

    這本來是很好的事情,她听小弟弟這麼說的時候還挺歡喜,只是可惜,怕是不能成行了。

    ”嗯。”不知為何,那“我懂的”三字一出,謝慧齊心中猛地就刺疼了一下。

    情深不壽。

    **

    逝帝大殯定的日子最終選在了正月的最後一個日子,是平哀帝親自定的。

    諸大臣在的時候,平哀帝什麼也沒說,眾輔臣在的時候,平哀帝也是什麼都沒說,只有齊國公和他單獨在的時候,他才開了口,“真悲傷到底,真能記他一輩子到死的,這世上也就我一個人,無需拖太長的時日作法祭奠,也無需為他的下輩子祈天禱告,老天若真那麼會開眼,不會讓他就這麼去的。”

    平哀帝說得甚是平靜,臉上甚至沒有哀傷。

    齊國公卻一個字也回不了。

    實話總是那麼難听,能至死都記著沉弦的,也就他兒子了。

    而就是他們夫妻死了,能真切記著他們的,也不過是他們的兒女,頂到到孫輩們這代為止了——再多的,不過是牌桌上列祖列宗中的那一列牌位。

    至親尚都如此,何況他人。

    齊國公回去後,夜間夫妻入寢後與謝慧齊說道了此事。

    謝慧齊听著許久都沒有說話。

    她不語,齊國公也未再言語,夫妻倆一直沉默著。

    良久,謝慧齊開了口,嗓子都是啞的,“嘟嘟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他跟他父親一樣,太遺世獨立了,一個皇帝是被權利與野心種種欲*望架在那位置上的,而嘟嘟給她的感覺卻像是哀莫大于心死,在等死一般。

    他就像一汪死水。

    “我知道。”齊君昀拍著她的背。

    她都能听出來,而他看著那個孩子,豈能看不明白。

    “他也不願意拖累奚兒?”謝慧齊在那天離開宮的時候,得了嘟嘟的一句話,他說伯娘您放心,謝慧齊听了心如針扎,這時再想起來,更是無奈酸楚。

    齊君昀這次沒有再出聲了,他輕拍著她的背,直到她睡去。

    皇帝要出殯,謝慧齊第二日被請進了宮,與幾位王爺夫人還有一位公主一同主持宮務。

    逝帝登基順利,之後恰逢災年,王爺們便多留在了京中,現在還在的王爺便有六個,嫁在京中的公主便有三個,現在逝帝要出殯入陵,皇族便選了幾個能干的王爺夫人,還有最長袖善舞的一位公主進宮來操辦最後的法事喪席。

    這時候,從山上請來最後送皇帝一程的天道教的道士們也進宮了。

    只是國師還是神蹤難覓。

    謝慧齊身為齊國公夫人的這些年都只處理內務去了,外邊的事也很少理會,尤其齊國公府這麼多年來風雨不斷,她也很少有機會出門,所以進宮來的這幾位王爺夫人和公主她見過的次數很少,一同處理宮務的話,便也由這幾個人一同處理去了,她很少有開口的機會。

    如此呆了大半天,皇帝召了她去,在宮人傳了話後,那幾位王爺夫人和公主都瞥了眼她,不像白日那般把她當無形人。

    不用想也看得出來這幾位王爺夫人跟公主也不喜她,這下皇帝一召見,就更不喜了。

    怕是以為她給皇帝打小報告了,這幾位王妃和公主在她離開的時候都皺了眉。

    謝慧齊進了現在小皇帝所居的內殿,發現她家齊國公也在,眉頭一舒,心中一寬,緊繃的臉也是舒緩了些下來。

    溫尊見狀,在她請安時扶了她,搖頭道,“是我為難伯娘了。”

    “是我應該的。”她該來送沉弦太子一程的,只是皇族跟她終究不是站在同一個利益體,她又跟她們沒什麼交情,排擠她是自然的,“你都知道了?”

    “伯娘坐。”溫尊扶了她在齊國公的身邊坐下。

    “好孩子。”他還叫她伯娘,她便還把他當孩子,“沒什麼事,今日伯娘坐一日也是在琢磨明日跟她們怎麼個搭話法,明日就會好多了。”

    山不就我,我就山就是,按身份來說,她身份比王妃公主還是差上一點的,她該主動點,今日只維持禮貌靜坐在一旁也是想看看她們什麼性格,她做這種事來歷來慢吞吞,所以這靜坐一天看在別人眼里是受了很大的排擠冷落了。

    這幾位王妃公主也就在她施禮時比較冷漠,後來當她不存在,用膳的時候也沒想著跟她一桌,但也沒出口惡言,這在謝慧齊來說已是不錯了,人家身份比你高,利益跟你不一致也就冷著你,她也不覺得受了什麼氣。

    雖然在權利上來說,這幾個王妃背後的王爺加起來也抵不過她背後身邊這一位國公爺,她想拿拿喬,生生氣也有點資本,估計不少人都這麼想,所以想看她鬧起來瞧熱鬧的人也有。

    謝慧齊坐下後就看了眼小皇帝。

    溫尊見她目光柔和,也是眼楮溫柔朝她看去道,“那伯娘明日看看再說?若是不喜,孩兒把事兒分分,您就不沒必要跟她們處在一塊了。”

    她才是他的親人,看著他出生,護過他也心疼過他的親人,終歸不是那些他活到現在也沒見過幾次的所謂叔嬸皇姑姑能比的。

    “好。”謝慧齊當下便點了頭,她進宮自有她進宮的心意,也有要她進宮的道理,沉弦出殯,哪怕葬的是假墓,他真正的尸首也要抬出宮中,她要送他一程,也要親自整理好他與若桑舊宮中的一切放置他身邊,隨他出宮,這種日子,她是不會跟人鬧起來,但也不會擺著國公府夫人的架子到處得罪人的。

    她不喜歡別人踩著她出風頭,讓人看她的熱鬧,但對自個兒拔尖兒出風頭的事更不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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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
發表於 2016-8-29 14:47:17 |只看該作者
第232章

長哀帝的陪葬品自有宮人打點,王妃公主進來為個頭處理雜事,也是皇族對宮事的干涉。

    皇帝現在還小,宮中又沒有主持宮務的後妃,現在讓一步,只會被人逼進三步,就是因為太小,多的是人想凌駕于他之上。

    謝慧齊看他臉色柔和,便也不多言語,她只想做好她自己的那一份便罷,她也無意因皇帝對于她的格外親近就對他多加以指點,這不是她的身份所能做的事。

    當夜夜歇在宮里,謝慧齊在思歸宮整理了小半夜思歸宮逝帝的遺物,跟著她家國公爺跟皇帝道別走出了思歸宮,她回頭看了看那緩緩關上宮門的宮殿。

    思歸宮里,小皇帝睡在他父皇的那張榻上,謝慧齊想張口勸說卻無從說起,也只能盼著等時間再過久點,他能從喪父的傷害中爬起,再搬往他處,而不是住在舊處沉淪在他失去的地方。

    但謝慧齊同時也心知肚明,有些事是時間撫平不了的,過往太深刻,尤其在人小時候定型的時候發生的一切往往都會烙在人的骨血里會跟隨其一生,到死都不會滅。

    宮中果真是深淵,總易讓人絕望。

    皇帝令人收拾了一處宮殿讓他們夫妻二人住,離思歸宮不遠,兩人是走回去的,走到半路,齊國公又彎腰把她背起,謝慧齊把頭靠在他的肩上,側臉緊緊貼著他溫暖的臉頰,一路無言。

    也是這樣的時刻,他們的在一起才越顯珍貴,他們二人不知道花費了多少的心力,得了老天多大的眷顧,才能在此刻相依相伴。

    到了住的地方,兩人一人吃藥一人吃補品,洗漱完燙了腳,國公爺低著頭認真給她腳上抹潤膚膏的時候,謝慧齊忍不住湊過頭去,在他額頭上親了親。

    齊國公抬起頭來,臉上還是看不出什麼神情來,卻也是停了手中動作,傾過身來吻了吻她的唇。

    夫妻二人收拾好,謝慧齊偎進了他的懷里,由著他給他們蓋被子。

    “燈不熄了。”被子蓋好,一直沒怎麼說話的謝慧齊開了口。

    宮殿是暖和的,但她心里還是覺得有點冷,不想熄燈。

    “嗯……”齊君昀拍了拍她的背,知道她一直都不知道宮殿,“靠著我點。”

    謝慧齊點頭。

    “明日讓齊恫帶著人跟著你,”齊君昀輕撫著她的背淡淡道,“你與中王妃她們能和氣點就和氣點,如若不能也就罷了。”

    謝慧齊抬頭看他。

    “皇上不立後,朝中的幾個王爺是站在他這邊的,可知為何?”齊君昀輕撫了她的眼角。

    謝慧齊便閉上了眼,把頭挨向了他的懷里。

    可知為何?實在不難知。

    無非就是嘟嘟無所出,膝下無子,撿便宜的便是出在這幾家了,等到了時候總會在這幾家家中過繼人過來的,現在皇上不立後,怕也是把這幾位王爺的野心立起來了。

    “皇上喜歡咱們家奚兒不是什麼秘事,她們如若針對你,你便做什麼都對不了,不必因著禮面忌憚她們。”

    “你這是讓我跟她們掐麼?”謝慧齊悶聲道。

    “豈是,”他揉了揉她的頭,“只是你不需怕給我招事,皇上那的話,你也沒辦事為他太防著了,反顯得生疏,也不會覺得歡喜,你也知道,他總歸是你看著生出來的孩子,對你與外人不同。”

    謝慧齊輕“嗯”了一聲,無聲地嘆了口氣。

    她知道這些事是免不了的,時間過去,婆婆她們走了,上一輩置身的漩渦卻還是任自流轉著,現在該她被卷進中心被搓揉了。

    一代一代,都得這麼過來罷。

    見她不言不語,齊君昀也知道她不快得很,可即便是不悅,她也只是閉緊嘴巴不說話,他是拿她沒什麼辦法,但一想如若她生氣悲傷,他更是無能為力,現在這樣反倒是好的,想著此他不由苦笑了起來,把半挨著他的人抱到了身上,兩腿夾著她的身子,在她額上親了一下,“睡罷,我守著你。”

    “璞兒他們比你還喜歡這朝廷……”謝慧齊說到這免不了有幾許酸澀,“都像你。”

    他心中有著家國天下,兒子們更是如此,連女兒在政事上的見解也比一般姑娘家要敏覺,他們的早慧也就導致了什麼事都跟他們父親站在同一立場,現在全家也就她還想躲著點了。

    只是她也知道她早就脫不了干系了,全家哪怕弟弟們都早已置身權力中心,不是她想躲著點,安份點就可以太平得了的。

    “如此甚好,”齊君昀卻因此臉色微柔,安慰著她,“比怎麼教都教不會好,璞兒他們若是天天惹事生非,怕是你也看不上,覺著不是你生的。”

    太笨了,她怕是比現在更愁。

    謝慧齊一听,眉頭就是一皺——想想還真是如此,孩子們要是太笨,說十句半句都听不進去,油鹽不進,游手好閑不知世事,她手中棍子怕是揮得更重,到時候孩子們也會恨她恨得要死,而她怕也是沒有更多的心力放在他們的身上,要是淪落到那境地,那才叫慘。

    夫妻這麼多年,交心不知多少次,在謝慧齊面前,丈夫總是讓著她些的,就是對她嚴厲,也不過是對她皺皺眉而已,他慣來包容她,就是太過于了解她,有時候說出來安慰她的話還不如不說。

    他不用想說出來的話都能直戳她心肝,謝慧齊被他戳中了心思也是苦笑不已,“你說的是。”

    確是如此,與其看著他們庸庸無碌,還不如再把腦袋削尖點,在尚有余力的時候再幫他們一程,這樣好過看著他們一事無成,再相互埋怨彼此的不是憎恨對方的不對。

    **

    齊國公起得早,醒來就去泡了藥浴,夫人吩咐泡了藥浴得去走走不能坐著,他听思歸宮里的皇帝已起,便叫人去傳了話,又先回了宮中看她。

    見她趴在床上抱著枕頭趴睡在他先前的位置,他傾下身吻了吻她的頭發,道,“你再睡會,我去趟思歸宮,早膳也在那用了,有些事要跟皇上說說。”

    一起睡了這麼多年,哪怕她可以多睡會,但只要他在身邊一起就會睡得不太塌實,保持著幾分神智的謝慧齊一听,閉著眼在睡意里掙扎了幾下,這才道,“嗯,我等會先用點。”

    說著把臉在枕頭里重重地揉了揉,這才翻過身抬起臉來,與摸著她臉頰的人道,“中王妃她們是辰時進宮來著?”

    “嗯。”下人送來了溫帕,齊國公拿過一張擦了擦手,沒給她擦臉,“你再睡會,睡沉些無礙,我叫身邊的人守在門外。”

    鼻尖一陣清淡的味道,謝慧齊睜開眼,把手往他夠,“洗發了?頭發絞干了沒有?”

    話畢,就已抹到他的長發,還有些濕,她便坐了起來,朝站在帷床外的小綠道,“拿熱著的干帕過來。”

    這下她已完全清醒,把手探進了他頭頂,“還濕著,得擦干了,晨風太涼,沾著了頭疼。”

    齊國公“嗯”了一聲,脫了鞋上了床,盤坐在她前,把枕頭豎起讓她躺著,“我已叫人去思歸宮報了。”

    “就一會,帕子熱,擦兩道就好了。”誤不了他什麼事。

    給他擦了頭發,又束好發,這時候睡意也沒了,謝慧齊干脆給他換好了朝服,等把人送出去,天還黑著,別說離早朝時辰還遠,離天亮還早得很。

    謝慧齊這下也是完全睡不著了,回床靠著床頭想著事,不一會小麥就端來了米粥,她拿過碗喝了兩口,精神也好了些。

    “國公爺說是讓您再睡會兒,可您還是沒睡著。”好幾次都是,有事要走了再回來再看看,看到最後夫人還是不得睡。

    謝慧齊抬頭看了正在嘆氣的丫鬟一眼,嘴角微翹,吹了吹熱粥喝了一口,未語。

    是耽誤點了睡眠,但他也不是每次都如此,也只有想跟她膩膩的時候才做上一回,國公爺跟她撒嬌的方式那不是與人言道的,她也不想跟人多說,所以即使是最親近的丫鬟挑起了話,她也未搭。

    小麥也只是看她睡不好說道一句,再多的就不是她能說的了,見夫人不說話,她便又仔細說起了府里來報的事,“大管家的來說,看您有什麼要的,等會大公子他們一進宮,順帶讓下人捎進來。”

    謝慧齊搖搖頭,“沒有,你等會出去清點一下咱們府里的人數,稍後除了跟我出去的,都得侯在此宮不能在外面走動,有人上門也只能開門應聲,不能請進宮來,除非得我跟國公爺的話。”

    “是,奴婢知道了。”

    “你先去,叫小綠進來伺候。”

    “是。”

    小心駛得萬年船,在幾個王妃想在宮里“大有一番作為”的時候,謝慧齊還是想著他們國公府什麼事都不沾的好。

    干淨點,比招事強。

    齊璞他們三兄弟是在辰時前進的宮,他們先來父母住的如意宮見母親,謝慧齊一看到正裝整齊的三個兒子站她面前,因著有重孝在身,穿的都是白色的衣裳,發髻上也綁了孝布,一個個看起來都憑添了幾許蒼白,顯得孱弱得多了。

    他們當父母的不輕松,孩子們也是沉重得很。

    “天冷,別在外面多呆,大公子你看著弟弟們一點,三兄弟走在一塊別亂動。”謝慧齊把小兒子拉到跟前站著,讓三兒子坐在身邊,朝大兒子道。

    “放心罷。”齊璞坐在了下人搬到她跟前的椅子上坐下,彈了下她的鼻尖,“倒是你,吃好睡好沒?”

    謝慧齊見他在宮里還調皮,朝他搖了搖頭,溫聲道,“在外頭就別調皮了。”

    “嘖。”齊璞見她溫溫柔柔,輕嘖了一聲。

    進趟宮,她就瘟了,往日還會訓斥他兩句,也不知道她是有多不喜這宮中,整個人都跟沉了下來似的。

    齊璞也不想去想可能是祖母們的逝去才帶走了母親往日眉眼之間的笑意吟吟,生動盎然,心道皇表叔的日子定得緊了一點也好,省得她多在宮里呆兩日,人都要瘦一圈回去。

    “阿娘……”齊望也在母親身邊道,“你要吃好睡好,過兩天,等皇表叔走了,我跟大哥跟小弟就來接你回去。”

    謝慧齊看著他兩顆跟黑葡萄一樣的眼楮望著她,低下頭摸了摸他的小臉,“阿娘知道了,勞二公子掛心我了。”

    齊望紅了臉,臉上現出了些高興,神情頗有兩分羞澀。

    “你听話嘍,听話回了家,我就听你的話,”小公子齊潤在她懷里搖頭晃腦,跟她交易,“我還默一百遍的字經給你看。”

    謝慧齊哭笑不得。

    時辰不早,齊璞還要帶著他們去太和殿跟著表兄去祭拜,說道了幾句就準備要帶他們去了,臨走前,齊潤又拉了母親的手,抬頭說,“我昨晚做夢,夢見祖母跟二祖母香了我,你也香我一個唄?”

    謝慧齊怔住了,蹲身抱著他的頭親了他的小臉一下。

    “阿娘啊……”被親過後的小公子嘆著氣叫了她一聲。

    “誒……”

    “你好好看。”小公子也親了她一口。

    軟軟柔柔的小嘴唇落在了他母親的臉上,讓他母親的心都化了。

    “我好喜歡你,你會陪我很久很久,很久很久的是罷?”小公子說到這眼圈都紅了,“你早點回家罷,我昨晚想找你說話都找不著,你別跟祖母她們一樣,出去了都不帶我,你這樣很不好的,我不喜歡。”

    “弟弟……”昨晚帶他找了一晚上娘親的齊望朝小弟弟搖了搖頭,“听話。”

    齊潤委屈地撇了撇嘴,卻也是听話地把小手放進了他三哥伸來的手中。

    “娘親,我們走了。”齊望臉色凝重地看著母親,“你放心,我會帶好小弟弟的。”

    齊璞走在最後,走之前抱了她一下,又彈了下她的額頭,“听話?”

    謝慧齊眼楮也是紅了,怕這時候說話眼淚都會掉下來,只好點頭。

    **

    進宮來處理宮務的是中王,靈王,陽王三個王爺家中的王妃,還有一個是嫁給京中一位侯爺的玉婷公主,這幾個說是皇族中處事極為厲害的,謝慧齊昨日看了一天,也沒覺得她們有太多的獨到之處,處理中規中矩,不拉沓,但也沒省什麼事。

    這幾個人是什麼事都混作一塊管,分工不細,一件事每個人都可以經手,也不知道是怕擔責任,還是別的。

    不過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處事辦法,謝慧齊也不管她們是怎麼處置事情的,她們是皇族派進宮來的,上面有溫氏皇族的面子,不是她能說道的,她能做的就是跟她們相處和睦點,盡自己的那點心力。

    也許是謝慧齊昨日安份了一日,進宮後小皇帝也召見了她們一番,跟她們溫言了幾句,三王妃和公主的心情算好,等謝慧齊跟她們請完安,溫聲跟她們討事情做後,幾人還是分出了一些給她。

    只是謝慧齊的友善也沒討著好,幾個人分給她的是把明後日要作法事的皇廟前面的幡布白旗插好,但一等到中午,齊恫就來報,謝慧齊吩咐下去的事情沒人去做,皇廟面前空空如也,而準備好的幡布跟白旗也不知道放哪兒去了,無宮人告知。

    謝慧齊先前正在跟人一桌用午膳,齊恫說有要事要說就出了門來听他說話,听他說罷,就讓他去叫于荊過來,她便先進了了用膳。

    于荊是急忙跑過來的。

    謝慧齊這時候正跟幾個王妃她們用茶,當著幾個王妃公主的面就跟于荊溫和道,“麻煩你走一趟,把事情查清楚了,是誰不听我的令,還有這幡布白旗是誰藏了去了的。”

    于荊領命而去,這一去,宮里就死了幾個人,還有這幾個王爺家派到宮中幫忙的幾個家人,皇帝直接下的令,還道這幾個人就是陪葬都不夠格,當時就召來了幾個王爺,讓他們把自家的人揀揀帶回去。

    幾個王妃氣得發抖,不過主意卻是公主出的,做事的是能進宮幫忙的幾個王爺家的家人,這事也就這幾個王爺擔了去。

    平哀帝也因此召了皇族中還活著的最老的那個王叔進宮說話,當天傍晚太和殿傳了消息出來,老王叔在太和殿昏了過去。

    平哀帝罪責皇族的無能,但也沒剝幾個王妃的職,接下來的幾天,謝慧齊經手的事情也順利得多了,至少吩咐下去什麼事,也有人去辦,而那幾個王妃也終于有點明白她不是那麼好惹,幾個人面和心不和呆了幾天,總算是耗到了逝帝出殯入葬的這天。

    長哀帝大殯後,平哀帝又大病倒下,三日都未上朝,京中傳來不少閑言碎語,皆說小皇帝要跟著逝帝去了。

    國公府里,齊國公又是幾日未回,也不過幾日,消息就傳到讓齊國公府的二小姐陪新帝的葬這種地步,謝慧齊听了半晌都無語,而宮中剛剛燒退的皇帝也听到了他的人傳進宮來的這個消息,當下就笑了起來。

    “左相大人,看來現在有人已經等不及你跟朕反目成仇了。”溫尊倚著床頭喘著粗氣,笑望著那個守了他幾日,眉目皆冰冷的齊國公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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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
發表於 2016-8-29 14:49:23 |只看該作者
第233章

“嗯。”齊國公淡淡。

    歷來如此。

    權力讓人有所作為,但也讓人你爭我奪,沒什麼稀奇的。

    皇帝若是因此防他也不為過,不防他,也是其選擇,他所能做的不過是看著皇帝的手法走。

    逝帝大殯後,齊國公府也開始準備喪事,只是先帝剛逝,老夫人她們的喪事不能大操大辦,最終還是比較安靜地入了土。

    二月底一送完葬,齊國公需有輔臣之職可以不為母守孝,但他去皇宮去的少了,代而取之的是齊璞頻繁進出皇宮。

    齊璞對此表現出了相當強烈的主動性,他對天下勢態,朝政變化很是上心,不需其父多言,他已經開始像模像樣地擔當起齊國公府小國公爺的職責了。

    齊國公不上朝,但林立淵卻大開殺戒,這個踩在萬骨之上上位的武將許是不在乎生前被人駭怕,死後被人挖墳,其雷厲風行的手段一出,所到之處鮮血滿地——也因此,居然有人想起齊國公爺的仁慈來,先前投向趙益樓的官員,又臨陣倒戈,想重回齊國公手下陣營。

    但這畢竟不是亂世,翻臉無情隔夜就能重回舊主。

    齊國公府對此不管不顧,齊國公爺兩耳不聞窗外事,朝廷再一派血腥也與他無關,也讓他躲了個徹底的清靜。

    不過,也只是他清靜了,國公府的小國公爺也沒在外頭少興風作浪。

    而齊君昀不上朝也逐漸把手中的人分給了兩個妻弟跟兒子,除了有些進宮跟皇帝商議些國事,其行駛的左相之權也是全交到了皇帝的手上。

    等著他攝政,一手遮天的人啞口無言,哪怕其子還進出皇宮,但誰也沒想到齊國公這麼放得開手。

    **

    四月春闈一過,齊君昀進出宮中的次數就少了,謝慧齊也听他說他該給嘟嘟交待的都交待了,剩下的就看著他怎麼做了,听他口氣也是知道他暫時不打算出山了,且以後若是不出什麼大事,看樣子也不會再出山,喜歸喜,但也怪擔心他的。

    一個忙了這麼久的人閑下來,能閑得下來嗎?

    但事實比她想得要好得多,可能這些年她需要被他照顧得很好,身體沒有什麼大問題,但可能精神上卻還是累了,每每一睡覺就是要睡大半天,醒來活動活動筋骨,吃點東西,找人說說話,這一天就過去了,反倒是她先前擔心陪睡陪了一個來月,每天都要陪他睡大半天,睡得昏頭昏腦,事情還推了不少給和寧做還是堆了一大堆沒解決,實在跟他耗不起,就很果斷地解除了她陪睡的職,去做她自己的事去了。

    現在國公府絕大部份的產業都握在她手里,謝慧齊回過味來覺得自己真是被虐習慣了,也一心為他著想也想得太不把自己當回事了,現在這人閑在家里沒事做,等他精神恢復過來,她手上的事豈不是有人能拿過去了?

    再說,她這些年琢磨了很多新門道出來,比不上國家大事那麼听起來高高在上,大公無私,但于民私,民智都是有益的事,等她詳細跟他說說,也有的是他忙的。

    等這年到了六月,一天要睡大半天的齊國公睡的時間少了,但他先前一個人琢磨著的想看書立著的事沒干成,就被國公夫人堆到他面前的各種帳薄,邸報給埋了。

    國公夫人很大公無私,把她這些年一個人自己干出來的大業全貢獻到了他面前——他一時不明白不要緊,她有得是時間跟他解說,哪怕天天抱著茶杯潤喉。

    謝慧齊這些年沒做什麼大事,但把自己底下的人養得好好的,先前災年齊家書院沒再辦下去了,但她把教書的先生打散,每人給了不少書,去往國公府的每處莊子安身立命,也教書傳道,而她對寶丫慷慨,可以讓其走他們適合的路,但對于國公府有功之臣的人也不吝嗇,這幾年齊國公府有能耐的人贖了自身奴籍出去做事的也不少,而謝慧齊也沒忘給他們指點些謀生之路,在背後給了他們些支持,這些自己負責自己人生的人都是有幾分本事的,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所以家奴轉變成了家臣,所以說齊國公府現在到處有人也不過為,至少在他們兒子這代,這些人他們家還是能用得到的。

    另外她手里還有這兩年新出來的事,她前幾年在南邊買下的幾片果林這兩年到了結果的時候了,而產量供過于求,她又想了制果脯的法子,能賣處不少年,只可惜現在災年剛過,上上下下誰手中也沒幾個閑錢,要等朝廷的政令頒布下去,環境得到復甦,可能還需要一段時日。

    齊國公府這些年府里都沒有什麼大量的金錢,都轉化成了實業,但謝慧齊估計再過個五六年,也就到了國公府的豐收年了,現在把這些都管理好,前景安排好需要巨大的心力,之前她還想著要再多立幾個幫手起來,現在有了現成的人,她就打算不操這個心了。

    她也是三十歲的人了,這小半生過得就像被豺狼野豹驅趕的兔子,現在也該休息下了。

    謝慧齊跟她丈夫強烈表達出了她前半生辛苦,後半生想享福,想過點苦盡甘來的生活的要求,她丈夫想了想,眼楮瞅了她好幾天,最終在她可憐兮兮抱著茶杯一小口一小口喝茶的動作下點了頭。

    謝慧齊這也總算是把人給留在了家里——如果說兒子長大,自有他們的天下,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她可管不了,但她丈夫是她的人,她得管緊了,她也實在不想再看他重回朝廷,然後把家不當家。

    她已經沒有婆母二嬸可以陪伴她了,她需要他在她的身邊。

    齊國公一答應,一直皺著眉頭的國公夫人也是真輕松了不少,等到下半年,事情少了許多,每日還能閑半日的國公夫人臉上還多了點肉,為此,齊國公在見夫人臉色好了許多之後,這去宮里的次數更少了,少得皇帝有時候都不得不請身邊的人過來請他進宮。

    這個國家的決策,畢竟是齊國公起草出來的,很多事情的實施與變更,也得由他過下目。

    這年的十月,右相趙益樓遭刺殺,箭指林立淵——被捉拿的刺客說是林元帥指使。

    謝慧齊在她家國公爺身邊听下人來稟時,還道又是他們這群沒事就要撕扯一番的官員又在斗法,還是有幾許頗不以為然的,沒把這當回事。

    等到過了兩天,兒子沉著臉回來告訴他們說那人還真是林元帥的家將,且還是林元帥以前的過命兄弟之後,她也沒把這當回事,背叛這種事時有發生,就是他們國公府這種用人連十八代祖宗都要查清楚的都難免遭遇此劫,何況是林立淵這種一代起勢的,但等二郎朝她擠眉弄眼,還指了指她懷里的小金珠後,再明白自家弟弟不過的謝慧齊一下子就領悟了。

    兒子這是看上林家的姑娘了?

    謝慧齊恍然大悟,眼楮瞥著黑著臉,在為林立淵打抱不平的大兒子一眼——看起來,他這是很中意他岳父了?

    “他跟林大人什麼時候這般好了?”謝慧齊懷抱著女兒輕聲問身邊的丈夫。

    她像足了笑面狐,情緒不喜外露的大兒子這臉沉得比他阿父出事了還黑,謝慧齊不得不說,她有點為她丈夫吃起醋來了。

    齊君昀瞥了妻子一眼,見她眉眼不動的一時也看不出什麼來,淡道,“不知。”

    “那家姑娘長啥樣子?”上門求嫁兒子的人太多了,自家屬臣的那些夫人們為此掐了一架又一架,謝慧齊一直也沒松口,在她看來,男孩子不管多聰明,心智還是成熟得晚,她還想趁著這幾年看看大兒子適合什麼樣的人走在一起,讓他在婚姻方面多點擔當,而大兒子一向也在她面前表現得根本無心此事,所以听二郎一說“姑娘家”,她真真是好奇了。

    林家是出了名的不愛出門交際的人家,林家入京也有近十年了,謝慧齊就見過林夫人一次——這次還是在給逝帝送葬時見過那位林夫人一眼,而這一眼真是一眼,她當時要見不少人,連人家樣子都沒看清楚,受了人家的禮就去受下一個夫人的禮去了。

    “二舅!”听母親一問舅父,齊璞就無奈地朝他那個嘿嘿笑著把椅子都拖到他母親身邊的二舅看去。

    謝晉慶哪管他,對他而言,天底下就沒有比他討好他姐姐更重要的事,椅子一過去就嘿嘿笑著道,“我昨兒去偷瞄過兩眼,我覺得挺漂亮的,你說咱們家長公子看上的人能差到哪兒去?”

    謝家二郎與大外甥感情好得很,但再好也抵不住他想跟他阿姐討好賣乖的心。

    “阿姐,你要去看看不?你要看我就替你去打听打听怎麼見人的好。”伯母與二嬸走後,謝晉慶情緒不好,是他阿姐一口飯一口藥喂著他,又陪著他人給他養活過來的,兄嫂回府後,他也一直賴在府里不走,他有要事在身也不能天天回家,但一回來就得在姐姐身邊賴會不可,但礙于姐夫在家,親近的時候不多,現在有要緊事要報,他可是找著機會了,那凳子是挪得不能再緊了,腿都挨著他姐腿了。

    “二舅。”齊璞更無奈了,引得在母親懷里的妹妹咯咯笑個不停。

    “人家也看上我們家臭小子了?”謝慧齊看了看兒子,只一眼,就知道她兒子是中意那姑娘家了,知兒莫若母。

    此時她心中也琢磨著若是男情女願的,這事她是不是得放寬點先把婚事訂了?只是林家真是京城中最別具一格的人家,跟誰都不來往,當孤臣當得像他們家那麼心甘情願,十年如一日的,還真找不出另一家來,謝慧齊之前就覺得林家的骨頭是鐵打的了。

    要是說全京城適婚少女都盯著大兒子看,謝慧齊覺得這話就是太滿,但至少也有一半可能性的,但要說林家那鐵骨頭家的女兒看得上她大兒子,她覺得這事還挺玄。

    林夫人她只看過一眼,但林立淵她是看見過本人,听人說過話行過事的,且是沉弦那樣的人的心腹,謝慧齊可真不覺得人家能看得上齊國公府。

    謝晉平一听他阿姐這麼說,頓時樂了,手就住他阿姐伸,想拉著她說話,但只伸到一半,就被他姐夫瞪了一眼,但謝二郎只當作不見,手勢未停,只可惜眼看就要拉到了,被他姐夫惡狠狠地抽了一記。

    “啪”的一聲,響了。

    “你作甚?”謝二郎只差跳起來了。

    “二舅舅,不疼啊……”齊奚也是“噗”地一聲笑出聲來,拉過她二舅的手吹了吹。

    “沒天理了。”謝二郎咕嚕著,把小外甥女抱到懷里在拿臉在她頭上蹭了蹭,委屈得很。

    “別耍寶……”謝慧齊眼見好好的談話又要沒規矩起來了,也瞪了弟弟一眼,手也朝她家國公爺腿上安撫地拍了拍。

    齊國公也沒看她,抓住了腿上的手,朝大兒問去,“看上了?”

    “阿父!”齊璞更無奈了,“現在是林大人的……”

    這時候齊國公挑了下眉,齊璞只好摸著鼻子道,“孩兒還小,這事您就讓孩兒自己辦罷。”

    齊國公得了話就沒理會他了,轉頭對妻子道,“要不請林大人一家來家中一趟?”

    “能?”謝慧齊還挺想。

    不過之前他們家從來沒請過這一家就是,她也只是听說林立淵一兒一女,女兒年紀跟齊璞差不多,兒子年紀跟二女兒和三兒子這對雙胞胎差不多。

    “你想就能。”齊國公淡淡道。

    “阿娘……”齊璞這下也不顧裝淡定了,一下子就撲到了母親身前蹲著,拉著她的手道,“您就別了,那家姑娘還沒及笄呢,您就再多等兩年罷。”

    “那讓別人先定走了怎麼辦?”謝慧齊眨眨眼,“再說了,你是想求你阿父給你出主意幫林大人罷?無親無故的,你阿父為何要幫啊,你總得給我們個茬讓我們家好使力罷……”

    “是,長公子啊,”謝晉慶摸了摸大外甥難得低下來的頭,語重心長,“就讓你娘瞅瞅吧。”

    謝慧齊听他那口氣不對勁得很,謝晉慶這時候也是湊過頭來,在他姐姐耳邊吃吃笑著道,“那姑娘家跟林大人一樣,是個硬骨頭,武藝不比咱長公子差,咱長公子還被她打趴下過……”

    謝慧齊一听,訝異極了,摸著身前大兒子的頭就道,“怪沒出息的。”

    難怪不讓她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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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
發表於 2016-8-29 14:50:29 |只看該作者
第234章

“我不讓阿父幫忙了,我自己來。”長公子難得臉都紅了,一臉的無奈,“您就別忙和了,我還小呢。”

    “不小了,也快十四了。”謝二郎幸災樂禍,被他姐似笑非笑瞥了一眼,頓時他阿姐眼中的老大難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謝慧齊也就瞥了他一眼,又轉臉看向兒子,看到兒子心急如焚似的,也沒想弄明白他在想什麼,也點了頭。

    大忻朝歷來的古禮都是崇儒重道,像守孝等規矩是打一開始就有的,雖說細節處不像後世許多佛教盛行的地方一樣要茹素吃齋,但父母過逝兒孫還是要有一段時間思哀的,在其此間,訂婚等事也還是可以行的,就是不能大操大辦罷了……

    只是看兒子的樣子是不想她現在就插手,謝慧齊不干涉他的大事,當然也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橫加插手,就是說笑也省了,“那等娘能看的時候,你就帶人過來看看?”

    齊璞頓時笑意吟吟,眼楮都彎了,握著她的手放在心口,看著她的眼楮微亮。

    他就知道,他阿娘不會火上澆油。

    謝慧齊被他看得失笑,還是玩笑了一句,“等打得過了再帶回來看罷。”

    齊璞還沒高興半會,又因她這句話懊然地閉眼,痛苦地呻*吟了一聲,“娘……”

    “哈哈……”齊奚卻哈哈樂,摸著她哥哥的頭笑道,“大兄要爭氣。”

    齊璞被她說得把人抱到懷里撓她的癢,“你這小壞蛋,這是你能說的話麼?”

    齊奚被他撓得咯咯笑著,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末了,齊璞還是被他父親帶進書房去了,謝晉慶也要跟著去,謝慧齊送了他們到書房門口,謝晉慶是最後一個進去的,臨進門前,謝慧齊拉了下他的手,與他道,“等會隨你姐夫來鶴心院,阿姐煮了甜湯。”

    謝晉慶頓時就舍不得動腳了,背倚著門,低著頭看著矮他半個頭的姐姐笑吟吟地悄聲說,“給我煮的呀?”

    “煮的奶湯,里頭是熬得碎碎的紅豆綠豆……”可不就是他最愛吃的。

    “阿姐。”

    “好了,進去罷。”謝慧齊被他叫得眉眼都因笑意跳動了起來,推著他往里進。

    她也是拿他沒什麼辦法,他幾乎是不近女色,要走他師父那條道了,身邊沒人疼他,那只能她疼了。

    這一生她也許無法陪他走到頭,她能做的只能是活著的時候還是把他小弟弟寵著愛著,他別的沒有短缺了,她這里的總歸不能少他半分。

    “我等會就來啊,你等我啊,一會會就好。”進去的謝晉慶還依依不舍地回頭看,好像去的不是書房,而是山高水遠之地,必須眷眷戀戀。

    他此舉逗得謝慧齊身邊幾個婆子媳婦子都忍俊不禁,低下頭偷笑了起來,牽著母親手的齊奚更是咬著嘴,笑得肩膀都抖了。

    她小舅舅也是太依戀著她阿娘了,也難怪像她阿父這樣心胸寬廣之人有時也不得不為他的纏眷皺下眉。

    **

    這日二舅舅出了門,兄長們皆又都出去了,齊奚便讓丫鬟抬著繡架,搬去東堂父母辦公務的地方。

    她打算這日也跟父母耗在一塊兒。

    她讓丫鬟抬著繡架在後,自個兒卻抬著裙子輕巧地跳進了東堂,外邊服伺的下人們看到她來朝他們吐舌頭,也一個個當作沒看到似的撇過臉,讓她進堂去,也沒通報。

    東堂是個三進門,門都是不關的,等到了最里面的門一點風也吹不進來,快到最後一道大門時齊奚翹著腳尖邁了進去,她阿娘說得小聲的話便也能听得清楚了。

    “哥哥你看,這里寫的,吾少……”

    齊奚听到她阿娘的嘀咕有些不清楚了,就抬頭去看,看到她娘正戳著書聲音越說越小,臉上還有著捉狹的笑,便快步飛跑了過去,“阿娘你說什麼?”

    “怎地又來了?”國公夫人看到她,卻沒她那麼歡樂。

    “阿父,阿娘。”齊奚視而不見,輕快地給他們施禮,“我來陪你們啊。”

    “不用你陪。”國公夫人趕緊朝她揮手。

    齊奚朝後頭看,聲音輕輕脆脆,“繡架都搬來了,我是來讓阿娘指點我繡藝的。”

    “張繡娘呢?”

    “她孩兒病了,我讓她歸家照顧孩子去了。”

    “借口!”面對來爭寵的女兒,國公夫人很是不給面子。

    “不信您就去問。”齊奚笑著,這廂施過禮,人也跑到她阿父那邊去了,一跑過去就挨著他坐著抱著他的手臂撒嬌,“阿父,我阿娘又來打擾您的正事來了啊?”

    齊國公微微一笑,偏頭把下巴擱她腦袋上磨了磨,對女兒說話的聲音也是溫柔,“奚兒可乖?”

    “我乖,我等會就自己繡花,阿父您忙您的就是,只要孩兒抬起頭來能看到您,孩兒就心滿意足了。”齊奚頓時歡喜得把頭都擱她阿父胸前了,看得她娘在一旁冷眼盯她。

    “夫人……”外邊有人叫。

    “抬進來!”一听人來了,謝慧齊趕緊出聲,一等下人進來把繡架擱好,她就趕人,“你去坐好。”

    齊奚朝她伸過手來,撒嬌道,“阿娘,我再坐會嘛……”

    “不行,趕緊繡你的花去。”謝慧齊覺得她已經出讓了好一會丈夫的懷抱了,已經表現了為人母必須具備的胸襟了,現在是時候堅定收回主權了。

    “好了,去罷。”齊君昀見她不停地揮著手驅趕女兒,失笑不已,拍了下女兒的小腦袋,示意她去坐好。

    “小氣鬼。”齊奚站了起來,又繞到她阿娘身邊親了她的臉一下,這才蹦蹦跳跳地去了繡架前。

    謝慧齊笑看著她過去坐下了,等女兒認真拿起了針線繡花了,這才拿起她家國公爺以前的一個門下所做的酸詩繼續說起國公爺的壞話來了。

    國公爺這門生很受一些書生的推崇,名氣都大到國公府里來了,謝慧齊把這人所著的詩書拿來一看,見人話里行間都是我天下獨一無二,卻不受重用的郁氣,也是樂了。

    這人還在詩里埋汰國公爺,覺得自個兒沒銀子勾欄院的帳,當官的同門他去了不接待他都是國公爺不給他臉,看不起他的錯。

    這人做詩詞歌賦很是有一手,謝慧齊覺得按現在他流傳的廣度,被後世流傳的概率也挺大的,女兒沒來之前,她正在取笑國公爺要遺臭萬年了。

    這不是正史,但可比正史能讓更多人知道,讓人印象深刻得多了。

    “你看,還有這首……”謝慧齊又翻到了一篇叫長賓亭的詞,指著那首看不上江南知州府邸舉辦的宴會,嫌棄人家夜宴的燈光太刺眼,就他家孤盞一抹的燈最清高的詩,贊嘆道,“張異他也看不上呢。”

    那可是個救了江南近百萬民眾的好官,這位酸書生都看不上,還清楚指名道是江南知州也是絕了。

    張異可是個真有本事的,江南因他才沒垮,也因他充了國庫近五年的糧,忻朝其余十幾州才有災糧賑災,他一個實打實做實事的,名聲沒有到處撒點銀子的趙益樓響,沒想,現在就是個窮酸書生也敢編排他的不是來了。

    “嗯。”齊國公正在看幾本帳簿,手邊還擺著本下面的人送上來的算術,打算今天演練書中算術的用法,此書是他打算年底就印出來分放下去的,此時也無心妻子嘴里的嘀咕,只是嘴里虛應著。

    “算了。”見她說大半天他也沒回句整話,謝慧齊也興趣缺缺了。

    見她擱事書不打算說了,齊國公在把手頭一筆帳務算清楚了後,也沒再去核實,盡力抽空抽出了只手摟了摟她的腰,淡道,“讓他們說去罷,無礙。”

    謝慧齊也點點頭,這個他們倆個也曾經討論過,他覺得不可避免,她也無所謂,這種事他們也不能杜絕,畢竟人人都長著一張嘴,而無論哪個世代,人只會同情弱者,尤其古往今來都有一個認知,那就是權貴都是無惡不作的,他們就是絕了一個人的嘴,帶來的只會是更多不明所里的人的說道,而後世怎麼說都是後人的事,沒誰的手伸得那麼長管得了後世的事,他們只管在他們活著的時候讓人傷害不到他們就行。

    她現在拿出來說,也只是找點樂子。

    “嗯……”齊國公沉吟了一下,又道,“回頭還用得上他。”

    “用得上他?”謝慧齊反而訝意了。

    齊國公輕頷了下首,淡道,“等人請他進趟國公府,得了重任,想必……”

    說著他輕嘲地翹了下嘴。

    謝慧齊也領會過來了。

    可不是,一旦得到重任,此人手中的筆要從遺臭萬年轉向留芳百世了罷?讓他唱成了千古絕唱也有可能。

    謝慧齊笑著點頭,但轉而一想,斜眼看著她家國公府,“這種人你也用?”

    “怎麼不用?此子筆法甚好……”

    謝慧齊看著桌上的那本詩詞,也輕嗯了一聲。

    確實挺好,挺能讓人找到共鳴點,說白了,煽動性很強。

    “到時各種要術,算術的推動,用得上他那張嘴那支筆……”齊國公從筆架上拿起了筆,寫道了起來,“用到了要處,他也是個人才。”

    謝慧齊也被他說服,拿起墨條研墨,笑著道,“你是什麼樣的人都能用上一用,到了後面你那些門生用完你了拍拍屁股就走,你要是來跟我哭,我可是要當沒看見的,我可不管。”

    齊國公听了莞爾,嘴角微勾,手中正游龍走鳳的筆未停。

    齊奚在下面繡著花听他們說著話,又听到末了她阿娘又說不管她阿父了,她不由抬起頭來,笑著與母親道,“您又不管呀,那正好……”

    說著她黑溜溜的眼珠就是一轉,轉到了她阿父身上,一臉的俏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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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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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齊奚話一出,逗得她母親倚在她父親肩頭笑個不停。

    齊奚吐吐舌頭,沒再跟她母親硬扛了——小時候她是真爭寵,現在卻是說笑著玩了,她阿父是她阿娘的,這點確鑿無疑,在父親面前,也就他們這些身為兒女的能時時候在他身邊,還有父親的那幾個老隨從,要不,即便是侍候的下人,也是不能在父親身邊久呆的。

    他們的房里,都不像別家有一堆人守著的。

    她阿娘看著親親切切,但也只是看著罷了,更為要緊的是她阿父對她此舉從祖母在逝時就無多言,甚至有著幾分縱容。

    傍晚謝慧齊去跟廚房的管事娘子說話添菜去了,二舅跟兄弟們也未回,難得只有齊奚一人跟著她阿父散步,齊奚被她阿父握著小手實在難掩雀躍,連走路都有些蹦蹦跳跳起來,手中握著的彩鞭揮來揮去,沒一會就跳出一身汗來。

    她活潑不已,齊國公握著她的手一直未放,時不時側頭看著一臉陽光燦爛笑容的女兒,嘴角也忍不住翹起。

    齊奚抬頭看去,總是要發呆那麼一會。

    “阿娘說阿父就是到很老,七老八十了,也是最俊的老頭兒。”齊奚再抬頭,夕陽下她阿父的臉一如她很小的時候那般清俊,竟一如之前在她心中那般高大,一時之間嘆然出口,說罷,又才領悟自個兒說出來的話又帶上她阿娘了。

    她阿娘的口口聲聲里總有他,齊奚也有點明了為何她阿父對她百依百順了,明明他就是說一不二的人。

    “嗯。”齊國公摸了摸女兒的頭,嘴角有淡淡淺笑。

    “唉,您看,阿娘不在,我也還是爭不過她。”齊奚搖頭,對自己的不爭氣頗有感觸。

    “呵……”齊國公輕笑了一聲,他素來對家中女子偏愛,尤其對小女兒,這時候也不顧女兒是大姑娘了,彎腰就抱了她起來,讓她坐在他胳膊彎里,抱著她往前走,“你無需跟你阿娘爭,你永遠都是我的小姑娘。”

    “阿父,你對我真好。”齊奚抱著他的頭,眼楮都亮了,滿足地嘆息了一下。

    齊國公抱著她微笑不已。

    齊奚看著他的笑臉,便也真的滿足了。

    齊璞這日也提前帶了在宮中當皇帝侍讀的兩個弟弟回來,拜見父親的時候沒見到母親,還左右看了看,笑道,“阿娘可舍得不守著您了?”

    齊國公淡笑不語,瞥了兒子一眼。

    齊國公臉上無美須,這半年又養得甚好,眼底下的疲倦也沒了,看著年輕得很,不像一個有能獨擋一面,像小國公爺一般大的兒子的人,他臉上即便是連抬頭紋都沒有,這時候幽深的眼楮似笑非笑往人身上一帶,即便是齊璞這個當兒子的,也覺得他阿父這休養得也太好了。

    他都沒他氣色這般好,就更別論在宮中的皇帝表兄了,也難怪林元帥從不愛跟他阿父打交道了,林元師那張臉上有坑的粗糙臉蛋兒一往他阿父面前擱,林元帥就是臉皮是銅牆鐵鑄的,站得久了也得臉紅。

    “阿娘哪去了?”齊望總是那個最惦記他阿娘的,把凳子搬到他阿父面前,把小弟弟拉到凳子上坐下後就問道,還不忘給兄長也抬來一把,他自己的理所當然的又是搬到了最後面。

    齊國公府因著國公夫人掌家多年,一家人讓她帶著在外一套禮法,在家又是自成一套,一家人在一塊兒說話時都不是椅子隔著桌子坐著,而是以國公爺為中心,把椅子挨得近近的,一家人會成半個圓圈,腿挨著腿,此舉說話方便,即便是兄弟之間打架,國公夫人伸手教訓他們也方便,都在觸手可及的範圍內。

    “在廚房呢,說是要做兩個菜。”齊奚佔了最挨著她阿父的位置,半依著他懷里晃蕩著腿,天真無邪得就像個小仙子。

    “又去廚房?”齊潤鼓大了眼,“給誰做吃的啊?”

    “反正不是你。”齊奚捏了把弟弟的鼻尖。

    “那也沒關系嘍。”齊潤摸著鼻尖先是有點酸酸地道,又聳了聳肩,很是無所謂。

    他們阿娘做的菜實則也比不上家中的廚師廚娘,唯獨只有特地為誰做的那點吸引人,但想想吃不著她做的,讓廚房照著樣做一道,就當是她為自個兒做的,還要比她做的好吃些,也是可行的。

    小公子一想通,那點小醋也不屑于吃了,“我等會吃更好的,再說了,如果是給二舅舅,我等會就朝他討點吃就是,礙不著我。”

    “你今個兒心眼還是針眼大啊?”齊奚笑了起來,“給阿父做的,你討不著。”

    齊潤立馬朝她扮鬼臉。

    “又給你做?”齊璞“嗤嗤”笑著,都不用敬稱了,也斜著眼朝他阿父道,“你還是勸勸她少下廚房的好,她現在手生,到時候一放鹽手一抖就是放一勺,還是你自個兒受罪。”

    齊璞現在有了喜歡的人,而他喜歡的那個人跟他母親截然不同,他母親用他父親的話來說,是個需要用全心全意才能換得她真心真意的人,而他喜歡的林家女是個你對她好一分,她就對你好兩分,坦蕩明朗勝似君子的女兒家,見著她,齊璞覺得滿心歡喜是件很簡單的事,但這絲毫耽誤不了他對父母的含諷帶刺,而這時他也覺得如果他不照以前那般“親近”他們,按他母親的性子,一等他們成親,她終歸只會守在他阿父的身邊,把他們這些兒子們忘了。

    她現在隱隱之間已經不太管他的事了,相對他們阿父,她一反之前阿父的事是阿父的事,她盡管只做她自己的事的常態,現在都是跟在他身邊給他打下手,兩夫妻一唱一和來了。

    齊璞覺著按她現在計劃的跟他們阿父過的日子,用不了多久,他們這兩夫妻完全可以把日子過得跟沒兒女一樣,而全府里她眼里就只放得下一個人了。

    “我受我的罪,不勞長公子操心了。”齊國公懷擁著女兒淡淡道,口氣有些戲謔。

    “昏聵,昏聵!”齊潤拍著他的小大腿,痛心疾首,頭搖得就快要從他脖子上掉下來了。

    齊國公彈了下他的腦門,也是失笑搖頭。

    這幾個孩子被他們阿娘帶得沒大沒小的,所幸在外面撐得住場面,沒露過餡,說來他們阿娘也是沒帶好頭,說一套做一套的,把孩子們帶得一個個不像小孩子,卻還怪他們太過于聰明。

    齊望見阿娘不在,兄弟們又說道起她來了,他搖著頭出了門,去找他阿娘去。

    謝慧齊那廂在廚房里也只是動了動嘴,沒親自下手,吩咐了下人讓把菜做得清淡點就出門了,她這些年也只偶爾下趟廚,她又不是什麼天賦異稟之人,廚藝早倒退了不少,手上很是沒個輕重,這大半年來她心血來潮做的幾次菜只能說是能吃,早不比當年了,她也不可能再鑽到廚房里再把手練熟,又不想讓她丈夫吃她沒把握做出來的菜,又想讓人美又不想委屈人,那就到廚房走一趟,權當動嘴也是她做的算。

    這廂她走到一半又听到下人來報谷府送來了些新鮮蔬果,就停下跟管事的商量著回禮的東西,這剛說完沒走幾步,就看到了來迎她的三兒。

    齊望牽著他阿娘往鶴心院走,跟她感慨道,“還好您只是偏心阿父,哥哥他們又拿阿父沒辦法,若是偏心我們兄妹當中的那一個,我看我們得打起來。”

    說著心中還是有那麼一點酸楚的。

    齊三公子很有自知之明,謝慧齊听了忍俊不禁,也不敢說要說對他們兄妹幾個若有偏心,她還是比較偏心他們雙胞胎姐弟的。

    二女兒是女兒,當然要心愛一些,養的精貴一點,三兒子听話又懂事,小小年紀就已經會心疼她,她當然愛他。

    而大兒子跟小兒子,她這些年一想起這兩個小祖宗就會覺得眼前一黑,就是有著他們她才深刻了解了什麼叫做熊孩子,什麼叫做上輩子欠了他們的這輩子才生了他們來討債,她真是好不容易忍了又忍才把他們帶這麼大,好幾次都是恨得牙癢癢想再也不管。

    “那為著你們好,我還是偏心你們阿父的好。”謝慧齊微微笑著點頭道,許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記得老祖宗在世時柔柔弱弱的,丈夫再愛她不過,她現在也打算在三兒子面前再溫柔些,讓他再多愛她一點,至于大兒子跟小兒子她就不打算在他們面前裝了,要麼睜不見為淨要麼就拿棍棒子打,她不想跟那兩個心中主意一大堆的兒子耗。

    “也不能過于偏心了,要不大哥又得跟阿父斗嘴……”齊望搖頭嘆氣,“不過也算了,都這麼多年了,我看改也改不了了。”

    謝慧齊听著三子小大人一般的話,眼楮都笑彎了。

    **

    晚上等謝晉慶一回來,一家人用了晚膳,謝慧齊就任由丈夫帶著弟弟兒子們自個兒去忙他們的,她則和齊奚呆在了鶴心院。

    現在鶴心院是國公府的主院,青陽院暫且擱置了下來,不過那畢竟是丈夫的祖父祖母,還有母親居住過的地方,擱置也只是暫且擱置,她打算等大兒成婚了,就讓他入住青陽院。

    幾個兒子都住在了他們修在外面的單獨的小院里,只有女兒還帶在青陽院的小院子里住,謝慧齊白日跟女兒爭丈夫的“寵”,晚上倒是會陪著女兒一會,母女倆膳後走一走,就又送女兒回去送她上床,摟著她再說會話才會走。

    她身邊不怎麼放人,但是女兒院子里還是放著八個丫鬟和四個媳婦子的,這都是她交給女兒使喚的人,所以他們夫妻倆的主院一到晚上靜悄悄,一般就兩個等候她召喚的丫鬟,還有國公爺身邊的幾個十年如一日不會吭聲的護衛,而女兒的院子里到了晚上就寢的這段時間外頭都是腳步聲,都在打點著小姐明日要用的東西,熱鬧得很。

    這也是謝慧齊的用意,婆婆二嬸過逝後,女兒身邊圍繞著的那群以侍候婆婆她們的下人就散了,而她也不想帶著女兒跟她過他們夫妻那相對靜謐的日子,她是本來活了兩世的人,繁華落魄都過盡,也曾大悲大喜,而國公爺從出生到現在所活的一輩子已是別人的幾輩子,他們經歷過,也沉得下來,他們的心志對抗得了這世間的波折與誘惑,但女兒這麼小,所知道的都是別人講給她听的道理,而他們外面世俗之間的關系才是常態,他們夫妻倆才不是那個常態,他們的日子被她經營得也跟外面夫妻的過法不一樣,她也不想女兒把他們夫妻之間的關系看作是正常,要不,她長大後怕是會失望。

    與其等她以後發現這世上再不可能有第二個齊國公府,不會有像她一樣的母親,不可能有像國公爺一樣的父親,還不如現在就也讓她過一點像別的千金小姐那樣的日子。

    婆婆們一過逝,把女兒交給她們帶的謝慧齊也才發現女兒也不是那麼好教的,她沒辦法放任女兒去跟她的嘟嘟表哥親近,也沒辦法放任她的不一樣。

    但好在女兒還小,她還有時間可以引導她,而不是等她長大了,哭著問她外面的世界為何不一樣……

    “趙相那兒子也是妙,”齊奚也適應得很好,她一上床窩到母親懷里,就吃吃笑著跟她咬耳朵,說著早上梳頭娘子跟她講的話,“說是親姐妹兩個跟表妹,都一塊兒抬進來了,現在是四女侍一夫……”

    謝慧齊一听女兒那八卦口氣,當娘的反倒哭笑不倒地看著女兒。

    齊奚摸她的臉,撒嬌道,“我也不盡瞎听這些,我前個兒也是听衛家的姐姐講趙相嫡子不怎樣,他庶子卻有幾分本事,騎馬射箭都很是有一手,可惜趙家對庶子也不如何,我听說那庶子去年剛成親的妻子是被害的沒的孩子,我看趙家也不太平得很。”

    “嗯,庶子們都難出頭,”謝慧齊拍拍她的臉,對她道,“其實咱們家的也是,你那幾個庶叔叔都是靠自己的本事才掙來現在的這點臉面的,你往後還是要對他們多加尊重。”

    國公府的那幾個庶子還真都是靠自己一步步活下來的,國公爺在她眼里雖沒哪一點是她討厭的,但謝慧齊也知道在很多方面他是個真冷酷無情,只要結果不問過程的人,他對國公府的庶子庶女們還真是沒因血緣關系給過真正的憐憫。

    “我知道的……”齊奚點頭,想了想又道,“娘,妞妞姑姑她們有誰今年會回京啊?”

    齊奚是祖母們一手帶大的,與府里嫁出去的姑姑們不太親近,但與那經常寫信來國公府問及她,送點小東西的幾個妞妞姑姑們卻很是親近,明明幾個人都只是匆匆見過幾眼,卻還是三不五時地問她阿娘一句。

    “娘還不知道,回頭我去問問你阿父去……”謝慧齊見她只提起妞妞她們,低頭親了親她的發頂,輕聲與她道,“你那經常來府里的那幾個親姑姑,你看著要是有機會也多與她們說說話,娘不跟她們親近,是娘因著自己的身份在那,是沒法與她們交心的,但你看她們起點那麼低都活得很是不錯,且持家有道,你看你五姑娘,七姑姑她們,這些年沒國公府的幫忙也都過得好好的,她們身上是有許多優秀之處的,你多跟她們接觸接觸,許不定會覺得她們跟你以前認為的不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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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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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謝慧齊從女兒那回來,國公爺也回來了,二郎也是來了,正與他姐夫在下棋,她走過去拿了幾個靠枕過來讓他枕著,又給他蓋好腿,坐到丈夫身邊看了眼棋盤,道,“林元帥如何了?”

    這被反咬一口的,也不知道怎麼擺脫。

    “在查。”二郎接了一句。

    “查得清?”謝慧齊覺得施計的恨死了林元帥,想來也是會把路做死不可。

    “查不清也沒關系,”謝晉慶朝姐姐笑笑,“既然林家能叛徒,對方里也能,到時候查到主凶了也從他們家找個人反咬一口就是。”

    謝慧齊搖頭,朝國公爺問,“咱們兒子支的招?”

    林元帥掌兵馬,但那是在軍中,這朝政上他能量還沒那般大,能撬得開這朝臣中人的嘴。

    齊國公沒說話,抬手摸了下她的頭,拉了她上來坐到身邊,讓她靠過來。

    “林立淵是皇上的人,他不能下去,要不然就得翼雲出頭了。”她表弟已是兵部尚書,手中也有著一份兵權,這朝廷需要武將震攝,不是林家就得是谷家。

    而現在九門提督上去的人也是他提上來的,單論全握在皇上手中的兵力也就是御林軍跟林立淵了,林立淵一出事,勢必就得他們這派系出頭了,齊君昀沒有把京城兵力全吞下的野心,還是覺得相互牽制的好。

    再則,林立淵是因殺人才犯了眾怒,他在其中也是撿了便宜的,為此,他伸手也算是還情了。

    “阿姐,你就讓璞兒去辦罷,”謝晉慶下了一著棋,淡道,“放心,他能辦得妥當,如此還能跟林家熟絡些。”

    “長公子還真是喜愛那林家姑娘啊?”謝慧齊听他這麼一說,眉毛微挑。

    “我看挺喜歡的。”

    “那你呢?有挺喜歡的?”

    謝晉慶趕緊閉嘴,裝作正在聚精會神思考棋勢。

    謝慧齊也是倒在了丈夫懷里,喃喃自語,“我算是知道了家里有兒子討不著媳婦當娘的著急勁了。”

    **

    十一月京城就下了雪,林立淵之事果真如謝二郎所說的那樣解決了,這時候謝府來了消息,說是和寧有了身孕,謝晉慶得信忙跑了回去,回頭又急急忙忙地跑回來,在藥堂里拿了許多的補藥,還把齊國公府的活雞也抓了十幾只雞去,還管他阿姐要了兩盒溫補的藥丸子,大包小抱地提了回去。

    隔天回來,謝慧齊取笑他,“這是回來以身抵債了?”

    謝晉慶喜氣洋洋,“我回來給我佷兒挑點好吃的回去,阿姐你趕緊賞點。”

    謝慧齊拿他沒辦法,這廂休王府已經有人去探過了,也該輪到她了,她便帶著昨日就清點好了的東西去了謝府。

    她去的時候,和寧閨中的幾個好姐妹也過來探望和寧,和寧郡主的幾個好姐妹也對這個不怎麼能輕易見著的國公夫人好奇不已,等到一塊說了會話,覺得國公夫人風趣健談,平易近人也挺是驚喜的。

    和寧的這幾個好姐妹也是嫁在了京中,還嫁得不錯,夫家也有跟國公爺關系好的,就是她們丈夫還年輕,還不到能做大事的時候,也就見不到國公爺,而這幾個小婦人對于能見到齊國公夫人是真歡喜,謝慧齊見這些小夫人們挺喜歡跟她說話的,與跟著來的小金珠也是有話聊,便跟她們聊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才回去。

    說來,她是端莊大方的屬臣夫人見得多了,冷不丁地見到年輕標致還活潑的小婦人,也覺得挺新鮮的。

    其中有位跟國公府交好的小侯爺夫人請齊奚去做客,謝慧齊礙于家中守孝沒應,但開口請了在場的幾位小夫人,讓她們若是有空,就來國公爺坐坐,喝杯清茶。

    “娘,您總算不拒客了?”齊奚在上了馬車後問她,“為了我罷?”

    和寧身子好,臉色不錯,胎也甚穩,謝府被她也是打點得清透明亮,跟她的人一樣潔淨又明朗,謝慧齊在謝府呆了一天心情是極好,說話時口氣也透著幾許輕快,“不只,你兄弟們也大了,要說媳婦不算,等媳婦進了門,豈能讓她們跟娘一樣過娘的日子?”

    她是心小,只裝得下身邊的這幾家親人,有了閑暇哪怕只有自己一個人也寧肯清茶一盞看看書,彈彈琴,四處轉悠打發時間也不想置于京中貴婦群中,再則她再隨遇而安,但靈魂是不可能跟這世道契和的,她跟身邊的這些貴婦們打一時的交道可以,交個手也行,但不可能與她們真正為友,到頭來相互之間肯定是看不慣的。

    但她也僅是她,她不可能讓一開始活在這世道的女兒,和以後的兒媳婦活得跟她一樣,她也沒有那麼霸道。

    “娘的日子也沒甚不好。”和寧悠悠地道。

    “哈哈……”謝慧齊輕笑不已。

    是沒什麼不好,不過不適合所有人罷了。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獨特的人生,哪怕有大有小,有好有壞。

    這次守孝,謝慧齊確實也不再拒人于門外了,兒女都大了,屬于他們的時代來了,她可以坐井觀天,但小輩們是不行的,所以趁著她還有這個興頭,她把國公府中院的那幾處房舍和待客堂都令人打掃布置了出來,分了男客院和女客院,留給兒女們用。

    國公府有三子,但只有一女,留給齊奚用的女客院有男客院一半的大,風景獨好,有小溪河流還有花園曲徑,佔地甚大,尤其這幾天雪中的梅花開滿了滿園,美得不像人間,齊奚知道這地方管她管後,她去視察了一番回來後跑她阿父跟前咯咯笑,“我看阿娘也是想讓我當管事婆子了。”

    謝慧齊也點頭,“可不是,還能省些月銀,回頭讓你阿父給我去打支金釵戴。”

    齊奚朝她福了又福,臉上的笑意是藏都藏不住,“多謝阿娘,回頭阿父打金釵的錢若是不夠,只管朝我討就是。”

    又罷又按捺不住,去看屬于她的領地了。

    她走後,謝慧齊側過頭跟丈夫講,“她的心是關不住的。”

    女兒被他們教的已不是尋常小姑娘了。

    “那就不關。”齊君昀想他的女兒總歸是可以與別人不一道的,他已攔了她的一條路,如有她有另一條想走的路,他是不攔的。

    他只會在有生之年扶持著她往前走。

    謝慧齊把頭靠了過去,任他攬住了她的腰,嘴中輕“嗯”了一聲。

    她也不想關住她的女兒。

    她這一生先是要照顧弟弟們,嫁給身邊的人後,眼中心中也只有他了,她有他的家要顧,天大地大在她眼中也不算大了,有他的地方才是她該呆的。

    但女兒不一樣,她的人生才剛開始,有無限可能,他們當父母的,應該把這天下敞開了讓她看,讓她去選擇有點意思,她也能過得上的人生。

    齊國公府把中院收拾出來後,十二月就有幾個公子的客人來齊國公府入住了,這時候齊家書院在國公爺的下令下又開院了。

    說來謝慧齊當家的這十幾年,齊國公爺也只迎與國公爺交情好的那幾個摯友的人,他們的夫人她都是見的少的,也就過年相互拜年的時候見一面,所以一等府的幾個大小公子可以請客人了,府里天天來來去去不少人,每來一個公子來入住,帶著浩浩蕩蕩的下人來都是二三十個人,把國公府的家奴們忙得腳打跌,沒幾天廚房里都從打掃的下人那調了幾個人過去打雜了。

    謝慧齊也是听管事的天天報誰家的公子來了,哪一家的要公子也來了,心里想著怕是她把人給拘得緊了,一開禁令,兒子們個個都往交際花奔了。

    好在國公府還在孝期,雖然可以迎客,但不宴客,更不可能飲酒行歡,所以還算是清靜,沒有因大批人馬的到來嘈雜不堪。

    謝慧齊也是跟國公爺商量了,每個月給兒子用的銀子從五百兩漲到了五千兩——這五千兩包括他和弟弟們所有朋友的吃喝,還有各種用度,給客院用的廚房也得從他這里拿銀,客院下人的月銀也歸他發。

    齊璞被他們找來一听他娘這麼跟他說,眉毛就翹得老高,“我這還沒娶媳婦呢,您就要跟我分家過了?”

    謝慧齊覺得她這輩子是別想在大兒子嘴里听到一句她中意的話了,這要是真能分出去過,她還不得放三天三夜的鞭炮以示慶賀?“如果真能把你給攆出去,我回頭就給你祖母和二祖母磕頭去。”

    兒子狠,當娘的更狠。

    “你先練練手,等你自己能掙了,再請你替你管。”齊君昀見妻子一臉冷笑,就差起身打兒子了,趁時把手中的帳薄扔向了他,“這是京中的幾家酒樓糧鋪,從今兒起由你打點,每月要上交的銀子比照去年鋪子每月的結銀,剩下的歸你。”

    齊璞手一伸拿住了,顧不得跟他娘斗嘴,趕緊翻了翻帳薄,見都是京中最掙錢的那幾家,他松了口氣,抬頭就問,“那如果每月不及去年對著的那個月,是不是就得我補?”

    “嗯。”齊群昀輕頷了下首,“若是做不到,把帳簿擱下。”

    齊璞拿緊帳薄撇嘴道,“你們就這麼放心把我推出去?我才多大?真是撿回來的不成?”

    他這對父母是他見過的最不拿兒子當兒子養的了,別人家的兒子是護在掌心里怕摔著了,他們是干脆把他推出去面對狂風暴雨,輸了回來還得遭頓打罵。

    “要真是撿回來的,我得多活一百歲。”謝慧齊指著他往門口道,“趕緊走,多瞧你一眼我晚上就得少吃口飯。”

    齊璞輕哼了一聲,把帳薄拿好走了過來,低下頭彈她的鼻子,“今晚我要去楚家作客,就不回來用膳,明晚留我的飯罷,我好久沒在家用了。”

    謝慧齊點頭。

    “阿父……”齊璞轉向父親。

    “去罷。”齊君昀點點頭。

    齊璞走到門口,想了一下,又回過了頭,把凳子搬到了父母所坐的案桌前,跟他們面對面坐著,道,“我還是想跟你們商量個事。”

    “說。”

    丈夫淡淡出了聲,謝慧齊也看向了有點鄭重其事的兒子。

    “我還是想在這幾日請林家夫人過來作客,林家若是應了我之請,阿娘能不能下帖子過去?”齊璞看向母親。

    “嗯?”謝慧齊微有不解,這是出什麼事了?

    林家的事不是已經解決了嗎?還是……

    “怎麼說?”齊君昀問出了口。

    “我想讓娘見見林玲……”齊璞斂了笑的臉很是沉靜,肖似其父的黑眼默默地看向他的父親,“在訂婚之前還是多見幾次罷,我們家不比平常家,娶進來的媳婦我喜歡是要緊,但也得娘喜歡,畢竟那是要代我陪在娘身邊的。”

    他阿娘是守了他的祖母們一輩子,守到直到她們走,她還在她們的身邊。

    謝慧齊听這話真真是愣了,愣完她先是笑了起來,緊接著笑嘆了口氣,與他平靜地道,“你這般想是不對的,該真正對我好的是你,不是你的媳婦,你媳婦是你岳父岳母養大的,她對父母好也是應該對她生她養她的父母……”

    謝慧齊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她兒子的臉,輕聲溫柔道,“你已長大,隔個三五天能與我們用頓飯,跟我講講你的事,我心里就高興了,你別想那麼多,也無須讓別人彌補我,妻子是娶來陪你走下一程的,你自己喜歡才是最重要的,當然,你喜歡的娘也是喜歡的,想來她也是個不錯的女子罷?”

    見兒子點頭,謝慧齊也是笑了,“她肯定也會尊我敬我,有此娘就覺得夠了,只是娘現在把這些都給你,不是趕你走,是想在我們還能看著的時候都給你,你心里是明白的,是罷?”

    齊璞听著鼻子發酸,在她的溫聲下連輕應聲都帶著些許的哽意。

    謝慧齊微笑著摸了下他的臉,“你只管去問林家的意思,若是肯來,阿娘就下帖子。”

    說罷,她頓了一下,臉上的笑意也沒了,“只是,你要問清楚了,人家願不願意當我們齊國公府的長公子夫人,還有,她能不能當得起這個長公子夫人。”

    婚姻大事終歸不是兒戲,兒子既然認真如斯,她該管的也得管,這是她當娘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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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
發表於 2016-8-29 14:51:42 |只看該作者
第237章

兒子怔然,點頭走後,謝慧齊轉頭對身邊人道,“我還挺擔心的。”

    如果林家女跟其母一樣,也是個十年如一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謝慧齊也不知道她當不當得起這個家。

    誠然,只要兩情相悅,她也不會捧打鴛鴦,只是這長媳不是那麼好當的,如果林家女是個當不起家的,那麼,她就得在他們夫妻走之前把這個家分了,讓他們兄弟們各自負擔自己的人生,而不是過在一塊扯皮。

    林家是孤臣,但願其女不孤。

    兩個人在一起光光是兩情相悅不夠的。

    “不過他們還小。”可塑性還很強。

    謝慧齊這也是真真體會到孩子早戀也不是那麼美妙的事了,尤其這早戀一戀是一生,可不是單純的談談戀愛。

    “兒孫自有兒孫福……”齊君昀把她攬到懷里靠著,他躺在靠背上看著書中的邸報淡道,“林家有意,自是會教好女兒。”

    林家不是傻子,如果願意讓女兒進齊國公府的門,那麼他們也該知道他們女兒要面對的是什麼,而想來兒子也是這般想的,所以才提前讓林家女出現在他娘面前。

    他現在陷入迷戀還能有這番心思,齊君昀也還是放心的。

    “也是。”謝慧齊轉念一想也隨即釋懷,她是個自認對兒女皆盡了全心全意的,她做到了最好,也自認不需兒女長大後再為她綿上添花,那放起手來也比誰都快。

    國公夫人一說罷,就跟著丈夫看起同一份邸報來,憂愁皆無,齊國公間隙看她一眼,嘴角也是無意識地翹了起來。

    **

    林立淵之妻原本乃江南一個劉姓富戶之女,本長得清秀可人,求親者繁多,後被其父指給了當時的武教頭林立淵,當時他們那座小城皆道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只是當時的人沒想到牛糞後來變成了天下兵馬大元帥,劉家也跟著水漲船高。

    劉氏跟著丈夫輾轉幾地,皆是丈夫需要她做什麼她便干什麼,來京被要求足不出戶,她便也是一人不見,關起門來自得其樂。

    等丈夫說要把女兒許給齊國公府,劉氏也是臉色未變,只是道那就得多請幾個教養婆子,還不能請京中的——听說齊國公夫人也是個不太出門的,但這京中有一半的貴婦人時不時還得上門跟她前安,京中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若是把女兒嫁進國公府,那就得用國公府不知道的人。

    齊國公府風雨之屹立不倒,早成神秘莫測的傳奇,劉氏無意低人一等,便令了自己身邊得力的婆子去江南尋人。

    劉氏做好了要嫁女兒的打算,自也是不再準女兒去練武場了,女兒這天來請示,還抬著她那張柔美的臉楚楚可憐看著她,眼楮里的眼淚欲流不流的,她也是不為所動,掐著她的臉皮不放,悠悠道,“想哭,那就痛快地哭,娘看著。”

    林玲眼楮轉了轉,眼淚就沒了,隨即就微笑了起來,抱著母親的腰不放,撒嬌道,“我都會做得很好的,您就讓我去罷,我若是不勤練武藝,打不贏那花公雞,他許不定就不喜歡我了呢。”

    畢竟瞄準他打算撲上前去的人可是許多。

    “我听說那位國公夫人是個走一步路都讓人扶的……”謠言很可怕,劉氏也深受其害,認為那個貴夫人是個走一步需要人扶的,輕咳一聲就一大堆下人撲在地上喊饒命的,所以實在不想讓孫武有力的女兒武藝高超到打遍天下無敵手,她的天資已經足夠她在京中一眾女流之間遙遙領先了,“我現在都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你把她兒子打得鼻青臉腫的事,若是知道,我看就是她家公子再歡喜你,你就是能嫁進去也有的是罪受。”

    劉氏也有媳婦,自然是心全是偏在兒子那的,設身處地一想,她若是有這麼個彪悍的媳婦,連門都不會讓人走。

    “娘……”

    “你還想不想嫁他了?”劉氏又掐了把女兒的臉,見臉上一片紅暈,滿意地松開了手,又在她耳朵上重掐了一把,直掐得她五官都擰作了一團,這才真正滿意地收回了手。

    “誒,麻煩。”

    “是麻煩,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劉氏拉著她的手就往老爺的屋里走,“你們的婚事若是成了,你想想你以後的身份是什麼?一府的主母,麻煩事只比我們府里多,不會少。”

    看她屬意的那個小小年紀就已經開始支手遮天的人的手段就可知,那國公府高高在上,神秘莫測,卻也是龍潭虎穴,不是鬧著玩的。

    劉氏跟林玲一進林老爺的書房,林立淵正拿著齊國公府的請帖在皺眉。

    “老爺……”

    “爹……”

    見妻女都來了,林立淵把請帖給了夫人,琢磨著道,“你給玲兒做幾身新衣裳。”

    “已經做了,多的是。”劉氏仔細地看著請帖上那帶著若隱若現金光的字,覺得自己看錯眼了,問,“老爺,是有金光吧?”

    “嗯。”林立淵把帖子翻了個折,折黑,又吹了火折點了點讓她看,“你看……”

    一片金光全在眼前閃,個個字都跟長了翅膀似的要從字上飛出來。

    “他們家的拜帖長這個樣子?”劉氏輕嘖了一聲。

    “他們家身邊下人穿的衣裳都比咱家好,老易說,他覺著他每次國公爺身邊的下人都穿的新衣裳,”林元帥依舊板著臉,只是這時候臉板得更死了,“天天都是新的。”

    好浪費。

    也太攀不上。

    “那又得多準備點嫁妝了。”林元帥是不說教女兒的,仗著這點,劉氏雲淡風輕。

    女兒想嫁,她自也是想把女兒送進國公府的,嫁妝不夠,她再想辦法添。

    “你看著辦罷。”林立淵想想這些年先帝賞了他不少好東西,實在沒得法子,就把這些東西全搭進去就是。

    “嗯。”劉氏點點頭,她家老爺一輩子凶神惡煞的,火大起來就在她跟前晃拳頭,但好在拳頭一直沒晃下來,拿回來的東西都給她,也從沒有什麼對她舍不得的東西,以至他這張丑臉就是老了要是變得更丑了,她也還是可以再忍忍的。

    “你沒見過齊國公罷?”林立淵又突然說了一句。

    “我沒見過啊。”劉氏抬頭茫然,她來京這麼多年,連上街都要悄悄地去,什麼時候能見到那個只有皇帝能見著的齊國公了?

    連齊國公夫人也只見過一次,不過只一次也足夠印象深刻了,國公夫人那天穿著一身白衣,她隔著人群看了她一眼,那半掩在狐裘里的臉蛋似雪,跟狐裘的白毛混在了一塊分不出誰淺誰淡,長得跟不是個真人似的,她前去請安時她那下巴微一點,她當時不知為何心生畏懼連她的臉都不敢看,隨即就被她身邊的丫鬟婆子請到了一邊,爾後,她在國公夫人面前站的那一瞬間聞到的那一縷清香就在她鼻子邊香了一天,到第二天才散。

    這也是劉氏想把女兒送進國公府的原因之一,她想讓女兒進去過過真正鐘鳴鼎盛的日子——也順帶把她的兄弟帶起來。

    他們父親是泥腿子出身,又當了這麼多年的孤臣,只有齊國公府才能把他們帶起來。

    林玲這廂也是站在父母身邊听著他們說話,瞄幾眼他們手上的金帖,也沒插話。

    齊璞說齊國公府是什麼樣的,等她以後進去了就知道了,她問他娘是什麼樣,他說一個嘴巴一個鼻子兩只眼楮兩條眉頭一張臉,問了跟沒問一樣,她是把他打趴下也好,撒嬌問他也好,都是這幾句話,問了兩次齊璞覺得奇怪,她也覺得沒趣。

    但她娘說長得跟不是個真人似的,林玲不好把這句話問出口,也是真想看看長得不像個真人似的是什麼樣。

    “齊國公,嗯……”林立淵不好說那人,沉吟了一聲。

    林玲看向父親。

    “齊璞跟他長得相似……”林立淵想了想道。

    林玲頓時眼楮一亮,嘴角也翹起,本來站在母親身邊的她急蹭蹭地蹭到她父親身邊去了。

    林立淵覺得不好說,又沉吟了下來。

    林玲耐心地等了一會,平時再耐心不過的小姑娘這時候就有點沉不住氣了,頭低下靠近坐著的父親的腦袋,小聲地問,“然後呢?”

    林立淵側頭瞥了小女兒那如花似玉的小臉一眼,心道還好長得像她娘,若是像他,想要嫁出去也挺困難的。

    劉氏也看著幾次都斷了話的老爺。

    林立淵又想了想,道,“長得甚好。”

    “看齊璞就知道了。”林玲還挺得意的。

    “不是,”林立淵搖搖頭,“長得像是像,那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劉氏扯著他的袖子,嘆氣道,“您就一口氣說完罷,您沒看您女兒急得臉都紅了。”

    我這是驕傲的,林玲臉紅紅,但不好意思說,紅著臉咬著嘴看著父母笑。

    “朝臣吵架若是吵到他面前,聲音都要少點,有些吵的凶的在太和殿外打架,他一來就得停手,等他走了才接著打,”林立淵皺著眉想了想,在妻女面前自揭其短,“我若是在宮中跟他一道用膳,吃飯都要慢些,他若是多瞥我一眼,我都得往身上看看是不是腰帶沒系好。”

    林玲驚了,“齊璞從未跟我講過。”

    “听說齊璞小時犯了錯,罰貼著牆根倒站一天,一天連滴水也不能進,齊國公就令下人把飯桌擺他面前,一到點就擺幾十個菜,讓下人們坐他跟前開飯……”林立淵講著講著特地讓人打听來的事,越發覺得那國公爺實在不是個好相處的。

    林玲听了也是越發驚了,喃喃道,“真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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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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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林立淵對女兒的話置若罔聞,對夫人接道,“你是見過齊國公夫人的,你心里要有準備。”

    劉氏鄭重頷首,她當然有所準備,那是個風一吹就能倒的,她打算等見到了人,說話都要慢些輕些,不能擾著她。

    “從今兒開始,你給我好好跟著繡娘繡花。”劉氏沒放過女兒。

    林玲福了福身,嘴角有著淡淡笑意,不過神色很是沉著。

    十一月中旬,林家應帖而來,辰時一過就到了,謝慧齊听說人管家已經請人入前堂了,她對身前的齊國公道,“來得挺早。”

    齊國公一早練武出了身汗,夫人剛給他絞干了頭發正在梳發,這是他最為喜歡的時刻,這時夫人手中動作未加快,他也是懶散道,“讓你長公子先去。”

    國公夫人“噗嗤”一聲,也自我調侃道,“我那長公子不用吩咐肯定也先去了,有些男人的心間總是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的。”

    齊國公聞言微微一笑,拉過她一手,放嘴邊輕踫了一下。

    未來親家早到,家里人肯定也招待好了的,謝慧齊也沒趕急趕忙的,給國公爺梳好頭發穿好衣裳,她坐下也讓身邊的小綠她們給她重梳了個發。

    她在家穿戴素淨,早上起來也只拿了根白玉簪挽了一束頭發,這樣子不好見客,便梳了個簡單雅淨的發,貼了幾朵白玉珠花。

    夫妻兩人在內臥一出來,在暖閣候了一會的謝晉慶早就著急了,一見他們出來就道,“姐夫姐姐快一點,人家都來這般久了。”

    這只是個平常見面,所以謝慧齊也沒打算叫大郎兩夫妻也過來,但二郎一知道,先是通知了自家大哥,見阿姐不允許他們過來,他便想他可不能誤了這場面,所以提前就把這一天的事挪開了,就等跟著姐姐屁股後面去看熱鬧了。

    要是換平常,二郎自行就去見了,現在還等著他們一塊去,謝慧齊也當他還算听話,願意給他個好臉,上前給他整了整衣裳,“不需著急。”

    “唉,你是不著急,急的是我們。”謝二郎嘆了口氣,轉而又笑了起來,跟他姐姐擠眉弄眼,眉眼間全是笑意,“阿姐,要見兒媳婦了,心里歡喜不?”

    “還好,不過你要是給我娶個弟媳婦,我肯定會高興得跳起來,有多高就跳多高。”謝慧齊淡淡道。

    “沒意思。”謝晉慶一天,搖頭晃腦走前面去了。

    謝慧齊把手放進一直等著她的丈夫的手腕里,挽著他的手跟國公爺往候在院中的轎子走去。

    齊國公府這次待客的地方放在了待貴客的前堂,走去太遠了。

    半柱得後,疾走的轎子在前堂大門口停了下來,齊國公扶了夫人下了梯子,往台階上邁了一步,等她跟上,夫妻倆齊齊往前抬步走去。

    “林元帥,林夫人,我們家國公爺跟夫人到了……”門里,已有站在門邊的下人已經急步進去通報,他先是跟大公子鞠躬示意,又朝林家人道。

    “嗯。”林立淵漠然頷首,領著其夫人站了起來。

    “林元帥,林夫人……”齊璞朝他們揖手,一禮畢就快步出門去迎父母去了。

    林玲這時站在她的兩個哥哥一個弟弟後面,她身子高挑,比起齊璞來也未矮幾分,比她的二哥也還要高出半節,快及她母親身高,所以前面盡管有不少人擋著,她視線倒未受阻,所以一等兩個身著同樣白色狐披的人進來,她微一抬頭,就把人看清楚了。

    只見視線內,兩個臉似白玉的人緩緩進了門來,兩雙眼楮完全同時同刻就向他們這邊掃來,也是在同一刻,兩雙眼楮都放到了她的臉上,本來還覺得自己再平常心不過的林玲被他們看得心口猛跳,可沒等她的心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不過片刻這兩雙眼楮就又別到了另外,那不約而同,似有似無地淡淡一瞥,讓林玲的心莫名沉重了起來。

    “微臣見過國公爺,國公夫人。”林立淵拱手作揖沉聲道。

    “妾身林劉氏見過國公爺,國公夫人,國公爺安康,國公夫人吉祥。”劉氏低首福身道。

    “林元帥好,林夫人好。”謝慧齊這次還是第一次面對面對詳細打量這位林夫人,說來她對這位劉夫人之前也沒有太大的好奇心,她管著靠過來的那一大群夫人的各種事宜已是快把心操碎了,別人家的好壞她听听就算,沒覺得需要了解到明了到個中內情都得一一知曉,現在看看這位微有點福態的林夫人,可能因主觀意識對林家人有些好感,覺得她這位夫人看起來也挺面相和善,舉止大方,還真不像是個十年如一日不跟人來往,也不出門的孤僻婦人。

    她覺得劉氏面相好,劉氏一听她出口,那聲音清清脆脆,慢慢悠悠的,心中也是震了一震,再抬頭來,看到齊國公夫人嘴帶淡笑,皮膚瓷白,雙頰微帶粉色,所謂玉面桃花也不過如此,等發現這位夫人就像水面一樣泛著光的眼楮正看著她,她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偏過了頭,正好瞧到了齊國公的身上。

    齊國公這時候正跟林立淵頷首,“林大人,林夫人多禮,請入座。”

    “是,多謝齊國公。”林立淵沉聲道。

    這時候齊國公已領著謝慧齊上了首座,林立淵朝身邊的夫人看去,見她半垂下了眼,再知老妻不過的林元帥已知她心中肯定不輕松。

    確實輕松不起來,任誰有一對像齊國公,齊國公夫人這樣的親家都輕松不起來。

    齊國公夫人年輕,齊國公也如此,且他們夫妻在他們面前老的不僅僅是容貌,差的不僅僅只是地位,所以齊國公府來請,林元帥也願意帶妻兒來走這一趟,他也想讓成全女兒的老妻看看,他們家跟齊國公府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如果見了,她們還一意孤行,那他也好下定決心,和她們一道走一遭——只是,老妻所想的不想低齊國公府太多是不可能的,這種先天條件決定的事,不是他們努力就能拉平差距的。

    “林夫人,”謝慧齊一坐好,就朝林夫人看去,溫和地道,“你身後是你的兒女?”

    “回國公夫人,是……”剛隨著國公夫婦坐下而坐下的劉氏就又站了起來,向國公夫婦介紹了她的三兒一女。

    林立淵也是只有一妻未有妾,且劉氏是原配,三兒一女皆是她所出——這也是謝慧齊猜測她家那小國公爺看上林家女的原因之一,家庭環境多少有點相似,可能覺得人家林將軍就跟著看著他阿父似的,有親切感。

    京城里有妻妾成群的,自也有守著一個妻子能到死的,相比前者,她家那位小國公爺還是喜歡後者多,尤其前者人多亂像也多,亂起來可夠讓人不快的。

    林家三兒一女,依次是長子林濤,次子林江,三女林玲,⼳兒林令,長子林濤已在軍中任職,次子現在還在國子監就讀,三女和最小的兒子還留在家中……

    劉氏介紹的時候,謝慧齊朝他們一一看了過去,等到介紹到林玲,林玲朝他們夫婦行禮時,她也只是溫和地笑了笑,點了下頭,跟她兄長們朝她行禮時並無差別,等林家小兒子跟他們行禮時也是如此。

    她沒有加多打量,也沒有另眼相待,因此,劉氏的心越發的沉重,說話的時候盡管還是輕聲細語,但頭卻是不敢抬起來了。

    母親情緒明顯低落,林玲也是發覺出來了,等到齊國公開口跟她父親問起兄弟們現在的功課和所長後,她悄悄走到了母親的身後,低下頭把桌上的茶水端了起來,輕聲朝她道,“娘,你喝口熱茶。”

    不要緊的,如若是配不上,國公夫人不喜歡她,她也不會強嫁的,她娘沒必要為此感到傷心失落。

    這廂齊君昀朝小妻弟道,“林大人劍術也了得,趁他在,你可跟林大人約個時日比比劍術……”

    謝晉慶笑意吟吟,朝林立淵揖手,“還望林大人不吝賜教。”

    “謝大人賜教過老夫很多回了。”林立淵板著臉道。

    齊璞這時候也是笑了起來,朝父母噗噗地笑道,“二舅舅早找過林大人不少麻煩了,也就您和阿娘當二舅舅天真無邪,跟人說句放都會害羞紅臉……”

    “怎麼說話的?”被揭短的謝二郎忍俊不禁,又想板著臉,整張臉都扭曲成了一團。

    “找過你了?”齊君昀朝林立淵挑眉。

    林立淵木著臉道,“無數回,還蒙臉。”

    可蒙著臉能騙誰?這大忻朝有幾個獨臂武藝還那麼高超的?

    齊君昀朝妻弟看去,謝慧齊也是無奈地看向弟弟。

    “林大人心胸寬闊……”姐夫姐姐都眼帶責怪,謝晉慶也不以為忤,朝林立淵又拱了拱手。

    “承贊。”林立淵回了一禮。

    老國師的關門弟子從不拘一格,他自也不會用世俗之禮去估量他。

    “林大人,失禮了。”畢竟是妻弟找了麻煩,尚還不知道這事的齊君昀朝林大人抬起了手,兩手相揖,淡道。

    他這一賠禮,齊家人都覺得正常,對謝家兩兄弟來說長姐如母,他們的姐夫更是如同他們父親一樣的人,做錯了事,家長代而出面賠個禮實乃正常,但林家人,即使是林立淵都因齊國公這一舉手相揖,久久未放下手的賠禮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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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9 14:52:30 |只看該作者
第239章

齊國公並不是禮賢下士,對人親切之人,所以這麼多年來他就是有著無人能比的清貴,也不過是高不可攀,架在高高在上的神壇上讓人仰望,所以他的舉止正常,別人反倒覺得奇怪。

    謝慧齊看林元帥錯愣,那錯愣好像是她家國公爺做了多怪的動作似的,她微微一笑,眼楮別過,看向林夫人,道,“家弟給林大人,林夫人添麻煩了。”

    “沒有的事,您言重了。”國公夫人越是親和,劉氏莫名越不敢坐,她站起來規規矩矩地回著話,看起來還有幾許戰戰兢兢。

    謝慧齊看著失笑,不過,這麼多年了,國公府下面的屬臣夫人各種各樣,跟她說話自如的有,怕她怕得腿發軟的也有,各色各樣的人見得多了,就沒什麼稀奇的了,點點頭便罷,自在地別過臉,跟二郎溫和道,“等會給林大人敬幾杯酒,道個歉。”

    也就他胡作非為,還不受罪了,林元帥這也是明顯讓著他了。

    “知道了。”謝晉慶乖乖點頭,家教使然,這一點他在長姐面前是不敢反嘴的。

    “以後別了。”謝慧齊又叮囑了一句,她現在也是有點過于寵愛小弟弟了,比起兒子還要溺愛她這個可憐的老弟弟,快把他寵得又要由著小性子來了,二郎天性固然隨意妄為,但這若是傷害到別人,就不僅僅是他自己的事了,說著她回過頭對國公爺道,“你好好教訓教訓他,若是犯了錯,該罰就得罰。”

    齊君昀頷首。

    林家人皆在她出聲時低頭不語,等她說完,這幾個人更是不會說話了。

    他們先前根本不知道,原來齊國公府里的齊國公夫婦是這麼相處的。

    尤其在劉氏心里,國公夫人就跟是紙片一樣冰清玉結的人,可沒想到,她說話是慢慢悠悠,是讓人覺得雲淡風輕,但說起事,訓起人來,處理的都是俗物,而且,看似還通情達理。

    “林大人,如若您一家人不急,就在家里用頓便飯罷……”她家國公府覺得相媳婦的事是她的事,不愛開口,謝慧齊便一直說著話,沒讓場面冷下來。

    “謝夫人。”林立淵也沒推拒,低著首舉手揖禮道。

    “林夫人,請坐。”謝慧齊這時見劉氏還一直站著,嘴邊的淡笑加深了一些,對這位夫人的好感又深了些。

    劉氏是真恭敬,她是看得出來的。

    “是。”國公夫人溫溫和和,劉氏反倒不知道怎麼辦,但看她一直說著話,連個音調都未變過,淡定得很,她也沒那麼慌張了。

    細究起來,國公夫人不是個親切的人,但說話還是挺親和的。

    林玲這時候一直在站父母身後低頭未語,等到國公夫婦起身,帶他們去看國公府的花房後,齊璞走在了後面,她的兄弟也走在她之前有意無意地擋著了他們,林玲看到他臉上需沒什麼變化,但心里還是松了口氣。

    “如何?”齊璞低首,輕笑問。

    “不如何,”林玲誠實搖頭,抓緊時間道,“跟你與我說的不一樣……”

    說罷,覺得不對,又道,“與我想的不一樣。”

    他說他阿父嚴厲,阿娘寬和,是,也不是,那種感覺很難用言語言喻。

    而且,她是真沒想到,他的父母是這般的人物,跟她的阿父阿母完全不像,他們就像是活在跟他們不一樣的世界的人,林玲以為當了父母的人都是年紀大的,嚴厲寬和,都是與威言跟慈祥有關的,但她看到的這兩個人跟她以為的那種父母完全不一樣。

    “沒事,記得我說過的,做你自己就好……”齊璞低下頭看著他喜愛的小姑娘沉著的側臉,隱下的就沒說了。

    她是個聰慧的姑娘,他喜愛她,不僅僅是她的勇敢和肆意,還有她的敢作敢擔,她的有勇有謀,她不是個沒頭腦的小姑娘,她只要進了國公府,看清楚了國公府的模樣,依她的主動性,她會知道怎麼融進國公府的。

    他阿娘擔心她擔不擔得起國公府長公子夫人這個重責,他確實也考慮過的,只是,就算她不能,他也會幫著她立起來——就如他阿父當然幫阿娘一樣。

    “我知道了,我知道怎麼辦的,你趕緊上前去吧。”林玲點頭,隨即嫣然一笑,他在後頭的時間太長了。

    “嗯。”齊璞點頭,在與林家兄弟擦身而過的時候,他朝這幾位林家兄弟舉起手拱了拱。

    林家長子帶頭也舉起手,回了他一禮。

    “妹妹,”林家二哥在齊璞大步走向前後,退了一步退到了妹妹身邊,嘴唇微動了動,“上心些,有什麼事,跟大哥二哥說。”

    林玲抬頭看向他,微笑點頭。

    林江也是目不斜視,又走在了其大哥身邊,林濤見到他過來,朝弟弟輕頷了下首,眼楮又狀似隨意地帶了國公府周邊的景象一肯。

    他們現在走在長廊上,現在雖是冬天,但國公府的長長彎彎的長廊里似飄著暖氣,一陣陣風吹來帶著著香味,跟外邊清冷的寒冬完全截然不同,長廊外,許多的樹林依舊郁郁青青,有些草地之間還可見幾朵零碎的小花……

    京城早在十月樹木就開始凋零,一般很難有這等景致。

    再往里去,就是國公府位于北邊的花房了,花房靠近屬于齊國公府小姐管的女客院,這本來是謝慧齊打理出來給女兒張揚的,她自己來的少,一行人一到,花房的門就開了,熱了屋的暖閣里下人們已備齊了瓜果點心,四處皆擺滿了鮮花,花團錦簇,明艷鮮亮,今日天氣甚好,窗稜全都被支了起來,近午的陽光灑進來,更是明亮鮮活得就如陽光灑進了心底……

    這是冬日最好的光景。

    國公夫婦進去後,一目看清楚了暖閣景象的的劉氏腳步頓了頓,等到她家老爺回頭看她,她的手有些慌慌然地遞了過去,林立淵反手一握,握住了她的手,把她帶了進來。

    這時候國公府的丫鬟們已經圍了上來給他們解披風,她們施禮輕柔道安,再伸手過來,連手都帶著香味——這時候陽光打在她們身著的白色素衣上,泛著淺淺的光,整個人就跟渡了層光似的。

    劉氏也就明了她家老爺跟她所說的就是國公府的下人也是天天穿新衣的說法了。

    國公府的兩個主子喜愛寧靜,但做事又喜愛利落,下人們也都是做事的時候風風火火,侍候人的時候那是安安靜靜,所以等她們帶著披風退下去後,暖閣里就剩主子們的時候,林家人都還沒反應過來。

    屋里的東西都備齊了,謝慧齊掃了一眼看差不多就揮了手讓下人們都下去了,就留了國公爺身邊的齊恫和她身邊的小綠留下,她是相媳婦,但也是真心相的,所以自家人平時是怎麼相處的,她也打算跟林家人一樣地處處——齊璞若是娶林家女,問題肯定多多,兩個輔臣,其中一個還是孤臣,一個是百官之首,兩姓結好,私下鬧騰的肯定多,但她也沒打算要真是跟林家結了親家就跟林家保持著距離,人家把女兒嫁過來,她也是願意跟林家親近的。

    人跟人相處,還是有感情的好。

    “過來坐,林夫人,你過來,陪我坐一塊,讓他們男人坐炕上下棋喝酒,你過來與我喝喝茶……”一到了交流感情的時候,謝慧齊就比之前主動多了,劉氏也畢竟不是他們國公府的下屬夫人,她也不必端架子,維持主母的威嚴與深不可測,她說著就伸出了手,等劉氏有點不好意思地走了過來,她就握了她的手帶她去陽光正盛的窗邊桌旁走,笑道,“這里的擺放都是我家小姑娘弄的,你看看,還是好瞧的罷?”

    “好瞧,好瞧……”劉氏趕緊道,都有點不太會說話了,她實乃也不是沉不住氣的人,她跟著其夫一路升遷上來,當了這麼多年的家拿了這麼多年的主意,哪會是見著了人就怕的人,只是對這位實在看不清性情,一舉一動都看出真正的喜怒的夫人太慌張了。

    謝慧齊笑意吟吟看向她,劉氏被在陽光下更是美得精致生動的人看得臉都有些發臊了。

    “是真好瞧,夫人。”劉氏鎮定了一下心神,格外誠心誠意地道。

    “坐。”那廂齊君昀已經讓林立淵坐下了。

    “我看看棋子,嗯,是墨玉和脂玉,姐夫,你執黑棋?”謝二郎已經動了起來,還示意他們府里的大公子,“你們也自個兒坐一桌去,離你阿娘遠點,別擾著她了。”

    謝慧齊笑望過去,齊璞也是笑看過來,一見她看他,頑皮地擠了擠眼,還道,“我今日不擾你,你要對我好點,可好?”

    謝慧齊笑出聲來,眼楮轉向站在暖閣中間,隔著她們幾步遠的林玲,笑著伸手招她,“林家姑娘,你過來。”

    林玲莫名臉紅,施了一禮道了是,腳下加快了步子過來了。

    謝慧齊見她快步過來,嘴邊笑意更深,等握住了小姑娘溫暖干燥的小手,心里又有點明白為何大兒會喜愛這個不扭捏,又干脆的小姑娘了……

    很難得見到這般真大氣的姑娘家。

    “好了罷?”國公夫人握上小姑娘的小嫩手,笑望向小國公爺。

    齊璞笑了起來,神情飛揚,在鮮花陽光中俊美得閃閃發光,林玲抬頭見到他,一眼望著都有些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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