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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ardea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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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殺豬刀的溫柔]-謝齊人家[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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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9 12:56:41 |只看該作者
第40章

“啊,你怎麼不去死!”老太太惡狠狠地把劍逼進她的喉嚨,血從李氏的喉嚨往下流下……

    “老祖宗,老祖宗,求求您,求求您饒了我們夫人……”這廂一直在旁的李氏的幾個丫鬟撲了過來,有一個抱住了老太太的手,去搶老太太手中的劍。

    劍因此掉下了地。

    “滾。”謝進修一腳踹了過去,他一動,下人們馬上過來去拉李氏的那幾個丫鬟。。

    老太太手中的劍掉下去後她也沒撿,她在紅婆子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這時候全身抖個不停,閉著眼楮流淚不止的李氏。

    這個女人就是一只紙老虎。

    但就是現在這只紙老虎,留她一條命,等她能站起,她就又會撲上來,用她那惡心的爪牙讓所有的人不痛快。

    “芸娘子。”謝老太君冷冷地看著李氏,嘴里卻道。

    “奴婢在。”一直低著頭的芸姨娘跪了下來,語氣恭敬。

    “夫人病了,這些日子就由你照顧著她罷。”謝老太君拖長著“罷”字,嘴角挑起一抹譏笑。

    她這幾年無心管事,一心向佛,但也知道這李氏做的好事,這芸姨娘的肚子連著起了兩次,兩次胎兒都掉了。

    誰做的好事,這府里的人就是沒個嘴里敢說的,但誰心里不知道?

    “你……”李氏听到這眼楮狂張,她瞪著眼珠著看著老太太,眼里全是憎恨,但這時她嘴里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劍沒捅進去,卻弄傷了她的喉嚨,讓她說不出話來。

    但就是如此,李氏也不甘認輸,就是趴在地上喉間疼得她想死,她也奮力往前一撲,欲要抱住老太太的喉嚨,把血蹭到她的鞋面上去。

    見了血就是凶兆,老太婆就是想出門也出不得了!

    可謝老太君早已心里防著了她這手,見李氏撲上前,她抬起腳一個往前猛踹,狠狠地就往李氏的頭上踹去。

    在李氏倒下,完全昏過去之時,謝老太君也因用力過猛往後退步不已,不過沒兩步,被身邊的下人好好扶住了。

    “芸娘子,”謝老太君沒理會大兒子連問她如何的話,而是看向那姨娘,目光冷肅,“知道怎麼辦罷?”

    要是不知道,活該她生不出兒子來,只能一個個胎死腹中。

    “奴婢知道了。”芸娘子淡淡道。

    不用老太君多說,她就知道該怎麼辦了。

    謝老太君見她口氣冷淡,並無不喜,反而滿意地頷了首。

    有點脾氣也好,只要這姨娘能讓這李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只會往高看她。

    “娘……”謝進修也冷眼看了下在地上的李氏,抬頭就看向老太太。

    “讓閬大夫給她看一眼……”有點踹氣的謝老太君接過紅婆子拿來的保命丸吃了一顆,咽下後淡淡道,“回頭我得去親家問問,他們家女兒想逼死我這個老婆子是個什麼意思!”

    “娘?”謝進修上前扶了她。

    老太君看了他一眼,讓他扶著她下了台階。

    踩出院子後,謝老太君看著迎面向她射來的光,眼楮眯起了一條線。

    她停下腳步看著那初起的晨陽好一會,才淡淡道,“進修,別忍了,讓娘幫你最後一把吧。”

    她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把該報的仇報了,該保的人保住了。

    “跟著娘走就是。”老太君慢慢地睜開眼,目光堅銳,抬腳大步往前。

    謝進修跟著她走了幾步,爾後長長地吐了口長氣,道,“孩兒知道了。”

    **

    侯府的門一開,齊家的人就動了。

    那廂暗探抄過幾條小道,騎上早備在那的馬往齊家書院的方向跑去。

    這時謝老太君與謝進修前往齊國公府,謝家的拜帖只早于他們的人半柱香的功夫到達國公府里。

    而謝慧齊這頭已經知道她的祖母跟伯父進了齊國公府了,得知可能接著會來這處看他們後,謝慧齊看了看天色,問那過來報信,前幾天還幫她賣過東西的齊家家人齊丁道,“你說什麼時候過來?要是正中午過來,還得準備菜色呢,大郎二郎倒是中午就會回來,也不用去書院叫他們。”

    齊丁見她不慌不忙,頗為苦惱地一垂首,“姑娘您有什麼事,就吩咐了小的吧。”

    見齊丁尤待宰羊羔,謝慧齊悶笑了一聲,道,“怪不好意思的,今個兒備的菜少,我家的家丁都跟著我弟弟們上山去了,只得你幫我去市坊走一趟了。”

    嗯,還得帶上紅豆跟阿菊去,一個砍價,一個提東西。

    家中本來是有備吃食的,只是今天是元宵節,謝慧齊是昨天就開始準備,做了許多的吃食,讓大郎二郎帶上書院去孝敬先生們,東西有些多,遂周圍跟阿朔阿福他們都去了。

    家里暫且沒人手,她只好用眼看顧得著的。

    齊丁領命而去。

    他倒對謝慧齊的吩咐很是順從,因主子那邊也是找了他過去說過話,以後是他帶著人跟著謝家姑娘這邊了。

    主子言詞甚少,但齊丁跟了他這麼多年,是知道他性情的。

    主子特意找他過去說話,哪怕只說幾字半句,那也是因為有人重要。

    若是不重要的,主子是無所謂說什麼話的,只會看著他們怎麼辦。

    齊丁一去,謝慧齊帶著蔡婆子進了廚房,看了看家里剩的那點元宵,又有一鍋雞湯,一點面條,這本來是他們一家人今天的吃食,但這點是不夠招呼客人的。

    “應該不會就這麼來吧?”對于見謝家的老祖宗,蔡婆子沒覺得有什麼高興的,當年為了她的小姐和姑爺,她只差在謝老太君面前把眼楮哭瞎,可就是如此,到頭來又如何?

    姑爺還是被趕出了家門,還是死在異鄉,她家的小姑娘小公子成了無父無母的孩子。

    而她這個不過七歲,就要一手牽著大弟弟,背上背著小弟弟長大的姑娘,現在還未滿十四歲,還得為那人的到來費心準備吃食,蔡婆子沒覺得有什麼是值得高興的。

    “都有人來報了,應是差不離了。”所幸家里打掃得干淨,再收拾下,家中也是能見客的,不過如此,謝慧齊看過廚房,又去了院子,準備看看哪兒是先前沒有收拾到的。

    哪怕父母沒了,他們姐弟也過得不錯,想必祖母見了心中也能少點哀淒也好。

    他們阿父在世時,並不苛責他的兄長,對他們的祖母也心懷愧疚,覺得是他為難了她……

    想想,確也是的。

    做母親的,只想兒子好好活在她的身邊,是他為了自己想做的事違了她的願,于孝于理來說,都是有所虧欠的。

    她也知道蔡婆婆一直責怪他們的祖母沒有盡力救他們的阿父,但謝慧齊還記得他們離開侯府那天,他們祖母痛苦得拿頭撞牆的樣子。

    她曾親眼目睹祖母撕心裂肺的痛苦,和父親羞愧內疚的臉,所以她其實是很願意見到他們祖母的。

    哪怕可能會惹上麻煩。

    那頭謝老太君進了齊國公府,齊老太君迎了她。

    說來謝老太君跟齊老太君年輕時暗底下相互之間狠狠掐過幾次,給對方使過絆,下過陰招,但自謝老太君早早耗死了不分輕重的謝老侯爺,日子就平順了起來,從此她很少再在她們這些夫人之間興風作浪,打發時日了,一心只帶著兩個兒子在侯府好好過日子。

    直到有人要讓他們人這些下台,有人想奪他們的位取而代之,她的平順日子才到了頭,也才明白他們謝侯府在無所造樹的老侯爺那里起已經江河日下,日漸式微,被打都無反手之力了。

    她小兒子去了河西後,齊老太君還損過她。

    但那個時候謝老太君連出自己的院子都沒力氣了,除了她的小兒子能回來,她什麼事都不在乎了。

    但沒一年,齊國公府就不太平了。

    齊皇後也死了。

    等到齊國公府的國公爺跟二爺也死了之後,謝老太君得到消息說,若說心里沒一點痛快是不可能的。

    她慘,那個嘲笑她的齊老太君又好到哪里去了?

    年輕時候她們不對付,年老了也一樣。

    但這次見面,兩個老太太都握手相互問了好,閑談了幾句以前無關痛癢的舊事。

    “你老了許多了,看上去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比我還慘……”齊老太君並不如謝老太君沉得住氣,謝老太君還在寒暄,她就先開口說了直話。

    齊老太君命好,嫁的老國公爺是個一心為國事,不在後院流連的人,老國公爺的二子三女都出自她的肚子,以前她最大的煩惱就是那些嫉妒她的達官貴人的夫人老惡意中傷她,編造她的不是,說道她的壞話,而等她女兒成了當朝的皇後後,連說她壞話的人都沒了,日子更是好得很,就是後來老國公爺走了,她大兒子當了國公爺,兩個媳婦又是能干的,又孝順她,她也沒什麼太大的憂愁煩惱,直到當皇後的大女兒沒了,兩個兒子一個都沒有了,老太君才覺得日子不好過起來。

    但就是老國公府和國公府都走了,國公府還有一個長公子撐著這個國公府,沒有人能敢到齊老太君奚落她一字半句的,這老太君的性子竟也還是跟過去無異,有什麼就說什麼。

    “呵呵,你自來比我好看,”他們上門來求人的,謝老太君以前看不慣齊老太君這仗著身份就口無遮攔的毛病,這時候也懶得計較了,嘴里還不忘奉承兩句,“老得比我慢也是應該的,老天爺偏疼你。”

    齊老太君要比謝老太君小一歲,她跟謝老太君以前待字閨中時就認識了,但她嫁得比謝老太君好,後來過得也還要比謝老太君好太多,她是一直俯視著她這個以前的閨中姐妹的,現在見國公府不如以前,她還上門來討好她,到底還是她比她過得好,所以因國公府的落敗一直郁結于心的齊老太君對個以前老編排她不是的謝老太君倒沒有以前的那般瞧不順眼,嘴里淡淡回道,“倒也不是老天爺偏疼我,你什麼時候瞧老天爺對誰好過?你老得太快也是老天爺對你太壞了,沒讓你過幾年好日子。”

    謝老太君沒想她說了這般的話,這嘴竟不像以前那般招人厭,一愣之後也是拿過齊老太君的手,合著她的手在掌心紅著眼道,“也是,我以前還道你是最受老天爺寵愛的,老暗暗想我若是有你一半的好運就好了,可沒想這老天爺對你好一半就不好了,現在想想,其實我更願意你好一輩子,這樣想著無論如何老天爺都是有眼楮的,老天有情,這日子就算難捱,也捱得過去,可是活到了今天,我才明白,人生下來就是受苦受難來的啊……”

    說著她就哭了起來。

    齊老太君這時候也是哭了,嬌小的小老太太哽咽著道,“可不就是如此,一想這日子這麼難過,我就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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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這廂謝老太君與齊老太君彼此試探著“交好”之時,謝進修在跟齊君昀喝茶。

    沒幾句,謝進修一提佷兒佷女的事,齊君昀便點頭道,“我已讓人知會過了,世伯要是今兒想見去就是。”

    時間就是短,想來她也會招待好了。

    謝進修沉默了下來。

    他與齊君昀喝完手頭的這盞茶就起身,在齊君昀送他出門之時,他問了一句,“她知道你的用心?”

    他佷女知道他在利用她嗎?

    齊君昀淡淡一笑,並未接話。

    “她只是個小姑娘。”就要出前堂正門,謝進修在踏出去之前,停下步子說了這麼一句。

    小姑娘若是被騙了,可不是那麼好回頭的。

    謝進修不覺得齊君昀有那個良心會去可憐個小姑娘,但如若兩家結盟,她就不是別人家的小姑娘了。

    不過僧面,也得看佛面,謝進修想如今這一步,他不能跨也得跨,這頭陣他得先沖出去打了,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他的至親之人怕也不會剩幾個了。

    謝進修的話齊君昀還是沒有接,等到送走謝侯府母子,他哼笑了一聲。

    小姑娘?

    確是個小姑娘。

    謝侯爺擔心她會醉心于他,還不如管好他那幾個女兒。

    他佷女兒的事,還真不是他擔心得上的。

    **

    因今天出的門遠,侯府駕了馬車出來,但元宵節路上行人多,馬車被堵了一陣才得到離開鬧街,向正南方的齊家書院而去。

    這廂齊家書院所在的仙翼山山腳下,在廚房的謝慧齊正在听回來的二郎跟她說,明天不是光棍的先生們就要上山了,今天他們家送去的東西先生們打算都留著,準備明天饞那些個棄山上的光棍先生們而去,家中有媳婦侍候的那些先生,要羞煞他們。

    “阿姐,我悄悄跟你說,”二郎說罷又湊過頭,在他阿姐耳邊道,“教我的洪先生其實想媳婦了啦,他跟我說今年攢夠五百兩銀,他就回家鄉把他看中的他先生的女兒娶回來……”

    說著就朝他阿姐擠眉弄眼,“洪先生才在書院教了一年的書,就想娶媳婦了。”

    一年誒,加上今年才第二年,就攢夠五百兩了……

    他阿姐說得對,齊家世兄家好有銀錢的啊!

    給先生都這麼多銀錢,給他們的更算不上什麼了!

    所以他們不要不好意思的嘛!

    二郎話里行間都是暗示他阿姐不用擔心齊家哥哥發現她賣了玉佩的事,可惜他阿姐硬是愣了好一會神才明白他的話,她一了會過來就哭笑不得,拿手朝他往門邊掃,“去,去,去,小孩子亂說話……”

    二郎知道她明白了,哈哈笑著,從案板上撿了塊剛切下來的臘肉,扔到嘴里嘻嘻笑笑地跑出去去了。

    謝慧齊見他蹦跳著走了,也是笑著嘆了口氣。

    祖母要來的事,他們一回來她就告知了,大郎二郎听了好像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不怎麼在意。

    可能之前見過的大伯讓他們失望了,對于這個沒有印象的祖母,大郎二郎並不期待,反而有那麼一點不喜,對此謝慧齊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大忻京城的冬天對謝家一家人來說要比河西好過多了,沒有漫天的黃沙,沒有冷至骨的寒風,但對京城人來說,今年的冬天要比去年還要冷上一些,年前的時候看著還好,不過只下了一場雪,可過了年,是一天要比一天冷,元宵這天上午的時候還好好的,太陽都掛在半空中了,可這眼還沒到中午,太陽一下子就不見了,狂風大縱,寒風襲來,本來熱鬧不過的街上人群一會兒就散得路上沒幾個人了。

    謝家的馬車到後頭就快了,但外面趕車的車夫衣裳穿少了,被風吹得頭疼,又一時不察被迎面過來的風吹得閉了下眼楮,馬車居然駛到田里去了。

    等到從田里出來,坐上了後面那輛僕從坐的馬車,謝老太君臉上的淚流個不停,拉著謝進修的手不停地道,“這是你弟弟不想讓我去見他們啊,知道我對不起他,他傷心啊。”

    謝進修勉強笑道,“娘,你別多想了,進元對您最孝順不過,他怎麼可能會怪你?”

    要怪也可能怪他這個無為的兄長吧。

    謝老太君听了閉上眼,眼淚不止,“進修啊,娘一想你那苦命的弟弟,這眼淚怎麼就停不下呢?”

    “娘……”謝進修被他老母親哭得也是難受,母親只當是她太偏著他,才用了小兒子的命換了他的命,可他這里,卻是明知道弟媳死得冤,弟弟看在他的面上沒辦法給他留了臉,被逐出家門離開京城,從此之後不用看到他這個兄長和那個陷害了他愛妻的嫂子,其實他也是願意的吧?

    謝進修比老母親心里還更要難過,但這時候他也知道不能把事實全部說給她听,以前他瞞下了,現在他還得接著瞞。

    李家那邊,他還用得上,暫時不能跟李家撕破臉。

    等到謝老太君跟謝進修到了謝慧齊姐弟的住處時已是午後了,謝慧齊知道他們要來,所以一直沒用午飯,在等著他們。

    不過她也舍不得弟弟們和家人挨餓,帶著家里人在廚房里頭開小餐,每個人一小份芝麻元宵當甜點,一碗雞湯面當正餐,讓他們匆匆吃過之後,謝大姑娘跟家人一本正經叮囑,“這種沒規矩的事,咱們自己家里人知道就好啊,可千萬別說出去了。”

    這要是讓客人知道主人等不及先吃了飯,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姑娘你就放心,我們不說的。”家里的人肯定沒一個說的,所以都沒答話,就紅豆安慰了她姑娘一下,答了她一句。

    一家人在廚房里吃好,擦干淨嘴,就出了廚房繼續忙去了。

    只有大郎跟二郎留在廚房,看著他們沒跟他們一道用飯的阿姐。

    謝慧齊看著他們嘆了口氣,“阿姐不餓呢。”

    總不能都吃飽了等客人吧?也得留個活*口*陪*客啊……

    “他們來了,阿姐陪他們吃是一樣的,他們要不了多久就來了。”謝慧齊忙安慰他們。

    大郎听了轉過頭不說話,二郎眼楮暗了暗,但到底還是沒勸他們阿姐,他心里不痛快,轉身去廚房的門後拿了砍刀就要去砍柴。

    這也是他每日膳後必做的功課,想練一把力氣出來……

    謝慧齊見他拿了砍刀就要走,忙攔了他,“哎呀我的小公子啊,咋今個在家等客啊,趕明兒再去賣你的力氣啊。”

    二郎猶豫了一下,見他阿姐拉著他不放,也就不鬧著要去了。

    他現在已經不逆著他阿姐的意思來了,生怕他真的不乖,阿姐也不要他了。

    但听話歸听話,二郎卻是一點也不念著這個祖母的。

    他以前念著阿父口中的那個大伯父,可是見了之後,念著還不如不念。

    想必這個祖母也是一樣的。

    所以等到謝老太君進了宅子,看到謝家姐弟淚流滿面的時候,只有謝慧齊因見到許久未見的老祖母,見她老得不成樣兒了,頓時心酸得熱淚盈眶,而大郎二郎卻是跟在他們阿姐身後行過禮,並不願意上前親近謝老太君。

    謝老太君一見到現在跟小兒子長得簡直一模一樣的孫兒們,被謝慧齊扶著往里屋走的時候也是走得踉踉蹌蹌,她不停地回頭伸手想去夠她的小孫子們,牽著他們,親近他們,可一個兩個在她的手快要伸到他們面前時,他們就停下了腳步,不願意她踫他們……

    老太君干脆停下了步子,嘴里“乖孫乖孫”地叫著,臉上堆滿了討好他們的笑,想把小孫兒的手牽到手里。

    大郎還猶豫著沒動,二郎卻警覺地拉著兄長退後了一步……

    謝老太君見此,一路被小孫子們拒絕的老人家再也忍不住軟倒了身體,跌在地上攔著眼楮嗚嗚地哭了起來。

    “二郎!”謝慧齊見二郎拉著大郎往後退,腦子也是一蒙,她不知道二郎為何這般沒禮貌,他明明不是這樣的人,她心里著急,喊二郎的時候聲音不由大了起來,里頭帶著強烈的不滿與訓斥。

    二郎拉大郎,是因為這個老夫人一見到他們就哭,然後她不停地拉他們,明明他們躲了那麼多次她還非要拉,剛剛又笑得那麼奇怪非要夠他們的手,哥哥明明不喜歡還要忍著,他見不得哥哥忍,所以才拉了一把。

    他幫著哥哥,還要被他們阿姐凶,從來沒被他阿姐這麼厲聲凶過的二郎也火了,紅著眼楮大聲地道,“我不願意她拉我們,我討厭她拉我,拉哥哥!我不喜歡她,她為什麼要來我們家?我們家沒有這個人的,我不喜歡她來!”

    他們為什麼要來?阿姐等他們等到連飯都沒有吃。

    若不是阿姐可憐他們,他們也還要跟著一起餓肚子……

    他們為什麼要來?他們來了還害他阿姐凶他,他阿姐以前從來不凶他的,他是她的寶貝,她以前從來不凶他的!

    二郎也是委屈得很,大滴大滴的眼淚此時在他的眼楮里翻滾著,這時如若不是他還念著他阿姐阿兄都不喜歡看見他掉淚,怕他們難受,他就差哭出來了。

    這時被皺著眉的謝進修扶起來的謝老太君一听這話,心口頓時疼得猛抽,一時昏頭轉向,就這麼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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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謝慧齊頓時也是頭重腳輕,差點摔倒,她忙去扶放謝老太君,但剛伸出手,扶著老太君的謝進修下意就推了她一下。

    謝慧齊本來就嚇得不輕,這一推,往後退了兩步,眼看就要倒,這時候大郎二郎驚叫出聲,忙過來扶謝慧齊。

    二郎還生怕他阿姐跌壞了,來壞的時候一把跪在了地上,雙手推著他阿姐的腰,想著他阿姐就是倒了,倒在他身上也比倒在地上的強。

    所幸他們一動,紅豆也跑了過來,跟著大郎一人扶了一邊,把謝慧齊給穩住了。

    謝慧齊回頭一看,一看到小弟紅著眼楮,眼楮里還有淚,可望向她的眼楮里全是擔心,頓時這心就安了下來了。

    算了,他們已經被逐出謝家了,跟謝家確實也沒有多大的關系。

    只有兩個弟弟,才是最重要的。

    何必為了不重要的,遠了最重要的?

    謝慧齊蹲□,把他扶了起來,拍著他腿上的灰,輕聲問道,“疼嗎?”

    沒料她這輕輕一問,二郎卻大哭了起來,“阿姐你不凶我了吧?”

    謝慧齊听得心酸,搖頭道,“不凶了。”

    “我听話的。”

    “嗯,我知道。”謝慧齊站了起來,拉了他的手,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完全平靜下來,才朝這時圍作一團的謝家人看去。

    **

    沒多時謝老太君就醒了過來,謝慧齊也松了口氣。

    她實在是怕了。

    這要是被二郎氣出個好歹來,哪怕已經不是謝家人了,于二郎以後的名聲也有礙。

    見老太君醒過來,謝慧齊這也是心有余悸,暗暗想著以後還是不要見面了的好,二郎的人生還長,可擔不起氣死祖母的名聲。

    經過這麼一鬧,謝慧齊乍見許久不見的祖母的酸楚難過也沒了,剩下的就是那點因時間而起的隔閡生疏,還有一點畏懼。

    說到底,她還是有點怕謝家人為難她的。

    謝老太君一醒過來,見先前親熱扶她的孫女說話怯怯,之前言語舉止間對她的那些親近也沒了,她那老心啊疼得都木了。

    果然還是有報應的。

    這就是她的報應……

    “娘,要不我們回去吧?”謝進修在老母親身邊道。

    這時候謝進修見到謝慧齊也是一陣尷尬,但他是長輩,他也不好意思跟佷女兒道歉,說之前他只是下意識一推,並不是責怪她,不喜她。

    “好,回去。”

    等謝家人上了馬車,外面的忠僕報,說慧齊姑娘讓人把他們帶來的東西又送回來了,問他們怎麼辦。

    謝進修听了閉著眼楮輕嘆了口氣,轉過頭看向謝老太君。

    謝老太君木著臉,淡淡道,“算了,不要就拿回來吧。”

    “娘,您別傷心,晉平跟晉慶他們沒多大出府了,記不得您,不知道您有多放愛他們。”

    “我怪他們什麼?”謝老太君苦苦地笑了起來,“你別忘了,是我們趕他們出府的,如若不是我們,他們不至于這小小年紀就連父親都沒有了。”

    她流著淚,淒然地道,“我不該來這一趟的,難不成我害了他們一家子,還要他們一家子敬著我親著我嗎?”

    “娘……”謝進修看老母親哭得連嘴唇都黑了,他跪了下去,握著她的手埋在她膝間也是失聲痛哭,“是孩兒的不是,是孩兒害慘了您,害慘了進元,娘,都是我的不是,您就別怪自己了,是我沒有撐起這個家。”

    謝老太君慘笑,“不怪你,娘不怪你,娘怪只怪這世道作弄人,怪只怪那權勢弄人,怪只怪當初瞎了眼,非讓你娶了那李氏。”

    謝進修一听她听起李氏,心中震驚,但他不敢讓老母親看起來,等到臉色恢復平靜,才抬起臉朝她道,“娘,過去的事不用再提了。”

    謝老太君听了模糊一笑,摸了摸大兒子的頭,“孩兒啊,晉文他們你管得好,可你那幾個被她養在膝下的女兒,可……”

    謝進修听了眼楮一縮。

    之前大女兒跑到齊家非要見齊家老太君的事母親知曉了?

    “慧依也十七了,這婚事就定不下來嗎?”

    果然如此!

    謝進修听罷也沉穩了下來,“孩兒已經為她先好一門良婿了,就等過了正月人家上門提親,這事就定了。”

    “這就好,”謝老太君拍拍大兒子的手,滿是渾濁的眼楮里還有著因淚而起的水意,但這時候,她眼里的水已結冰,看上去無情又冷酷,“嫁遠點!”

    別跟李氏一樣,留在跟前就是個禍害!

    **

    這時謝慧齊不知道謝家祖母和伯父回去,謝侯府將會掀起何等的驚天駭浪,她這頭等人一走,就松了口大大的氣,人一走她就跟二郎先陪了不是。

    她這一陪不是,二郎就扭捏了,反過來道,“我以後不亂發脾氣了。”

    說著想了想,有點心不甘情不願地道,“她下次來就來吧,我牽牽她的手就是,就是莫要過了中午都不來,害我們等飯。”

    說著就把紅豆剛好熱過來的飯拿到手,跟謝慧齊又嘻嘻笑笑地道,“阿姐我喂你吃。”

    謝慧齊是真愛他,她的小二郎無論她對他做了什麼,只要她示一點好,他恨不能把自己的心也挖出掏給她……

    “等你以後長大了,”謝慧齊想想也是鼻酸,“一定要記著阿姐的好,可莫要記著阿姐的壞,阿姐今天是一時大意了才吼了你。”

    “我知道的呢,莫當我傻,”二郎把肉挑起來,把有肥肉的那頭咬了才給他阿姐吃,嘴里認認真真地道,“阿姐做什麼都是為了我跟阿兄,我豈能不知道?”

    說罷想了想又道,“我不喜歡那個祖母,是因為哥哥不喜歡,哥哥不喜歡他踫她……”

    所以他才拉著阿兄退後的。

    這時候,一直靜坐在一邊看書的大郎抬起眼楮看了弟弟一眼。

    “大郎?”謝慧齊看向了大弟弟,有點疑惑。

    大郎雖然性子冷清了點,但一路來京,他也是最會做人不過,就是看在老祖母是他們親祖母的面上,他就是不喜,也不至于……

    “阿姐,給……”大郎這時候把一直藏在袖內的符紙拿了出來給了他阿姐,嘴里淡淡道,“那家人沒一個是好人,阿姐還是找人看看這符是什麼東西吧,這是那家人趁你上前迎他們時塞在們家牆跟跟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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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發表於 2016-8-29 12:58:02 |只看該作者
第43章

謝晉平自父親死後,凡事都多留了個心眼。

    但他也不是魯莽之人,所以在這家人沒離開之前他也不會說道出來,但不管如何,他對這家人心存芥蒂是真,也就沒法順著那老祖母。

    沒想什麼都不說,阿弟卻是知道他心的。

    想及弟弟平時狀似什麼都無憂無慮,一派天真爛漫,但對阿姐也好,對他也好,二郎是時刻都放在心上的,謝大郎那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也暖了起來。

    說罷,他目光柔和看向二郎。

    二郎正好奇地看他阿姐手里的紙符,看黃紙上寫著古怪的血字,他把碗都擱下了,憤憤地道,“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等齊丁拿著紙符去找人問過之後,片刻都不敢耽擱,回了國公府把這事稟了齊君昀。

    符紙是“絕戶符”,也可說是絕門符,這符紙是道術中的一種邪門歪道,據說此符只要埋于宅子底下七七四十九天,那宅子里的人全都會死于非命,就是雞狗也不會留。

    這種符也是克符的一種,雖以命硬之人的生辰八字寫在上面,而且,下這符時,這命硬之人必須在當場。

    這也是齊丁一從人嘴里問清楚情況,就馬不停蹄地趕回國公府的原因。

    如若是謝侯府想對那姐弟一家趕盡殺絕,一個不留,那此事就非同小可了。

    齊君昀拿過符紙看時,齊大和另一個隨身僕從齊小二嚇得要攔。

    這麼邪的東西,主子可不能拿。

    但被齊君昀盯了一眼,齊大和齊小二只得默默地退了下去。

    齊君昀拿符紙一看,道,“把那天去的人再給我說一遍。”

    齊丁便把那天謝侯府去的人數又說了一遍,連跟著的丫鬟的名字,何年進的謝侯府都說道了出來。

    齊君昀看了看那生辰八字,出了書房,朝家中老太君的院子走去。

    他跟他老祖母說了會話,問清楚了謝老太君的生辰八字,也沒走,陪她用了午膳,又跟她走了幾圈消消食,服侍她躺下午睡,這才離了院子,出了國公府,往仙翼山行去。

    他一路騎馬通暢無阻,要走小半天的路也只用騎了半時辰的馬就到了,到的時候,謝慧齊正在切蘿卜條,打算做浸菜,這種細嫩爽口生津開胃的東西書院的先生們很喜歡吃,她打算多做點讓弟弟們帶給先生們。

    謝家的門是大打開的,大郎二郎去了書院,沒了讓大家想圍著噓寒問暖的孩子,這宅子也就安靜了下來,齊君昀帶著僕從進去後,找了一圈才從廚房的背風處看到謝慧齊正帶著兩個丫鬟在干活。

    兩個丫鬟在洗蘿卜,她正在切。

    那蘿止個大,每個比她兩只手腕加起來都要粗,她手中的刀子一刀砍下去,蘿卜分做了兩頭,沒幾下就又被她分切了幾邊,再切得幾下,就成了均勻的條狀。

    齊君昀站在轉角處沒吭聲,跟來的幾個僕人也沒有,就這麼看著謝家姑娘切了兩個大蘿卜,然後才看到他們。

    謝慧齊回頭擦汗的時候,不巧看到了轉角處有人,還是她想躲著的齊家哥哥,這一下,嚇得立馬從板凳上站了起來,“齊……齊齊家哥哥……”

    老天,要不要來得這麼嚇人?

    謝慧齊被嚇得胸口猛跳,想去順氣的時候才發現手中還拿著大菜刀,這下又是慌忙地把菜刀放下,臉都苦得皺成了一團了。

    她怎麼每次見大腿都這麼拙啊?

    大腿要是覺得她太笨,沒利用價值這可咋辦啊?

    謝慧齊一時欲哭無淚得很,齊君昀看了她兩眼,淡道,“大門怎麼是大打開的?”

    一家的女眷在家里,這門怎麼是開的?

    “啊?”謝慧齊一時沒會過意,有點茫然。

    “你家那個家丁呢?”

    “呃,周圍?周圍……”謝慧齊看向紅豆。

    紅豆也是慌忙站起,拿著抹布擦手上的泥水道,“姑娘,周圍說他砍柴去了,去了許久了。”

    “那門應該是關的啊?”謝慧齊不解。

    “齊丁沒過來?”齊君昀淡淡道。

    “啊,沒看到啊……”

    謝慧齊話一完,在門外看到熟悉的馬,知道主子來了的齊丁屁滾尿流地跑過來了,正好听到他們後面兩句話,不等謝家姑娘的話落音,他就跪到了地下朝齊君昀磕頭,“回主子,我剛回來了,剛才有點事去門邊林子去了。”

    齊君昀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齊丁又磕了個頭,咬牙坦白道,“是葉雯過來找我,小的就過去那邊跟她說話去了。”

    主子遲早會知道,還不如他先說了。

    謝慧齊見齊丁也嚇成這樣,見著也是心有戚戚然……

    果然大腿不好抱,連他家的下人一個個都把他當大魔王。

    這實在不是她太膽小,而是大腿太可怕。

    “門怎麼是打開的?”齊君昀瞥到那小姑娘偷偷摸摸地朝他看,也沒跟她說話,見齊丁說了實話,繼續問道。

    “小的在門口沒喊到謝姑娘,想她可能忙,就翻牆過來了,後來葉雯過來叫小的,小的一時沒有多想,就開門去了……”齊丁沒想主子今天會過來,這時候心中也是叫苦不已,早知道他看到葉雯的時候就讓她走,而不是這時候還得把她兜進來,但不管如何,齊丁也不可能讓主子對心上人見怪,就把罪過往自己身上攬,“葉雯過來是來跟我說事的,本來幾句話就要走,是小的跟她多說了幾句,一時耽擱了些時辰,是小的失職,還請主子恕過。”

    謝慧齊見齊丁說完又狠狠磕了個頭,那個頭磕得可是貨真價實一點水也沒摻,齊丁再抬起頭時,頭都破了。

    謝慧齊嚇得頭一縮,天啦,大腿實在太可怕了。

    齊君昀看到她縮頭,搖了搖頭,沒打算再訓齊丁了。

    他們騎著馬過來,這麼大動靜齊丁都沒過來,要麼就不是在附近,要麼就是有更重要的事沒注意這邊。

    這種失職已經不是小失職了。

    讓他看護著這家姐弟,如若他是這般看護,比齊二也沒好到哪里去。

    這一個兩個的,辦事都這麼不穩妥,能選出來當事的,看來也沒幾個。

    “過來。”齊君昀懶得再訓齊丁,也無意饒過他,他朝謝慧齊一頷首,就背手往前院走去了,心中挑著來換齊丁的人選。

    “姑娘,請……”主子一轉過身,齊大連忙請她。

    謝慧齊也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這頭他們一走,埋頭洗蘿卜的阿菊總算敢抬起頭來了,也顧不得一手的泥巴,拍著胸口喘著大氣用著他們河西話大聲安慰自己,“不怕不怕,阿菊我不怕。”

    拍完,還是覺得那齊家公子好可怕,端起盆就對咬著牙看著她家小姐背影,不知道要不要跟的紅豆忙道,“豆豆我去廚房里頭洗。”

    她還是去躲一躲的好。

    紅豆見她躲到廚房里頭去了,腳一跺,一咬牙,決定她不能像阿菊那個傻子一樣沒良心,就算也怕那齊家公子,還是鼓足了勇氣跟上去了。

    **

    這廂齊君昀在主堂屋落座,見她進來就又要往外跑,眉頭不禁一皺,“去哪?”

    “泡茶。”

    “不用了,過來。”

    謝慧齊這不得不走了過來。

    “坐。”

    謝家大姑娘只好看著落在主位的人吩咐她坐,而她也還真是坐了下來,連句反抗的話都不敢說,心中滿是無奈。

    而齊君昀見她乖乖巧巧的,就多看了她一眼,這才把符紙拿了出來,淡道,“這符紙上是你祖母的生辰八字。”

    “啊?”謝慧齊茫然抬頭。

    見她一臉無知,齊君昀輕搖了下頭。

    “齊大。”

    主子一召喚,齊大忙出來,把符紙的來歷跟咒傷一一言道了出來。

    謝慧齊听完腦袋一片空白。

    這怎麼可能?

    他們祖母怎麼可能咒他們家滿門滅絕,一個不留?

    再怎麼樣,他們身上也流著謝家的血啊!

    “這怎麼可能?”謝慧齊越想越不可能,不敢置信失聲道。

    “這事,是由你自己辦,還是讓我幫你來處置?”齊君昀看著她一臉的震驚,語氣依舊不咸不淡。

    “怎麼處置?”謝慧齊的腦袋這時已經蒙得沒法想事了。

    “你不是說這怎麼可能?是由你去問謝家人,還是我去?”

    “啊?”一听說這個,謝慧齊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由她去?這當然不可能,謝家人主動找她,跟她主動找謝家人是有差別的。

    老祖母主動來找她都帶出了這麼多事,還這麼惡毒,她要是主動找上門去,謝家人對付他們姐弟就更有道理了。

    但是,由他去?

    他憑什麼這麼幫他們姐弟?

    謝慧齊看向齊君昀,她不敢問,這時心里也是沒個主意。

    “想什麼?”見她呆呆的一直不說話,齊君昀瞥了她一眼。

    “齊家哥哥,由你去問好嗎?”見他開了口,謝慧齊硬著頭皮道。

    “沒什麼好,也沒什麼不好。”齊君昀淡淡道。

    他確實可以不用出這個頭,對他來說,只要把謝家姐弟放在眼皮子底下用就好,他們已經到京,已經見過謝進修,知道他們回京的人也都已經知道了,就是聖上心中也十分清楚明白,局已經開啟,他們姐弟幾個就是死了,他也還是能用他們的死大做文章,甚至于他來說,他們要是死了,其實比他們活著還更好用。

    但至于現在為她出頭,一旦有個小苗頭他就親自出面阻止,還真是想看著她蹦蹦跳跳地活下去,看她能活出個什麼樣來。

    齊君昀當然不可能跟謝慧齊解釋這些個中種種因由,而謝慧齊一听齊君昀那淡淡的口氣,被齊家長公子這雲淡風輕,在他那里什麼事都不是大事的樣子堵得語塞,好一會後,她點點頭,“那就麻煩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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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發表於 2016-8-29 12:58:21 |只看該作者
第44章

齊君昀沒來多久就走了,走後沒多久,齊家就來了一個笑眯眯的年輕人,一見謝慧齊一揖就到了底。

    那年輕人長得文文淨淨,秀秀氣氣,一個就是個脾氣好的斯文人,謝慧齊一听說他是代齊丁過來代主子照看他們的,直看了這人好一會。

    齊家的下人真是質量一個比一個高,這看著像哪家公子哥的人居然是個下人,謝慧齊想起那日風塵僕僕的齊家長公子進入她家的樣子——瀟灑磊落至極,但看起來也過于閑雲野鶴,有點像不出世的名門貴公子。

    實在不像是手下一大堆人的當權者。

    可事實就是他還不是國公爺,就已經好像沒有他做不到的事了。

    他手下出來的一個一個的人,是謝慧齊在河西絕看不到的能人。

    他僅僅只是一府的長公子就已經如此,謝慧齊實在不想去想真正的當權者俞家會是怎麼個樣子……

    一想起她就難以呼吸,她父親那樣的人物,無論家世人品在京也是數一流的人物,他曾也是是摯友無數,出事後也有眾人保他,可就是這樣,他還是難逃被逐出家門的結果,最後死在河西連個全尸都沒有,這樣絕頂的權力下,他們姐弟這樣的人談復仇談何容易?

    即便是活著,都要竭盡全力殫精竭慮。

    齊家那家人,也就是齊君昀手下的一個副管事齊昱見謝家姑娘連看他好幾眼不說話,也還是半鞠著腰,半不起來。

    “你請起。”謝慧齊回過神後連忙說了一句。

    “姑娘客氣了,”齊昱被他的主子“特意”調過來,短時間內是沒打算走了,見謝家姑娘客氣,他誠心地道,“姑娘叫我齊昱吧,小的只是個下人,當不得請字,您以後有事只管吩咐小的,就把我當您的家人使喚就是,我來是我家主子讓我過來跑腿的,請您不必要對我客氣了。”

    謝慧齊見他字里行間都透著“我只是個下人”的意思,想想之前齊丁走時那死了全家的可憐樣兒,也有點明白齊昱的意思。

    他要是辦不好差事,就是第二個齊丁了。

    “知道了。”謝慧齊點點頭,笑了一下,沒想著為難人家。

    身在其位謀其政,當下人的也是這樣。

    如果她的客氣只會為難連累別人,還是收斂著點的好,可不能好心辦壞事。

    傍晚大郎二郎歸家,謝慧齊跟他們說了齊丁走了,來了個齊昱的事,且這個齊昱不像齊丁一樣每天晚上不會出現在他們家里,這個齊昱是要住在這里的。

    她最後說了符咒之事。

    二郎一听那是絕戶的符咒,氣得從凳子上跳起悶頭就往前沖,要去□□,被周圍捉了回來之後,他眼楮血紅地道,“我要怎麼辦?”

    他要怎麼辦,他們家才不會被人這麼對待。

    而大郎站在一旁,藏于袖中的拳頭捏得緊緊的,他阿姐看他,他就別過了臉,不想讓她看到他眼楮里的恨意。

    謝慧齊看著兩個弟弟,最後只好一摟,把他們摟在懷里,抬頭看著上面,不讓眼淚流出來,“不怎麼辦,咱們先好好活著的。”

    他們得先活著,才有以後不是?

    **

    齊君昀上了謝家的門,謝家的大姑娘謝慧依一從丫鬟嘴里听到這事,咬牙看了看只訓了半道的芸姨娘,恨恨地跺了下腳,怒道,“今個兒暫且饒了你,哼。”

    說罷,也不叫丫鬟,快步往前外走。

    她趕著回去換身衣裳。

    她母親的奶娘忙去攔她,還不等她說話,謝慧依就飛快繞過了她,蝴蝶一樣地飛走了。

    芸姨娘一看來出頭的大姑娘走了,慢騰騰地從地上站起,低腰撢了撢膝蓋上的灰,也不看那奶娘,接過她的忠心丫鬟重新拿過來的藥碗朝床邊走過去。

    “你敢!”老奶娘聲嘶力竭地喊。

    “李奶娘這是要我再親自喝一道試給你看?”芸姨娘端著藥碗,挑了下眉,“毒害主母的罪名我可擔不起,你若是信不過我,何不你也來試試?”

    老奶娘一听,橫眉豎眼,“你以為我不敢!”

    說罷接過藥碗,一口氣把藥喝完了,喝完不過片刻,她就倒在了地上。

    看見她倒下的丫鬟們紛紛握嘴看向那芸姨娘,見她神情自若,這下更沒有人說話了。

    她們是老祖宗讓大管家的派過來代替夫人房里的人的,這時候知道該听誰的話。

    謝大姑娘走了,搬來救兵的李奶娘也倒了,李氏的幾個忠心丫鬟因頂撞了老祖宗被關了起來,在院子里的那幾個也被換走了,李氏的房里再無她的人,芸姨娘也不藏著掖著,示意她的丫鬟把那昏迷不醒的人扶起來,她強手掰開李氏的嘴,把重新倒來的藥罐下去。

    芸姨娘鄒氏把藥罐完,又細心地在李氏的喉嚨傷口涂了活血散淤的藥。

    李氏喉間那剛剛停止冒血的喉口又滲出了血絲,慢慢凝結成了血滴……

    芸姨娘看得翹了下嘴。

    等到李氏可以醒來的那天,她喉嚨間的這塊傷疤就是那神仙來了,也未必消得褪。

    而這,僅僅是開始。

    “我等你醒來的那天……”芸姨娘見藥喂了,也涂了,低下頭在李氏的耳邊輕輕笑著道,“你不是最喜歡奪走別人最重要的東西?呵,現在輪到你了,高興吧?”

    那廂謝慧依換了百花裙,紫花襖,她把小腰用花帶系成了一束,怕披風遮了她的好身子和好衣裳,猶豫著搖頭讓丫鬟把狐皮拿走,她不披了。

    盡管這狐皮是難得的好皮子,白色的狐狸毛又白又輕梢,能襯得她的臉又小又嬌艷,但一披上就擋了大半的身姿了,還是不披的好。

    謝慧依一換好衣裳,就迫不及待地往侯府的待客之所“明堂軒”走去,小臉上全是因興奮所起的緋紅。

    她的丫鬟知她心意,一路夸她是天仙下凡,謝慧依白了她好幾眼,手上卻捻帕擋嘴,垂眼輕笑不已。

    明堂軒里,這時謝進修拿著齊君昀拿出來的符紙發抖不已,齊君昀在一旁端著茶杯慢慢淺酌著清茶,並不言語。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喧鬧聲,等到下人來報說是大小姐前來有夫的事要報予他,知道是怎麼回事的謝進修頓時無法再忍住心中的怒火,對著下人就厲聲喝掉,“還不把那丟人現眼的東西拖下去!”

    下人被他的暴吼驚得連忙回過身,飛速地往外跑去。

    謝進修吼完,面色鐵青回過頭去看齊君昀,見齊家那小子還是一副無動于衷,巍然不動的樣子,他深吸了口氣,強把怒火忍下,“這事我定會查一個明白,這次多謝賢佷前來告知了!”

    謝進修這話是謝客之話,齊君昀沒動,但把手中的茶杯擱在了桌上,抬起眼楮看向謝進修,淡淡道,“這麼說來,這事應是跟老太君無關了?”

    謝進修掀袍在主位坐下,“這話是賢佷想問,還是……”

    “我問的,”齊君昀說罷笑了笑,“至于您佷女兒,呵……”

    他輕嘲地笑了一聲。

    那個小姑娘這時候可沒這個膽了。

    這時候她倒怯懦起來了,得罪不起的,她再貪生怕死不過,這時候說她有骨氣來質問她這個伯父,太抬舉了她了。

    齊君昀的嘲笑讓謝進修眉頭皺得更深。

    這位他從小看著他長大齊國公府長公子,他還小的時候他這個大人就已經不怎麼看得他明白了,他經過大劫現下主持國公府,就是俞家視他為眼中丁,聖上還是三不五時地傳他進宮,他就更是有些看不透這個人了,但有一點他是知道的,此看不上他們侯府的大姑娘,現下,門外就是一個為他發瘋的大姑娘,而他嘴里還在嘲笑著他們侯府的嫡二姑娘,這讓謝進修的面子簡直沒法掛下去,連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把那種不堪強自忍了下來。

    他勉強道,“這事我會給慧齊一個交待,就無需賢佷費心了。”

    “費心?”齊君昀這時站了起來,淡笑著點了下頭,“我是費心了。”

    說著他微垂了下頭,朝謝進修望去,“只是我不費心,謝世伯何不妨現在就猜猜,他們能活得了幾日?”

    說著也不等謝進修言語,雙手一伸,朝謝進修一揖,“佷兒有事先走一步,世伯留步。”

    說罷,他甩袖背手,不緊不慢地往外走去,他被束成高束的長發垂在他的背後,隨著他的身體微微地搖擺著。

    謝進修看得臉抽個不停。

    大女兒已經為了他不顧禮法了,如若弟弟的女兒也陷在這個看似翩翩濁世佳公子,實則冷酷無情的冷血之人手上,他以後有何面目去見他的弟弟?

    必須把他們分開。

    謝侯府不能再出一個笑話了。

    更不拿讓他把他們謝侯府完全拿捏在手里,就是連手,也不是他齊國公府一個人說了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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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齊君昀從謝府出去,進了皇宮。

    皇帝見到他來,讓他摘抄了一下午的各地稟上來的經要,末了天黑,宮人來請示皇帝的晚膳在哪宮用,皇帝這才抬起首來,一臉恍然地朝齊君昀道,“君昀,你還沒走啊?”

    齊君昀寫好了手上的那個字,才抬頭頷首,“是的,陛下。”

    “那隨朕一道用膳罷。”皇帝不在意地道。

    “不了,”齊君昀也很隨意,拿過簽紙擱在了他謄寫到的地方,淡道,“小臣還得回去陪老祖母一道用晚膳。”

    “你祖母還是沒你就鬧著不用膳?”

    齊君昀頷頷首。

    “那你去南方時她是怎麼用膳的?”皇帝玩笑道。

    “不在眼前也是沒法子,在眼前就念得緊了,”齊君昀淡道,“家中就她一個老長輩,小臣少不得順著她些。”

    皇帝笑笑不語。

    他就喜歡齊君昀這副榮辱不驚的樣子,也就是這樣這國公爺的位置他就偏不給他,他倒想看看,這個“小臣”能忍到何時。

    “行了,朕就不攔著你回去盡孝了,走吧。”皇帝揚了下手。

    “小臣告退。”齊君昀起身,垂首雙手相揖,退著出了宮殿。

    宮門前,皇宮的二總管見他出來連忙行禮,“公子。”

    齊君昀瞥他一眼,“嗯”了一聲,背手而去。

    這時東宮,太子听到他表兄方才出了宮去,自嘲地輕嘆了口氣。

    他父皇這麼器重他表兄,朝臣還當他這個太子有多受寵。

    想及他那個三皇弟昨天的箭術還是他們父皇教的,太子嘴邊的嘲諷越來越重……

    不知何時,他父皇才願意對他把那張臉撕破,把他這個太子換了。

    這廂齊君昀回了國公府,齊老太君還在等著他,齊君昀過了老祖母的院子,一直淡然的臉孔這時候柔和了下來。

    齊母也侯在那,看到他回來,拿帕給他擦了手,臉似冰凍了一般,沒有絲毫表情的中年美婦淡道,“餓了罷?”

    “嗯。”齊君昀看了母親一眼,抬起擦好的那只手摸了下她蒼白的臉,“你餓著了?”

    齊母搖了搖頭。

    她也是等得起他的,只要他回來。

    齊君昀生下就被老太君帶在了身邊,他小時呆在母親身邊的時日不長,以前母子之間雖不至于生疏,但也不親厚,直到國公爺一時鬼迷心竅,打算寵妾滅妻,當時還只有十二歲的齊君昀保下了母親之命,把母親接進了祖母處,母子這才親近了起來。

    齊母是個冷冰冰的人,齊國公一直嫌她沒有人味,自齊君昀生下後就沒怎麼進過她的房,齊母操持國公府半生,最後換來的是她半生一心待之的丈夫打算讓新歡取代她的主母之位,自此後,她對國公府的事就沒那麼上心了,等齊君昀把全部家業拿到手上後,內府之事她也只管她與老太君和兒子院子的,旁的,一概不管,交給了府中的二夫人。

    她給兒子擦完手,又看著他在老太君身邊坐下,看他們祖孫倆交頭接耳說悄悄話,方才出了門去,吩咐下人去膳廳擺膳。

    這頭齊老太君跟孫子咬耳朵,悄悄問他,“謝家又出什麼妖蛾子了?”

    齊君昀輕笑,“不是什麼好事。”

    “你別管他們。”齊老太君覺得外面的人都是佔她孫子便宜的,那天如若不是孫子讓她跟謝老太君交好,她才懶得跟那老婆子惺惺作態,哭得眼楮都腫了。

    “得管,還得用他們。”齊君昀並不給老祖母說外頭的事,但也並不是全然不說,偶爾提起也會說上那麼一兩句。

    老國公爺在世時,齊老太君對老國公爺言葉計從,老國公爺死後,她就對兒子言听計從,現下孫子當家,便也是他說什麼便是什麼,她一概不問。

    听了孫子這話,她也沒問道什麼,只道,“那用就用罷。”

    說罷抿了抿小嘴,道,“你把齊昱給誰了呀?”

    齊昱的老奶奶就是她身邊跟了她一輩子的老丫頭,以後還要陪著她一道死的,老太君自問還是要過問一下服侍了她一輩子的老丫頭的兒孫之事的。

    齊君昀听到她這一問就笑。

    “你笑什麼?”齊老太君嗔怒地打了他一下。

    “您想問什麼?”齊君昀微笑著把老祖母銀發上微斜了一些的發釵插正,嘴里淡道,“您想問什麼,我就告訴您什麼。”

    齊老太君不高興地白了他一眼,“我什麼都不想知道,我就想知道齊昱去哪兒了,你可別欺負他,他家是我們府里的三代忠僕,個個都對我忠心得很!”

    “哈哈……”齊君昀見祖母死活都不說出她真正想問之事,也是被他這個越老越別扭的老祖母逗笑了。

    見他還笑,齊老太君這下是真怒了,伸手去掐孫兒的手背,“讓你怪!你說不說?”

    “齊昱?我讓他辦事去了,就在京城里,您想見他,回頭讓齊大去傳個話就好。”齊君昀依舊淡然。

    齊老太君見他老不說她想听的話,這下是真怒了,臉都氣紅了,白了孫子一眼又一眼,又見孫子微笑著看她,到底是氣不下去了,又湊過頭去跟他咬耳朵,輕聲道,“那是個什麼樣的姑娘呀?你喜不喜歡她的呀?她是不是個好姑娘呀?你為何要對她這般好呀?”

    一連幾個“呀”,問得齊君昀的臉都柔了,眼楮里全是笑意,這時掀簾進來的齊母看到,看他都笑了便問道,“說什麼悄悄話這麼高興?也說給我听听讓我高興高興罷。”

    齊老太君一听這話,朝大兒媳怪不高興地道,“有好事你就來了,你高興高興?你要是會笑那才叫高興。”

    都不會笑的人,高興什麼?方才她為難問乖孫兒話的時候,也不見她來。

    “是兒媳的錯。”齊母嘴里習慣地認了錯,在老祖宗身邊坐下,跟他們道,“飯就快要擺好了,一會兒過去就是了。”

    “那你快趕緊說,別誤了用膳。”齊老太君一听,忙催促孫兒。

    齊母心里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也很想知道那個讓兒子把齊昱都派去照料的姑娘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齊昱可是他以後的大總管家。

    看著祖母跟母親的眼雙雙盯在他身上,本來也就這陣存了一點心思的齊君昀好笑不已,沉吟了一下方道,“就是身世不好了點。”

    齊老太君跟齊母一听,相互對看了一眼,末了,還是老太君先打了斗陣,小心地問她乖孫兒,“你很嫌棄嗎?”

    齊老太君是見過那個謝家小姑娘的,小時候她在她們那一群小姑娘里也是長得極為可愛精致的,且她那父親是一表人才,再風光霽月不過的一個人,連老國公爺都不禁一次夸過他胸襟開闊,心懷坦蕩,這樣的姑娘家也是好姑娘家了。

    就是她母親死得並不好……

    她孫兒也是嫌棄這點罷?

    齊君昀見老祖母問得小心翼翼,也是有些無奈地笑了。

    老祖母與母親擔心他的親事不是一年兩年了,但也不敢明著催他,只能這樣旁敲側擊地打敲邊鼓,他見多了也是有幾許無奈。

    也是有些心疼她們。

    母親一直郁郁寡歡,只有見到他時才會看起來沒那麼冷得沒有人氣,方才願意多說一兩句話,老祖母小孩心性,也得他在身邊才會不雞蛋里挑骨頭,才不會躺在床上說些尋死覓活的話來,而他的嬸子自二叔死後,膝下無子無女的她對著他父親和二叔的一群庶子庶女從無一個好臉,而他一走,這府里就會沉郁得毫無生氣……

    現在的這個國公府,就像一個吞噬人的黑洞,齊君昀不知道那個小姑娘能不能呆在這個府里,願不願意呆在這個府里。

    要是這府里也把她給吞了,他是有些可惜的。

    她命已經挺不好的了,無父無母,還有一個到了要緊處,也還是不會護住她一家的伯父,再進他們國公府,那就是頂頂最不好的命了。

    說來,她要是真沒了,倒好,于她這還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只是想及此,她要是死了,他也再也瞧不到那姑娘朝他望來的笑臉了,他倒又是有些可惜了起來。

    想來想去,把她放到眼皮子底下倒也是個好事,哪怕听听她多說會兒話也是好。

    眼見眼前的兩個女人都盯著他瞧,齊君昀想著這正月一過,他怕是也要離京一段,這會兒也便把事想好了,道,“回頭讓她過來讓你們瞧瞧罷,若是你們不嫌棄,就討了她。”

    齊老太君一听,拍著胸口就喘著氣道,“不嫌棄,不嫌棄。”

    只要他願意娶就好,她一萬個不嫌棄,她什麼都不嫌棄。

    她還想在活著的時候抱曾孫子,只要他願意娶一個回來就好,他娶哪個都是最好的,她都會當是最好的。

    齊母這時也是輕聲道,“你喜歡就好。”

    他喜歡,她這當娘的也就喜歡。

    只要他願意。

    齊君昀見他不過是提個意,老祖母就慶幸不已,母親也是松了一口氣,想都不想那謝家姑娘要是娶回來,國公府就又要置于流言蜚語當中了,不由得苦笑搖了搖頭。

    這國公府啊,真是不成樣子了。

    就他一個主心骨,是撐不起這里里外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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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齊君昀出了正月要去東邊走一趟,去看看國公府東邊萬畝良田春耕的事,這一去要有近兩個月,要到三月下了春耕才能回,這京里的事就得先布置妥當了。

    國公府盡管現在還沒有國公爺,齊長公子退婚,府門上掛著的面子似乎掉了大半,但這里子還是沒丟的。

    齊國公府的家產,還是京里數一數二的。

    就是他遠在南邊的外祖江南容氏一族雖是隱族不出世,但南邊有近一半的好田都是容氏一族的,那千里快馬就是跑上十天半個月也跑不盡容家的田土。

    所以國公府這面子不如從前了,打著齊國公府長公子婚事主意的人家卻不少。

    但這府里到底是如今的長公子一人說了算的,即便是家中的老祖宗也凡事以他以尊,齊長公子又是個不好見的,所以有心人想聯姻,但人卻見不著。

    而能見得著長公子的那些人,無非就是皇上太傅臣相這些重臣了,可皇上是不可能給他削斷了雙臂的齊國公府找門好親事,太傅臣相也不可能在皇帝眼皮子下趟這渾水,遂長公子的日子倒也平靜,上門能見到他,敢跟提他親事的人也寥寥無幾。

    但他到底是起了這心思,也沒成想沒一會兒就在祖母與母親面前說了那話,這眼看也是能定下,便也想著這事在他走之前還是給那小姑娘透個底,把人帶回來讓祖母,母親瞧一瞧,也好他走後那謝家姐弟幾人要是有個萬一,他家的這兩個人怎麼的也會護她一護。

    所以這幾天去宮里把經要謄完,他這天下午就去了仙翼山山腳。

    齊君昀帶著僕從一到,謝家大門是關的,門敲響後是齊昱來開的門。

    齊昱見主子來了,笑得眼兒都眯了,“主子,您來了。”

    他脾氣似了他奶奶,深得齊老太君的歡喜,齊君昀對這個與他一同長大的家僕也比對一般僕人要隨和一些,見了也只是隨意一點頭。

    他背手走了進去,齊昱就跟他道,“謝家姑娘畫畫樣呢,說是要繡一個小東西玩著。”

    “玩著?”齊君昀一挑眉。

    這繡花在她這里是玩了?

    “她家丫鬟紅豆三月開春就要跟家丁周圍成婚,謝姑娘嫌她丫鬟手笨,就說先花個小畫樣讓她繡著玩著,等練得好了再讓她自個兒動手繡喜被。”齊昱說著都笑了起來,“可不就是玩著,謝姑娘那手法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誰跟她比那都是露拙,老奴前個兒見了一次,可是眼楮都看直了,主子要是得空也要瞧一瞧,可好看得緊。”

    齊昱說話帶著笑意,言語輕快,听得今個兒跟過來的齊家侍衛僕從都跟著笑了起來。

    齊君昀倒不為所動,依舊維持著他八百年不變的隨意淡然,不過嘴里說的話也輕松,“嗯,得空瞧一瞧。”

    齊昱見他這般回道,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主子現在去也能看到好的。”

    他倒是很是喜歡這個謝家姑娘,說來也是奇怪,他一見這謝家姑娘就跟一見如故似的,一見對方就覺得她脾性好,相處幾日彼此見識了一番對方待人處物的進退,又意外的相似,兩方一方似主一方似僕地相處下來,還頗有幾分愉快。

    齊昱是個好性子,誰被他伺候都要帶著幾分笑顏,齊君昀把他放到謝家姐弟這本來是大材小用了,但齊二連著齊丁一連兩個都是差的,再來一個齊君昀也想自己再好的性子也會動怒了,遂就把齊昱派過來了。

    他此時見齊昱笑眯眯的,也沒覺得有什麼,隨意嗯了一聲。

    等到了後院大坪處,見到大坪上謝慧齊拿著毫筆在兩長八仙桌拼起來的大桌上揮墨潑毫,身姿如同游龍鳳舞後,他的眼楮不禁微眯了眯。

    謝慧齊那頭正在給紅豆畫大瓣的杜鵑花,怕紅豆那小手繡不來小花,她干脆畫了放大版的,這杜鵑嬌艷,大瓣的拿玫紅絲線繡出來也嬌艷奪目,這種花拿做被面自然是不可以的,做屏風也輕挑了,但繡來當裙子,還可以紅豆未成婚之前拿出來穿一穿,震震周圍的眼,再留住一下少女年華也是可行的。

    因她手里拿的是黑墨,這拿黑色的墨畫嬌艷的花可得有想像力才行,這花朵雖是瓣狀,但它也是有枝骨的,一不小心就會把生機盎然的鮮花畫成了垂垂凋零的殘花了,所以謝慧齊一拿筆就不管外界,齊君昀來了也不知道,等到畫完擱了筆,她一把叉腰,正要跟紅豆大談特談這繡花瓣要沿著什麼弧度繡才最自然的時候才看到了來人。

    謝家姑娘這看到了,又呆了。

    齊君昀已經走到了她身邊,也沒看她,把那幅畫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嘴中道,“畫來做什麼?”

    “那個,咳,”謝慧齊這也是嚇出了經驗來了,很快鎮定了下來,清了清喉嚨努力讓自己看起出來沒那麼拙,“繡裙面。”

    “嗯。”齊君昀看完畫,點了下頭。

    畫得還行,但不如她畫畫時的樣子美。

    長公子對花不感興趣,看了一遍就收回視線,回過頭上下看了她一眼,嗯了一聲。

    一連下了兩天的雨,今天出了太陽也沒那麼冷,謝慧齊守孝,她今天穿了白色青襟的襦裙出來,這襦裙她穿來素淨秀美,這模樣在齊君昀的眼中看來,就是皇宮里那夏日湖面青葉上亭亭玉立的白荷,也是比不上她這身姿的。

    謝慧齊見他很隨意淡然,狗膽往上提了提,也是笑著道,“我閑得慌,給我家紅豆花個花樣子,讓她練手繡著玩。”

    紅豆在一旁紅著臉不敢說話,自覺自己的不能干快要傳遍五湖四海,給她家姑娘丟盡了臉了。

    那廂生了好幾天病,這兩天才好的蔡婆子出來找她家大姑娘,一見到有貴客,慌忙要走。

    “婆婆你去哪兒?”謝慧齊見了忙叫她。

    “我去泡茶。”蔡婆子連忙道,怕把病氣過給來的貴客了,頭都不敢回,回了一句就去了。

    謝慧齊一听,忙拍了下腦袋,得,忘給人泡茶了……

    紅豆在旁听了也是羞愧,客人來了已經有一會兒功夫了,可她一直傻傻站在旁邊猶豫著要不要叫她家姑娘,根本忘了給人泡茶等客。

    這下紅豆臊得實在呆不下去了,這時候給她姑娘一福身,道了聲我去幫婆婆,就飛一樣地走了,殘忍地丟下了她家姑娘獨自一個面對貴客,前幾次非要跟著她姑娘不可的忠誠此刻在羞愧之下也是蕩然不見蹤影了。

    謝慧齊這左右一看,發現家里人就她一個呆在這,齊家哥哥的人倒是站滿了院坪里的四處,足有七*十個人了,稍微數了一下她都不敢往下細數了,怕多數出幾個人來。

    謝慧齊的眼楮都不由瞪圓了。

    天爺啊,這是她家還是齊家哥哥他家啊?

    見她眼楮瞪得大大,齊君昀搖搖頭……

    還是年紀太小了。

    這麼小的姑娘,就是守完孝跟他成親,也還是太小了。

    現在的國公府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她一進門就要管家事,不知道她當得起那個家不……

    而且,他現在要的就已經不僅如此了。

    想起國公府里一大堆沒嫁的庶女,他母親不管事,二嬸厭極她們,眼看最大的庶出妹妹十九了都不給她定下親事,他原本想著把他跟她的親事一定,讓她先進府去幫一把,現今看來,這打算還是他想得太好了。

    他就是能讓二嬸看在他的臉面上對她客氣,但她怕沒那個能力以未嫁之身解決那一群庶女的婚事。

    見他搖頭,謝慧齊被嚇得心一跳,忙收回眼笑道,“是我家怠慢哥哥了。”

    見她語氣親昵,齊家哥哥點點頭,淡道,“跟我走走,與你說些事。”

    “誒。”慘被家人拋棄的謝慧齊想著從不拋棄她的大郎二郎這時候也不可能從書院飛下來救她,很輕易地接受了她需要單打獨面的情況,脆生生地應了一聲,死也死得痛快點。

    見她笑著輕脆應聲,齊君昀面色柔和了下來。

    她這脾性確實是好,見人帶著三分笑,很難遭人討厭。

    她確也是甚是討他的喜歡,因著這份喜歡,他確也多為她做了些事。

    “晉平他們在書院呆得可好?”他先提步,開口。

    “好,好得很,先生們文江學海,滿腹經綸,才華橫溢,我家大郎二郎甚是敬佩他們,先生們也說我們大郎二郎博學篤志,個個都聰明,呃,聰明得很。”謝慧齊說到後面發現自己不應該這麼夸自個兒的弟弟,但話都說出口了也不好改,只好厚著臉皮夸完口上的這一句。

    這時見她說罷,齊家哥哥也只淡然地點了下頭,好像沒覺得她太不要臉,呵呵一笑,覺得自己還是挺含蓄的,沒嚇著人。

    說實話,大郎二郎是她帶大的,說起他們的好話起來,她連詞都不帶重復的能說上一天呢,剛才就說了一句,都是她憋住了的結果!

    說她說完又自己笑,齊君昀嘴角也有了點淡笑,“此處你也呆得舒適?”

    “舒適,舒適,再舒適不過了……”謝慧齊忙不迭點頭,確實舒適,在河西她天天從早忙到晚,到了晚上,沙塵一吹,家里還是亂糟糟,早上一起,還是要愁土里悉心呵護的菜長得太慢,而京里的環境好太多了,山上隨便有柴砍,野菜也可以摘幾把,田地鋤頭一下去就能挖開,不像沙地,費半天勁也收拾不出小塊來,再則,再則,謝慧齊這時候因著不想把話說得他身後的僕人都知道,挨他挨得近了點,悄悄跟他道,“齊家哥哥你知道我干什麼了?”

    齊君昀看她。

    “我昨天讓我們家周圍去西市挑了菜,走了幾步到了東市轉手賣出去,你知道這一次一上午我掙了多少?”謝慧齊伸出五掌跟他算。

    “多少?”齊君昀眉眼一跳,不過還是順著她的話往下講了。

    “七十個銅板,整整七十個,得我繡一個來月幾十塊的帕子才掙得出來!”謝慧齊說到這挺激動的,“你都不知道,東市那片街住的是翰林院那些剛出爐的編修,家人個個牛氣得很,連價都不會還,那錢太好掙了!”

    個個冤大頭啊!

    所以她讓周圍今天也去了!

    一天七十個銅板,十天就七百個,一個月下來,就能掙二兩多銀了!

    就挑個擔子幾步路的事,都不用去跑太遠的腿先去辛苦販菜,那差價就掙得她心花怒放了。

    她在河西再怎麼努力,家里的銀子也是只少不多,現在到了京城,這力氣一半都沒使上,這銀錢就嘩嘩的來了,實在太讓人覺得日子太有奔頭了。

    謝慧齊說著掙錢的事,眉眼都亮了。

    她聲音壓得再低,跟在他們身後不遠的齊昱跟齊丁其實都听到了,齊昱嘴角笑容不變,但齊丁沒他那麼好的定力了,听著謝家姑娘夸耀竅喜的話,都不知該笑還是該哭,臉都抽搐成了一團。

    他都告訴過謝家姑娘了,他們家不在乎那幾個錢……

    幾十個銅板她就在他們公子面前說得快要從地上飄起來了……

    這實在讓他不好思索。

    謝慧齊當然不知道齊國公府真正的財大氣粗,她只知道她小時候知道的齊國公府很有錢,相當有家底的那些個東西,不知道如今的齊國公府其實更有錢,更有家底了,夸完自己掙的錢還意猶未盡地跟齊君昀講,“齊家哥哥你不知道我有又多歡喜京城,這里的人太好打交道了。”

    他們後世里講的那句人傻錢多速來,她真正體會了一把,才知道這其中的爽勁。

    這實在痛快,跟爽快人打道就是舒服啊。

    不想多的,不去想那些她夠不著的仇人,和那些勾勾纏纏堵心的污髒事,這日子還是極其舒爽的。

    齊君昀見她講得歡喜得嘴邊泛起了甜美的甜笑,鮮嫩嬌紅的嘴唇因此更顯得柔美甜蜜,眉眼更是因此飛揚了起來,也是好笑不已,因此眼楮里都透露出了深深的笑意。

    “還掙得挺多的。”他笑著道。

    “那可不是!”謝慧齊一得到認同那頭就點個不停,更是湊近了齊家哥哥,跟他大描特描她的雄心壯志,“齊家哥哥我跟你說,這還只是個起步,等到我把京城混熟了,我到時候一天就能掙一兩銀,十兩銀,許是一天百兩銀都有可能!我跟你說,不用多久,我就還得起你的玉佩錢了!”

    說罷,她眼楮又瞪圓了。

    天嚕,她這是吹著吹著牛皮……腦子一熱就把玉佩的事帶出來?

    還能更蠢點嗎?

    再世為人的謝家姑娘在這一刻驚得連給自己點蠟的心都沒了。

    她跟自己說好的聰明睿智,冷靜沉著呢?它們都哪兒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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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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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謝慧齊頓時尷尬不已,她又不是真的不諳世事的天真少女,這時候一時之間也是沒那臉面故作無知地裝傻,只好干笑了幾聲後為自己打圓場,結結巴巴地解釋道,“那……那個我把你的玉佩給賣了,換了你給我的這個屋子。”

    謝慧齊頗有點破罐破摔地說完實話,臉就垮了下來。

    這下可好,露真面目了吧?要招人討厭了吧?

    但她等了一會,見齊家哥哥也沒說話,他人還沒事人一樣地繼續往前走,謝慧齊愣了好大的一下,又連忙趕了上去。

    她畢竟也不是傻的,齊長公子這時候有沒有生氣她還是看得出來了,這個時候又見跟在他們後面的一群下人也離他們離得遠了,謝家姑娘這膽子又迅速猛漲,湊過去有點腆著臉討好地笑道,“齊家哥哥啊,您不生氣吧?”

    齊君昀見她又湊了上來,回首看了她一眼,見她尷尬地朝他笑個不停,淡道,“這玉佩換到京城里,能值四五千兩。”

    “當得少了?”謝慧齊試探地接了一句嘴。

    這時候膽子倒是大了。

    齊君昀搖搖頭,抬手摸了下她的頭,在她的頭發揉了兩下。

    這下,謝慧齊整個人都沒動了。

    這,這,這……

    這好像過線了吧?

    謝慧齊覺得有哪完全不對勁了。

    齊君昀走了幾步,見她有點怯怯地看著他,也不敢再跟上他了,也知道他剛才嚇著了她,想了想就回過了身。

    他走她走去的時候朝後方淺頷了下首,後方的侍衛僕從見此恭敬地垂頭彎腰又往後退了十幾步。

    這時齊君昀走到了謝慧齊的面前,看著因他走到面前就拘束不已,很是不安的小姑娘,想著她到底年紀小,他也算是看著她長大的世兄,語氣也放緩了一些,“今天來是要跟你商量些事的。”

    “商量?”謝慧齊咽了下口水,因緊張干笑了兩聲,一笑出聲來發現自己笑得比早上扯著了打鳴的公雞還難听,立馬又閉上了嘴。

    “嗯。”見她緊張得像是無地自容的樣子,齊君昀偏過身等了一會。

    听到她深吸了幾口氣後方才轉過頭,見她這時又朝他擠了個笑,但比剛才鎮定多了,他淡笑了一下,“好多了?”

    “好多了。”謝慧齊這時候是真有點感激這個還給她留緩沖時間的齊長公子,見他完全不在意也不介意的樣子,心中莫名而起的緊張跟尷尬也消褪了近一半,一時發熱得快要爆到的腦子總算也冷靜了些下來。

    “齊家哥哥,你要跟我商量什麼事啊?”商量就商量吧,謝慧齊心想可能是自己表現得太有用了,所以現在都可以當齊家長公子的合作伙伴了。

    看,他都要跟她商量事情了。

    一時之間,若說震驚過後的謝慧齊心中沒有竊喜是不可能。

    “嗯。”齊君昀又漫不經心地輕嗯了一聲,看她這時候看向他,他便把話問出了口,“我娶你如何?”

    謝慧齊听了根本沒說話。

    只是她的眼珠子快要蹦出來了。

    她就這麼看著齊君昀,一直看看一直看著沒有言語,也根本忘了言語。

    齊君昀也沒說話,看她就這會瞠目結舌著也沒打算回過神,到底還是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小臉……

    拍上去後,許是摸到了一直只能看的小臉,他手下柔滑一片,他輕輕摸了一下,但小姑娘畢竟年小,還是守孝之身,他不應唐突,還是收回了手,這收回之時也還沒忍住,在剛才他覺得滑順不已的發上又揉了揉,朝嚇壞了的小姑娘溫和地道,“嫁給我就有許多的錢花了,會比七十個銅板多。”

    謝慧齊還是一臉“你逗我玩呢”,一副傻呆了的樣子看著他。

    齊君昀倒也不討厭她這傻傻呆呆的樣子,只是見她眼楮還瞪著,便搖了搖頭,還是伸出了手把她的眼楮合上。

    見與他淡漠,遙不可及的冷貴公子的形象截然不同,反倒溫熱且還能安慰人心的手再次觸到她臉上後,謝慧齊閉上了眼,感覺他的手在臉上踫上又離開,她深吸了口氣,再睜開眼時臉上全是苦笑,“齊家哥哥,你莫開我玩笑。”

    “不是玩笑。”見她並不欣喜,臉上全是苦澀,齊君昀也是有些憐惜眼前這個小小年紀就必須操勞一家,帶著弟弟不遠萬里上京葬父的小姑娘,嘴里的話也不禁更是放得緩了,“我不會拿這等事玩鬧。”

    當然,他不會,他這種人怎麼會拿這種事當玩笑話說。

    就是因為不會,謝慧齊這心更是七上八下得不像她自己的了。

    她完全不知道他為何有此提議。

    她跟他無論哪方面來說都太不配了,非常不配……

    就是她還是侯府二公子的嫡小姐,嫁給他這個國公府的長公子都不是易事……

    謝慧齊更沒那麼淺薄,覺得齊家長公子是因為喜歡上了她才提出這事來。

    “那是為何?”她非常不解。

    看她困惑地看著他,齊君昀沉吟了一下,這時見她眼里只有困惑,沒有驚慌,他先前猶豫的事這時候卻覺得可以說說了,“你們三姐弟在京活著不易,我定下你,一來可以保你們的命,二來我府里有些事,需你去幫我做。”

    “啊?”

    “如何?”

    謝慧齊這次是全然冷靜了下來,她看著眼楮平靜如水的齊國公府長公子,看著眼前這個不過只年過二十,神情儀態就完全與他同齡的人截然不同的貴公子爺,她還是不解,“我能幫上你府里什麼?”

    他這樣的人,他府里還有他解決不了的事?

    他都解決不了的事,她能?

    听她這般說,齊君昀的嘴角不禁翹了翹,聲音更是溫和,“是你們女人的事,你能幫上,幫我把府里的幾個像你這樣的小姑娘嫁出去就好。”

    謝慧齊這腦袋打今個兒他出現在她面前就蒙個不停,這下更是蒙得找不著東南西北了,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怎麼樣都想不清楚了才無奈地道,“這種事,不是長者的事嗎?”

    她听說國公府里老太君,國公府夫人可都是在的。

    “她們不管事。”齊君昀淡淡道,“回頭帶你去府里見見她們,就知道為何了,如何,嫁我不嫁?”

    見他又提,說完還看她,謝慧齊還是覺得他的話太不可思議了。

    齊君昀也知道是嚇著她了,也是頗有點無奈搖了頭,只是他在京的時間也不長了,今天不問出個結果過兩天帶她回府認個路,等他從東北回來,可能事情就沒現在這麼妥當了。

    他帶她去見了,那是給她身份。

    回頭他去了東北,她要是出了事再被國公府領回府里,那就與他帶回去的就不同了。

    “你現在好好想想,給我個回復,再過幾天我要出京,要兩個來月才回京,你今天要是不給我個回復讓我帶你回國公府見我祖母,回頭你這邊若是了出事,再去國公府尋庇護,就沒那麼名正言順了……”齊君昀也不妨把事情與她說開,讓她自己去想,“你伯父那邊也是不可靠,謝家族里那邊也不是盡听你伯父的,謝家那位侯夫人自來不喜你們也是知道的,她娘家李家也是還掣制著你伯父,你祖母就是有心護你們,不管明面暗地里還是都幫不了你什麼,到時候如若到了侯府生死擇決之時,他們對你父母做的事,還是會在你們身上做一次……”

    他的意思就是侯府不可能幫他們姐弟什麼,反倒會害慘他們。

    謝慧齊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也知道他的話十有八*九是真的。

    因為這種事確實已經發生了一次了,瞧那天他們祖母一來帶來的禍事就知曉,侯府真的幫不了他們什麼,能不帶來麻煩就是幸事了。

    謝慧齊猶豫著。

    “倒也不為難你,改天隨我去府里見見人,有空了就去國公府幫我處置點事,到時候怎麼辦,齊昱會告訴你的。”齊君昀沉吟了下又道。

    “那……那就是不用……”謝慧齊一听,眼楮微亮。

    那就是不用嫁太過于高端大氣上檔次,與她完全不配的他了?

    “親事還是要定的,這次帶你去就是把婚約定下來……”她無需說明白,齊君昀也听得明白,見她根本不想嫁他,他也是有些訝異,“嫁我不好?”

    謝慧齊听了當即苦笑不已,指指無論容貌身姿都高人一等,還有有著尊貴身份地位的他,再指指自己,跟他無奈道,“齊家哥哥,你說我們配不配?”

    她可是謝侯府逐出的人的女兒,且父親已死,她頂多就是個良民,她不是看不起自己,但她知道她這樣身份的人別說當國公府長公子的妻子了,就是找個普通一點的官宦人家,人家還得嫌她家世不好。

    她母親那樣的死法,她阿父的被逐,都不是什麼好事。

    她要是搭上齊國公府,到時候她熱鬧了,齊國公府就更熱鬧,一定比他被韓丞相家退婚還要熱鬧萬分。

    她會被指指點點,齊國公府也要跟著她被人指指點點,兩方都不幸。

    她不覺得他會不明白這點。

    而齊家的老祖宗跟主母也怎麼可能應允這種事?

    所以謝慧齊是打心眼里覺得這事太荒唐了,如若不是玩笑話,她都想不出他為何說出這般話來。

    “嗯,”齊君昀也是點了點頭,淡道,“你太小了。”

    謝慧齊听了不禁哂然,這不是年齡的問題……

    嗯,好像確實年齡上也有點問題,她現在才十四。

    但這不是重點。

    “齊家哥哥,莫要玩鬧我了。”謝慧齊一听去國公府見人是去定婚約的,真真是無奈得沒辦法了。

    “不是玩鬧,”這時候午後的太陽直射在了她的臉上,頭發上,讓她整個人顯得異常的美麗,看著美得恰到好處,無論哪處都讓他覺得順眼順心的小姑娘,齊君昀也是輕嘆了口氣,“你太小了,國公府的事太多了,會把你壓垮,你進去後不會有活在外面那麼自在。”

    那一大家子會把她的生氣奪走的。

    他以後做的事也會帶累她,不會讓她有多好過。

    謝慧齊听著他憐惜的嘆氣聲也是怔了一下,不由去看他的臉,見他萬分憐惜地看著她,她也是莫名地跟著他也嘆了口氣。

    “還是去吧,”齊君昀又抬起手摸了摸她細滑的臉,“進去了不好過,但你能活下來,你弟弟們也還有以後。”

    國公府的黑洞再深,外面的爭斗再凶險,至少他能護著她。

    謝慧齊之前還覺得這事萬分的離譜,但一等他說出她的弟弟們還有以後的話,她整個人都靜了下來。

    他提了她的弟弟們?

    謝慧齊看著他,靜靜地問,“我的弟弟們還有以後?”

    齊君昀點了點頭。

    謝慧齊低下頭沉默了好一會,再抬頭時,她還是眼帶困惑地再問了他一次,“齊家哥哥,你為何要娶我?”

    如果是幫他處理他所說的事,別的姑娘家也是可以做的,甚至有不少人會比她做得更好。

    他完全可以娶得上一個幫得上他,還會有強大的娘家可以支持他,不會被人背後說道指點甚至嘲笑抨擊的女兒家。

    他更不會因此從而跟俞家對上。

    娶她完全是百害而無一利的事。

    “許是你是我第一個想娶的姑娘家。”齊君昀見她問得認真,他又伸出了手,撫摸了一下她那他看了許久的嬌艷紅唇,“看中意了,就討回家罷。”

    還小,但也還是討回家吧。

    說著,怕自己再摸下去就不止于此,到底還是會嚇著她,他心下一發狠,還是把手收了回來。

    謝慧齊因此迅速低下了頭。

    “那……哪天去見?”兩人良久的沉默後,謝慧齊重重地吐了口氣,低著頭輕聲問,“我該準備些什麼嗎?”

    齊君昀見她終于答應了,渾然不知自己的嘴角這時候已經翹了起來,這時候他只顧一直看著那低著頭不抬頭的小姑娘的發頂,看著她綁的那兩個俏皮的雙髻,嘴里也是跟著她的聲音輕聲道,“無需準備什麼了,齊昱會為你準備妥當的。”

    謝慧齊輕輕地“嗯”了一聲。

    等再走回去時,這時候的夕陽都快要西下了。

    齊君昀要走,她還是送了他到門口。

    “齊家哥哥……”見他拿過下人遞過來的馬鞭,準備上馬之時,一直沉默的謝慧齊叫了他一聲。

    齊家昀偏頭回頭看她。

    “是娶我嗎?”

    “嗯,是娶。”齊君昀朝她一頷首,未再言語,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他帶著一群人沒一會就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直到看不見人了,謝慧齊收回了茫然的眼楮,偏過頭朝站在她身後的齊昱道,“齊昱,齊家哥哥說要娶我。”

    “我家主子說娶,就是娶,恭喜謝家姑娘了。”齊昱嘴角的笑意深得不能再深。

    自那天他被主子叫到跟前讓他去服侍一個姑娘家的時候,他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果然,主子是派他來侍候下一位國公府的主母的。

    而謝慧齊听了齊昱的話又長吐了一口氣……

    是娶啊,她沒听錯,是正妻。

    堂堂正正的正妻。

    國公府的齊長公子夫人。

    有了這個身份,應該足以庇護大郎二郎好好長大吧?

    **

    大郎二郎歸家,謝慧齊暫沒把這事告知他們,只是晚上叫來了蔡婆婆來她屋,跟蔡婆婆說了這事。

    蔡婆婆受到的驚嚇不比謝慧齊當時的淺,她傻了好半會,謝慧齊忍不住連叫了她好幾聲她也沒回過神,直到謝慧齊不停地又叫又推的,她這才回過神來,狠狠地摑了自己一巴掌,覺得自己疼才張口惶恐地道,“姑娘,你莫是騙我吧?”

    她老了,可是禁不住這般嚇。

    “沒有,是真的,說是這幾天就要進國公府一趟,商量婚約的事,許是就這幾天就定下來了。”謝慧齊那顆小心肝已經被嚇得木了,跟蔡婆婆商量起來那口氣平靜得就跟明個兒去街上走一趟一樣自然。

    她說得平靜,蔡婆婆听了卻是慌了心神,她心神不寧地起身就往外走,沒兩步就摔倒在地,謝慧齊驚得立馬要去扶她,就見蔡婆婆自個兒已經站了起來,且雙眼呆滯,嘴里還不停地喃喃著,“等會兒,姑娘你等會兒,我去給姑爺小姐去上柱香,去問問他們這是不是真的……”

    莫不是他們家姑娘听錯了的好,這等事怎麼可能輪得到他們被老天爺詛咒了的謝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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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蔡婆子不敢置信,直到隔日早上大郎二郎去山上讀書了,齊昱來給謝慧齊說進國公府要注意的一些事,蔡婆子這才有些信了。

    饒是如此,齊昱在說的時候,她直咽口水,忍著沒問這齊家家人此事到底是真還是假。

    謝慧齊听著齊昱說那日她該如何進門,見著老祖宗和國公夫人該如何見禮,這些都是些她知道的事,要格外注意的他都沒提起,好像他沒什麼要特別說的。

    齊昱也是三兩句說完,就微笑地看著謝慧齊。

    謝慧齊听罷,見他沒打算接著往下說,眨眨眼,就自己道,“要帶什麼禮去見才好?”

    齊昱笑著搖頭,“無需了,到時您帶老家人去見就好,若是姑娘還有什麼要緊的長輩那天可跟姑娘一道去,姑娘也可以一同帶去。”

    她是去見長輩,是去收禮的。

    謝慧齊哪還有什麼要緊的長輩,說來就是謝侯府她還心里尊著敬著,但實際他們與謝家是毫無瓜葛了,說點不妥的,就是謝家如若出事被連坐,他們都不在九族之內,就好像他們出事,謝家實際也不會有丁點半點的影響,頂多不過是被人就過往有親緣之事拿來說幾句嘴,這也是當年謝家逐他們出門的主要原因。

    這等事她就是想請祖母為她做個主,也是于禮不符了。

    謝慧齊輕搖了下頭,思索了下道,“那我帶幾塊帕子如何?”

    帕子算是小東西,但小輩給長輩的東西再小,也是點心意,這可比空手去要好。

    “甚好。”齊昱笑著點頭。

    齊昱是個愛笑,但笑得並不夸張,總讓人如沐春風的人,連說話也是,很容易帶著人也輕快起來,謝慧齊這听他這麼一說道,本來沉重的心都輕松了些許,覺得去國公府也沒那麼可怕了。

    但她小時候是見過齊老太君和齊夫人的,說實話,老太君脾氣不好,齊夫人冷得誰都靠近不了,齊國公府這兩個主母是她以前認為的最不好靠近的典型的貴夫人了,小時候覺得還好,反正那個時候她還是個小孩,大人遠觀即可,也不用跟她們打什麼交道,現下是要被長公子帶去訂婚約,這婚約怎麼個訂法她沒頭緒不說,光想想那兩位夫人以往對小孩都並不怎麼寬容的過往,謝慧齊這下已經慫了。

    而讓她更慫的是,她得把這事先告知大郎二郎,總不能她都要訂親事了,家里的兩個“男人”事先還不知道。

    假如她敢這麼干,謝慧齊敢用她頸上人頭打賭,那兩小伙子絕對會把她逼瘋。

    但不說肯定會出事,這說也會出事。

    謝慧齊再知道她的兩個弟弟不過,她帶大他們,又是當娘的又是當阿姐,有時候還要客串一下當爹當先生,姐弟仨相依為命長大,在她這里,他們是她現在的全部,而在他們眼里,她又何嘗不是他們最堅固的依靠。

    現下這依靠要定親了,定親就代表有天她得嫁出去,成為別人家的人,這兩個小伙子能依才怪,不瘋才怪。

    謝慧齊一想他們的反應,這也是緊張不已,不比被齊家哥哥接二連三地嚇得魂都沒有的情況好多少。

    就這樣她猶豫了兩天,也還是沒敢朝大郎二郎張口。

    她這也是活了兩世算是半個小精怪了,面對現在還沒有壓迫力,沒有火眼金楮的大郎二郎,加上她應對他們這麼多年的經驗,這心里就算緊張得不行,但也沒讓兩個小的看出什麼來。

    所以大郎二郎還是天天往書院跑,他們甚是喜愛書院,因為先生們都很喜歡他們,現在他們在齊家書院無論何時都是由兩個專門的先生帶著他們的,而且,先生們最得意的弟子也很友愛他們,在書院里謝家大郎二郎與同窗相處得甚是愉快,他們每天上學能看到喜歡的先生同窗,回家能看到做好飯菜等他們的阿姐,只要不說及父母和謝侯府的事,就是大郎臉上偶爾也會露出幾絲笑來。

    就是他們過得越開心,謝慧齊反而不敢說,很怕讓兩個小的好日子沒過幾天,就又要折騰他們了。

    但事情不容她想緩就緩得了的,過了兩天,國公府那邊就來了信,齊昱告知她後日就要去國公府見人了。

    後日就是正月二十八,是個好日子。

    出了正月,長公子就要出京了,所以事情就是想緩也沒得緩。

    謝慧齊听到信,知道死期已到,這天一天做什麼事都心不在焉,等到傍晚大郎二郎相互歡笑追跑著從山上歸家,她就算還沉得住氣迎他們進門,但這心里也直打鼓。

    迎了大郎二郎進門,她跟往常一樣牽他們的手去洗手,路上照樣問他們今天在書院可有什麼新鮮事說給她听。

    二郎就嘰嘰喳喳起來了,他本來就是個活潑的孩子,不等他阿姐話落音就跟他阿姐報告,他今天把書先要他背的書背了出來不算,還默了出來,先生便允他去跟教武的先生去山上玩了半會。

    說話的時候蹦蹦跳跳的,可見他有多歡樂。

    謝慧齊便笑著道,“還是貪玩。”

    說罷朝左手的大郎看去。

    大郎想了想,道,“瞿先生說明日就開始教我樂經。”

    樂經?樂經那可是他們在河西請的孫老先生都沒摸過的書,听說如今也只有在京城的某些書院和人家里有人懂這個……

    “那可真了不起!”謝慧齊真心贊道。

    禮經這東西朝廷已經不考,但就學問來說,能接觸學到這個的就絕非一般人家了。

    沒想齊家書院就有,而大郎已經有先生教他了。

    大郎果真聰明絕頂。

    還好阿父在河西的時候沒讓他們家省那點錢,把孫先生請到了家天天盯著他啟蒙,沒耽誤了他打底子的時候。

    二郎在一旁听阿姐這麼夸他的兄長,她都沒這麼說他,不禁吐了舌頭朝阿姐阿兄扮鬼臉,扮完之後還翹著能掛油瓶的嘴道,“我也很厲害的,好幾個先生都很喜歡我,見過我的都喜歡。”

    見他這樣都要爭寵,謝慧齊哭笑不得,心里更是哀叫聲不斷。

    小二郎再愛他阿兄不過,出去了見著前面有只蟲子都要先他阿兄一步踩死保護他阿兄,可她夸他阿兄口氣重點,他還是要不快,等他知道她要跟人訂親,沒幾年就會成為別人的婆娘,帶別人家的孩子,他……

    謝慧齊現在光想想,就覺得寸步難移了。

    等她硬是淡定地帶他們洗好手,說了會子話,用完膳,又陪他們練了會字,眼看就到了入睡時辰,拖得不能再拖了,謝慧齊這也是沒辦法了,在他們回屋睡覺之前使了眼色,讓蔡婆婆帶著紅豆把他們所在的書房里的筆墨紙硯拿走,還有木盆,板凳兒也不能留,拿走……

    凡是二郎夠得著拿得起摔的東西都拿走。

    小二郎犯起渾來,能把屋子里他能砸的東西都砸掉,雖然他長大後知道家里窮,後來就算氣極要砸也只挑最不要錢的東西砸,但謝慧齊可不敢保證他現在盛怒之下還記得給家里省錢。

    “婆婆,紅豆你們干嘛?”二郎收拾著書本,見婆婆跟紅豆把他們的筆筒和墨硯拿著就往外端,納悶不已。

    “去哪啊?”見她們不答他的話只管往外走,二郎揚起問。

    眼見她們飛快出去了,沒一會就又飛快過來連板凳兒都搬,二郎奇怪了,回過頭就問他老神在在坐在太師椅上的阿姐,“阿姐,婆婆她們在做甚麼?”

    這時候他沒看他阿兄,也就不知道他阿兄這個時候雙手抱臂,那美如冠玉的臉上眼楮微眯,已經一臉審視謹戒地看著他們阿姐。

    二郎要較兄長粗心,只要姐弟三個都在的時候,他總是最為粗心的那個,這時候也沒發現什麼,只是看到婆婆跟紅豆一趟趟進來拿東西,他就怪了,朝著她們道,“你們要做甚?為嘛不與我說話?”

    “婆婆……”他又叫了過來拿他屁股下凳子的蔡婆婆,很是不解。

    他就是蔡婆子的命啊,蔡婆子見他喊她,心都軟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小嫩臉,笑眯眯地朝他道,“婆婆疼你啊。”

    疼你,所以要把凳子拿走,省得砸到自個兒了。

    蔡婆子笑眯眯地把凳子也拿走了,二郎糊涂得很,不停地撓腦袋,一臉不解,“做甚要把東西都搬出去啊?放在屋里不好嗎?”

    說著又回頭看他阿姐,“阿姐,咋了呀?”

    謝慧齊這時候已經被大弟弟盯了好一會了,這時候見二郎還一臉的困惑看著她,心虛不已的謝家阿姐清了清喉嚨,朝二郎伸手,“來,阿姐過來抱抱。”

    二郎听了喜得眼楮就是一亮,嘴里還不依道,“你不是說我大了不抱我了嗎?”

    說歸說,人卻跑了過去,不等他阿姐動他就轉過身依偎在他阿姐懷里,伸出手拉過她的手抱著自己的腰,嘴里還喜滋滋地道,“許是你悔了?”

    說罷樂了,嘴角一咧,道,“不要緊的,許你悔。”

    他可是最喜歡他阿姐抱他了。

    這時候,謝慧齊決定不再推移,早死早超生,清了清喉嚨直接進入主題,“明天阿姐要去齊國公府,去見齊家世兄的長輩呢。”

    “咦?”謝二郎听了回過頭看她,“那阿姐我們啥時候去啊?明天不去書院嗎?要向先生告假嗎?”

    大郎這時候的雙臂抱得更緊了,眼楮一下都不眨地盯著他阿姐。

    謝慧齊被他看得頭皮都發麻,又是清了清嗓子才接著道,“若是你們想跟我去那是再好不過了,告假的話,明個兒讓阿朔他們上山替你們告假一天就是。”

    “那肯定是要跟阿姐一道去的嘛。”二郎才不會放心她一個人出去見別人家的長輩。

    他肯定是要去的。

    “明天阿姐去,是跟齊家世兄有事要定的。”大弟弟听到這話的時候,眼楮眯得只成一條線了,哪怕他一句話都沒說,謝慧齊也被他盯得這心肝都要跳出來了。

    她心跳如雷,二郎被她抱著貼著她,覺得他阿姐身上有哪不對勁的,疑問地問過頭看她。

    謝慧齊有點僵硬地朝他笑了笑。

    “哦。”二郎也沒看出什麼來,回過頭又舒舒服服地靠在她阿姐懷里。

    他好久都沒被阿姐這麼抱過了,除了上次在馬車上他困得很,阿姐那時候也同他們一輛車擠著,怕他磕著頭了才攬了他一會,沒一會她就上前面的車去了。

    二郎是個不爭氣的,听說有事要定也只“哦”一聲,謝大郎可沒有那麼好打發,盯著他阿姐不放,見他阿姐不看他也不說話,只管低頭給二郎順頭發,眼見二郎被她摸得閉著眼楮一臉的舒坦,只差打呼嚕了,大郎抱緊雙臂,淡淡地開了口,“要定什麼?”

    謝慧齊知道他會問,但真听他問出來了,這里還是猛地咯 了一下,但事實也不容她再逃避,她只好用最無關緊要的口氣淡淡道,“就是定一下阿姐跟他的親事,齊家世兄說他看中了我,想跟我訂親。”

    她這話一說,懷里的小孩身子一下就僵了,爾後,就見本來在她懷里只差睡著的二郎飛快轉過眼,黑亮的眼珠子已經瞪出來半只,“你說啥?你說啥!”

    見二郎最後一句用的是吼的,聲音大得快要把他的小嗓子都快要扯破了,謝慧齊無聲地在心中悶鳴了一聲。

    天,她就知道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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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29 13:00:42 |只看該作者
第49章

謝慧齊緊緊地抱著二郎的腰,可二郎人小,力氣卻大,加上整個人都處在憤怒的暴發狀態力氣更大,他使盡全力兩手扯著他阿姐的手大聲嘶吼,“放開我,放開我,你這個小騙子。”

    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成了騙子,還是個小騙子的謝慧齊頭疼極了,她只有在二郎小時候不听話,調皮搗蛋騙她的時候叫過他小騙子,沒想到居然她也有被小二郎叫小騙子的一天。

    謝家大姑娘是又氣又想笑,還不敢掉以輕心放開他,嘴里哀叫道,“別扯別扯,二郎別扯阿姐,要扯壞阿姐的手了,阿姐手疼……”

    二郎氣極,都快要被他的小騙子姐姐氣瘋了,但他也心疼她,手上也不敢用力了,眼楮里這時候也一下子含滿了淚水,“你說啥嘛?說啥嘛?”

    這一下,二郎一路上被他阿姐改掉的河西腔全出來了。

    急得狠了,連官話都不會說了。

    “阿姐怎麼是小騙子呢?”見他安靜了下來,謝慧齊連忙首,又硬著頭皮去看大郎。

    只見大郎這時候眼楮也是紅通通的,不止眼楮,連臉都是,他抱著的雙臂也放了下來,兩只長袖也垂了下來,遮蓋住了他的雙手,但謝慧齊知道他袖下的手肯定緊緊握成了拳頭……

    他在忍著。

    大郎是氣得狠了,也只會憋著的人。

    謝慧齊一直都怕他忍出毛病來,現在見他憋得連臉都紅了,心下也是擔心不已。

    在她這里,她最怕的不是小二郎發瘋,她最怕的就是大郎這種只忍不發火的,生怕他憋出個好歹來。

    “大郎……”謝慧齊哀求地看著大弟弟,“你過來阿姐這邊。”

    謝晉平抿著嘴不說話,被她一叫,氣喘吁吁地喘著氣,眼淚不知不覺地從他的眼里流了出來。

    他連他阿姐也要沒有了嗎?

    那他跟二郎怎麼辦?

    他們什麼都沒有了。

    “大郎……”謝慧齊從沒想到,從不愛哭的大郎居然這麼哭了出來,整個人都嚇得軟了。

    二郎這時候忙不迭地從她懷里逃了出來,他氣極了,不知道怎麼發泄心中的怒火,一跑出來就在地上狠狠地跳了兩下,對著謝慧齊就凶狠地嚷嚷,“你壞蛋,你小騙子,你不講道理!”

    壞蛋,小騙子,不講道理的謝家大姑娘听了這話坐在椅子上都傻眼了……

    她這時是又怕,又心急如焚想冷靜跟他們講道理,可是偏生被小二郎這出來的話逗得哭笑不得,她這時候還不敢說什麼,怕小二郎瘋得更厲害。

    但她到底是心疼他們的,尤其大郎哭得她心都發疼,這時候也顧不得想太多,只管站起來先去安撫大郎。

    大郎見阿姐走了過來,抽泣中的大郎拿袖子擦了把臉,別過了臉不去看她。

    但他到底是最懂事的那個,謝慧齊過去抱他,他也只別過臉不看他,沒有推開她。

    等謝慧齊拿出帕子憐惜地擦他的臉時,大郎不知為何心里疼得更厲害了,他哭著道,“連你也不要我們了嗎?”

    謝慧齊被他這麼一說,這心口就像被針猛地扎了一下,疼得她無法呼吸,眼淚也掉了出來,“怎麼可能?你怎麼這麼說?難道你不知道你跟二郎就是阿姐的命?”

    大郎听了哭得更狠了。

    而二郎還在一旁跳腳,他找不到東西砸,狠狠地拍了桌子,把手都拍疼了,只好跳腳表達憤怒,這時候他見阿兄哭了,他也忍不住跟著哭了,還伸出手指著他阿姐,哭著指責她,“你小騙子,你不要我們了,要去給別人家當婆娘,你不是個好人。”

    連不是好人都出來了,以前放他在河西四處野到底是野壞了,這詞匯量多得謝慧齊听了都頭疼,都不知道他跟誰學的。

    “我怎麼不是好人了?”謝慧齊緊緊抱著大弟弟,頭疼地解決小弟弟的問題來。

    “你給別人當婆娘!”二郎哭著道,說完自己都被自己的話傷著了,仰頭就嚎哭了起來,“我阿姐不要我了,阿父,你快回來打她,她不是個好人。”

    謝慧齊差點被他的話氣蒙。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順過氣來問她家的小渾蛋,“我給別人當婆娘怎麼就不是好人了?小渾蛋你告訴我,哪家的阿姐不出嫁的?”

    “阿菊!”二郎可不是真傻,一听她說就立馬以氣吞山河之勢扔出兩字,連嚎哭都忘了。

    他說著鼻涕都流出了來了,他“嗖”地一下吸了回去,繼續跟他阿姐對吼,“阿菊就沒有,她會一直在我們家不出去!你連她都不如,你個小騙子!”

    可能是謝慧齊以前罵他小騙子罵得次數多了,這一次小二郎把這字眼翻來覆去地說了好幾遍了都舍不得丟。

    謝慧齊也是被他那種“你連她都不如”氣著了,一听二郎竟然敢這麼說,眉毛倒豎,聲音也厲了,“你說什麼?給我過來!”

    謝慧齊非常嚴厲地板起了臉。

    就以往經驗,二郎下意識地雙手就捧起了屁股。

    “過來!”謝慧齊咬著牙狠狠地道,“可別讓我過去逮你,逮著你了打腫你屁股是輕的,你要是敢逃,以後莫要跟著我過活了!”

    謝慧齊這話就狠了,跟不要二郎是一個意思,二郎一听,眼楮都瞪圓了,捧著屁股更是扯著喉嚨哭喊了起來,“你看看,你看看……”

    果然是不要他了吧!

    “阿兄你看看,婆婆,婆婆,你快過來看看……”二郎扯著喉嚨一個個幫手地喊著,還不忘大聲哭嚎著給自己助威。

    “一……”謝慧齊眯了眯眼。

    “二!”

    謝慧齊一秒都沒停,咬著牙喊著她要教訓人之前的節拍。

    沒喊到三,二郎嘴里哭著喊著“阿父阿父”,雙手捧著屁股走了過來,還不忘朝他阿姐露出他凶狠的小白牙,“我沒錯,你少唬我!我才不怕你打屁股!”

    你不怕打屁股你摸著你屁股干什麼?

    謝慧齊懶得說他,只冷冷地看著他道,“你把剛才我不如誰的話再說一遍!”

    二郎這下知道輕重了,不敢再說,只敢拿著淚汪汪的眼楮看著他阿兄,尋求幫忙。

    大郎本來在哭著,被二郎這麼一鬧,也沒哭了,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

    二郎的話重了,再生氣也不能這樣跟阿姐說話。

    “說!”

    小二郎別過臉,不看她。

    “你說一遍,我听听!”謝慧齊沒打算放過他,他渾可以,渾過頭了不教訓他就不知道有些話是說不得的。

    二郎根本不敢說了,但也不想放輸,別過去的臉上依舊還流著淚,不忘哭訴,“你不要我們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不要你了?”

    “剛剛!”

    “我說了?我只說過我要跟齊家世兄訂親,什麼時候說過不要你們了?”

    “訂親就是不要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要去別人家住,給別人家生娃娃帶孩子,就是不要我們了!齊家世兄也不是好人,我說為什麼他就對我們這麼好呢,什麼都給我們,原來他是來我們家騙你的!”一說起這個,二郎就有無數的哭訴要講。

    “我不要明天去他們家!”二郎這時候還不忘表明他的立場,順帶把他阿姐跟阿兄的也表明了,“你們也不能去,不許去!”

    跟小孩子吵架講道理實在太讓謝慧齊頭疼了,但好在大郎不哭了,謝慧齊憐愛地摸了下他的臉,見大郎抓了下她的手,知道他不生氣了,謝慧齊心里也好過了起來,現在只有二郎還在耍渾,但也好對付了。

    “那好,我不去,我不去以後沒人娶我,我就要成了謝家嫁不出去的阿姐,以後被人說道一輩子,被人背地里說我壞話的時候,我看你怎麼辦!”謝慧齊有的是辦法對付小弟弟。

    “我娶你!”二郎絕不認輸,還朝她吼,“誰敢說你嫁不出去,我上門跟他講道理去。”

    還好是講道理,不是像以前那樣說要上門打人,這幾年教的也不算白教了,謝慧齊這時候都有些慶幸這孺子還可教了。

    不過也不忘笑話二郎,“你娶我?你還知不知道羞了?”

    二郎的臉還真是羞了起來,他確實已經不再是小時候那個可以隨便胡說娶阿姐的年紀了,他已經知曉世俗禮法的他已經知道想把家中阿姐永遠留在身邊靠娶她是不可行的。

    他臊得連耳朵都紅了。

    “等你長大了能娶媳婦了,以後我定要講給你的媳婦听,讓她也听听你的混帳話!”謝慧齊不忘羞他,省得他以後還敢講這種話來。

    “你……”二郎這時候也詞窮了,也不講道理了,干脆耍橫,“反正不許你嫁。”

    “大郎?”謝慧齊頭疼了,看向大郎。

    大郎這時候也是清楚知道他們不對,無奈地低下了頭,輕輕地嘆了口氣。

    他們是不可能攔著阿姐不嫁的。

    謝慧齊見大郎傷心嘆氣,心里也不好過,這時候也伸手把二郎這個小渾蛋給攬了過來,抱著他們輕聲道,“這是阿姐能有的最好的親事,如若不是齊家世兄提出,阿姐連想都不敢想,你們別跟阿姐鬧,明個兒跟阿姐去乖乖的,阿姐這還要想著法子就是嫁過去了,也要帶你們一同過去,你們要是鬧起來,讓齊家世兄覺得你們不听話,到時候不讓我一直帶著你們,我們可怎麼辦才好?你們也是見過他了,是吧?他算是好說話的了,像他這樣的是如若好好跟他說,他也是會讓我帶著你們一同去他們家的,要換個別家的人,可能還沒有這樣好說話呢,你們說是不是?還是,你們不想呆在阿姐身邊,同阿姐一塊過日子?”

    親事如若定下來,還要幾年她才能成親,不過她再晚成親,可能也超不過十八去,那時候大郎才十五,二郎也就十三,謝慧齊還是想把他們帶在身邊,到大郎戴冠之年再讓他帶二郎去立府。

    但,這只是她的想法,如若弟弟們不這般想,她就得另謀別的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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