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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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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閑聽落花]花開春暖(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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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4 16:52:1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章 憑什麼

孟氏臉色煞白、渾身僵直的端坐在椅子上,蟬翼看了李小暖一眼,悄悄示意著小丫頭,端了熱水、漚壺、帕子等物過來,李小暖挽起袖子,笑著說道:
  
“我侍候王妃淨淨面吧。”
  
孟氏猛的轉過頭,直直的盯著李小暖,李小暖暗暗歎了口氣,退後半步,轉身吩咐著玉扣,
  
“去請孟國公夫人過來。”

  
玉扣答應著,片刻功夫,引著孟國公夫人急步過來,李小暖稍稍往邊上退了半步,靠近孟國公夫人,低聲建議道:
  
“王妃看著像是有些不舒服,要不夫人陪她到旁邊暖閣裏躺著歇歇可好?我去讓人做碗清心湯送過來。”
  
孟國公夫人眼裏含著淚,看著滿臉執拗憤然的女兒,苦的嘴裏全是黃連味兒,連連點著頭,上前拖起孟氏,蟬翼忙奔到前頭,將離花廳二十來步的一處門窗嚴謹的暖閣門推開,飛快的進去看了一圈,出來看著李小暖點了點頭,李小暖跟在後頭,也不敢伸手去扶孟氏,只緊跟著,將孟國公夫人和孟氏送到了暖閣裏,示意小丫頭放下熱水、漚壺、帕子等物,玉扣又忙忙的送了壺熱茶放到桌上的暖窠,金粟放了兩隻乾淨杯子在桌上,和眾人一起退了出去。
 
孟國公夫人扶著女兒坐到臨窗的榻上,緊挨著她坐了下來,李小暖退了半步,又往後退了半步,笑著說道:
  
“夫人先陪王妃躺一躺,我過去看看清心湯去。”
  
孟國公夫人轉過頭,感激的看了眼李小暖,連聲答應著,忙又轉回頭,又是擔憂又是恨恨的看著女兒。
  
李小暖放重腳步,退出暖閣,關上了門,剛轉身走了兩步,就聽到暖閣暴出陣淒厲的哭聲,李小暖頓住腳步,微微側著頭,凝神聽著暖閣裏含糊斷續的厲聲反詰,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我讓,你也讓我讓!為什麼都是我讓?為什麼都要我讓?她們怎麼不讓讓我?都要我退一步?我要識大體,我要大度,我要體諒,我要替別人想,連他的丫頭,都要我識大體,要我體諒,她一個奴婢,憑什麼?到底誰體諒誰?憑什麼?”
  
一迭連聲的反問怒斥頓了頓,孟國公夫人的話語只是一片嗡嗡聲,李小暖正要離開,孟氏尖利的聲音夾著哭聲,又響了起來,
 
“不過一死,不過一條命!我不怕他!我不怕!我就這樣了,我就是這樣!他能把我怎麼樣?他還能把我怎麼樣?!不過一條白綾!我不怕!死就死了!你說我嫁得尊貴,這是哪里的尊貴?!哪里尊貴?他要我讓這個,讓那個!你要我讓著這個、讓著那個,他怎麼不讓她們讓讓我?我是正妃,我是主子!為什麼不是她們讓我?!你怎麼不讓她們讓讓我?!憑什麼都是我讓?我是王妃!是皇家的媳婦!我為什麼要讓?我為什麼要巴結她?我為什麼要陪小心?憑什麼?憑什麼??”
 
李小暖輕輕歎了口氣,示意玉扣帶著人守在臺階下,自己帶著蟬翼,徑直回去花廳了。
  
憑什麼?是啊,憑什麼都是自己處處讓著別人,憑什麼別人不能讓著自己一回,這話,那久遠的上一世,她也咆哮過,那有什麼用?該讓不該讓的你都得讓,其實也沒有什麼憑不憑,讓不讓,你以為你讓別人,焉知別人不是正在讓著你?越尊貴的人,要包容的東西越多,那皇上,是天下最不能恣意而為的人,那皇家的媳婦,是天下最難當的媳婦,若說恣意,倒是乞丐更爽快些。

李小暖回到花廳,洗兒禮已經結束了,幾個婆子一起抬著滿滿的放著各式添盆禮,已經是只有東西沒有水的大木盆,吃力往花廳外抬去。李小暖轉到老太妃身邊,阿笨興奮了半晌,已經困倦的呼呼睡著了,李小暖上前接過阿笨,笑著說道:
  
“讓奶娘抱著他到旁邊的暖閣裏睡吧,他一天比一天重,抱長了胳膊痛。”
 
老太妃滿心不舍的鬆開阿笨,由著李小暖抱著交給奶娘,抱到隔壁暖閣裏睡覺去了。

程敏盈和程敏清姐妹兩個讓著眾人入了座,指揮著眾丫頭婆子流水般上著菜肴,在花廳裏擺開了宴席。

外院裏,平安忙得一頭一身的汗,從接了皇上旨意後,先是周景然上門道賀,嚷著一定要跟舅舅討擾杯水酒喝,程恪跟著周景然趕了回來,沒多大會兒,國子監祭酒鄭大人帶著鄭季雨也到了王府,跟著起哄,一定要討杯水酒喝,汝南王高興的哈哈笑著,一迭連聲的吩咐著平安,把他收了十幾年的那幾壇陳年老窖抬出來,一醉方休。

說話間,敏王帶著幾個小廝,姍姍而至,程恪剛讓著敏王進了正廳,隨雲先生的車子進了門,在影壁後下了車,連聲叫著程恪,熟門熟路的往正廳找去,程恪急忙迎出來,長揖見著禮,
  
“先生來了,快請進。”

周景然和周景敏也跟著迎出正廳臺階,鄭季雨也急忙跟了出來,隨雲先生上了臺階,拱手和周景然等人見著禮,點著程恪說道:
  
“你父親呢?”

汝南王和鄭大人笑著迎在正廳門口,隨雲先生沖鄭大人揮著手,
  
“先等我討了債,咱們再說話。”
  
說著,隨雲先生緊走兩步,上前捉住汝南王的手,點著他問道:

“當初你答應我的事,竟忘了不成?我可等了你一個月了,竟半分動靜也沒有,欠我的債,可是賴不得!”
  
汝南王哈哈大笑著,

“我是替你著想,你倒抱怨!你真要收了我那孫子做弟子,往後咱們可不能再平輩論交!你可要想好了!”
  
“那些俗禮,理他做甚!我就說你資質有限,是個愚鈍的俗人!你那媳婦兒,可是那位的忘年小友,你這輩份怎麼個論法?”

隨雲先生毫不客氣的反詰道,汝南王打了個呵呵,轉身吩咐著小廝,
  
“快去,把我前天剛得的那包明前玉泉茶泡上。”
  
說著,回身拉著隨雲先生,

“我這個俗人前兒得了點不俗的茶,你且嘗嘗,你肯收了我那孫子做弟子,我求還求不來呢,就是孩子還小呢,你要教導,也得耐著性子等上幾年。”
  
“也不用等幾年,這孩子從小就跟著明師才好,這起點高了,往後學問才能做的高遠,等阿笨能說話了,就把他送到先生那裏聽教導去。”

程恪跟在後面,笑眯眯的接著說道,周景然挑著眉梢,‘撲’的笑出了聲,用摺扇捅著程恪,貼到他身邊,低低的問道:
  
“這是小暖說的?會說話就送去,拿先生當蒙師用?還是讓先生給她哄孩子呢?”

程恪回身瞄了他一眼,周景敏站在邊上,聽得清清楚楚,眨了眨眼睛,忍不住跟著笑出了聲,隨雲先生頓住腳步,回身用扇子敲著程恪的頭,
  
“你懂什麼?那做蒙師的,才真正不易!樹萬丈高樓之根基,你以為容易?”

“不容易不容易,必定不容易。”
  
程恪連聲附和著,上前殷勤的扶著隨雲先生坐下,接過小廝托過茶奉上,又給鄭大人奉了一杯,給汝南王奉了一杯,周景然抬手止住程恪,自己取了茶,笑著正要說話,外面管事稟報著,嚴相和湯相的車子已經到了大門口,程恪忙拎著長衫急步出去迎著了。

汝南王府門口的車子越停越多,相熟不相熟的各家聽了信兒、跟著風兒都來賀六品驍騎尉程瑞風的滿月之喜,嚷著要討杯喜酒喝,平安帶著滿府的管事,忙得腳不連地的安置著各處,午正一刻,在二門外花廳宴席開始之後一刻鐘,前院也擺上了宴席,熱熱鬧鬧的吃著汝南王府那些難得的陳年佳釀。

汝南王府直熱鬧了一整天,第二天一早,程恪和李小暖帶著阿笨,上車往福音寺看望唯心大師去了。

李小暖抱著阿笨,蟬翼隨侍在車上,幾個奶娘和嬤嬤跟著坐在後一輛車上,程恪騎著馬跟著出了城,就跳下馬,擠到了李小暖車上,李小暖只好打發蟬翼坐到後面一輛車上。
  
程恪攬著李小暖的肩膀,探頭看著呼呼大睡的阿笨,皺起了眉頭,

“這臭小子,也太懶了,一天裏頭,得有十個時辰是睡著的!這也太懶了!”

李小暖失聲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歎著氣解釋道:
  
“阿笨還小啊,一個多月的孩子,這已經算是勤快的了,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也是極正常的,孩子都是在睡覺的時候長身子的,要是睡不好,就長不出個子來。”

程恪試探著探出手指,小心的摸了摸阿笨的臉,李小暖轉過身,將阿笨往他懷裏遞了遞,
  
“你抱一會兒?”
 
程恪下意識的往後躲了躲,咽了口口水,
  
“不是說抱孫不抱子麼?”
  
“哼!”
  
李小暖惱怒的‘哼’了一聲,將阿笨塞到程恪懷裏,
  
“就這句話最混帳,偏你還記著,好好抱著。”
  
程恪忙接過阿笨,手臂僵硬的托在手裏,緊張的一動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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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4 16:52: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一章 心意

李小暖笑得倒在程恪肩上,伸手把程恪的手推靠到胸前,把阿笨在他懷裏放放好,
  
“你放鬆些抱著,多抱兩次就好了。”
  
程恪脖子僵硬的點了下,抱了沒多大會兒,就叫著李小暖,低聲說道:
  
“不行了,還是讓奶娘抱著吧,我這汗都出來了。”
  
李小暖轉頭看著程恪額角滲出的細汗,一邊笑一邊從程恪手裏接過了阿笨,程恪長長的舒了口氣,松泛著身子,看著李小暖建議道:
  
“你身子還沒恢復,讓奶娘抱著吧,這臭小子雖說不重,可軟軟的沒個提拎處,抱著太累。”
  
“那是你不會抱,坐著抱他不累,嗯。”
  
李小暖摸了摸阿笨的尿布,轉頭看著程恪,
  
“讓車子停一停,叫蟬翼過來,要給阿笨換尿布了。”
  
程恪答應著,將簾子掀起條縫吩咐了下去。
  
一路上停了四五次,快到正午,車子才進了福音寺,鄒嬤嬤一早就帶著丫頭、婆子,趕到寺後的小院子準備著一應要用的物什了,這會兒,正帶著幾個婆子,翹首等在山腳下,見車子過來,忙迎上去,引著車子徑直往寺後的小院去了。
  
進了院子,李小暖將阿笨交給奶娘,自己淨了手臉,和程恪一起去寺裏上了柱香,謝了空秀方丈的平安符,才回到院子裏,洗漱吃了飯。
  
阿笨吃飽了奶水,精神十足的吃著手,李小暖換了身衣服,穿了深紫底緙絲貂皮斗篷,抱著穿得厚厚的阿笨,和程恪一起準備往林間的院落去看望唯心大師。
  
程恪系好斗篷,轉頭看著李小暖懷裏的阿笨,
  
“我來抱他吧,要走小半個時辰,你哪里抱得動。”
  
李小暖想了想,小心的將阿笨遞到程恪懷裏,程恪緊張的張開五指托著用力舞著雙手的阿笨,按在了懷裏,按得阿笨嘴巴撇著就要哭出來,李小暖忙上前,掰開程恪的手,拉著他一隻手托著阿笨的屁股,一隻手松松的扶著頭,忙了半天,程恪才算松了口氣,
  
“這樣這樣,這麼抱著好些了,這臭小子還亂動,不動還好些!”
  
“他才一個月,哪里動得了?等到百天后,能翻身會轉頭了,才叫會動了呢。”
  
李小暖一邊笑一邊解釋道,看著程恪抱得似模似樣的了,拉了拉阿笨的小斗篷裹緊了,兩人一起出了門,轉個彎,進了林子。
  
兩人一邊低聲說著話,一邊緩步往林子深處的院落走去,程恪抱著阿笨,一路上挪著姿勢,遠遠看到院子時,程恪已經抱得很有些樣子了。
  
院子門大開著,一個中年白衣僧人雙手合什站在門內,帶著絲好奇看著程恪和程恪懷裏的阿笨,讓著三人進了院子,客氣的讓著程恪,
  
“這位施主,請到這門房間喝杯茶吧。”
  
程恪無奈的耷拉下了肩膀,李小暖伸手抱過阿笨,看著程恪低低的寬解道:
  
“那和尚就這麼個古怪脾氣,你就喝杯茶等等吧。”
  
程恪忙掃了眼中年僧人,中年僧人恍若不聞,面帶微笑的合掌立著,李小暖抱好阿笨,穿過院子中間的甬道,一路往裏進去了。
  
唯心大師的屋子,一如既往的溫暖異常,李小暖先把阿笨放到榻上,自己去了斗篷,把阿笨的斗篷去了,摸了摸阿笨的尿布,松了口氣,任他仰面躺在榻上手舞足蹈。
  
唯心大師隨意的坐到榻上,喝著茶,盯著活力十足的阿笨看了半晌,
  
“說起來,我已經有幾十年沒見過奶娃娃了。”
  
“嗯。”
  
李小暖坐到榻上,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兩口,唯心大師看夠了阿笨,才轉過頭,仔細的打量著李小暖,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氣色很好,聽說你給他起名叫阿笨?笨?”
  
“嗯,有什麼不對麼?”
  
李小暖放下杯子,疑惑的看著大師,大師搖了搖頭,
  
“你這思慮,是重了些,你這丫頭,說你思慮重,偏又看得極開,可這看開中,偏又憂慮重重,且放寬心。”
  
李小暖舒了口氣,

“大師,都說為母則強,有了孩子,思慮的自然不同,原本自己能看得開的,到孩子身上,未必看得開,做母親的爭鬥,不都是為了孩子麼?”
  
“你叫他阿笨,是教他惜福守份了?”
  
大師看著李小暖,直直的問道,李小暖歪著頭看著大師,
  
“不該這樣麼?”
  
大師看著李小暖,暢快的笑了起來,
  
“你是個極聰明的,果然這禍福相依,不管損誰成全誰,到底是天下百姓得了益處,天下百姓的益處,就是周家的益處。”
  
李小暖心頭微動,恍然若明,看著唯心大師問道:
  
“我記得大師提過一句,我不在天道之數,你看不清我的命?”
  
唯心大師垂了垂眼皮,算是應承了,李小暖轉頭看著阿笨問道:
  
“那他呢?他的命,大師能不能看的明白?”
  
唯心大師滿眼笑意的看著阿笨,點了點頭,李小暖舒了口氣,往前湊著問道:
  
“那好不好?喜福壽,占了幾個?”
  
大師眨了下眼睛,看著李小暖,失笑起來,
  
“你的孩子,哪有不好的?”
  
李小暖直起身子,想了想,長舒了口氣,點頭應道:
  
“我知道了。”
  
阿笨自娛自樂的玩了一會兒,哭了兩聲,被李小暖抱到懷裏就睡著了,唯心大師伸手撫著阿笨的頭,低聲感歎道:
  
“這嬰孩,總讓人心生溫暖。”
  
李小暖放下熟睡的阿笨,和唯心大師又說了一會兒話,就起身告辭了。
  
出來到了門房間,將熟睡的阿笨交給程恪抱著,兩人回到寺後的院子,也沒急著趕回去,歇了一晚,第二天辰正時分,才啟程趕回了汝南王府。
  
隔天,程恪先到蘊翠宮請了安,領了程貴妃的意思,第二天未正過後,李小暖帶著阿笨,進宮給程貴妃請安去了。
  
剛進蘊翠宮,阿笨就睡醒了,李小暖看著轉眼間透濕起來的尿布,手忙腳亂給他換著尿布,程貴妃揮手摒退了就要上前幫忙的女官,親自上去幫著忙,給李小暖遞著熱帕子,乾淨尿布,看著李小暖手勢熟練的給阿笨換好尿布,重又乾乾淨淨的裹了起來。
  
李小暖裹好阿笨,舒了口氣,把他放在榻上,程貴妃忙伸手抱了過去,看著笑得開心不已的阿笨,仔細看了看,又轉頭仔細看著李小暖,笑著說道:
  
“我看阿笨這眉眼倒是象你多些,你看看,這眼神多清亮,讓人看了就喜歡。”
  
李小暖探過頭,看著阿笨笑著應承道:
  
“我覺得也是,老祖宗說阿笨的眉毛象她,看著就英氣!”
  
程貴妃挑著眉梢,仔細打量著阿笨的眉毛,驚訝的感歎起來,
  
“你別說,還真是象!我小時候就常聽母親抱怨,說她就眉毛生得好,偏我和哥哥沒一個隨她的,小恪那眉毛也不象,阿笨這眉毛,竟跟母親一個模樣,也怪不得母親當成心尖子疼著。”
  
阿笨在程貴妃懷裏揮著胖手,努力抓著程貴妃耳上掛著的碧玉珠子,李小暖擔心不已的緊盯著,唯恐他抓著碰著程貴妃哪一處。阿笨努力了半晌,不是抓偏了,就是被李小暖不動聲色的撥開,撇著嘴就要哭出來,程貴妃笑了起來,轉頭看著李小暖,
  
“這孩子跟小景小時候一個脾氣,就喜歡抓人頭上戴的東西,我記得有一回,小景一把揪住我耳上的珠子,勒得耳垂上血珠都滲出來了,奶娘的耳朵也不知道被他揪破了多少回,就沒個好的時候。”
  
李小暖忙站起來,伸手接著阿笨,
  
“阿笨現在也這樣,從他能揪住東西起,我就沒敢戴過這些東西了,娘娘,還是我來抱吧,萬一?”
  
程貴妃笑著止住李小暖,示意女官幫她去了耳墜子,李小暖不安起來,
  
“娘娘,”
  
“你坐,前兒孫氏帶著世清進來請安,那孩子搖搖晃晃的竟會走路了,就是膽子小,這日子過得也真是快,一轉眼,小孫子也都滿地跑了。”
  
程貴妃感慨起來,兩人正說著話,外面內侍高聲稟報著,皇上進了蘊翠宮,李小暖急忙上前接過阿笨,程貴妃站起來,稍稍理了理衣服,示意李小暖跟著自己迎了出去。
  
皇上已經進了院子,李小暖抱著興奮的阿笨跪在地上,想磕頭,卻磕不下去,皇上笑著示意女官,
  
“快扶起來,朕的驍騎尉就不用見禮了。”
  
程貴妃失聲笑了起來,李小暖抱著阿笨站起來,恭敬的垂著眼簾,跟在後面進了殿內,皇上在榻上坐了,興致十足的伸出手吩咐道:
  
“來,讓我抱抱,這小傢伙精神的很麼。”
  
李小暖忙將阿笨遞給了程貴妃,程貴妃抱著阿笨遞給皇上,笑著警告道:
  
“皇上可要當心了,阿笨力氣大得很。”
  
阿笨被皇上抱的不大舒服,有些著急起來,蹬著腿,用力想往外撲,卻不知道這力往哪里用才好,乾脆的一頭撞到了皇上臉上,張開嘴,帶著滿嘴黏乎乎的口水重重的啃在了皇上臉上。
  
李小暖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皇上卻被阿笨啃得哈哈大笑起來,
  
“看看,這小傢伙親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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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輪回

程貴妃瞄了李小暖一眼,伸手就想抱過阿笨來,

“你看看這孩子,親就親了,還親的皇上一臉都是口水,皇上累了一天了,我來抱他吧。”

“不用不用,這小孩子就是可人疼,你沒聽人說,上了年紀的人,能得嬰孩喜歡,可是福兆。”

皇上抱著阿笨沒有鬆手,程貴妃只得接過女官奉上的溫溫的濕帕子,小心的給皇上拭著臉上的口水,阿笨大約覺得味道不錯,兩隻胖手揮舞著,難得準確無比的揪在了皇上臉上,張著嘴還想繼續咬,只是自己沒有法子撲過去,李小暖擔心吊膽的看著揪著皇上臉皮的阿笨,害怕他那極薄卻極利的指甲劃破了皇上的臉,萬分擔心著卻也無可奈何。

阿笨興奮異常的不停的蹬著腿,皇上抱了片刻功夫,雙手微微有些顫抖起來,李小暖的心沉沉的往下墜去,程貴妃不露聲色的伸手接過阿笨,笑著說道:

“你看看這孩子,剛還想睡覺,一看到皇上,就興奮成這樣了,皇上可不能再抱著他了,不然這小胳膊要舞得掉下來了。”

皇上哈哈笑著,伸手輕輕擰了擰阿笨胖胖的面頰,

“這孩子看著就是個憨厚的實誠孩子,不象小恪那個滑頭小子,往後長大了,肯定比他爹強!”

皇上一邊說著,一邊轉頭看著四周,一眼看到東牆下高幾上放著的一把羊脂玉如意,用手指著示意女官拿過來,接到手裏,遞給了李小暖,

“這是賞給朕的驍騎尉的,取個好兆頭吧。”

李小暖忙跪倒,舉著雙手接過,替阿笨謝了賞,程貴妃留神著皇上的神情,見他高興之後,臉上的倦色已有些掩不住,抱著阿笨站了起來,李小暖忙上前將玉如意塞在阿笨懷裏,小心的連阿笨帶玉如意抱住,笑著曲膝告退道:

“皇上,娘娘也該歇著了,妾告退。”

“去吧,阿笨也該餓了,空了再帶阿笨來玩。”

程貴妃把玉如意往阿笨懷裏塞了塞,笑著說道,李小暖恭敬的退出殿門,蟬翼上前,小心的取了玉如意捧著,李小暖舒了口氣,抱著阿笨出了蘊翠宮,到宮門口上車回去了。

晚上程恪回來時,阿笨已經被奶娘抱到廂房歇著去了,李小暖已經沐浴洗漱,換了家常半舊衣服,光著腳半躺在床上看著帳冊子,見程恪掀簾進來,忙扔了手裏的帳冊子,拖著鞋下了床,一邊幫他去著外面的斗篷,一邊笑著說道:

“你身上有酒氣,要不要喝碗醒酒湯?”

“不用,陪小景喝了幾杯,沒多喝,你身子還沒恢復好,下次不要等我,早點睡吧,這幾天我事情多。”

“嗯,”

李小暖似是而非的答應著,推著程恪進了淨房,

“你先去沐浴,我還有話和你說呢。”

程恪答應著,不大會兒,沐浴乾淨,散著頭髮,換了身白綾衣褲出來,跳到床上,舒服的伸展著身子,伸手攬過李小暖,

“說吧,要和我說什麼話。”

李小暖伏在程恪胸前,用手支著腮,歎了口氣,低聲說道:

“今天從宮裏回來,我心裏就一直難受的很。”

程恪猛的抬起頭看著李小暖,緊張的問道:

“出什麼事了?”

“沒事,沒出事,好好兒的,皇上不是還賞了柄玉如意給阿笨,是我自己心裏難受。”

李小暖又重重歎了口氣,臉趴在程恪胸前,仿佛自言自語般說道:

“皇上老了,老得都抱不動阿笨了,阿笨咬他,他也高興的不行,他說嬰孩喜歡他是福兆,我知道他的意思,人家都說,嬰孩喜歡長壽的老人,皇上自己害怕呢。”

程恪神情凝重的聽著李小暖的囈語,慢慢半坐起來,拉過只枕頭墊在背後,伸手攬著李小暖,低頭吻著她發間,低低的說道:

“小景今天也傷感的很,皇上就命太醫院就封了脈案,這大半年,小景也沒法子問到皇上的病情,可皇上,身體很不好,連貴妃也不知道皇上到底病的如何,只是。”

程恪歎了口氣,聲音壓得更低,

“入了冬,宮裏老參的用量越來越大,小景難過的很。”

李小暖伏在程恪懷裏,兩人沉默了半晌,程恪抬手撫著李小暖的頭髮,低聲安慰著她,

“別想那麼多,生老病死,誰也躲不過,皇上也躲不過,沒事,一代代的,都是這麼過來的。”

李小暖歎了口氣,沉默著傷感了半晌,直起身子,摸索著從枕頭旁抓起剛才看的帳冊子,胡亂翻著說道:

“我剛算了算帳,我手裏現如今一共有兩百多萬兩銀子,我想都拿出去買糧屯糧去,今天我問了平安,他說莊頭們說到現在,風水都好,看樣子,明年能是個豐年,這樣最好,咱們先從北地買起,把能買的糧都買過來。”

程恪眨了眨眼睛,看著李小暖,突然把頭埋在她發間,肩膀聳動著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兒,才摟著李小暖,一邊笑一邊說道:

“你真真是,真是,叫我怎麼說你,這麼傷心著還不忘了盤算這些,你買這些糧食,是準備到時候拿出來做軍糧,還是準備到時候賣給小景賺大錢?”

“當然是賣了!給他做軍糧,那還不如這會兒直接把銀子給他,還能省份心呢!賺了這筆銀子,古家,大姐姐、二姐姐,還有咱們四家分一分,往後就收手不做大生意了,真到了新朝,咱們還是萬事小心的好,這做生意,最容易讓人家生出事來。”

李小暖認真的說道,程恪想了想,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點著李小暖的額頭,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哪里躲得開?你也別總想著躲,真有事,躲也躲不過,咱們家這麼些年,什麼樣的風雨沒經歷過,都是闖過來的,可不是躲過來的,到底是小女人,再說,小景從小和我一起長大,他知道我,我也知道他,你就放寬心,有我,不會讓你吃了虧。”

“還有阿笨,”

李小暖低聲嘟嚷了一句,程恪伸手拿過她手裏的帳冊子,扔到床下,攬著她躺下,

“阿笨是程家嫡長孫,他得學會不讓自己吃虧才行,長大了,還得護著家人,阿笨若是女兒,我就護著她,一輩子不讓她吃虧。”

李小暖攬著程恪,歎了口氣沒有接話,他說的是正理,阿笨以後得學會護住自己,再護住別人。

快進臘月的時候,古雲姍帶著硯兒過來看望李小暖和阿笨,程絮儀也正在廂房裏對著阿笨念三字經,硯兒給李小暖見了禮,就急急的奔進廂房,和程絮儀一處,逗著阿笨玩兒去了。

古雲姍從隨身的包袱裏取了本薄薄的帳冊子出來,翻了翻,推給李小暖,

“今年生意做得可比原先想的好,這是本粗帳,你先看看,咱們怎麼給顏家報帳?”

李小暖將帳冊子推回去,

“照實報,顏家樹大根深,能長長遠遠的和他們做生意,才是真正的好事,這樣的小手腳做了只有壞處,不貪小利才能賺大錢。”

“倒是我著相了。”

古雲姍取回冊子,笑著說道:

“那我回去就把這帳理一理,讓顏家大掌櫃帶回去。”

李小暖笑應了,揮手摒退屋裏侍候的丫頭婆子,站起來從里間取了只小小的楠木匣子過來,把匣子推到古雲姍面前,低聲說道:

“這裏頭是五十萬兩銀票子,你拿去,今年咱們的紅利也都不要分了,合到一處,除了留下日常生意用度,旁的,都留著秋天收糧。”

古雲姍驚訝的看著李小暖,李小暖垂著眼簾思忖了片刻,含糊著說道:

“你別管那麼多,過了年就開始收拾好存糧的地方,那糧食收來,若存不好,一個月就能爛得不能吃了,反正咱們自己有糧食行,你去找孫掌櫃,讓他尋兩個真正老成懂行的師傅給你,我記得二姐姐有個莊子,就是京城邊上,收成一直不好,把那個莊子借過來,修了做存糧的地方,再尋處離京城近的地方就差不多了。”

“嗯,我也有個莊子,離城裏只有十來裏路,把那處也騰出來做存糧的地方。”

古雲姍思量著答應著,李小暖抬頭看著她,低聲交待道:

“這事悄悄的做,別跟人提起,收糧的時候,多找幾家糧食行,買中下品糧食就行,不必買上等的。”

古雲姍答應著,皺著眉頭看著李小暖,李小暖舒了口氣,

“大姐姐別多擔心,我不過聽府裏的管事說,明年必是個豐年,想著有豐必有歉,收些糧食備著荒年賺些銀子罷了。”

“我不問你這緣由,你跟老祖宗一樣,凡事想的能遠到幾年、十幾年後,你說了我也不懂,你放心,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糧食要多收,風一絲不能透。”

古雲姍看著李小暖,爽快的說道,李小暖笑著連連點著頭,

“就是這樣!”

古雲姍頓了頓,看著李小暖,低聲說道:

“前兒福清長公主托程家大姐姐捎了話,也想讓我幫著管鋪子,我含糊沒敢應,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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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各有想頭

李小暖低頭仔細想了想,抬起頭,看著古雲姍建議道:
  
“我的意思,還是不接的好,福清長公主的為人且不說,你幫程家大姐姐管鋪子,那是托著親戚的情面,不過是姐妹間彼此幫忙罷了,旁人倒說不出什麼來,若是接了福清長公主的鋪子,算什麼?福清長公主又是個目中無人的,難保不把你當成門下的管事婆子使喚看待,你如今身份低,就更要自重才是,你說呢?”
  
古雲姍舒了口氣,連聲贊同著:
  
“我也是這個意思,就是擔心著這麼回絕了,怕得罪了福清長公主。”
  
“福清長公主那裏,也沒什麼好得罪的,再說,得不得罪,也不在這上頭。”
  
李小暖淡淡的說道,古雲姍看著李小暖,也不多問,一邊笑一邊點頭答應著。
  
送走了古雲姍,李小暖獨自坐在東廂榻上,思量了半晌,吩咐蘭初遣人叫了朝雲和冬末進來,拿了三十萬兩銀票子給了兩人,仔細的交待了兩人,往京郊一帶週邊些的地方多跑幾個州縣,去收明年的糧食,德福樓這兩年一直在京郊一帶預收糧米,今年量雖說大些,若不細細查算,倒也覺不出什麼異常來。
  
景王妃孟氏自從阿笨滿月禮那天回去後,就一直病著,進了臘月,病還是不見好,李小暖隔十天遣人過去問候一趟,刻板周到的盡著禮儀之道,老太妃連問了兩回,竟還是病著,眉頭就擰到了一處,
  
“這是什麼個理兒,這病個三天五天,掩個臉也就過去了,還真準備這麼長病下去?這是要病給誰看呢?!”
  
“老祖宗!”
  
李小暖忙往老太妃身邊挪了挪,拉了拉她,低聲勸道:
  
“老祖宗,您看您這脾氣,又上來了不是,雖說景王爺不是外人,可那到底是皇室之家,再說了,這事也是人家的家事不是,就是管,還有姑母呢,姑母做事,您還信不過不成?您是上了年紀的人,犯不著再為這些的小事煩心去,您還是多看看您那重孫子吧,前兒泡了那藥水,我怎麼看著身上像是起了幾個小紅點呢。”
  
老太妃著急起來,
  
“快抱來我瞧瞧!哪里起紅點了?一早上怎麼也沒人跟我說一聲?這奶娘也不太經心了!”
  
李小暖忙起身抱過阿笨,褪下阿笨的一隻袖子,指給老太妃看著那胖胳膊上的幾個隱約的紅意,老太妃長舒了口氣,點著李小暖訓斥道:
  
“你也是一驚一乍的,這哪叫紅點?明明是衣服硌著了!這當娘的,就是細心太過!連你也這樣!”
  
李小暖眯著眼睛笑著聽著訓,要不是這紅點,這會兒還糾纏著景王府裏那些破事呢。
  
入了臘月,程恪更加忙碌起來,天天回到清漣院,都已是酉末往後了,李小暖每天晚上看著阿笨睡下,看著書等他回來。
  
臘八前一天,從早上起,京城就飄起了鵝毛大雪,下午回來,李小暖興致十足的抱著阿笨看了半天雪才回去屋裏,程恪遣人傳了話,說要回來吃飯,晚上果然回來的比往常早了不少,李小暖陪著他吃了飯,又進去看了一遍睡著了的阿笨,才出來坐到廂房榻上,慢慢做著針線,程恪揮手摒退屋裏侍候的丫頭婆子,笑吟吟的低聲說道:
  
“周世遠病了。”
  
李小暖手裏的針呆了下,抬頭看著程恪,程恪挑了挑眉梢,眯眯笑著接著說道:
  
“腎水有損,小小年紀,就傷了腎水,這事,太醫院可不敢不報,回來就把脈案送呈御覽了,皇上生氣的很,讓貴妃把誠王妃叫進宮裏訓斥了一頓。”
  
李小暖疑惑的看著程恪,慢吞吞的問道:
  
“真是腎水虧了?”
  
“就算是吧,他那個樣子,就算今天不虧,反正明天也是要虧的。”
  
李小暖舒了口氣,低下頭,繼續慢慢做著針線,皇上既然知道了,必是要處置的,不管如何處置,對周世遠,遠著看都沒有什麼害處,只要周景然不在中間順水推舟
  
她要說的,早就說過了,別的也管不了了。

程恪看著李小暖,等著她再往下問,見她靠著靠枕,悠悠閑閑做起針線來,咽了口口水,只好自己接著說道:
  
“貴妃跟皇上提議了,周世遠也是自小跟著誠王在軍中長大的,倒不如讓他到南邊歷練幾年,小景和我這個年紀的時候,比他還荒唐,不就是到南邊軍中幾年,回來就變了樣,皇上答應了,誠王妃也贊同的很,只等誠王回來,說一聲罷了。”
  
李小暖歪頭看著程恪,程恪眨了兩下眼睛,立即恍悟過來,急忙擺手解釋道:“貴妃不過那麼一說,我和小景何曾?小景是個風流性子,我何曾荒唐過?!沒有的事!貴妃說的是小景,你也知道,我不過陪著小景!”
  
“貴妃不過那麼一說,  

程恪舌頭打起了結,李小暖斜睇著他,
  
“誠王必是求之不得。”
  
程恪怔了下,暗暗舒了口氣,急忙點著頭,
  
“他有他的想頭,可不是這樣!各人有各人的打算,我和小景想了好幾天,才想出這麼個四角俱全的法子。”
  
漫天的雪花中,誠王妃的車駕出了靖北王府,緩緩往誠王府回去了。
  
誠王妃面色疲倦的靠在溫暖的車子裏,半閉著眼睛,長長的舒了口氣,都說福禍相依,世遠這會兒生了這病,是禍更是福,南邊軍中,她照應不到,別人的手也一樣伸不到,那個不成器的東西沒人照應,也沒人禍害,吃些苦頭,能懂些事也說不定。
  
周婉若仔細的看著母親,從暖窠裏拎出茶壺,倒了杯茶遞了過來,
  
“母親喝口茶吧。”
  
誠王妃睜開眼睛,憐惜的看著懂事的女兒,接過杯子,慢慢喝了兩口,歎息著低聲說道:
  
“都是菩薩保佑,你哥哥去南邊歷練幾年,多吃些苦頭,別再這麼荒唐下去,我就滿足了。”
  
“母親放心,這回哥哥必定能改好了,程家老祖宗和外祖母一樣,是女中豪傑,只要她肯答應,就必是肯那麼做的,那個世子妃,我看著她就覺得歡喜,照絮儀說的那些,也是個良善的,說不定哥哥這事,就是程家幫了忙呢,畢竟是貴妃提的話,外祖母和程家老祖宗可是至交。”
  
周婉若話語有些零亂的寬解著母親,誠王妃直起身子,伸手撫著周婉若的鬢角,
  
“你哥哥若有你一半懂事,我還愁什麼?!但願吧。”
  
“母親放心,人家不都說,兒子總比女兒懂事晚麼,哥哥沒有壞心眼,就是人直了些,這回肯定能改好,母親放心,哥哥往後必定是個出息的。”
  
周婉若往前挪了挪,摟著母親,半是撒嬌半是寬慰的勸著母親,誠王妃伸手摟住女兒,愛憐的拍著她,臉上浮出層暖暖的笑意來。
  
“母親什麼時候去林府?”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周婉若低低的問道,誠王妃臉色微凜,沉默了片刻,低低的交待道:
  
“林家的事,先不要提起,西院那個狐狸精,哪怕聽到一字半句,都能猜出這中間的意思來,你父親萬事聽她調停。等過了年吧,你父親走了,咱們再辦林家這事,無論如何,不能再讓林懷君跟你哥哥一處去南邊!那也是個禍害!”
  
臘月中,誠王帶著周世新,風塵僕僕的趕回了京城,進宮見了皇上,正趕著皇上心情不好,拎著周世遠的脈案砸在誠王頭上,劈頭蓋臉一通臭駡,末了,直截了當的宣佈了對周世遠的安置,發去南邊軍中歷練幾年。
  
誠王被罵得頭暈腦漲的正惱怒無比,聽了皇上的安置,滿腔惱怒頓時拋到了九霄雲外,只緊繃著臉,不敢露出半分喜色來,打發周世遠去南邊軍中,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安排!
  
周世遠的過錯,被誠王輕描淡定的訓斥了兩句,也就過去了,誠王用心挑了三四十名心腹能幹的侍衛,準備讓周世遠帶著,往南邊軍中歷練一番去。
  
誠王妃冷眼旁觀,萬事只隨誠王安置,卻悄悄進宮求了程貴妃,將周世遠啟程的日子,定在了二月中,在誠王離開京城一個月後。
  
祭灶日前一天,金志揚憔悴不堪的趕回了京城,到禮部交還了欽差關防印信,就告了病,主官半句多話不問,一口答應下來,熱情的吩咐他“只管回去好好養病,總是身子最要緊。”
  
金志揚回到府裏,心灰意冷的閉門不出,鄒氏抱著孩子來了無數回,金志揚冷漠的仿佛不認識般,連聲通傳也不讓人報給他,鄒氏絕望的抱著瘦弱的兒子,橫了心,說什麼也不肯再回去,長跪在金家大門前,聲言若不讓她進府,就抱著孩子跪死在金府門前,跪了大半天,事情眼看著要鬧大了,金家到底理曲,只好接了鄒氏進府,找了個偏遠的院落,冷漠的將她們娘倆安置了下來。
  
祭了灶,李小暖忙得幾乎沒有空閒,老太妃每天一大早過來清漣院,將阿笨搬到瑞紫堂去看護著,王妃的日程也跟著調整,每天一大早,掐著時候趕到瑞紫堂,和老太妃一處看著阿笨,晚上再把阿笨送回清漣院,眼看著孫子歇下了,才放心的回去正院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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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又是除夕

除夕那天,程恪總算閑了一天下來,早上起來,也不肯出去,只在院子裏活動著拳腳,李小暖抱著阿笨出來,站在簷廊下看著練著拳腳的程恪,阿笨兩眼盯著程恪,興奮的拼命舞著手臂,這幾天,他學會了抬頭翻身,早了這麼幾天,老太妃就得意非凡,王妃更是興奮,阿笨自己也新奇的不行,抱著時就一定要豎著抱才行,頭扭來扭去,片刻不閑。
  
程恪練了趟拳,收了式,接過小丫頭捧著的熱帕子拭了拭臉上的汗,走到李小暖和阿笨面前,湊過去,虎著臉嚇著阿笨,
  
“你這是什麼招式?啊?”
  
阿笨興奮的咯咯笑著,雙手極俐落的揪住了程恪的耳朵,蹬著雙腿,用力往外扯著,程恪大叫起來,
  
“臭小子,你給我鬆手!”
  
程恪越叫,阿笨越興奮,笑得滴著口水,更加用力的扯著程恪的耳朵,李小暖抱著阿笨,往上舉著他,幫著他去扯程恪的耳朵。
  
老太妃轉進垂花門,徑直穿過院子上了正屋的臺階,阿笨看到她,鬆開程恪的耳朵,蹬著雙腿撲了出去,老太妃也顧不上訓斥程恪,忙上前接過阿笨,連連親了幾口,笑得不見眼睛,
  
“我的阿笨噢,就是跟老祖宗親!”
  
程恪揉著耳朵,惱怒的盯著老太妃懷裏那個活潑的過分的小東西,見他身子扭來扭去仿佛又在尋找自己,急忙往後退了兩步,這打不得罵不得的小東西,還是躲著些好。
  
老太妃接走了阿笨,李小暖穿了斗篷,和程恪一同出了門,從這會兒開始,她和程恪都得一直忙到明天下午。
  
程府的年夜飯仿佛比往年更加喜慶,人才剛到了一半,老太妃就抱著阿笨,王妃緊跟在後,進了寬闊的花廳。
  
花廳裏頓時亂成一團,正三三兩兩說笑著的女眷們忙亂緊張的見著禮,老太妃面帶笑容,和大家點頭還著禮,眾人卻被她笑得手足無措,一時反應不過來。
  
李小暖上前引著老太妃和王妃,到了北邊上首的桌子邊,侍候著老太妃坐下,幾個早到的老太太們早就恭立在一旁,陪著笑見著禮,老太妃心情極好的讓著眾人,
  
“都坐都坐,坐下說話,咱們上了年紀,不講究那些虛禮。”
  
幾個老太太拘謹的落了座,李小暖瞄著周圍,走到老太妃身邊,笑著說道:
  
“老祖宗,您也太寵著阿笨了些,這裏哪是他坐的地方,我抱他過去吧。”
老太妃剛攬著阿笨在自己腿上坐下,伸手推開李小暖,
  
“你去忙你的,阿笨交給我和你母親就行,去吧去吧。”
  
李小暖笑著退後半步,旁邊的幾位老太太都是精明的過來人,這話題就圍著阿笨提了起來,你一句我一句誇個不停,老太妃眉飛色舞,心情和興致一下高漲到了十二成。
  
李小暖遠站著看了片刻,舒了口氣,也不管站在旁邊、不知道在侍候誰的王妃,逕自往別處忙著去了。
  
顧二奶奶從程憫海走後,就一直病著,二少奶奶齊氏衣履鮮亮的走在前頭,後頭跟著顯得有些遲疑畏縮的大少奶奶趙氏,一起轉進月亮門,往花廳進來。
  
李小暖上前半步迎著兩人,笑著往裏讓著,
  
“外頭冷,兩位嫂子快到裏頭坐,琦兒和琝兒哥幾個沒過來?”
  
“琦兒咳著呢,琝兒也有些氣喘,就沒帶過來,少夫人這麼忙,還記著他們哥兒幾個。”
  
齊氏親熱的客氣著,趙氏有些緊張的陪著笑,竟曲著膝見起禮來,李小暖忙不動聲色的伸手挽住她,親熱的引著兩人往裏面進去,
  
“今年老祖宗高興,一早就到了,我帶你們過去給老祖宗請個安吧。”
  
齊氏身子輕輕頓了頓,趙氏卻一下子頓住了腳步,拖著李小暖腳下也恍了下,趙氏緊張的看著齊氏,齊氏看著李小暖,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李小暖笑著低聲說道:
  
“遠遠見個禮吧,那是祖母,可不能失了禮數。”
  
齊氏感激的看著李小暖,點了點頭,趙氏咽了口口水,悄悄掙脫李小暖的手臂,往齊氏身後躲了躲,跟著兩人,往老太妃處走去。
  
李小暖引著兩人,在離老太妃十來步的地方,兩人就站住了,李小暖走到老太妃面前,仔細打量著老太妃的神情,笑著稟報道:

“老祖宗,二房媳婦趙氏、齊氏給您請安來了。”
  
老祖宗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了下,轉過頭,盯著緊張的曲膝見禮的齊氏和畏縮在齊氏身後的趙氏,挑剔的上下打量了一會兒,不知道想起什麼來,又轉頭將李小暖上下打量了一番,抬了抬下巴,
  
“走近點讓我瞧瞧。”
  
齊氏和趙氏緊張的往前挪了兩步,頓了頓,又挪了兩步,老祖宗似有似無的‘哼’了一聲,慢吞吞的說道:
  
“倒也算齊整,下去吧。”
  
齊氏和趙氏如蒙大赦,退後幾步,急忙遠遠的找了個角落坐著去了。
  
李小暖暗暗舒了口氣,老太妃這心魔算是散盡了。
  
今年除夕宴的百戲和煙火也比往年熱鬧許多,阿笨不過興奮了小半個時辰,宴席剛剛開始沒多大會兒,就呼呼大睡了,老太妃吃了幾道菜,就起身回去了。
  
李小暖看著各處,散了宴席,一一送了各家女眷回去,齊氏拖著趙氏,一直磨蹭到最後,見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拖著趙氏走到李小暖面前,為難的笑著,
  
“少夫人,您看您有沒有空?我和嫂子就跟您說幾句話。”
  
李小暖忙轉身示意著蘭初,讓她先看著,自己引著齊氏和趙氏,坐到了花廳凹進去的一處,蟬翼跟進來奉了茶水,悄悄退到旁邊垂手守著,齊氏松了口氣,往李小暖這邊挪了挪,也不理會只顧緊張不安的趙氏,低低的說道:
  
“少夫人也不是外人,這事,也就能跟少夫人說說,說起來真是丟人!”
  
趙氏忙跟著點著頭,齊氏歎了口氣,接著說道:
  
“少夫人也知道,從去年三弟去了南邊,母親的身子就沒好起來過,天天不是哭就是罵,一家子人,沒她不罵的,連幾個孫子也罵,這前幾天,眼看著快過年了,又開始鬧騰著要去南邊找三弟去,你說這不是說胡話麼?”
  
李小暖抿著茶,認真的聽著,趙氏推了推齊氏,低低的嘀咕道:
  
“你別說這些沒用的。”
  
“這怎麼是沒用的?我不說,少夫人哪能知道咱們家這些事?”
  
齊氏推回趙氏的手反駁道,趙氏嘴唇動了動,沒敢再接話,齊氏轉頭看著李小暖,
 
“這也算是個因,我們老爺,少夫人也知?少夫人不知道,也是個……唉,都說子不言父過,他也是太丟人了些,自從母親病倒,他一趟不過來看看不說,隔天就說身邊沒人侍候不行,收了個丫頭,這也算了,可不過半個月光景,他院子裏的丫頭,只要略平頭正臉的,竟都被他收用了一遍!嚇得我和嫂子都不敢讓丫頭往他那院子裏去。”
  
李小暖捧著杯子,一口茶堵在喉嚨間,半晌才咽下去,趙氏仿佛是自己做了羞愧之事般扭過頭,齊氏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既然說開了,也不怕少夫人笑話,這跟瘋了一樣,上個月,嫌家裏的丫頭不好,找了人牙子,足足花了五千兩銀子,買了兩個丫頭回來,從買了這兩個丫頭回來,家裏就沒消停過,隔天他就讓全家人稱大姨奶奶和二姨奶奶,這也算了,那兩個丫頭,竟是鬧家星托生的,每天不是嫌衣服料子不好,就是嫌飯菜咽不下去,要不就是嫌丫頭們侍候的不好,打雞罵狗,直鬧的人犬不甯,少夫人,您看,那兩個,都是長輩,鬧成這樣,這日子且不說,孩子們耳聽目睹,往後得學成什麼樣?我和嫂子一想起這個,就急的睡不著覺,少夫人,您給想想法子吧。”
  
李小暖睜大眼睛看著齊氏,一時無語起來,這事,她能想什麼法子?趙氏也是滿眼焦急信賴的看著李小暖,李小暖放下杯子,轉頭看著兩人,苦笑著攤著手,齊氏拉著趙氏站起來,就要跪下去,李小暖急忙拉起兩人,情急之下,倒也生出個餿主意來,
  
“得讓我想想不是,別急,先坐下。”
  
李小暖拉著兩人坐下,仔細想了想,低聲說道:
  
“二奶奶要去南邊找三少爺,也沒什麼不能去的,南邊總是咱們的老宅,回去養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
  
李小暖理了理思路,笑著說道:
  
“這一回去養老,可就遠了,這百年之後的事,總要先做好了再走,這家總要先分一分才好,你們三兄弟,兩支在京城,一支在老宅,分了家,才更好不是。”
  
趙氏眨了眨眼睛,眼神亮了起來,齊氏滿眼興奮,忙站起來深曲膝道:
  
“謝少夫人指點,正是要這樣才好!只是這事,還得請少夫人幫忙才成。”
  
趙氏也急忙跟著站起來,深施著禮,李小暖起身拉起兩人,
  
“這事我回去就和爺說一聲,這總是你們的家事,總以你們兄弟的意思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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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心念

齊氏看著李小暖,眼睛閃過絲明瞭和驚喜,急忙曲膝謝道:

“少夫人放心,我知道您這意思,您放心,這事不過求著王爺和世子爺居中做個公道人,這是我們家家務事,總還是我們爺和大爺商量好了才行。”

李小暖微微挑了挑眉梢,讚賞的看著齊氏,笑著點著頭,讓著兩人,

“我送兩位嫂子回去吧,天也晚了,回去還要張羅著一家人守歲呢。”

趙氏跟在後頭,齊氏落後李小暖半步,到了花廳門口,齊氏忙讓著李小暖,

“少夫人趕緊回去吧,外頭冷,看凍著!”

“沒事,我正好也要過去後院守歲去。”

蟬翼忙將斗篷給李小暖披上,李小暖自己系著帶子,讓著齊氏和趙氏一邊往外走,一邊笑著問道:

“大哥做著侍衛,往後也有了晉身之道,二哥如今有什麼打算沒有?”

“他是個沒出息的,倒也有些個自知之明,從半年前開始,就備著想去考六部小吏,要是運氣好,能考出來,也算是有個營生。”

齊氏歎了口氣,也不甚在意的答道,李小暖仔細聽著,笑著想了想,沒再接話,將兩人送到月亮門前,就止住了腳步,齊氏和趙氏告了辭,李小暖微笑著看著兩人走出了十幾步,才裹了裹斗篷,往瑞紫堂去了,今年汝南王府的守歲,挪到了更加寬敞的瑞紫堂。

齊氏和趙氏回到家裏,在二門裏下了車,齊氏拉著趙氏,閃進二門旁的偏廳裏,嘀嘀咕咕說了半晌,趙氏下定決心般點著頭,低低的說道:

“你放心,這回我是豁出去了,就是為了幾個孩子,我也豁出去了!”

“你看看你,這跟豁不豁的什麼相干?你只管和你家大爺悄悄說了這事,就你家大爺那脾氣,必是千肯萬肯的,倒是我家爺,得想個合適的說辭才行,好了,你別這副要死要活要拼命的樣子,你只說我說的,我和我家爺是肯的,別的,就讓你家大爺想法子去,他壞主意最多!”

“你看看你,哪能這麼說我們爺的。”

趙氏低聲嘟嚷了一句,齊氏也不理她,推著她出了偏廳,兩人也不去正院給顧二奶奶請安,顧自各回各的院子,守歲的事也暫且放到了一邊,只管回去商量大事去了。

初一早上祭了祖,進宮朝賀了新年,初二程敏盈和程敏清全家回來鬧了一天,初三日程家請了幾家近親好友到府裏吃年酒,初四、初五李小暖在家待客吃年酒,王妃出去到別人家吃年酒,各自忙碌了兩天。

初六這天一早,靖北王妃的車子就進了汝南王府,給老太妃拜年來了,王妃照舊外出應酬年酒,李小暖接了靖北王妃,一路引進了瑞紫堂,老太妃抱著阿笨,也不起身,隨意的讓著靖北王妃坐到東廂榻上,靖北王妃接過阿笨抱了抱,被見人就咬的阿笨啃得滿臉口水。

兩人言語投和的說著兒孫,感慨著過往,阿笨興奮了不大會兒,就睡著了,老太妃眼盯著奶娘抱著阿笨進了隔壁廂房,看著阿笨睡好了,才回來和靖北王妃歪在榻上,長篇大論的重又說起兒女經來。

靖北王妃傷感的長歎著氣,

“老祖宗,也不瞞你說,我今天過來,還有件事,想求著老祖宗。”

“你只說就是,但凡我能幫得著的,你只說。”

老太妃爽利的應承道,靖北王妃連連歎著氣,低低的將周世遠沉迷女色、傷了腎水的事說了,含含糊糊的透著誠王妃這管教不嚴中間是有些無數內情的,老太妃明瞭的看著靖北王妃,傷感的歎了口氣,

“我年紀大了,也不耐煩再這麼扯東扯西的說話,就直說了,周景誠那個側妃,徐家的姑娘是吧?那些事,我也聽說了些,周景誠從小就是個楞頭青,看來這長到三十幾歲,還是沒楞過神來,這男人心裏糊塗,豬油蒙了心,女人能有什麼法子?這不怪阿玉,怪不得她!”

靖北王妃用帕子按著眼角,哽咽了半晌,才咽了眼淚,說出話來,

“這回診出病,我就勸著阿玉,往開了想,這個時候出事,是好事也說不定,能到南邊軍中呆上幾年,好好讓他吃些苦頭,磨磨心志,別的不說,就是能去些浮躁之氣也是好的,也就是為了這個來求老祖宗的,在南邊,老祖宗才是一言九鼎的人,想求老祖宗發句話,就讓世遠,那孩子,別讓人再慫恿、再往壞裏帶去,就讓他好好吃些苦,流血流汗,出息是不敢指望他了,只求著能平平安安的,別禍害自己禍害人家,就是大福氣了。”

“這是阿玉的意思?”

靖北王妃點了點頭,

“不敢瞞老祖宗,是阿玉求著我來求老祖宗的,老祖宗也知道,她也不敢過來,她知道老祖宗待我親厚……”

老太妃頓了頓,遲疑的看著靖北王妃,靖北王妃抬頭看著老太妃,立即明瞭過來,忙低聲說道:

“這是阿玉的意思,世遠父親……想的多,想的極多,我跟阿玉說了,這事她管不了,也不是她該管的,南邊,要是那麼容易伸手……哼,就是北邊,那也都是多少代人埋在那裏,才掙來的。”

靖北王妃越說越含糊起來,老太妃微微眯著眼睛,似是而非的‘嗯’了一聲,轉著接上了剛才的話題,

“阿玉能這麼想就對了,這男孩子,就是得吃苦頭,流血流汗都不算什麼,這事你放心。”

老太妃乾脆的應承了下來,靖北王妃長舒了口氣,雙手合什念了句佛,

“能得老祖宗照應,這是他的福份,也是阿玉的福份。”

老太妃被靖北王妃說的連聲感歎起來,兩個人再不提半句,聊著家長里短的閒話,輕鬆的說笑著,靖北王妃在瑞紫堂吃了飯,直到未末時分,才起身告辭回去了。

老太妃送走了靖北王妃,凝神思量了半晌,晚上親自送了阿笨回到清漣院,等著程恪回來,將靖北王妃的託付細細交待給了程恪。

這年,在請人吃年酒和被人請著吃年酒中,很快就到十五日,程恪早早安排好了,十五那天未末剛過,就拖著李小暖出門,逛街遊玩去了。

兩人轉了幾條街,乾脆下了車,在婆子和小廝、護衛的圍裹中,興致十足的逛著街,傍晚時分,兩人在厚德居樓上,看著滿街的熱鬧,慢慢吃了飯,見外面人潮如織,華燈四起,程恪攬著李小暖站在窗戶前看了半晌,笑著建議道:

“咱們去大慈雲寺看看熱鬧去?”

“今年還有熱鬧看?”

“哪還有大熱鬧看?年年都有的小熱鬧總是年年有。”

“嗯。”

李小暖答應著,兩人穿了斗篷,出門上了車,往大慈雲寺去了。

大慈寺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非凡,程恪牽著李小暖,進了寺門,寺裏四處掛著的詩燈和蒙著大紅素紗的通紅燈籠仿佛密了不少,李小暖高挑著眉梢,用手指劃著四處,指給程恪看,程恪順著李小暖的手指,看著四處密密碼碼掛著的燈籠,和擠來擠去的人群,俯在李小暖耳邊,低聲笑道:

“這是托你的福,這大慈雲寺的詩燈會,真成了京城一景,元徽朝一景了。”

李小暖笑不可支,和程恪一起,在人群中擠進了二門裏,二門左手邊,突兀的現著一片疏朗的空地,空地處只掛了三隻極大的燈籠,遠遠就能看到燈籠上龍飛鳳舞書著的三首詞,文人學子顯得極是有序的從三隻燈籠前走過,細或不細的看著燈上的字詞,有些拱手、有些長揖、有些將手裏的細小紙條系在燈籠流蘇上。

程恪攬著李小暖,跟在一對年青的夫婦身後,慢慢走到燈籠前,李小暖伸手托起流蘇上系著的無數紙條,極小的紙條上,或是寫著‘千古’,或是寫著‘流芳’,李小暖只覺得一股滾燙的熱流從心底直沖上來,沖得眼淚一下子湧出眼眶,李小暖丟下手裏托著的紙條,用帕子緊緊按著眼角,靠在程恪胸前,哽咽著說道:

“出去,帶我出去。”

程恪急忙攬著李小暖,退到旁邊的人流稍少處,緊張的低頭看著她,

“你怎麼啦?不舒服?生病了?”

李小暖低著頭,用帕子掩著臉,平息著自己心底那股翻滾的熱流,半晌才抬起頭,眼睛紅紅的看著程恪,

“我沒事,就是一下子看到這個,想起了老……李老夫人,心裏難過。”

程恪松了口氣,攬著李小暖肩膀,輕輕拍了拍她,溫聲安慰著她,

“別難過,等這事了了,我陪你去一趟上裏鎮,給李老夫人和古大人上柱香。”

李小暖頭抵在程恪胸前,站了片刻,心裏平靜下來,才抬起頭,遠遠看著那片現在看起來,顯得沉重而肅穆的空地和空地中的人群,沉默了片刻,轉頭看著程恪低聲問道:

“你做的?景王?”

“不是我,嗯,下午安心跟我說這裏單圈了塊地兒專掛那三首詞,我也是念著古大人,就讓人系了張紙片在那裏,讓安心悄悄守著,後來,小景也讓青平過來系了一張,嗯,沒事,咱們不過是自己念想念想,又沒旁的意思。”

程恪理直氣壯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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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打翻

李小暖瞄著程恪看了一會兒,沒有說話,輕輕靠著他,轉頭看著那片人流越來越多、已經半分空隙也沒有的空地,程恪也沒再說話,一隻手攬著李小暖,陪她一起,站在黑暗中,靜默的看著那片人流眾多卻和周圍的喧嚷有著明顯不同的空地處。
  
隨著人流,一對少年夫妻牽著手,在周圍幾個婆子的隱約護衛下,往三盞燈籠處慢慢過來,李小暖推了推程恪,低聲說道:
  
“姚家四小姐!”
  
“嗯,旁邊是林懷業。”
  
程恪低聲答道,李小暖凝神看著兩人,姚四小姐頭上戴著支赤金紅寶攢花簪,穿著件銀白底繡紅色折枝梅花銀狐斗篷,臉上溢著羞澀的甜蜜,眼睛裏仿佛只有身邊的林懷業,林懷業個子高佻,胖瘦合適,容長臉兒,生的不是特別好看,舉止穩重而從容,看著很讓人有一種踏實舒服的感覺,穿著件月白素綾面灰鼠斗篷,牽著姚四小姐的手,低著頭,溫柔的和她說著話。
  
李小暖舒了口氣,程恪緊緊盯著林懷業,看著他一舉一動,低低的說道:

“靖北王府的意思,想讓林懷業陪著周世遠去南邊軍中。”
  
李小暖稍怔了下,盯著林懷業又仔細打量了一遍,

“看著倒像是個老成懂事的,讓千月打聽過了?”
  
“嗯,他和唐小四交好,小四覺得行。”
  
程恪簡單的答道,李小暖沒有多問,也不再看那片空地,拉了拉程恪,一邊往寺裏走,一邊低聲說道:
  
“能把周世遠往正路上帶一帶就好,旁的,在南邊,還能有什麼事?姚四小姐年紀也小了些,過幾年再生孩子最好不過。”
  
程恪挑了挑眉梢,看著李小暖,
  
“她跟你差不多大。”
  
李小暖頓住腳步,轉過身,仰頭看著程恪,認真的抱怨道:
  
“我原本是打算著二十歲再嫁人的!”
  
程恪恨不能咬了自己的舌頭,顧著左右,忙岔開話題,
  
“咱們還是出去吧,今年這寺裏也沒什麼熱鬧好看了,走吧,咱們坐船看景去,前兒小景得了幾桶上好的葡萄酒,我討了兩桶,放了一桶在船上了,你上次不是說想吃葡萄酒?走,咱們吃酒玩去,這裏沒意思。”
  
程恪一邊說著,一邊攬著李小暖,轉身往寺外走去,李小暖笑著任他推著往外面去了。
  
熱鬧的正月過後,顧二奶奶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去南邊尋老三程憫海去,有了奔頭,這病也就好了,起來罵著人,張羅著讓人收拾東西,披頭散髮的在屋子裏看著人翻著箱籠。
  
二少奶奶齊氏給趙氏使著眼風,趙氏咽了口口水,悄悄溜出去,帶了幾個丫頭婆子,往程二爺居住的書房院子去了,今天程二爺和人約了喝花酒,院子裏只有兩個姨奶奶在。
  
趙氏到了院門口,頓住了腳步,齊氏身邊的管事婆子徵詢般看著趙氏,趙氏忙點頭示意著:
  
“去吧,我在這兒等著。”
  
婆子微微曲了曲膝,上前拍開了院門,陪著滿臉笑容,客氣的說道:
  
“小紅,去跟兩位姨奶奶說,二奶奶讓兩位姨奶奶過去見禮呢。”
  
小紅疑惑的看著管事婆子,倒也不敢怠慢,往裏奔了兩步,仿佛想起什麼,又奔出來,招呼著管事婆子
  
“胡嬤嬤,你跟我一處進來吧。”
  
胡嬤嬤答應著,抬腳進了門,跟著小紅進了正屋。
  
兩位姨奶奶正百無聊賴的半躺在榻上,一邊說著閒話,一邊找話嗆著對方,聽了胡嬤嬤恭恭敬敬的稟報,直起身子,互相看了看,遲疑了下,到底不敢怠慢,忙著起身收拾了,胡嬤嬤殷勤的跟在後面侍候著,從桌上的妝妾奩匣子裏取出支赤金嵌蓮子大粉金鋼鑽獨頭簪和一支瑩晶剔透的藍寶石攢花簪子,遞了過去,兩位姨奶奶分別接過簪子,仔細的插在了烏黑發亮的發間,轉著身子看了一遍,滿意的站了起來,穿了銀藍、銀紅底緙絲面銀狐斗篷,跟著胡嬤嬤出了院門。

院門口,趙氏見兩人光亮鮮嫩的走出來,笑著微微曲了曲膝,含糊著說道:

“兩位姨奶奶,母親請你們過去呢。”
  
兩位姨奶奶急忙深曲膝還著禮,跟著趙氏一路往顧二奶奶居住的正院過去了。
  
顧二奶奶正狐疑的翻著常年不動的幾個首飾匣子,命心腹丫頭取冊子過來,這匣子空了一半,她雖記不得少了什麼,可這東西必是少了,誰敢偷她的東西?偷她的嫁妝?
  
齊氏站在門口,不時小心的將簾子挑開條縫,往外張望著,見趙氏引著兩位花枝招展的姨奶奶轉進了垂花門,暗暗舒了口氣,心底放鬆下來,這時辰掐得正正好。
  
外頭當值的小丫頭稟報著,趙氏掀簾進來,看著散著縷頭髮,滿臉惱怒忌恨的看著自己的顧二奶奶,心裏打著鼓,曲著膝,一時說不出話來,齊氏忙上前兩步,掀起簾子往外看了看,一邊往屋裏讓著兩位姨奶奶,一邊轉頭看著顧二奶奶笑著稟報道:
  
“母親,父親新納的兩位姨奶奶過來奉茶了。”
  
顧二奶奶眨了眨眼睛,看著一前一後款款進來的兩位十六七歲、花一般嬌美的姑娘,一時呆怔住了。
  
齊氏忙上前兩步,扶著顧二奶奶,看著她,清清晰晰的介紹著:
  
“母親,這兩個,就是父親新納的兩位姨奶奶,年前您病著的時候,父親從人牙子手裏,花了五千兩銀子買來的,聽說是專門養出來給人做姨娘的,您看看,這肉皮、這顏色,到底是五千兩銀子買來的,如今可是父親的心尖子,捧在手心裏的人,要什麼給什麼的!”
  
顧二奶奶猛的轉過頭,惡狠狠的盯著齊氏,
  
“你再說一遍?花了多少銀子?買這兩個賤貨?”
  
“五千兩銀子,足足五千兩!”
  
齊氏笑著,重重的說道,顧二奶奶呼吸重了起來,猛的往前竄了兩步,抬眼間,正看到兩位姨奶**上的粉金鋼鑽和藍寶簪子,頓時睜大了眼睛,圍著兩個有些不知所措的姨娘轉了半圈,突然伸出手,一左一右拔下了兩人頭上的簪子,舉到眼前,對著光,眯著眼睛仔細看了片刻,轉身叫著心腹的大丫頭,
  
“青霞過來,冊子呢?過來看看,這是不是我的嫁妝?”
  
青霞急忙過來,掃了一眼簪子,
  
“回二奶奶,兩支都是您嫁妝裏的東西。”
  
顧二奶奶呼著粗氣,一會兒看看手裏的簪子,一會兒狠狠的盯著兩位姨娘,突然抬起手,俐落的一人打了一巴掌,
  
“賤貨!敢偷我的東西!”
  
兩位姨娘趔趄著往後面退了半步,捂著臉,帶著哭腔叫了起來,
  
“什麼你的?這明明是老爺賞給我們的!有本事,找老爺說話去!” ,
  
顧二奶奶捏著簪子,撲過去紮向兩人,
  
“賤貨!我紮爛你的嘴!” I
  
齊氏急急的示意著趙氏,上前抱住顧二奶奶,一邊往後拖著她,一邊慌張的勸著:
  
“母親息怒,母親千萬息怒,您要是敢打了這兩位姨奶奶,父親回來可是不得了!那還得了!母親可不能再動手,這是父親的心尖子,動不得,打不得!”
  
顧二奶奶回手扇了齊氏一巴掌,
  
“反了天了!他算什麼東西,他吃我的,喝我的,還敢用我的銀子買姨奶奶了?我打死這兩個賤貨!”
  
齊氏趁機鬆開手,拉著趙氏往後退了兩步,看著撲過去和兩位姨奶奶撕打到一塊的顧二奶奶,不慌不忙的走到門口,叫著外面的婆子,
  
“趕緊過來拉開姨奶奶,這也太沒有規矩了,竟然跟母親動起手來!”
  
等在門口的幾個孔武婆子忙奔進來,上前拖住兩位姨奶奶,半護著身子,半讓顧二奶奶揮手打著兩人的臉,顧二奶奶連扇了幾十個耳光子,累的喘著粗氣,看著臉已經紅腫起來的兩個姨娘,尖叫著吩咐道:
  
“給我拖出去打!打死算數!敢偷我的嫁妝……”
  
旁邊的婆子拖著兩人往屋外走去,兩人恐懼的尖叫著,叫著救命,破口大駡起來,剛拖到院子裏,程二爺狂奔進垂花門,直沖進院子,抬腳踢開按著其中一個姨奶奶的婆子,伸手將姨娘扶了起來,幾個婆子急忙鬆開手,往後退到抄手遊廊邊上垂手立著。
  
顧二爺心疼萬分的看著散亂著頭髮,兩張臉被打的紅腫起來、正哭得梨花帶雨的兩個心尖寶貝,恨的跳著腳沖進了正屋,點著還在破口大駡的顧二奶奶,高聲怒吼道:
  
“放你娘的屁!你的嫁妝?你有臉說是你的嫁妝?那是娘留給我的東西!不過借借你的手,就成你的了?你也不照鏡子瞧瞧,就你顧家,掃乾淨家底,能湊出一抬嫁妝?那是爺的!再撒潑放刁,爺休了你個潑婦!”
  
“你休!你現在就休!你個王八蛋!你娘留給你的東西怎麼不給你?那就是我的嫁妝!都是我的!你吃我的!喝我的!都是我的!那是經了官的!你娘給你的!讓你娘出來說句話!你倒是讓你娘出來說句話!”
  
程二爺嘴唇抖動著,突然抬手甩了顧二奶奶一巴掌,顧二奶奶臉上頓時鼓起五根指頭印記,被打的往後退了兩步,呆怔了下就反應了過來,撲上來就和程二爺撕打到了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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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分嫁妝

趙氏驚慌的紮著手,急忙轉頭看著齊氏,齊氏示意著她,轉頭沖著身邊的幾個婆子抬了抬下巴,幾個婆子忙上前,張著手虛拉著,齊氏掩不住滿臉的焦急,往外張望著,外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程憫山掀簾沖了進來,沖過去拉開揪著顧二奶**發猛往下落拳的程二爺,推得他往後連連退了幾步,程憫川也緊跟著奔了進來,看著披頭散髮、滿臉紅腫的母親,急忙撲過去,心疼的扶著她。
顧二奶奶眼睛通紅,聲嘶力竭不知道在叫駡著什麼,顧二爺一隻腳光著,衣服前襟被撕得往下聳拉著,抬手點著顧二奶奶,

“你個潑婦!爺休了你!你的嫁妝,我呸!那是爺的東西!明天爺就休了你,再娶個好的來!爺把你掃地出門!”

“父親!您是長輩,這說的是什麼話?母親可是給祖父守過靈的!你要怎麼休?”
程憫山厲聲呵斥著父親,程二爺呆了呆,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

“潑婦養出來的不孝子!”

說著,轉身一腳踢翻了旁邊的花架,怒氣衝衝的出了屋,拉著兩個姨奶奶,昂然回去了。

齊氏和趙氏上前,拖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顧二奶奶,把她放到榻上,青霞帶著小丫頭捧了熱水、漚壺和帕子過來,程憫山擰著眉頭,看著號啕大哭、咒駡不休的母親,猛然一聲暴喝,

“好了!別哭了!”

顧二奶奶打了機靈,哭聲罵聲嘎然而止,程憫山冷著臉吩咐著趙氏,

“侍候母親洗洗臉!你別哭了!多少大事呢!一家子都要死光了,你還哭什麼哭!”

程憫山吩咐完趙氏,轉頭看著顧二奶奶,神情兇狠的說道,顧二奶奶怔了怔,倒沒敢再哭罵下去,任由趙氏和齊氏侍候著淨著面,青霞取了梳子過來,輕手輕腳的給她通了頭髮,綰了個髮髻出來。

齊氏見顧二奶奶收拾乾淨了,揮手摒退了眾丫頭婆子,走到門口掀起簾子左右看了看,才轉回來,垂手侍立在顧二奶奶旁邊。

程憫山讓著程憫川,拖了兩張椅子,在榻前坐下,看著顧二奶奶,痛心的歎了口氣,

“母親也別傷心了,父親這一陣子,真失心瘋一樣,您病著的時候,他收用了不知道多少丫頭,又嫌不是絕色,就花了五千兩銀子買了這兩個回來,隔天就抬成了姨奶奶,昨天我在當值,聽說父親又看中了牡丹樓的頭牌紅牡丹,聽說還是個清倌人,要買了回來做姨奶奶,聽說牡丹樓開價兩萬兩銀子,還要大擺三天酒水,用花轎抬進來,聽說父親都答應了,母親!”

顧二奶奶喘著粗氣,只沒有力氣再跳起來,正要咒駡,程憫山提高聲音,堵回了顧二奶奶,

“哭有什麼用!這事得好好商量商量!先聽我說!”

顧二奶奶重重的咽了口氣,到嘴的惡罵又咽了回去,定定的看著程憫山,程憫山掃了眼仿佛想說話的程憫川,程憫川抬頭看著惡狠狠的死盯著他的齊氏,到嘴的話,生生又咽了下去,只任由著哥哥往下說,

“母親,得想想法子,父親如今失心瘋了,這三萬兩萬的買人也就算了,前兒聽說父親還到太醫院去***的方子,說是給兩位姨奶奶養好了身子,好再生幾個兒子出來,母親是個寬厚性子,若再有幾個庶子,母親的嫁妝,可都得被人偷空搬空了,母親,得想想法子!”

顧二奶奶一下子傻住了,呆怔怔的看著程憫山,又轉頭看著緊緊擰著眉頭,一臉彆扭的程憫川,打了個寒噤,這回真哭出來了,

“想什麼法子?能有什麼法子?這要想什麼法子?憫海又不在!”

“這事憫海在不在有什麼打緊!?”

程憫山惱怒的打斷了顧二奶奶的話,顧二奶奶已經緩過些氣力,挑著眉梢,正要呵罵,想了想,卻又咽了回去,看著程憫山,低聲問道:

“你若有法子,就說說看看?”

“唉!”

程憫山擰著眉頭,傷感萬分的歎著氣,垂著頭,想了想,又萬分為難的搖了搖頭,又想了想,才跺了跺腳,抬頭看著顧二奶奶,仿佛下定決心般說道:

“母親,這個家,全靠您的嫁妝支撐著,我和憫川……還有憫海,都明白的很,可您看父親這樣子,父親那話,若是,”

程憫山往前靠了靠,壓低了聲音說道:

“真鬧出去,可沒法子收場。”

顧二奶奶呆怔著,看著程憫山,

“你倒是說啊,什麼法子?別說這些沒用的,這些我都懂,我還能不知道?!”

“母親,依例,這嫁妝銀子,一是出嫁女的私房銀子,可若夫家要用,就是拿去給夫家買了祭田的,也不是沒有,雖說是私房,可丈夫要用,也不能不給,”

顧二奶奶聽得眼睛就要豎起來,程憫山忙擺著手,

“你先聽我說完!”

顧二奶奶勉強壓住怒氣,耐著性子往下聽,

“可這嫁妝銀子,要給誰不給誰,可得聽母親的。”

顧二奶奶迷惑的眨著眼睛,程憫川悶‘哼’了一聲,悶聲悶氣的說道:

“母親,大哥的意思,您這嫁妝,若是在您手上,父親要用,您也沒法子,可若是您分給了我們兄弟,父親也就沒法子動用了。”

顧二奶奶抬手點著程憫川,挑著眉梢正要呵罵,程憫山擰著眉頭威脅道:

“這只看您自己的意思,我們兄弟還不想擔這父在分家的惡名呢,也不過就是讓父親多納幾個姨奶奶,再生幾個庶子,往後您的嫁妝,都便宜那些姨奶奶和庶子罷了。”

顧二奶奶一口氣堵在喉嚨裏,手指劃過來點著程憫山,突然仿佛想起什麼來,臉色青得極是難看,姨奶奶搬來的家底,再讓姨奶奶搬去?

“分了!分家!去,叫你舅舅來,分家!”

顧二奶奶咬著牙,從牙縫裏狠狠的擠著字,程憫山身子放鬆下去,幾乎要眉飛色舞起來,忙用手捂著嘴,仿佛極其難過的咳了幾聲,看著顧二奶奶勸道:

“母親真是……真要分,也得好好計議,父親……”

程憫山探著身子指了指外頭,壓低著聲音,

“可不能讓他知道,若是鬧起來,可就難了!”

顧二奶奶忙點著頭,程憫山又掩著嘴咳了幾聲,接著說道:

“舅舅就算了,聽說表弟娶媳婦的聘禮還沒湊夠呢,前兒找到我這兒,又來打秋風,讓我回了,若聽到這事,沒事他也要生出事來,我看這事,母親也知道,父親又有那話放出來,真要是鬧出去,可不好,我倒有個絕妙的主意。”

程憫山賣關子般頓了頓,才接著說道:

“這分,要請大伯過來主持著才好,往後父親再想鬧事,那也是半分話也說不出來,他也不敢跟大伯鬧去!”

顧二奶奶擰緊了眉頭,遲疑著轉頭看著程憫川,程憫川垂著眼皮,點著頭說道:

“大哥說的有理,大伯好。”

顧二奶奶呆坐了半晌,咬著牙點了點頭,

“一分三,你們兄弟三個,我誰也不虧了,憫海那份,我先替他收著,分了家,我帶著去南邊給他去,叫人理冊子,一分三!”

程憫山徹底松了口氣,眉梢輕輕抖動著,站起來安排道:

“母親身子剛好,可不能太過操勞,這事,就交給我和二弟,母親放心,都照母親的意思,一分三,三弟還沒成家,我和二弟就讓讓,多分些銀子首飾給他,往後成親用,母親千萬別透了口風出去,我這就去汝南王府尋大伯去,請他明天過來主持個公道。”

程二爺回到自己居住的書房院子,左右安撫著嬌嘀嘀哭著的兩個姨娘,細細哄了大半個時辰,許了無數首飾衣服,才算慢慢哄轉了。

晚上,程憫山到了書房院子裏,嘀嘀咕咕勸了父親半晌,第二天一早,就看著人備了幾輛車,送父親和兩位姨娘去莊子裏住著散心去了。

眼看著幾輛車出了大門,程憫山不放心,又遣心腹小廝一路跟著,看著車子出了城門,一路往莊子疾馳而去,聽了小廝的稟報,程憫山才長長吐了口氣,抖了抖衣襟,往汝南王府找汝南王去了。

汝南王聽了程憫山吞吞吐吐的稟報,一下子站了起來,抬手點著程憫山,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你父親母親都還在,你弟弟還沒成家,你就要分家了?”

“不是分家,就是分分母親的嫁妝,不是分家,哪是分家。”

程憫山底氣虛浮的陪笑解釋著,汝南王冷‘哼’了一聲,

“除了你母親的嫁妝,你們家還有什麼?”

程憫山臉上漲的通紅,陪著笑只不接話,汝南王坐回椅子上,雙手扣在腹前,半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著什麼,程憫山焦躁的看著汝南王,卻不敢吭聲。

半晌,汝南王睜開眼睛,看著程憫山淡淡的說道:

“我老了,從去年起,就不管這家裏的事了,這事,你去找小恪吧,讓他給你做這個主去。”

程憫山大喜過望,忙長揖告了退,出了王府大門,急匆匆往戶部尋程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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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啟程

程恪聽了程憫山的話,高高挑著眉梢,點著程憫山,正要說話,程憫山急忙搶著解釋道:

“不是分家不是分家!就是母親要分分嫁妝,她不是要去南邊看憫海去嘛,分了再走好,真不是分家,父親還在呢,不是分家!”

程恪眨了下眼睛,一下子笑出了聲,連連點著頭,

“好好好,不是分家,自然不是分家,你們兄弟既然說不是,那就不是,你先等一等,我交待幾件事。”

程憫山答應著,坐在戶部大堂,百無心緒的喝著茶,不時的看著里間,這事得速速了結,萬一……萬一有個萬一,父親聽到了,這事可就沒那麼便當。

程憫山坐了半刻鐘,就坐不住了,站起來,走到垂手侍立在門口的安心身邊,陪著笑低聲說道:

“你們爺忙完了沒有?這會兒不早了。”

安心白了他一眼,甕聲甕氣的說道:

“爺忙公務呢,誰敢打擾去?要不你自己進去看看去?”

程憫山往後退了半步,陪著滿臉笑容擺著手,這會兒,說什麼他也不敢去惹程恪不高興。

又過了一刻鐘的樣子,程憫山急得額頭的汗都滲出來了,程恪才施施然出來,一邊伸開胳膊穿著衣服,一邊示意著程憫山,一起往外走去。

兩人在戶部大門口上了馬,程恪勒住馬,看著程憫山說道:

“你先回去,我得先回府換件衣服去。”

程憫山焦急萬分,卻不敢多說什麼,只好陪著笑催促著:

“那你快點,事多,總是趕在天黑前辦完了才好。”

“這急什麼?今天分不完,那就明天接著分,明天分不完,後天再接著分。”

程恪不以為然的說道,程憫山重重得咽了口口水,苦著臉,

“都清點好了,也沒啥,一天就行,一天就行,我先回去準備著,你快點,啊?”

程恪點了點頭,抖動韁繩,徑直往汝南王府回去了,程憫山跟在程恪後頭,也回去先準備著了。

程恪回到府裏,徑直去了內書房,和父親說了幾句話,就出來回去清漣院了,換了衣服,也沒耽誤,徑直去了隔了一條街的程家二房。

程憫山翹首以盼的正等在大門口,見程恪在門口下了馬,大大松了口氣,臉色溢著滿滿的笑容,急忙迎出來,引著程恪進了正廳。

正廳裏,顧二奶奶拉著臉,恨恨中帶著晦色,端坐在上首右邊,趙氏和齊氏垂手侍立在兩邊,趙氏臉色緊張的絞著手裏的帕子,齊氏見程憫山引著程恪進來,眉宇間揚出濃濃的喜氣,程憫川垂著頭坐在右邊的扶手椅上,見程恪進了院子,急忙站起來,迎了出去。

程恪進了正廳,給顧二奶奶揖手見了禮,在左邊扶手椅上坐了,蹺著二郎腿,一邊接過小丫頭奉的茶喝了一口,一邊懶懶的說道:

“不是說都清點準備好了麼?趕緊分吧,分好了我還有事呢。”

顧二奶奶猛的抓住椅子扶手,像是要站起來,卻又坐了回去,閉著眼睛,眼淚一滴滴滑落下來,揮著手,半晌才說出話來,

“分!分!都分了,分了就靜心了!”

程憫山下意識的抬手抹了把汗,急忙出去叫了早就等在廳外的管事們,抱著冊子、拎著算盤的管事們魚貫進來,也不敢抬眼往上看,團團長揖見了禮,將冊子放到廳正中的桌子上,放好算盤,垂著站著聽吩咐。

程憫山叫著程憫川,兩人抱著冊子,走到程恪面前,程憫山陪著笑說道:

“都理清了,我和憫川昨天細細理了一晚上,分成了三份,你看看。”

程恪伸手推開,

“我看這個做什麼?不看!你們分你們母親的嫁妝,讓二奶奶看去,她覺得好就好!”

顧二奶奶直直的盯著已經分成三份的帳冊子,流著眼淚,閉了閉眼睛說道:

“我也不看,你們分,你們分吧!別昧了良心,憫海還沒成親,他在南邊,他不容易,你們別昧了良心!”

“母親,您看您……都是一式三份分的,您看看吧。”

程憫川臉色紅漲著說道,顧二奶奶盯著程憫川看了半晌,點了點頭,

“好,母親知道你是個實誠的,你說一式三份,母親信你!就這麼分吧,分了吧!”

程憫川下意識的掃了齊氏一眼,垂著眼皮,沒有回話,只喉結滾動著艱難的咽了口口水。

程恪半眯著眼睛,看戲般看著捧著厚厚冊子的兄弟兩人,挑了挑眉梢,慢吞吞的說道:

“既然都分好了,你們都覺得好,那就畫押吧,你們兄弟,這事做得真真是細啊,準備得好啊!“

程憫川臉漲得通紅,程憫山輕輕咳了兩聲,面不改色的轉身吩咐小廝送朱砂進來。

顧二奶奶心如死灰的被齊氏幫著一頁頁按著指印,程憫山屏著口氣,一本本遞給程恪畫著押,一刻多鐘才按好印畫好押,程恪笑眯眯的站起來,伸展了下手臂,滿意的說道:

“好了!這嫁妝分的真是爽利!我回去了,二奶奶若打定了要去南邊看看的主意,就讓大哥過去和我說一聲,讓平安挑兩個護衛給你,路上也太平些。”

顧二奶奶茫然的看著桌子上堆著的冊子,仿佛沒聽到程恪的話,程憫山輕鬆的笑著答應著,讓著程恪,將他送了出去。

齊氏示意著趙氏,兩人將顧二奶奶半拖半推著送回正院,誰也沒心思多呆著侍候她,匆匆交待了丫頭婆子幾句,就各自忙著趕回去了,剛分的家什、鋪子,無數的事等著呢。

程二爺帶著兩個美嬌娘,在莊子直樂了四五天,才姍姍然的回到城裏,顧二奶奶已經啟程去南邊看程憫海去了,程憫山和程憫川兩家,日夜忙的腳不連地,也將鋪子、金銀、古玩擺件、綾羅綢緞等等東西搬到了自己的庫房裏,一層層鎖了起來。

程二爺呆若木雞的聽著大管事漫不經心的稟報,傻在影壁後,左右轉著頭,茫然的仿佛在夢中,兩個姨奶奶聽著大管事的話,看著魂魄出竅般的程二爺,莫名其妙的相互看了看,想不明白主母分嫁妝有什麼大不了的。

程二爺呆了半刻鐘,才醒過神來,轉身就要往外沖,

“我去找大哥,那是程家的東西!那是我的東西!”

程憫山站在離影壁不遠的月亮門前,皺著眉頭,抬了抬下巴吩咐道:

“拖住他,失心瘋了,什麼程家的東西,這分嫁妝,可是恪弟親自過來主持著分的,大伯也是點了頭的!鬧什麼鬧?把老爺扶回院裏去,老爺病了,請個大夫給他瞧瞧。”

幾個長隨立即上前拖住程二爺,一路拖著架回了書院院子,按在了床上,兩個姨奶奶雖不知道哪里不對,可也覺出發生了大事,一路倉皇的跟著回到外書房院子裏,正要進去正屋,幾個婆子上前攔住,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大爺吩咐了,別進去了,跟我們走吧。”

兩個姨奶奶緊緊靠在一處,焦急的看著屋裏,想叫,看著陰笑著婆子,到底沒敢,乖乖的跟著到了前院,幾個人牙子已經等在偏廳了,上下打量著兩個姨奶奶,上前這裏摸摸,那裏捏捏,低低的和一個管事婆子說了價錢,管事婆子出去稟報了,來回了幾趟,就說定了這筆生意,兩個姨奶奶,賣了三千八百兩銀子,程憫山拿到銀子,捏在手裏想了半晌,到底還是分出一半,讓人送到了齊氏處。

誠王帶著周世新回去了太原府,誠王妃帶著周世遠,坐車去林府,心情愉快的去看望生病的林懷君,還沒出正月,從聽到要陪周世遠去南邊的信兒起,林懷君就病倒了,這離行期越來越近,林懷君的病,卻越來越重了,

威遠侯林應龍上了年紀,這兩年人開始犯了糊塗,早已經不出門待客了,威遠侯世子,林懷君的父親林懿德親自接了周世遠進去,林懿德的夫人接了誠王妃進去,愧疚萬分,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誠王妃倒極是和善乾脆,直接提出讓二房林懷業跟著去這幾年,林懿德夫人急忙讓人傳了話給林懿德,林懿德大喜過望,滿口答應著,立即吩咐人去請了林懷業的父親林懿清和林懷業過來,直截了當的說了誠王妃的話,林懷業和父親對視了一眼,仿佛早有默契般,俐落的答應了下來,林懿德一顆心放到了肚子,喜之不盡的哈哈大笑著,這事,竟如此圓滿!

誠王妃走後,林家忙著給林懷業準備著行裝,這一去,最少也要兩三年,姚四小姐忍著眼淚和不舍,和丫頭婆子一起,給林懷業收拾著行裝,姚國公夫人跟著個婆子進來,姚四小姐忙放下手裏的衣服迎了出來,挽著母親坐到東廂榻上,還沒說話,眼淚就落了下來,姚國公夫人皺著眉頭笑了起來,揮手摒退了屋裏侍候的丫頭婆子,示意隨身的婆子守著門口,拉著女兒,低低的說道:

“這是好事,你放心,晚上跟懷業說,讓他放心去,勸著周大少爺守著本心,好好當差,別再惹那些花柳之事,沒事,只有好的。”

姚四小姐疑惑的看著母親,歪著頭想了想,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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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4 16:54:4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九章 磨練

姚國公夫人小心的取過自己帶來的墨綠綢包袱,推到姚四小姐面前,往前湊了湊,低低的說道:

「把這個給懷業帶好,這裏頭,都是藥,南邊瘴氣、蚊蟲多,有了這些藥就不怕了,包裏有很多,足夠他們兩個人用的,千萬收好。」

姚四小姐將包袱挑開個角,往裏看了看,驚訝的問道:

「母親從哪裡買的這藥?婆婆這幾天也在四處遣人買藥,別買重了。」

「哼!」

姚國公夫人重重的『哼』了一聲,欲言又止,看著莫名其妙的姚四小姐,到底不放心,又往前湊了湊,低低的解釋道:

「這藥外頭哪裡買得到?外頭買的那些藥統不管用!這包裏的藥,是……是救了你的那個姐姐讓人送來的,千萬收好,有銀子也買不到。」

姚四小姐眨了眨眼睛,

「救過我?誰救過我?噢……」

姚四小姐恍然明白過來,

「我知道了,是……」

姚國公夫人抬手摀住了她的嘴,

「叫什麼?你知道就行了,收好吧,有了這些藥,也就能放全心了,人家可沒什麼壞心眼,好了,我回去了,懷業去這一趟也好,倒是南邊安生,這是你父親的話,過個幾年回來,說不定倒是福份。」

姚國公夫人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來,理了理衣襟,就要往後走,姚四小姐忙站起來,上前挽著母親,一直把母親送到二門,看著她車子出了門,才回去院子了。

三月初,周景然的小妾錢氏診出了身孕,李小暖依規矩,遣人道了賀,抱著阿笨站在廊簷下,看著滿院初綻的春花,微微有些感慨,景王妃孟夫人還在病著,戴氏和孫氏勢同水火,如今小妾錢氏又懷了身子,周景然這一碗水,端得可真是平。

三月中,傍晚時分,周世遠和林懷業趕到了南邊軍中,找主帥遞了文書,主帥眼皮也不抬,吩咐護衛照規矩擺台比拳腳、刀馬,林懷業是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周世遠說是練過的,可哪裡認真吃過苦頭、下過功夫,只一個照面,就被人拎著扔下了臺子,從裨將到伍長,周世遠一路被摔了幾數回,主帥背著手,彎腰看著被摔的渾身是傷、癱軟在地上的周世遠,瞇著眼睛歎了口氣,

「聽說誠王也是個能征能打的,怎麼你這麼膿包?」

主帥說完,慢慢直起身子,牙疼般歪著嘴想了半晌,用腳踢了踢周世遠,「也沒啥你能幹的差使了,先去洗馬吧,那馬就是嫌棄你,也說不出來。」

主帥說完,轉頭看著林懷業,抬了抬下巴吩咐道:「我軍帳裏正少個抄寫文書的,你先幹著吧。」

「回大帥,還請大帥恩准,就讓在下和周……周世遠一起當個馬倌吧。」

林懷業看著伏在地上,面如死灰的周世遠,遲疑了下,長揖請求道,大帥讚賞的微微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背著手晃晃蕩蕩的回去主帥軍帳了。

林懷業上前拉著周世遠,低聲勸著他,「世遠賢弟,別放心上,咱們來,就是來經經磨練的,往後我替你洗馬,你好好練功,再一點點打回來就是,趕緊起來,這地上潮,看趴長了生了濕氣,咱們回去軍帳,我幫你上點藥。」

周世遠耷拉著肩膀,順從的由著林懷業扶著起來,一瘸一拐的跟著大帥身邊的一個侍衛,去了和主帥軍帳隔了四五個帳篷的一個極小的帳篷前,抬手指了指,示意了兩人,就轉身回去了,林懷業扶著周世遠進了帳篷,四下打量著,帳篷雖極小,可還算整齊乾淨,東西也齊全,也沒有別的人,林懷業長長的舒了口氣,一直提著的心落了回去,看來是著意安排過的,從善而非從惡。

周世遠趴在地氈上,林懷業出去,斜斜歪歪的提了壺熱水進來,倒在銅盆裏,幫周世遠擦了傷處,從墨綠包袱裏挑了瓶藥出來,細細給周世遠塗在了傷處。

周世遠忍著痛,突然伏在氈上,肩頭聳動著哭了起來,林懷業小心的收好藥,笨手笨腳的拿了件乾淨衣服給周世遠蓋在身上,歎了口氣,正要說話,周世遠轉過頭,滿臉淚痕的看著他,啞著嗓子問道:

「你說,咱們還能活著回去嗎?」

林懷業心裏一酸,伸手拍了拍周世遠手臂,溫和的安慰著他,

「這是什麼話?你這趟來,是王妃的安排,是你母親的安排,不過盼著你在軍中磨練一二,哪有什麼活不活?」

「那些侍衛?還有小廝家丁?他們?」

「他們也沒事,」林懷業舌頭轉了轉,彷彿一時結住般,咳了一聲,才接著說道:「也沒事,能有什麼事?不讓跟著咱們,不過是想讓咱們吃些苦,磨練磨練,就是磨練磨練,你放心,沒事,有我呢,咱們一處,好好當差,想想你母親,她還能害了你不成?」林懷業艱難的勸著周世遠,他心裏篤定處,說不得,能說的出來的理由,都極蒼白。

周世遠呼了口氣,心緒好了些,抽泣了幾聲,伏在地氈上,不大會兒就睡著了,林懷業抱膝坐在周世遠身邊,望著搖曳不已的暈黃豆燈,坐了半晌,站起來,輕手輕腳的出了帳篷,背著手站在帳篷門口,望著滿天閃爍的繁星,想出了神。

三月裏,是古大人的忌日,也是李小暖父母的忌日,李小暖早早打發魏嬤嬤和孫嬤嬤回去了上裏鎮,代她祭奠父母和古大人。

程恪回到清漣院,換了衣服,站在榻前,皺著眉頭,看著蹬著腿,咯咯笑得歡暢無比的阿笨,李小暖轉身拉著程恪坐下,抱起阿笨塞到了他懷裏,程恪往後躲著,倒在了榻上,李小暖乾脆將興奮的兩眼放光的阿笨放到了程恪胸前,鬆開了手。

阿笨高昂著頭,伸手捉住了程恪的耳朵,吭吭嗤嗤的往上努著身子,一不小心用力過猛,臉帖著臉撲倒在程恪胸前,乾脆張開嘴,一口咬了下去,程恪努力轉著頭,兩隻手想去推阿笨,又不敢動這個彷彿沒骨頭的軟東西,只急的亂叫:「小暖,快把他抱走!這臭小子,唉,別咬,快抱走!」

李小暖袖手看著熱鬧,理也不理程恪的大叫,程恪不敢動阿笨,也不敢挪身子,怕把阿笨摔下來,被阿笨咬得苦惱之極,倒生出主意來,「小暖,快抱走!我有要緊的事要跟你說,極要緊的事!古家的,快抱走!」

李小暖怔了下,上前抱起咬得津津有味的阿笨,小丫頭托了濕帕子上來,程恪接過擦著臉上的口水,看著眼睛放光,還在盯著他的阿笨,恨恨的威脅道:「臭小子,你等著!等你長大了,爺好好教訓你!」

阿笨咯咯笑著,興奮的衝程恪搖著胖手,程恪悶『哼』了一聲,看著李小暖,苦惱的抱怨道:「他這一天,就沒個安生的時候!」

「也不是,睡著的時候不是安生著的。」

李小暖笑著答道,程恪『哼』了一聲,揮手摒退了滿屋的丫頭婆子,雙手枕在腦後,靠在靠枕上,盯著抱著支羊脂玉如意咬個不停的阿笨看了一會兒,才轉頭看著李小暖,低聲說道:「皇上遣了內侍,去上裏鎮祭奠古大人。」

李小暖呆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是公祭還是私祭?」

「雖說沒幾個人知道,皇家無私事。」

程恪低聲說道,李小暖會意的點了點頭,仔細想了想,長長的舒了口氣,從阿笨手裏拿過咬的口水淋漓的玉如意,放到几上,抱著他站起來,在榻前走了兩圈,看著程恪,笑吟吟的說道:「前些日子古家大姐姐還過來說,想刻了古大人的文章出來,要不,就刻些出來?」

程恪仔細想了想,笑著點了點頭,「也好,讓古蕭刻吧。」

「嗯。」李小暖答應著,將打著呵欠的阿笨打橫抱著,慢慢晃了沒多大會兒,阿笨就呼呼睡著了,程恪忙跳下榻,掀起簾子,招手叫了人進來,抱著阿笨下去歇著了。

三月末,古蕭帶著整理出來的古大人文稿,找到了錢繼遠府上,恭恭敬敬的將書稿呈上,「錢先生,這是從先父遺稿中理出來的幾篇文章,想請先生看看,輯在一處可合適。」

錢繼遠很快就翻完了,合上文稿,看著古蕭,和藹的問道:「好是極好,就是少了些,怎麼不多選幾篇?」

「先父的手稿,先祖母走時,化去了大半,餘下的也就這些了。」古蕭老老實實的說道,錢繼遠閉了閉眼睛,重重的感歎了一聲,「唉!可惜可惜!老夫人是傷透了心哪!那就這樣吧,刻出來,送幾本給我。」

「是,還想麻煩先生一件事,」古蕭有些為難的說道,錢繼遠忙抬手示意著,「你說,你只管說。」

「想請先生寫個序。」古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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