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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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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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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8 19:37:35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節 田叔來了


長安城東,矗立著一座屬于北軍的中型校場。
這處校場本是呂后時期偽趙王呂恢設置的,等到了呂恢被誅,代王登基,這處帶有呂氏色彩的校場從此就被北軍放棄,這二十多年來,除了偶爾會有北軍的校尉將此處當成車馬的停放點外,其余時候,這里都是冷清的不像話的。

但現在,這座昔日的校場再次恢復了熱鬧。

數十名工人在校場內外忙碌著,數百名操著各地口音的士子則在校場外翹首以盼。

一輛馬車悄然停到校場外的路口,一個白發蒼蒼,但是身體依然健碩的老者從車上踱下來,兩個年輕的錦衣男子立即上前扶著這個老者。

“這就是那三個考場之一嗎?”老者輕聲問道。

“回稟祖父大人,孫兒打聽過了,這里確實會在三日后作為考場!”年紀稍長一些的錦衣男子垂首答道。

“老夫過去看看再說……”老者甩開兩個孫輩的攙扶,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原本圍觀在校場旁邊看熱鬧的士子、百姓、官吏見到這明顯起碼六十歲的老人走來,紛紛讓開一條道路,有些眼尖的更是立即就長揖而拜,口稱:“晚輩見過田公老大人……”

等這老者過去了,有同伴問剛才長揖作禮的人:“方才那位老人家什么來頭?何以兄臺如此鄭重?”

那人滿臉崇敬的答道:“先帝時的元老長者,前漢中太守田叔田公老大人是也!”

“啊……”問話的人頓時就吃驚不已:“竟然是田叔公!連他都被驚動了嗎?看來這個考舉的影響還真是大!”

誰人不知,就是先帝在位的時候,見到這位老人也是執晚輩之禮,視其為長者,國家脊梁,因此,尋常百姓、士子,稱其一句‘老大人’,那田叔還真受得起。

因此,這考舉竟然驚動田叔這等早已告老還鄉,在家中養孫弄兒,頤養天年的名滿天下之大臣,讓許多人都暗暗吃驚。

“也不知這位長者究竟是贊成考舉,還是反對考舉?”有人在心里暗暗想著。

這些天,隨著考舉的聲勢越發的大了起來,長安城上至公侯下至販夫走卒,幾乎沒有人不在議論考舉。

有支持的,也有反對的。

支持的人覺得這考舉等于重新開辟了一條士子入仕為官的道路,可以避免有才華的年輕人因為名聲或者家望的緣故而被攔在仕途之外。

反對的人卻是什么什么理由都有。

有認為破壞祖制,也有認為可能會有道德敗壞之輩,靠著這個考舉進入仕途的。

反正,這些天長安城里什么樣的聲音都有。

田叔卻是徑直走到校場旁邊,登上附近的一樓樓臺,居高臨下,俯視了一番,見到校場內的工人大部分都在漫不經心的做事,于是他就問氣喘吁吁的追上來的兩個孫子:“周亞夫信上怎么說的來著?”

“條候請您來長安輔佐皇子劉德……”

“嗯,確實是要好好督促一番,殿下身邊也不知都是些什么人在輔佐,竟連這等事情都辦不好,讓這些偷奸耍滑之輩如此逍遙!”田叔看著校場內那些沒有好好工作,反而在趁機偷懶的人,胸膛里就只覺得氣呼呼的。

他不是氣那些工人偷懶。

而是氣惱給了這些工人偷懶的機會的人。

“當初老夫擔任漢中太守,郡內上至尉丞等佐官,下至游繳亭長等小吏,誰敢像他們這樣?”在他做官的那個時代,蕭何、陳平、曹參、周勃、王陵,幾乎每一個大臣都是有著強大的人格魅力,能靠著個人的魅力和影響力,帶動周圍的人。

因而,田叔一直堅信,這世界上沒有不努力的下屬,只有鞭策不夠的上官。

上面鞭策的力度足夠大,下面的人自然就沒有了偷懶和耍滑的空間。

甚至一個優秀的大臣,是能夠將懶惰者變成勤奮,貪婪者變為清廉,膽怯者變得勇敢。

當年,孟舒為云中太守,一次匈奴人入侵云中,卻遭到了強有力的抵抗,云中人在孟舒的帶領下,父死子繼,根本不知什么叫怕,給予了匈奴人沉痛的打擊,使之十余年都不敢再入云中。

而在孟舒當云中太守之前,匈奴騎兵曾兩次侵略過云中,都沒有受到什么抵抗,每次都是滿載而歸。

“走,跟老夫進宮去面見天子、太后、殿下!”田叔道:“老夫要好好的說道說道一下……”

他的兩個孫子頓時就滿面愁容,可是又不敢當著祖父的面說出來,只能低著頭道:“祖父大人還請息怒……為這些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怕什么?”田叔卻是滿不在乎的道:“老夫今年才七十歲,當年許負曾給老夫面相,斷言老夫能活到八十歲……況且,就這么點小事,老夫還犯不著動氣!”

許負是名滿天下的術士,最是擅長相面,根據人的面相推斷其將來的命運,在民間有著很高的聲望,據說,許負的相面推斷,至今還保持著百分百的成功率!

兩個孫子聽了卻更加犯愁,只能在心里道:“我的祖父大人呀,我們那里是擔心您氣壞了身子,我們是擔心您這臭脾氣氣壞了天子跟太后還有那位劉德殿下啊,現在可不是高皇帝的時候了,更加不是太宗孝文皇帝的時候了……您都遠離官場七八年了,何必再來長安趟這渾水呢?”

跟田叔接到周亞夫的信件后立即就興致勃勃的趕來長安,想要為大漢社稷繼續發光發熱的態度截然相反的是田家人一開始就是反對的。

家里上上下下誰不知道自家老祖父這臭脾氣?

不夸張地說,當年,老祖父當官的時候,家里就提心吊膽,生怕他心直口快,得罪了天子,好在,當時的天子太宗孝文皇帝脾氣好的很,就算是田叔說了什么犯忌諱的話或者觸到了天子的痛處,笑一笑也就過去了,可如今的天子可沒有先帝那么好的脾氣了丫!

登基之后就殺了鄧通,還把張季趕去了淮南國……

只是,老祖父打定的主意,是誰都勸不動的,沒辦法,家里緊急商議了之后,就選了他們兄弟兩陪著老祖父來長安,就是希望靠著他們兄弟的機靈,來幫老祖父出些主意,關鍵時候更能幫忙挽回局面。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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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8 19:39:25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二節 密謀

劉德跟陳阿嬌一直玩到滿身大汗,實在沒力氣鬧騰了,這才罷手。

“劉德表兄,阿嬌要去洗澡了……”陳阿嬌躺在地上咯咯的笑著,然后就站起來,叫來幾個侍女,扶著她去前面的溫泉。

“表兄也去洗澡去……”劉德聞了聞身上,也是滿身的汗臭味。于是也站起來,跟在陳阿嬌后面,到了不遠處的一個溫泉所在。

甘泉山顧名思義,山上有著許多口終年噴涌的泉眼。

而甘泉山特殊的地質構造使得這些泉眼中的大部分噴涌出來的泉水都飽含著大量的二氧化碳,這些含有二氧化碳的泉水在地底深處經過地下熱源的加熱之后,膨脹起來,當它們最終噴涌而出來時,其水溫常常遠超外界溫度,因而在甘泉宮,一年四季都可泡溫泉。

特別是在這炎熱的夏季,若是泡上一個舒舒服服的溫泉澡,不止能讓人神清氣爽,更能消除疲勞,因此漢家天子每年夏天都會來甘泉宮避暑,甚至連大臣們也會跟著來湊個熱鬧,蹭個溫泉泡泡。

劉德脫去身上的衣物,泡在滾燙的泉水里,讓熱氣與蒸氣洗滌掉身上的疲勞。

在一墻之隔的另外一個溫泉中,陳阿嬌咯咯的嬉笑聲跟玩鬧時掀起的水花聲不時的傳到劉德的耳中,讓他感覺頗為溫暖。

嗯,其實,那個男人能拒絕一個粉嫩嫩的可愛小蘿莉在自己跟前撒嬌呢?

劉德剛泡了不到一刻鐘溫泉,就有一個宦官躡手躡腳的走進來,走到泉水邊跪下來稟報道:“殿下,陛下命您立即回宮……”

“什么事情?”劉德從溫泉中站起來,接過兩旁侍女遞來的毛巾,將之裹在身上,問道。

“回殿下,故漢中郡守,田叔田公老大人入宮求見陛下、太后還有殿下,故此陛下命您立即回宮!”那宦官答道。

“哦……”劉德立即對左右侍女吩咐道:“給我換衣服,再讓人準備回長安的車馬……”

田叔,劉德是知道的,也是他前世印象深刻的一個老頭。

前世,劉榮自殺之后,劉武再次起了想爭儲的念頭,結果被袁盎所破壞,一怒之下,劉武重金找了幾十個殺手,將袁盎和跟著袁盎一起攪合了他儲君美夢的幾個大臣統統刺殺了。

此事震驚朝野,便宜老爹為了謹慎起見,派遣使者持天子節,起復了原本退休在家頤養天年的老臣田叔,任命田叔為全權使者,前往梁國調查和處理劉武刺殺大臣一案。

事實證明,便宜老爹的選擇非常正確,田叔到了梁國后迅速的查明了真相,確認梁王劉武就是主使者,但是,田叔并未莽撞的將此事公開,而是悄悄的回了長安,向便宜老爹稟明一切,并且認為劉武雖然死罪,但卻不能懲處,而且還只能悄悄處置。

原因自然是,假如公開了劉武就是刺殺大臣的幕后主使。

那么是殺還是不殺?

殺了,太后必然傷心,而且,漢家自立國以來,還沒有哥哥殺弟弟的先例,就算是先帝對待謀反的淮南王劉長,也是以仁心相待,即算是這樣,后來劉長死了,民間都有‘一尺布,尚可縫,兄弟倆,不能容’的民謠傳出,使先帝蒙上了污點。

不殺,那就等于宣布漢法不如親情,立即就會導致現行的法律基礎崩潰。

此事之后,便宜老爹對田叔老成謀國的行事方法大為贊賞,十分優待,因此即使田叔當時已經快八十歲,還是任命其為魯國丞相,讓其前往魯國輔佐和匡正魯王劉余。

正是田叔擔任魯相的那幾年,讓劉德對其記憶非常深刻。

原因嘛,劉德的弟弟劉余雖然性格在十幾個兄弟里是僅次于劉閼和劉發的好脾氣。

但有一點,劉余生平最愛的就是打獵,不論刮風下雨,只要有空,他必定騎馬外出圍獵,就是現在在便宜老爹的眼皮子低下,他也常常鬧出縱馬踩壞農夫莊稼的事情來,因此吃了不少掛落。

錯非他有口吃的毛病,讓人憐憫,以他闖下的那些禍事,肯定是會被便宜老爹罵個半死的。

但是,田叔做了魯相后,劉余竟然再也沒出去打過獵了,就是來長安,兄弟相見了,其他人邀請他去上林苑圍獵,他也說‘丞相在,不敢獵’。

后來田叔病逝,劉余命人為田叔建祠紀念。

能管得劉余心服口服,改掉了便宜老爹都改不掉的臭毛病,從此成了一個溫文君子,這位田叔的手段,自然非是常人可比。

在劉德的記憶里,這位高皇帝時期就已名滿天下的老臣,最擅長的就是:因材施教。

這位田叔,在外人眼里,可能許多人都以為他是個執拗的古板老頭,但劉德卻知道,這就是個人精,活了七十多年的人精,對人心的把握非常老道。

古板、執拗,只是他的偽裝。

實際上,那是一只修煉到家的老狐貍。

現在,這只老狐貍忽然跑來長安,還點名要見劉德。

這就讓劉德心里有些發毛了。

不過,田叔即來,一件一直堵在劉德心里的事情,卻是有了解決的機會了。

“或許,可以讓田叔去做申屠嘉的工作,以田叔的威望和名聲,若是去給申屠嘉提意見,申屠嘉或許能聽得進去……”劉德在心里想道。

當今之世,也只有田叔這樣受到天下尊重,被認為是忠義化身的人說的話,能讓申屠嘉認真的思考和采納。

而且也只有田叔這樣老辣的老臣,才能想到一個讓申屠嘉即不失面子,又能全身而退的辦法。

否則,以申屠嘉的脾氣,就算明知道自己必死,倘若沒了面子,多半也會選擇死。

長安城東,王氏莊園。

莊園的主人王信最近心情很不好,因而莊園中的奴仆與侍女,這些天都是戰戰兢兢,唯恐什么地方沒做好惹火了主人,被拖出去打個半死。

而今天,王信的心情就更糟了!

因為名滿天下的名臣田叔竟然入宮了,不止入宮了,更點名要見劉德!

一旦田叔見了劉德,更決定效忠劉德,那,這個影響就太大了!

幾乎能跟當年高皇帝之時,商山四皓效忠惠帝劉盈一比了!

“二位賢弟,請務必想出一個辦法來!”王信非常焦慮的對著坐在他兩側的兩個男子說道:“兩位阿姐在宮里都快急的發瘋了!”

“田蚡,平日里你的主意最多,心思也最活泛,你快想想,現在有什么辦法,讓那個劉德的勢頭止下來!”王信此時也顧不得以前跟田蚡之間的矛盾了,現在,對他來說,對他的家族來說,最重要的就是讓宮里的兩個姐姐高興起來,尤其是,得讓自己的外甥能有機會登頂。

若是讓劉德真的當上了太子,以劉德目前表現出來的勢頭和心智,想要扳倒真是太難了!

漢室至今為止,還沒有太子在被立儲之后倒臺的前例。

就算是高皇帝時期,高皇帝劉邦不喜歡惠帝劉盈,非常疼愛趙王劉如意,可卻沒辦法廢掉劉盈。

就算是太宗孝文皇帝,一朝立了太子,后來想改立梁王劉揖,也是沒辦法。

為什么?

因為漢家太子一旦確立,按照傳統,立即就會開府建牙。

以當今天子為例,他在當太子時,太子、宮中內內外外就有大大小小的官吏數百人,儼然就是一個小型的朝廷,而且立為太子后,立即就有大義名分加身,公侯貴戚,南北兩軍的大大小小的校尉,會有許多人對太子效忠。

等到了那個時候,除非太子本人腦袋被驢踢了,做出了令君臣離心,萬民唾棄的事情,否則,就算是天子,輕易也廢不掉一個已經被立為儲君的太子。

君不見,當年高皇帝劉邦想廢太子。

結果,從御史大夫周昌一直到跑去修道,不問朝政的留候張良都是全力反對。甚至有人以死相諫!

而以目前劉德表現出來的心智跟所做出來的事情來看,假如他要是做了太子,幾乎等于是將他們王家的榮華富貴夢生生的切斷。

等到太子登基,他們家族就要被打回原形了!

先帝在位時,慎夫人家族如日中天,現在呢?

先帝駕崩還不到兩年,慎家就灰溜溜的滾回老家了!

已經享受過權力和榮華富貴的王信,怎么也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他們家身上!

“這劉德確實是要對付了!”田勝也在一邊道:“前些時日,因為劉武的緣故,我們兄弟沒怎么顧得上他,可誰成想,劉武的事情都還沒完,這劉德的威脅就超過劉武了!”前些日子梁王劉武弄出來的聲勢嚇壞了王娡姐妹,也嚇壞了王信跟田氏兄弟。

畢竟,比起劉德來,劉武上位的危害更大。

“先是獻了推恩策,討了丞相跟朝廷里一幫老臣的歡心,本以為內史晁錯會打壓他,可誰成想,晁錯一門心思只想削藩,根本不想跟宮廷有什么糾葛……”田勝惡狠狠的道:“然后又搞了這個考舉來收買人心,現在,長安城里的公侯都說他的好話,要是等田叔也宣布效忠于他,這天下人指不定還認為他就肯定是儲君了……”

田勝雖然讀的書少,也沒什么文化,但是,身在長安,商山四皓的典故還是聽說過的。

當年,商山四皓陪著劉盈在高皇帝面前露了個臉,高皇帝立即就放棄了廢太子的事情,因為連這種老人都效忠太子了,說明,這朝野上下的臣子和軍隊的將校肯定也是效忠太子的……

必須要想個辦法,在天子真正下決心立儲之前,讓劉德的名聲有污點,最好是讓劉德從此不得翻身!

“大兄,你倒是說話啊!”田勝見田蚡一直不說話,心里立即就急了,催促道:“兄弟諸人中,就大兄你的主意最多,想法最好,要是你都想不出個主意的話,那我田王兩家就真的沒指望了!”

“嚷什么嚷?”田蚡終于開口道,但他卻沒提劉德的事情,只是訓斥道:“讓我好好想想,這種事情,不好好想清楚,想個萬全的主意出來,隨便用個法子就行的嗎?”

“可是你再這么拖延下去,等那個劉德的考舉舉行了,收攏到人才,那就羽翼豐滿,再難遏制了!”王信也焦急的的道。

“等下……你說考舉?”田蚡忽然站起來,問道。

他在屋里轉了幾圈,然后,走到王信身邊問道:“兄長家里能調動多少錢貨?”

田蚡沒等王信回答,就自顧自的言道:“我家現在能拿出一千五百金,田勝那里能湊出一千多金……兄長若是能再湊個兩三千金,我就能有法子讓劉德吃個大癟!”

“甚至能就此讓其人心盡喪!”田蚡的眼中閃現出一些特殊的色彩,本來丑陋的臉上,更是像個惡鬼一般猙獰。

“咬咬牙還是能湊出來的!”王信聽到要他拿出兩千多三千金,頓時心里都有些絞痛,可是,為了將來的榮華富貴,他跺跺腳,決定還是必須拿出這筆錢,但關鍵是,田蚡必須得拿出一個讓他信服的理由!

“好,兄長請聽我道來!”田蚡點點頭。

“計將安出?”王信立即問道。

“我們這樣……”田蚡壓低了聲音,說了起來,隨著他的描述,田勝跟王信兩人的眼睛也漸漸亮了起來。

“果然不愧是兩位阿姐最為看重的兄弟,田蚡,你這腦子可真好使!”聽完田蚡的描述,王信立即一拍大腿贊道。

這時候,忽然,嘎吱一聲,門口傳來了聲息。

“誰在門外?”田勝立即就騰的一下站起身來,將別在腰間的一把匕首抽了出來,拿在手上。他走到門口,猛的將門拉開,然后,他就見到了一個瑟瑟發抖的侍女,端著一個茶盤,站在門邊。

那侍女見了田勝的臉色和樣子,嚇得幾乎都要哭出來了:“奴婢什么都沒聽到,什么都沒聽到……”

“是嗎?”田勝冷笑一聲,就將這侍女拖進房里,然后捂住她的嘴巴,一匕首狠狠的捅進這侍女的胸膛:“竟敢偷聽,真是不知死活!”

過了一些,這侍女漸漸的沒了聲息,田勝才將之松開,對王信道:“兄長,麻煩你將這賤婢處理了!”

漢律之中有殺人者死的規定,就算是一個奴婢,就算有原因和理由被主人殺了,要是被人知道,也是很麻煩的。

因而,長安的貴族若是殺了下人,一般都是悄悄的處理,報個暴病而死什么的。

但這侍女卻不能如此,要隱瞞消息,只能讓其人間蒸發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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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8 19:41:57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三節 尷尬

從甘泉宮到長安城之間,足足有一百多里的路程,即使是有著號稱西元前最便捷的公路:秦直道,劉德也還是花了兩個多時辰才回到長安城里。

剛一回宮,立即就有宦官過來通知劉德:“殿下,陛下在石渠閣中會見田公,吩咐奴婢,殿下回來后就立即過去……”

“嗯!”劉德點了點頭。

先回自己的宮里換了套衣服,然后才來到石渠閣。

石渠閣是漢室宮廷中最別致的一處景觀,它四面環水,一條人工開鑿而出的巨型石渠環繞著它,坐在閣樓之中,終年都能聽到潺潺的流水聲。

因此,史家那幫文青最是迷戀石渠閣的這種環境,因此,從石渠閣建成的哪一天開始,漢家的史官們立即就將這里當成了他們的地盤。

劉德來到石渠閣的時候,看到一個扎著總角的孩童,正費力的搬著一堆竹簡從石渠閣前的石橋上走過去。

那個孩子大概十一二歲的模樣,長得也比較清秀,最重要的是,劉德發現他的穿著并非是宮中小宦官們常穿的青衣。

劉德心念一動,立即對王道道:“去幫幫他……”

“諾!”王道點點頭,立即就過去幫忙。

劉德當然不是忽然就圣母了,而是這個孩童的年紀是符合太史公司馬遷現在的年紀的。

自殷商以來,中國的史官就是世襲,父死子繼,兄終弟及。

劉德記得司馬遷的家族,在周代的時候就是史官了,也正是有這個家族底蘊,司馬遷后來才能寫成,否則,換了當世其他任何人,可能都不具備那個知識面與史學基礎來完成。

劉德就記得非常清楚,前世的時候劉徹身邊的大臣東方朔吹牛逼說他讀了十萬字的書,然后,聽到他的這個牛逼的人大部分都是虎軀一震,滿臉崇拜……

而倘若那個孩子就是后來的司馬遷,那么,劉德今天的善舉,說不定等到他長大了,開始寫史記的時候,就可能會記錄在史記之中,成為劉德是千古明君的證據!

看著王道幫忙將那那些竹簡搬到橋對面的閣樓之中,劉德才重新命令馬車前進。

等到劉德進入石渠閣之中時,他老遠的就聽到了便宜老爹爽朗的笑聲。

聽得出來,今天,便宜老爹的心情是非常的不錯。

“陛下登基以來,刷新政治,因修靜默,勉人于農,率下以德,老臣雖然遠在江湖之遠,也是感受到了陛下的仁德,鄉中老少,皆稱贊陛下乃是少有的仁德天子……”石渠閣之中,已經年近七十的前朝老臣田叔侃侃而談的說著。

聽著田叔的話,天子劉啟的臉上都笑成了一朵花。

實在是太受用了啊!

換了其他任何大臣說這番話,天子劉啟都會懷疑對方是在故意拍馬屁,根本不可能如此開心。

但田叔不同啊!

這可是前朝名滿天下的忠義大臣,先帝也要尊重的長者。

而且他已經遠離政治長達七八年了……

他說的話,自然就不會是什么拍馬屁了,而是實實在在的反應著民間聲音的中正之話。

當然了,嘴上天子還是謙虛一些的。

“田公實在是太過繆贊了,朕德薄,不如先帝啊,還是許多地方需要田公您多加鞭策,多加指正,我漢家社稷也還要仰仗田公這等元老多多匡正,使上下同德,黎庶一心……”天子劉啟擺擺手道,此時,他早就忘了,這田叔田公早年雖已忠義聞名天下,而且官聲名望都很不錯。

但是,在高皇帝時期,田叔就是以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而聞名天下的。

先帝在位時,雖然多有直言勸諫,但,在勸諫之前,田叔都是先把先帝的馬屁給拍足了的……

因此,天子劉啟這話剛剛說完,田叔就立即打蛇隨棍上,拜道:“那老臣就斗膽直言了……”

“陛下雖然以仁孝為本治天下,所行策略,多以民為本,但老臣這些年久在江湖,見識了一些百姓的疾苦,聽說了一些黎庶的遭遇,因此冒死向陛下進言,我漢家雖然自高皇帝以來多以仁德寬恕對待百姓,先帝之時更是憐憫百姓的疾苦和遭遇先后廢除了秦代的連坐之法與一些肉刑,可是肉刑廢除之后,官吏卻是以鞭笞代之,通常一笞就是五十,普通百姓,誰人承受得起?”田叔拜服在地,奏道:“且有時不過是小罪,地方官吏也動輒對百姓用刑,老臣在地方,常常見到因為受刑不過而死的小民,故此,老臣斗膽請陛下仔細考慮,減輕笞刑的刑罰……”

“田公所言,朕知道了,朕聽聞有虞氏之時畫衣冠異章服以僇而民不犯,這是圣人之治,朕德薄,不能及此,卻也不敢以刑罰威逼天下,朕會命廷尉張歐會同丞相長史,商議田公之議,盡早拿出一個減輕笞刑責罰的章程出來……”天子聽完田叔的話,心里對田叔的好感再次攀升,讓他有種:只有這等忠貞老臣老能時刻心懷社稷天下,即使身處江湖之遠,也心憂天下啊!

天子劉啟卻不知,這也還是田叔的一個伎倆,勸諫天子時,田叔一般都會先選一個肯定能被接受的話題,讓天子能寬心舒服的聽他勸諫,等到天子覺得他是值得信任的臣子,同時也是一心為社稷天下著想的大臣時,他才會拋出那些敏感的容易惹惱天子的話題。

“老臣還有一事上奏……”田叔鄭重的拜道:“請陛下誅晁錯以寧天下!”

此話一出,頓時滿室寂靜,原本心情非常不錯的天子的臉色立即就拉了下去。

本來以為自己的祖父上道了的,正在一旁竊喜的兩個田家的年輕人頓時就嚇得屁滾尿流,連忙爬滾出來,拜道:“陛下息怒,死罪,死罪……”

天子劉啟也不知道此時應該怎么回答了。

甚至就連他的心里也有些動搖:連田叔這等元老重臣都對晁錯喊打喊殺了,是不是晁錯辦的事情真的過火了?

可他仔細一想,晁錯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他同意的,他準許的,經過商議的。

但是,像田叔這樣的老臣的直言勸諫卻必須給出一個回答,否則,傳出去就顯得他這個天子的氣量跟胸襟太小了。

可是,該怎么回答呢?

正犯愁的時候,一個宦官進來通稟道:“陛下,殿下來了……”

天子劉啟頓時如釋重負,趁機擺脫這個尷尬的局面,道:“快讓劉德進來拜見田公……”

此時,天子劉啟只覺得,劉德來的太是時候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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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8 19:43:56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四節 拯救黃老學

“兒臣拜見父皇!”劉德走到殿中一拜。

“起來吧……”天子劉啟點點頭,指著另一側的一個老者,對劉德道:“這位是田叔,高皇帝時的元老大臣!”

劉德站起身來,向田叔稽首道:“見過田公……”

“殿下萬勿多禮……”田叔心里也暗叫一聲可惜,劉德來的有些不是時候,劉德一來,這君臣對奏的形勢就改變了……本來按照他的計劃,應該是在劉德未到之前,就跟天子詳細的奏報為什么一定殺晁錯。

田叔連腹稿和諫言的步驟都想好了。

在他想來,只要按照計劃進行,就算天子最后不接受他誅殺晁錯的建議,也能給晁錯制造些麻煩,讓他不能再這樣順風順水。

田叔為何要諫言殺晁錯呢?

老實說,田叔跟晁錯往日無怨,今日無仇。

但是,自晁錯秉政以來所推行的削藩政策,卻是戳到了田叔這種老派臣子的痛處。

而且,最重要的是,晁錯是法家在當世的代表人物,晁錯的得意和強勢,使得法家的政治勢力開始復蘇,這對于田叔這樣堅持和推崇黃老學的老臣來說,是絕對不可接受的!

過去五十年,黃老派的政治家為了阻止法家復辟,可謂是用盡了手段!

先帝在位之時,某次去上林苑游玩,發現上林苑中有一個管理虎圈的小吏記憶里驚人,辦事能力也很卓越,當時管理上林苑的上林尉在那個小吏面前,簡直就是個無能的廢物,于是,先帝立即當場拍板下詔要拜其為上林令。

然而,詔書被廷尉張釋之駁回。

張釋之為何要刻意的去針對一個小小的胥吏,難道以張釋之的智慧不知道那個胥吏也是個人才嗎?

張釋之當然知道那個小吏的才干很出色,但是,他更知道,那個小吏是法家出身。

‘夫秦以任刀筆之吏,吏爭以亟疾苛察相高,然其蔽徒文具耳,無惻隱之實!’當年,張釋之就是用這個理由阻擋先帝簡拔那個小吏的。

這個理由能站得住腳嗎?

當然站得住腳!這個理由在當時就是政治正確!

但凡法家的人,統統要攔在官場之外,不能讓他們溜進來,這是自蕭何以來漢家政壇上的共識。

可惜的是,千防萬防,還是防不住,讓晁錯成功的溜到了當時的太子,現在的天子身邊,并且從此就深深的改變了黃老派與法家的力量對比,連丞相都在晁錯的攻擊下步步后退……

然而,這卻也不能怪當年在臺上的那些大臣。

誰叫晁錯這家伙太狡猾了,居然是披著一塊儒皮混進的太子、宮!

等到發現人家的真面目時,他已經站穩腳跟了!

想到此處,田叔看向劉德的眼神就充滿了期待。

當今天子是不可避免的被法家影響了,成了法家的支持者,那作為有望成為儲君的劉德,一定要保證不能再被法家的思想所污染,要將其引回正道!

再想到他到長安后打聽到的消息,衛人汲黯此時就在劉德身邊這個事情,他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黃老派最近十幾年后備人才已經有些青黃不接了,像汲黯這樣的年輕才俊,已經是目前為數不多的黃老學的后起之秀,故而,田叔是知道的。

只是這還不夠!

歷經三朝,在政壇上摸爬打滾了幾十年的田叔很清楚政治就是要抱團取暖。

不說未來的儲君身邊全部都得是黃老派的人,起碼也要做到絕大部分的輔佐之臣都是黃老出身或者親近黃老學的人。

只有這樣才能保證黃老派繼續在將來占據絕對的主導地位,而不是像現在,在朝堂上竟然被法家按著喘不過氣來!

劉德卻不知道當面的老人想里居然有那么多的道道,他只是秉持著一個晚輩的最基本禮儀,恭敬的對待田叔。

“田公此來長安是探親訪友呢還是?”劉德恭敬的問道。

像田叔這種老派的臣子,現在在長安城里還是有著許多親戚和關系戶的。

但劉德很清楚,現在這幾年是黃老派最后的余暉了。

隨著晁錯的崛起,法家開始在政壇上占據了一席之地,并不斷的擴充著他們的力量,晁錯死后,郅都接班,郅都之后是寧成,儒家同樣也在躍躍欲試著想要大干一場。

像竇嬰、田蚡、趙綰、王臧、莊助、公孫弘等將來的名臣,大都都是親儒家的或者本身就是儒家出身的。

而反觀黃老派,卻出現一個巨大的人才斷檔。

除了一個汲黯算是黃老派里未來的支柱外,其余人等都沒什么太大的作為,大都都是抱守成規,那時的黃老派真的就是一個腐朽、守舊的政治勢力,再也沒了蕭何曹參那樣驚才絕艷的政治人物出現。

因而,建元之后,實際上黃老派已經漸漸的退出了政治中心。

它留下來的空檔被儒家和法家所填充。

之后才有罷黷百家獨尊儒術,否則,倘若朝廷里還跟現在一樣,九卿里有四五個是黃老派的人,就算劉徹是天子,也不可能真的推動罷黷百家獨尊儒術。

前世的時候,劉德對這些是沒什么感覺的。

但今生,劉德卻不能容許這樣的情況再次發生了。

那么怎么才能拯救日落西山,即將變成腐朽陳舊的代名詞的黃老學?

劉德想來想去,覺得只有培養更多的黃老學的人才才是關鍵。

只是,這時代培養一個讀書人,跟后世的唐宋明時代是兩碼事情。

唐宋明之時,一個人若想讀書上進,需要家里有一定的資產,能支撐其求學。

而在這個時代,想讀書除了有錢之外,還得有機遇。

因為,知識掌握在極少數的人手中,大部分的人都沒機會接觸到。

儒家未來的興盛,是因為董仲舒、胡毋生這一代人不遺余力的拼命傳播和擴散,為了傳播儒學,劉德聽說董仲舒和胡毋生甚至會負擔一部分貧寒弟子的生活費,為他們提供三餐。

與儒家比起來,黃老學就閉塞許多了。

因為黃老派的學問是掌握在貴族大臣手里的,像過去黃老派的代表人物蕭何曹參陳平周勃,哪一個不是食邑萬戶?

這樣的高位者,自然不可能向泥腿子傳授學問了。

所以要拯救黃老學,必須要先做一個事情——找幾個有時間也愿意向公眾講授黃老學學問的人。

而田叔,就是劉德的目標之一!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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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節 進擊的文青(1)



“老臣此來長安,大概要待個一年半載……”田叔笑呵呵的答道。
他當然不能說,他這次來長安是應周亞夫的,特地為劉德而來的。

“哦……”劉德當然知道這位老臣多半是沖著他來的,不然,為何會指名要見他,而不是其他皇子?不過,這種事情也只能揣著明白當糊涂!劉德滿臉的真誠的道:“田公可否幫小子一個忙?”

殿下請說……”田叔立即正襟道。

“是這樣的,小子最近在長安要舉行一個考舉,想要選拔一些人才來輔佐小子,但是,當今之世,許多人所學的知識都是頗有繆誤之處,為匡源正本,嚴肅學風,小子想請田公在考舉前在長安辦一個講學,為天下士子講授正宗黃老學的經典,解答疑惑……”劉德小心的請求道。

這算得上是劉德為日后建立大學所做的前期準備工作之一了。

借著考舉眾人矚目的機會,一些當世公認的牛人,在長安登壇講課,解答疑惑。

只要能開好這個頭,徐徐圖之,將來再建大學就不會有阻力了。

然而,此事的難點是當世公認的各學派的權威,大都都在各自的老家頤養天年,也就只有幾個儒門的人在長安當博士。

而儒家的人,在現在這個政治背景下是無論如何不可以第一個被推上臺的。

要知道,在民間,儒家簡直是諸子百家里的第一MT,將各大學派的仇恨幾乎都吸引到了身上。

黃老學、法家、墨家、縱橫家甚至農家都跟儒家的關系很差。

為了搶奪話語權,在民間,儒家跟諸子百家之間已經是打的頭破血流了。

因而,當后來儒家坐大后,自然就毫不客氣的把其他諸子百家趕出朝堂,統統貶為在野黨!

田叔的到來,算是為劉德解決了這個問題。

田叔一聽劉德的話,頓時就來了興趣,黃老學的大臣雖然要他們主動向泥腿子跟寒門弟子傳授學問沒什么動力也沒什么興趣,但是,像這種開明宗義的講學,是個人都很難拒絕。

當年孔子為何那么牛,名聲為何那么大?

還不就是開壇講學,門下弟子三千?

而如今長安的學子有多少?

算上濫竽充數的貴族子弟,來自關東大商人家的子侄,加起來怕是有上萬了吧?

蕭何、曹參,那個不比他強出一萬里?

就算是默默無聞的周昌、王陵,那水平也不是他能望其項背的。

可沒想到等這些當年的大牛都死了以后,他竟然有朝一日能執黃老學的牛耳了!

“當年許負果然的推斷果然沒錯啊,老夫七十之后還能煥發第二春,枯木逢春啊,嗯,老夫回去后要好好準備準備……”

身在這個世界,沒人能逃出名利二字,就算是圣人周公,不也有被名利束縛之時?

與此同時,在梁王劉武在長安的官邸之內,一場君臣謀議正在進行。

梁王劉武的文武大臣之中,除了負有梁都睢陽安全重任的梁國中尉韓安國未到之外,其他人全數在坐。

“皇子劉德近日來聲勢大震,寡人也不落其后!”劉武站起來朝他的文武謀臣拱手拜道:“諸卿都恃人的心腹,左膀右臂,寡人請諸位一起為寡人商議一個能為漢家建功立業的主意出來!”

前些時日,梁王劉武雖然沒有成功的借助家宴的那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直接成就皇太弟的美夢,但是,卻也徹底點燃了他心里的野心。

不過,跟其他人野心膨脹后就想著些歪主意,企圖靠下黑手來奪儲君大位不同。

劉武是個文青,至少現在他還是個正宗的不能再正宗的文青。

對文青來說,假如能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取勝,那就絕對不會去用那些下三濫的招數。

特別是劉武,現在他滿腦子的都是想著要做一個光明磊落,讓天下人都尊重的賢王,未來的大漢皇太弟。

他現在腦子里想的一個情景是,當他登上皇太弟位置的那一刻,劉德畢恭畢敬,心悅誠服的對他跪下來道:“皇叔文成武德,小子心悅臣服,愿為漢臣,從此忠心輔佐,不敢有所異議……”

到那個時候他在大手一揮:“賢侄萬勿如此,寡人百歲之后,必傳位賢侄,如此,兄終弟及,叔侄相傳,在史書上必將留下一段佳話……”

嗯,至于自己的兒子呢,那就委屈一下,繼承他的梁王王位好了。

只要這么一想,劉武的心里頓時就激動萬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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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節 進擊的文青(2)



“大王,臣聽說那位殿下在長安要開考舉,以此來籠絡人心,臣以為大王不妨也搞一個考舉,那位殿下據說只招募十人,大王就招募一百人,如此,天下士子必然心向大王!”一位謀臣出列拜道。
劉武看過去,那是他的文膽羊勝。

羊勝是齊人,做的一手上好的詩賦,寫出來的文章賞心悅目,文字優美,向來是他座上的上賓。

只是羊勝的這個主意對劉武來說有些糟糕。

他是誰?

堂堂漢家天子的胞弟,太宗孝文皇帝的兒子,漢室的梁王,怎么能做出這種仗著財大氣粗,欺壓子侄的事情呢?

傳揚出去,豈不壞了他的名聲,殊為不美!

當然了,臣下也是一番好意,需要安撫。

于是他拱手拜道:“卿所言甚善,只是寡人不想拾人牙慧,做那等抄襲之事,卿等大才,必能為寡人想出一策!”

羊勝聽了,跟他的好友公孫詭對視一眼,心里哀嘆了一聲:“我的大王,這是爭儲君之位,可不是您的文會,自古以來為了儲君之位,那個不殺的血流成河?”

只是轉念一想,正因為這位大王為人正直,素來仁德,否則,他又怎會心甘情愿不惜一切為其驅策?

“大王,臣有一策!”又有一位謀臣出列獻策。

羊勝回頭一看,卻是新近為劉武所喜得一位文人,莊忌。

跟他羊勝一樣來自于關東,只不過,這位莊忌來自于更加偏東的吳國會稽郡。

這位寫的詩賦也是極為好的,羊勝也看過幾篇,自愧不如,甘拜下風。

只是,比起他的文學素養來,這位莊忌的政治見解在羊勝看來簡直就是幼稚!迂腐!

都什么年代了,還死命的吹捧周代的事情!?

自春秋之后,禮樂崩壞,這世道就是一群不要臉的人在相互比拼誰更不要臉。

所謂的君子,在政治上就是被人欺負和凌虐的對象。

只是,自家的大王就喜歡這道道,更愛及了莊忌的文學水平,常常手捧莊忌所寫的詩賦,愛不釋手。

羊勝知道自家的這位大王,向來是將一個人的文學素養跟其政治水平,個人能力的掛鉤的。

也虧得他是漢家天子的胞弟,當朝太后的幼子,否則,就憑著這個眼光,也會被人玩死。

但他偏偏是漢家天子的胞弟,太后的心肝,所以,至今沒有那個笨蛋敢戲耍他,至少,所說的話,所獻的計策,都是在水平線以內的。

但是,自從梁王來了長安后,收羅的人才的水平就有些參參不齊了。

譬如這莊忌,羊勝就覺得,他的思想太過理想化了。

嗯,羊勝一直覺得,儒家的東西嘛,當個理想,做個牌坊就可以了,真要做事情,還得用法家的手段跟縱橫家的機變。

這位莊忌在梁王在長安所收羅的人才里,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一個了,最起碼,多少懂得一些常識,并不會出現太多臆想和猜測的東西。

“且看他怎么說吧……”羊勝在心里想著。

就聽著莊忌道:“大王,臣以為大王首先要固本,大王之本在于梁國……”

“這還算有些見識……”羊勝聽了,不由得對莊忌的感觀發生了變化。

可惜,莊忌的下一段話,讓羊勝幾乎都要發狂了。

“如今,朝廷將欲削藩,關東諸侯多有異動,大王若能在諸侯叛漢之時,為社稷出力,那么,臣以為陛下必然會看到大王的好處,屆時,狹不世之功,再來謀求儲君之位,自然是馬到功成,就算其他殿下有什么功業,難道還能比的上大王匡扶社稷,力保漢室的大功?”莊忌長身一拜道:“故此,臣以為,大王欲建功,當于馬上,屆時大王狹不世之功,眾望所歸于身,自然天子感激,天下歸心,再有太后在一旁美言,大事可成矣!”

羊勝聽完,氣得肺都快炸掉了。

前些時候他是怎么跟大王獻策的來著?

‘天子不立大王為皇太弟,大王不可太過輕易答應天子的要求,甚至,大王不妨養寇自重,以關東諸侯為質,迫天子不得不明詔立大王為儲君……’

當時,大王是答應的好好的。

但,莊忌這話一出,羊勝就知道,自己白費那么多口水了。

因為自己的這位大王別的都好,就是心性有如孩童,腦子里最多的東西,就是不切實際的幻想……

“千萬不要聽莊忌的!”心里面羊勝狂喊著,祈禱著,但理智告訴他,劉武會聽從莊忌之話的概率是九成以上。

當羊勝稍稍抬頭看到劉武臉上洋溢著的笑容和發自內心的喜悅時,羊勝知道,十成十,自家的主君是聽進了莊忌的話,而且將之當成了真理!

“卿所言,甚合寡人心意!”劉武喜悅的道:“卿真乃寡人子房也!若大事可成,寡人必重賞卿!”

羊勝聽了,整個人瞬間都癱軟在地。

“大王啊大王,您怎么就這么的幼稚呢!?”

劉武卻是根本聽不到羊勝心里的吶喊。

他這一輩子,向來都是順風順水,小時候也沒吃過苦,稍微年長一些的時候,父親就做了天子,然后,還沒成年,就被封為代王,之后轉封為梁王,因為是最小的兒子,所以不管是先帝還是太后,從來都舍不得訓斥他,更別說讓他跟其他兄弟一般去接受一些類似憶苦思甜的教育了!從小他就是生活在蜜罐之中的……

故此,他此刻聽了莊忌的建議,頓時就覺得這個主意真不錯!

嗯,等寡人幫皇兄收拾了關東那幫造反的亂臣賊子,有了這潑天的大功,這皇太弟的位子,肯定就是寡人的了!

漢家制度,向來是軍功最高的嘛……

到時候,就算皇兄不肯,那也得肯了!

否則,這天下人的議論,大臣的非議,豈是天子能承受的了?

有功不酬,以后誰還敢為漢家出力?

可惜,劉武忘記了,當年為了扳倒諸呂,大臣們對齊王一系又是許諾又是拍著胸膛保證絕對不會忘記齊王的功勞。

讓齊王流血又流汗。

可一朝大勢底定,原先還把胸膛拍的震天響的大臣們立刻就翻臉不認人了……

大臣們的節操都只有這么點,更別說天子的節操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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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8 19:49:29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六節 各家有各家的難處


第二天,一個消息在長安城里不脛而走。
故漢中太守,名滿天下的忠義大臣田叔田公老大人,居然要在長安城里開壇講學,只要是讀書人,來者不拒!

一時之間,許多人的心都開始起了些別樣的心思。

考舉這個事情固然是好,但奈何名額有限,許多士子一到長安,見到無數跟他抱著相同心思的同門后,心里立刻就冷了半截。

譬如齊國人主父偃,他來到長安已經有兩三天了,但就是這兩三天,讓他打開了眼界。

在這長安城里,他隨便出去跟人湊在一起開個文會,認識的人之中,甚至有著徹侯的后人,開國功臣的子孫!

論學問、才干,主父偃覺得自己不比其他人差。

但假如說要拼爹的話,主父偃仔細想了想自己的出身,覺得十個自己捆在一起,也拼不過人家的一根手指頭啊!

譬如此刻正坐在主父偃對面的那個年輕文士。

人家乃是故汾陰悼候周昌的之孫周意,雖然不是嫡出,但名頭也是大的驚人!

當年周昌有口吃的毛病,說話不利索,常常引此為憾,因而他的后人大都都從縱橫家的名家學習。

所以,此人也算的上是主父偃的同門。

主父偃到了長安后,與他一見如故,成了好朋友。

“我縱橫家自蘇秦張儀兩位先輩之后,漸漸勢衰,當今之世,更是在朝廷里連一個前輩大臣也沒有……”主父偃頗為憂傷的感嘆道:“當今之計,只有另謀出路才是正道!”

這個道理,當主父偃在燕都薊城之時,就看很清楚了。

在薊城,他若報自己是縱橫家的學子,很少會有人留意,更別說看重了,但,若是報個法家或者儒家的出身,雖然不大可能立馬就被人重用,但至少能混一個食客的身份,不至于會被餓死!

“此次田叔開講,我欲過去旁聽,看看能否有機會被田叔老大人看重,登入門墻之內……”主父偃說著他心里的想法,這一點都不可恥!

當今朝廷重臣,內史晁錯最初是怎么混進官場的?

誰都知道晁錯當年是以儒家的身份混進去的!

這個事情瞞不了人的,因為晁錯里的第一個正式官職是《尚書》博士。

既然法家都能玩一個曲線救國,那么縱橫家有樣學樣,也是可以的!

主父偃無疑是個聰明人,他來到長安雖然時間不過兩三天,但他已經敏銳的感知到了,考舉跟他沒太大的關系。

不過十個名額,主父偃覺得,可能現在就已經被長安的貴族們所瓜分了!

就算沒有,主父偃也沒信心跟一群頂著徹侯之后的貴族子弟去競爭。

與其費盡心思,最后卻一無所獲,倒不如退而求其次,尋找一條更適合他的出路。

毫無疑問,田叔開講的事情,為他提供了一個新的可能。

田叔乃是天下聞名的忠義大臣,若能入他的眼,混個弟子一類的名頭,將來最不濟也應該能混個某郡主簿從事一類的地位。

主父偃卻不知道,坐在他對面的那個表面光鮮的同伴,此時心里面也很不好受。

周意是自己人知自家事。

沒錯,他的祖父乃是赫赫有名的汾陰悼候做過高皇帝的御史大夫,是開國名臣之中的一員。

但,那早就是老黃歷了!

自從他的祖父大人因為趙隱王劉如意被呂后毒死之后,就拒絕再朝長安。

汾陰候的封爵傳到他父親的時候,因為犯法,而被廷尉剝奪了封號,如今,他的家族只能算是勉強仰仗著先人的遺澤,茍延殘喘而已。

倘若在他這一代還找不到出路,搭上皇室的關系的話,那么顯而易見的,汾陰周氏就要徹底泯然眾人了。

本來,這次的考舉是個機會,若能通過考舉,跟皇室重新建立聯系,那么,重塑周家的家聲和過的興盛還是有可能的。

只是……

周意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論才干、論學問、論機變跟口才,他都是遠遠不如坐在對面的那位主父偃。

連主父偃都自付沒信心通過考舉,只能另謀出路,周意覺得他的機會也不大。

汾陰候之后,在關東的鄉下,或許能嚇唬到不少農民。

但在這長安,真是一點作用沒有!

特別是周意昨天聽說,連瓚候蕭何的第四代子侄都有人要參與考舉后,頓時就覺得,自己全無希望了。

就算皇室想照顧貴族,那也肯定是優先照顧瓚候、留候這等為國家社稷立下不朽功勛的名門!

想到此處,周意也道:“主父兄,不如明日你我一同前去聽講如何?”周意嘆了一聲道:“鄙人家族還是有些薄面的,屆時或能被田叔接見……”

但也就只能這樣了。

漢家開國功臣,被封為徹侯的有一百余人。

但是到今天,依舊能保存著徹侯的爵位,安穩的坐在位置上的徹侯,已經只剩下六十多個了。

其他的要嘛是像他周家一樣,因為犯法或者其他原因被剝奪了封爵,要嘛就是很悲劇的絕嗣了。

故而,想靠著家族的名頭在長安謀取好處,基本上沒什么可能。

甚至有時候家族的名頭還會給他們這樣的人帶來麻煩,譬如現在的廷尉張歐,對于庶民百姓犯法,那是本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則,盡量避免治罪,但對于功臣貴族之后,卻是只能用‘如狼似虎’四個字形容,一旦有貴族犯法,立即就是嚴肅追究,倘若能得到天子的支持,那更是會窮追不舍。

譬如說今年剛剛被天子想起來追封為武陵候的瓚候蕭何之孫蕭系。

本來,祖先的封爵已經被剝奪,能被重新封為徹侯,這是應該開心的事情。

但一個不小心,那位蕭系武陵候的位子還沒坐熱乎,就因為在市集之上駕駛馬車撞死了一個路人,被廷尉窮追不舍,鬧到最后,武陵候的位子都丟了!

要不是天子為了臉皮著想,重新從蕭何的孫輩中選了一個人來繼續做武陵候,這蕭氏就要那個不孝子孫給坑死了!

因而,實際上周意很清楚,表面上他們這些勛臣貴族之后看著光鮮,但實際上,也是處境尷尬……

只能說,各家有各家的難處。

主父偃卻是大喜過望的道:“如此就勞煩兄長了!”

若能直接接觸到田叔,那他就有把握能讓田叔注意到他甚至在田叔面前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

“果然還是貴族好!”主父偃在心里萬分羨慕著周意的出身:“我若是有個這樣的背景就好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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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節 趙胡

日落之時,劉德剛剛從宮外回來,王道就過來稟報道:“殿下,南越質子趙胡求見……”
“請他進來……”劉德解下身上的佩劍,讓人給他換了一套衣服,吩咐著道。

這南越質子趙胡就是現在的南越王趙陀之孫,也是將來的南越國王。

其實呢,此時,南越國根本就不是一個什么獨立的王國,準確的說,這個趁著秦國崩潰趁機自立的政權,在實際上,它真正獨立的時間是相當有限的。

也就是秦國崩潰到漢室建立之間的那段時光,南越王趙佗混的很開心。

但是,劉邦在長安登基建國之后,趙佗第一時間就進入了漢家天子的視線之中,劉邦于是派6賈為使,持天子節,前往南越告知南越君臣中國天子已立,趙佗立即就表示愿意臣服,尊奉漢家天子為主君。

這樣就有了君臣名分。

千萬不要小看這君臣名分在此時的影響力。

南越國,雖然是秦始皇時期才被中國征服的土地。

但是,秦始皇在位之時,前后十三年,向南越移民數十萬,這數十萬中國移民不僅帶來了中原的先進生產技術,同時也帶來了中原的文化。

南越國的大臣、將軍,也幾乎都是從中國走出去的。

南越國的文字、制度,也基本都是抄襲的中國。

這樣的背景下,趙佗一臣服,南越就等于宣布承認自己是中國的一部分,雖然依然保持著事實獨立,但在理論上,其實已經統一了。

一個很明顯的例子就是,趙佗從此就遣使朝貢長安,接受漢家天子的冊封。

這要是在周代,南越的地位,大概就跟吳王夫差,越王勾踐差不多。

呂后時期,趙佗趁著漢家內訌,再次獨立,還借口長沙王離間他跟呂后之間的關系,派兵攻打長沙國,呂后派隆慮侯前去討伐趙佗,隆慮侯周灶這個二貨在暑天強行進兵,導致他率領的軍隊大面積中暑,還沒交戰就失去了戰斗力。

等到他修整好了,呂后駕崩了,于是,只能罷兵。

趙佗沒人管,因此威風了幾年,還因此大著膽子稱帝。

不過等到劉德的祖父劉恒從代地來到長安被大臣們立為天子后,重新派6賈前往南越,趙佗第一時間就認慫了,不單單去了帝號,還自稱‘蠻夷大長老’,先前的稱帝是因為無聊。

到了劉德的便宜老爹即位后,趙佗更是第一時間上表朝賀,更將其長孫趙胡送來了長安,作為質子。

在劉德的記憶里,從此以后,南越國就會將其太子作為質子送到長安,一直到它后來被滅為止,從未有中斷。

而且趙佗死后,其實南越在事實上已經馴服了。

一個很明顯的例子是,建元四年,另一個割據政權閩越兵攻擊南越,當時的南越王,就是即將來拜見劉德的趙胡,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派兵抵御,而是立刻上書漢家天子,請求天子裁決。

理由是‘兩越俱為藩臣,毋得擅興兵相攻擊,今閩越興兵攻臣,臣不敢興兵’然后‘唯天子詔之’。

這樣的表態別說是一個藩臣了,就是漢家的劉姓諸侯也不過如此!

因此,劉徹就高高興興的派了兩路大軍前去幫助南越討伐閩越。

閩越也是個慫貨,漢兵未至,自己就把那個擅自出兵攻擊南越的王殺了,級獻給漢天子。

這是因為閩越、東甌,其實比之南越就更加不是什么獨立王國了。

事實上第一代閩越王無諸、第一代東甌王搖是故長沙王吳苪的手下,在劉邦建立漢朝的過程中都是立過功的,他們的王位也是來自于劉邦的冊封。

所以,綜合這些事實,劉德知道,南越、閩越、東甌的問題,其實是政治問題,而不是軍事問題,南越、閩越、東甌的百姓,也不是匈奴之類的異族,而是流著中國血統的中國人。

假如能不動刀兵,就能讓其回歸祖國,劉德自然不會動刀兵了。

劉德就記得很清楚,劉徹登基后不久,東甌就舉國內附,具被安排在江淮一代。

其后的兩越征服戰爭與其說是征服,倒不如說是平叛,漢家天子大軍一到,叛亂的逆賊全部授,兩越軍民甚至國君都高高興興的慶祝了一番自己終于不是蠻夷,而是中國人了。

故而,對于即將來拜見自己的趙胡,劉德也是拿出了一萬分的誠意,為此,他特意換上袞服,戴上旒冠,以最正統正式的方式來接待趙胡的拜訪。

不多時,一位身穿深衣,頭戴冠帽的年輕人在王道的引領下,走進來,朝劉德叩拜道:“小臣趙胡拜見殿下……”

劉德聽了呵呵一笑,這趙胡無論是說話的方式還是腔調,都跟關中士子沒什么區別了。

這是便宜老爹的功勞!

去年趙胡一到長安,便宜老爹就派了舍人趙綰前去教導其讀書識字,還十分體貼入微的給趙胡找了幾個溫柔的女子照顧。

一邊是儒家潤物細無聲的洗腦教育,一邊是美人的軟玉溫香。

才不過一年多一點,趙胡就已經從里到外都被改造成了正宗的不能再正宗的中原人。

“卿快快請起!”劉德走上前去,萬分親切的扶起趙胡,拉著他的手坐下來,親密的問道:“卿在長安,可一切都還過的順意?”

“回殿下的話,小臣在長安,承蒙天子厚恩,諸位老師用心教導,一切都是極為順意!”趙胡恭敬的答道。這倒是他的心里話,比起老家老鄉那個窮鄉僻壤,這長安無疑就是天堂了,倘若有可能,趙胡還真有點舍不得離開長安。

不過,沒辦法,老祖父已經從南越來了急書,要他回國,說是身體不太好,預感可能大限將到,為防萬一,讓他這個繼承人立即回國。

趙胡的祖父趙佗今年已經八十八歲了,這個年紀的老人,確實是隨時都有可能病亡!

因此,趙胡上書漢家天子,請求歸國,已經被天子批準,即將回國了。

他這次來拜見劉德,主要就是想著見一見這個坊間傳言的將來儲君,為日后結個善緣。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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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8 19:52:05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七節 沒有沒用的學問

“這就好,卿若有什么不順心的事情,隨時可來找我,或者直接找父皇傾訴……”劉德很體貼的道。
“殿下厚愛,小臣銘感五內……”趙胡稽首拜道:“小臣此來,是想向殿下告辭的……小臣的祖父大人日前傳來家書,說是身體已經漸漸衰老,預感大限將至,命小臣即刻回國!”

劉德一聽,眼中卻閃現過一絲殺機。

“老狐貍!”劉德在心中罵了一句。

別人不知道,劉德卻是很清楚,南越王趙佗最終一直活到建元年間,足足活了一百多歲,以至于在趙佗死時,他年紀最小的兒子都早死了二十幾年了,所以,王位才傳給趙胡。

這就說明趙佗現在急急忙忙的要把趙胡召回國內,根本就是見到風聲不對,又起了二心。

劉德就記得很清楚,吳王劉濞叛亂,三越都出兵混雜在吳王濞叛軍之中打了次醬油,不過等吳王濞一戰敗,第一個跳出來反水的也是三越的軍隊,吳王劉濞甚至就是被閩越人所殺。

這趙佗毫無疑問,現在應該跟吳王濞勾搭了起來了!

“真是個反復小人!”不知為何,劉德心里將趙佗跟后世4v島上的巖里政男聯系了起來。

趙佗的權力繼承自任囂,巖里政男,繼承的是蔣公子的地位。

兩人都相同的反復小人。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巖里政男給給自己找了個矮子爹,而趙佗沒爹可找。

這么一想,劉德心里就有些火氣了。

“平定吳楚之亂后,想個辦法讓這趙佗早死早超生吧!”但卻只能在心里想想,南越國遠離中原,就算是天子,也有鞭長莫及的顧慮。

好在趙胡的謙順讓劉德心里多少舒服了一些。

只要趙佗一蹬腿,以趙胡現在的心態,徐徐滲透,多則二十年,少則十年,南越還是能回來的。

如此一想,劉德的眉頭才多少舒展開來,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道:“卿此去歸國,路途遙遠,一路之上還請多多保重!”

劉德回過頭,對王道吩咐道:“去取五百金來,給南越王子作為盤纏!”

劉德握住趙胡的手,深情的道:“區區薄禮,卿萬勿推辭!卿在中國的家族親人,我也會時常派人去看望照顧的!”

“殿下厚遇,小臣感激不盡!”趙胡聽了,立即就是感動的叩首。

趙佗老家在真定,其祖墳至今受到漢家天子的保護,當年為了籠絡南越,劉德祖父甚至還給趙佗的從弟封官,現在,趙佗同族的親人大部分都是生活在長安,趙胡在長安的日子里,也常常跟這些親人走動,來往,因此多少有些感情。

劉德拍拍他的肩膀,扶起他問道:“卿何時歸國?可定下日子了?”

“回稟殿下,小臣業已收拾好行李,三日后動身歸國!”趙胡低著頭答道。

“卿此去,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有相見之日……”劉德想了想,從自己身后的書架之上找出一卷竹簡,遞給趙胡,囑咐他道:“這本《論語》卿帶著回國,就算是身處南越蠻荒之地,卿也不可忘了學習!”

“諾!”趙胡非常感動的點點頭,拿著那卷論語,愛不釋手的撫摸著。

他早就想要一卷完整的論語了,可惜,找了許久也沒找到,劉德送他這卷論語,比送他五百金更讓他高興。

因此,感動之下,趙胡脫口而出,鄭重的道:“殿下,小臣保證,會有相見之時的,等小臣回國之后,若有幸蒙祖父不棄,天子恩德,立為越王,小臣必定來朝長安,屆時,再與殿下不醉不休!”

“善!”劉德撫掌贊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就等著卿再來長安了!”

只要趙胡做了南越王后來長安朝覲,那么,南越國的問題就算是解決了!

屆時的南越,就將脫離如今的割據獨立狀態,成為一個類似之前長沙王吳苪一般的漢室異姓諸侯王。

過個三五十年之后,南越國就會變得跟如今的齊楚趙一樣,成為漢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趙胡點點頭,也很高興的道:“小臣必不敢忘今日對殿下的承諾!”

他的思維與想法,跟他的祖父完全不同,來到長安,深入中原,見識了中國的強大跟富庶之后,他心里的那點子割據跟獨立的想法,早就被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而且,如今的事實是,漢家天子都不需要動手,吳王劉濞強盛的吳國,就足夠碾平南越、閩越、東甌三國了。

更何況在長安這兩年來,他被儒家里里外外的洗了腦,如今滿腦子都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效忠天子……

所以,朝覲長安,是他如今心里真實的愿望。

看著趙胡恭順的模樣,劉德心里也是很爽的。

連帶著,劉德對儒家也多了許多好感!

“誰說儒家沒用的,儒家在給蠻夷洗腦這方面還是很有用的嘛……”劉德想著,劉德就記得很清楚,七年之后,儒家將再立新功,他們居然策反了匈奴的五個部落的首領,讓這五個部落在他們的首領帶領下,歸順漢室,內遷到長城腳下。

而正是這五個匈奴部落,為漢家天子帶來了大量優秀的跟牧馬人,從此之后,漢家的馬場就開始興盛,短短十年時間,漢室的養馬場規模擴大了五倍,馬匹數量增加了七倍。

所以說,這世界上沒有沒用的學問,只有把學問用錯了地方的統治者。

想到這里,劉德就覺得要趁熱打鐵,于是,對趙胡邀請道:“明日田叔將在長安開講黃老學之道,卿可愿與我一同前去旁聽?”

考慮到趙胡可能不知道田叔是誰,劉德于是就補充介紹道:“田叔乃是聞名天下的忠義大臣,高皇帝時被任命為漢中太守,先帝之時也備受尊重,是當世之長者!”

“既是長者授課,小臣愿陪殿下前去旁聽……”趙胡乖巧的答應道。

雖然講的是黃老學,但倘若是天下都有名的長者講課,那么,借著這個機會去見識一下中國英才,回國之后好像其他兄弟姐妹吹牛逼,也是不錯的!

“善!”劉德笑了一聲,道:“明日一早,我便派人去接卿!”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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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8 19:52:45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八節 暗流

翌日,長安城的氣氛一下就變得活躍了起來,來自輔之地,甚至關東關西的士、貴族弟甚至是商人的嗣,都紛紛的騷動起來。
剛剛天亮,未央宮北闕一下就熱鬧了起來。

忽然多起來的人流,讓一直宅在皇宮之中的衛兵頗為緊張。

“陛下可有事要在這北闕公布?”一個穿著南軍都尉甲胄的武將,登上未央宮的城樓,探出頭,看了看下面有些洶涌的人流,問了問周圍的士兵。

“王都尉,陛下并未有旨說要在這北闕公布什么事情……”負責記錄和傳遞宮廷命令的一個軍官回答道。

“加強戒備!”這都尉立即下令。

北闕是漢家天最重要的政治活動場所之一,其地位僅次于高皇帝的高廟跟宗皇帝的廟。

但凡天駕崩、新君登基、大赦天下、宣布討伐叛逆、發動戰爭等等軍國大事的詔書,都是先在北闕公布。

除此之外,漢家天還會在北闕接見來朝覲的諸侯,前來訴冤的姓。

譬如先帝時,緹縈救父的故事的發源地,就是在北闕,緹縈就是在這里敲響登聞鼓,向天鳴冤。

如今既然天無旨說要在這里公布某事,那么,這些人十之是來訴冤的。

王都尉抹了抹額頭的汗水心想:“這得多大的冤屈,竟然讓如此多的人來北闕……看來有人要倒大霉了!”

這樣想著,他立即按照先帝規定的程序,命令左右:“你們下去一個人,問問,城樓下的諸位來我北闕要做什么?倘若是來敲擊登聞鼓的,便告訴他們,只許一人靠近登聞鼓,登聞鼓一旦敲響,立即就會驚動天,倘若不是什么重大的冤屈,登聞鼓不可輕響,否則就要治他們無故驚擾天駕之罪……”

于是,就有一個軍校拱手領命,然后,走下城樓。

不多時,那軍校就回來復命:“回稟都尉,城樓下的人并非是來鳴冤的,他們是去公車署聽講的!”

“公車署?”王都尉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將提著的心放回原地,不是來鳴冤的就好。

公車署就在北闕附近,跟這王都尉值班的北闕城樓也就兩步的距離,每日他率領士兵巡邏,都要經過那里,因此,王都尉是知道公車署是個什么樣的衙門的。

那純粹就是長安城里最冷清,最無所事事的一個地方。

一般兩年那里都不見得會有什么熱鬧,平日里公車署就只有兩個奴仆在那里打掃一下衛士,清洗一下門庭。

一般只有名動天下的大名士,接受天征辟來到長安后,那里才會熱鬧起來。

“難道說,我這幾日在宮門之中沒有外出,竟有什么大名士入朝了?”這王都尉猜測著,然后,他就對左右道:“召集一隊衛士,與我前去維持秩序!”

“諾!”左右的軍官也是八卦之心熊熊燃燒。

在宮門之中,他們都快憋出毛病來了,能有這么個光明正大的外出放風,同時見識一下名滿天下的大人物的機會,自然沒人肯錯過。

很快,一隊士兵受命集合了起來。

王都尉領著手底下的軍官們,帶著那隊士兵,大搖大擺的走下城樓,朝著公車署走去。

還沒走到公車署的門口,前方的道就被堵住了。

王都尉看了看,好家伙,大大小小上輛馬車將原本寬敞的道給堵住了。

因為公車署之旁就是御道,只有天能走,所以,這些馬車基本是一輛挨一輛,密密麻麻的停在一起的。

王都尉見了這情景,立即下令:“來人,立即給我上前去讓這些馬車都給我停到該停的地方去!”

馬車堵道沒什么大問題,但是,萬一要是那個不開眼的不小心把車停到旁邊的御道上去,那就不止那個傻瓜要掉腦袋,就是他這都尉也討不了好!

一邊帶人指揮著馬車的車主們講馬車趕到公車署旁邊的幾個小巷里去,王都尉也抽空,問了幾個馬車上的人,這一問,他也被嚇了一跳。

竟然是名滿天下的田叔要在公車署講黃老的問,還會有一位殿下到場。

田叔,自然是王都尉敬仰已久的人物。

更別說,還會有一位皇到場旁聽!

這種能接近皇室成員的好事,一年也就那么幾個,王都尉立即就干勁十足,覺得渾身都是勁了!

南軍可不比北軍,作為宮門衛隊,實際上,南軍就是一潭死水,想升官,只能靠熬資歷。

他這個都尉,或許在郡國是個高級軍官,但在南軍之中也不過是管著來號人,屬于不上不下的那種。

只有更進一步成為某個宮門的衛尉,那才會有些前途。

可是,從都尉變成衛尉,即使是最不起眼的一個宮門衛尉,那起碼也要熬上十年!

但倘若能得到皇室成員的看重,那么,成為對方的親信,那么,從都尉變衛尉,就不是什么難事了!

更別說,要來的那位殿下,還是很有可能成為將來儲君的劉德了!

在王都尉的算盤里,只要他在劉德面前好好表現一番,留下一個好印象,那么,等劉德殿下變成了殿下,開府建牙,把他調過去,那立馬就是潛邸武將,將來別說宮門衛尉了,就是當個中尉或者做個將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王都尉立即就拿出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和氣力,開始了他的表現之旅。

甚至還下令從北闕之中又調來了一隊人的士兵來維持秩序。

很快,原本熙熙攘攘,嘈雜不堪,沒什么秩序的公車署附近就變得秩序井然,在全副武裝的宮門禁軍面前,沒有人敢扎刺。

而這井然的秩序,也讓許多的士對著王都尉有了好感。

但是,也有一些人在心里對這王都尉恨的牙咬咬了。

林景就是其中一個怨恨著王都尉的人。

“真是狗拿耗!”看著一下就恢復了秩序的公車署,林景的臉上都漲的通紅了。

林景只是一個長安小商人的兒,因為家里有些閑錢,所以讀了點書,勉強算識字了,這次聽說考舉之后,他本也沒抱什么想法,只是來湊熱鬧的。

但前幾天,有人找到他,許了重利,只要他能做出一些事情,那么不止有一筆豐厚的報酬,將來甚至能給他安排一個某縣縣尉或者某郡主薄的職位。

在金錢跟官職的誘、惑之下,雖然這事情可能有些難,但,林景最終還下了決心,富貴險中求嘛!

本來,林景是計劃趁著混亂,搞出一點事情的,讓場面失去控制,最好,攪合了這次的講!可隨著大批的衛兵的出現,他的打算落空了!

跟林景一樣,抱著相同目的而來的人,還有二十個。

這些人相互之間看了看,然后迅速的低下頭,擠進附近的人群中。

既然明著搗亂不行,那就只能藏起來,玩些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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