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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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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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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7 22:17:5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節 彌補疏漏

于是,劉德便連哄帶騙的把竇嬰帶到了他的馬車上。

“聽說殿下奉詔在內史府參知政事?”上車之后,竇嬰問道。

“確有此事……”劉德點點頭,毫不避諱的道:“父皇命小子在晁內史那里學些東西……”

“哦……”竇嬰點點頭,憋了半響后,才問道:“殿下此事可稟報過東宮了?”

“額……”劉德一愣,他這才想起來,這件事情他居然都還沒過長樂宮竇太后那里備過案!

這是一個致命的失誤,甚至可能關系到成敗的錯誤!

劉德也是想的太多,反而疏漏了最關鍵的竇太后。

竇太后的心眼可不比便宜老爹大多少!

劉德記得,前世便宜老爹還活著的時候,有位儒生名為轅固生惹惱了竇太后,被竇太后丟進皇家園林的猛獸圈中,讓他去與猛獸搏斗,虧得便宜老爹臨機應變,塞了把劍給轅固生,這才沒讓這個古板的儒生喂了野獸。

而轅固生遭此待遇,不過是多嘴說了幾句黃老思想不如儒家思想的話……

另一個倒霉蛋郅都更悲劇。

因為逼死劉榮,而被竇太后執意賜死,便宜老爹再怎么爭辯都救不了郅都的性命,只能眼睜睜看著郅都身死。

就算是后來劉徹做了皇帝,搞了個建元新政,可一朝惡了竇太后,不止建元新政全數廢除,主持新政的大臣或賜死或罷官或下獄,就連劉徹的皇位都差點不穩。

而建元新政被廢,原因既不是劉徹胡鬧亂了國家,也不是主持新政的幾個大臣排斥異己,打擊政敵過了底線。

最根本的原因只不過是劉徹聽了趙綰等人的唆使,下令國家大事不必再稟報東宮。

還好竇嬰提醒的及時,否則再拖個兩三天,劉德想起來要去東宮哪里賣個好,估計也遲了。

要是惹惱了竇太后,被竇太后認為劉德不尊重她老人家。

那劉德就別想當太子了!

不止是因為竇太后對便宜老爹影響大,政治地位高。

而是,其實在嚴格意義上來說,太子或者皇后,并不是由天子任命的。

正常的程序上,應該是天子選定人選,再報給太后,然后由太后頒布詔書,冊立太子、皇后。

像是竇太后的皇后位、便宜老爹當年的太子位,都是由當時的薄太后頒布詔書,冊立的。

所以,竇太后真要不滿他劉德了。

就算便宜老爹想立他為儲,竇太后死活不頒布詔書冊立,劉德也只能干瞪眼……

“多謝中大夫提點,險些誤了大事!”即使是在馬車中,身體施展不便,劉德還是深深的一拜,感激道,要是竇嬰不提醒他,那他所做的一切努力與付出,就全部都白費了!

竇嬰呵呵一笑,扶起劉德道:“臣不敢當殿下如此大禮!”

他看著劉德著急的想要吩咐車夫調頭去東宮時,又道:“太后那邊殿下暫時倒是不必急著去了……”

“嗯?”劉德疑惑的問道:“難道中大夫為我說了好話?”

也就只有這么個解釋了,只是竇嬰雖然能在竇太后那邊說上話,但作為朝臣,一般來說,竇嬰應該不會主動攙和進政治博弈的。

畢竟不管哪個朝代,宮廷內部與朝臣勾連起來,都是犯忌諱的事情。

“臣哪里有那個分量?”竇嬰笑了笑:“是館陶長公主給您說了些話……”

聽著竇嬰的轉述,劉德背上都出了一身冷汗。

竇嬰雖然沒怎么詳細的說當時的情況,也沒說館陶長公主是怎么為他開脫的。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其中必然有人煽風點火,錯非是前兩日劉德福星高照,跟館陶結了個善緣,此時他恐怕已經掉進了別人挖好的坑里,想要爬上來,可沒那么容易!

竇嬰許是覺得劉德還算對他脾氣,因此提醒道:“殿下此時要去的不是東宮,而是館陶長公主的府邸,先去請長公主入宮,然后殿下再尾隨而去,這樣有長公主幫襯,太后就不會因這事惱怒殿下了!”

竇嬰果然不愧是竇家的兒子,對他姑媽的性格了如指掌。

劉德聽了也覺得這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只是,現在倘若去了館陶府邸求助,那就要下定決心,娶了陳阿嬌。

否則,將來他若不娶陳阿嬌。

那這梁子就結大了,館陶今日怎么幫他的,將來必定十倍百倍報復回來。

想了想,劉德暗道:“娶就娶吧,反正陳阿嬌長的也不差,只是脾氣犟了些,一下就好了!”

再者說就算婚后性格不合,此時又不是后世,只能一夫一妻,只要做了太子,不管什么樣的美女,都會排著隊讓他挑選。

“多謝中大夫指點,小子日后必有所報!”劉德拱拱手道,然后就吩咐車夫改道前往館陶長公主官邸。

此時什么造紙啊九市啊,統統都要拋到一邊去了。

不把竇太后哄好,把她老人家的馬屁拍的舒舒服服。

那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空中閣樓。

漢代的長安城其實分成兩個部分的。

整個長安城大概有三分之二的面積是皇家宮殿、園林以及圍繞這些建筑而存在的各大官邸、徹侯勛貴府邸。

因此,在實際上,幾乎所有貴族的府邸都跟宮廷的距離不遠。

而外戚與公主封君、諸侯在京官邸,基本上都是在一起的。

像是竇嬰的府邸跟館陶長公主的府邸距離也就幾百米遠的樣子,其他徹侯勛臣也差不多是這樣,在嚴格意義上來說,大家都鄰居。

所以前世的時候,田蚡兄弟才能常常的跑到竇嬰家里蹭飯,并借此機會打探消息。

跟竇嬰在其家門口分別,并約定過兩日一同出城郊游后,劉德就讓車夫趕著馬車,徑直朝館陶長公主劉嫖的府邸而去。

可是,馬車到了館陶長公主府邸前,劉德亮出自己的皇子印信,自然暢通無阻,馬車徑直駛進府邸大門,然后在前院的停車場停了下來。

劉德走下馬車時,整個長公主府都已經驚動了。

許多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少女吩咐從各個閣樓的窗口探出頭來打量著他,劉德見了,也不免苦笑了一聲,他的這位長公主姑姑家里養的這些各色美女拉出去,估計都能組成一個加強連了。

不過劉德也有自知之明,知道這些美女都是館陶給他便宜老爹準備的,壓根輪不到他來品評。

既然到了自己碗里,那劉德也就不掛記了。

只是抬起頭,露出笑臉,熱情的走向已經向他走來的劉嫖夫婦及其子女。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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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7 22:18: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節 謊言

“臣陳午拜見殿下……”這一代的堂邑候陳午是個看著忠厚的老實人,有著一張圓臉,小眼睛,若是戴副眼鏡,那就是個活脫脫的二十一世紀程序員了。

其實陳午能娶到館陶長公主劉嫖也是托了他這副長相的福。

當初,先帝為劉嫖遴選夫婿時,幾乎將所有公侯貴族家的弟子都叫去了未央宮。

那其中甚至有著袁盎、周亞夫這等現在的政壇活躍分子,也有瓚候、留候、平陽侯這等名聲顯赫的開國功臣之后。

但最終卻是小小的堂邑候殺出重圍。

原因嘛,自然是先帝覺得,陳午看長相就是個忠厚老實的年輕人,女兒嫁過去最起碼不會受委屈。

事實證明,先帝的眼光是沒錯的。

劉嫖跟陳午結婚這么多年,非但沒受過半點委屈,更把陳家上上下下的權柄都把持了。

跟著在陳午身后的是兩個穿著錦衣的少年,其中一個年紀比劉德都大,嘴唇上已經長出了淺淺的胡須,另一個大概比劉德小一點,看上去也有些拘謹。

劉德想了一會,才想起他們兩個的名字。

大的叫陳須,今年應該是二十歲,小的是陳蟜,今年差不多十三歲,都是劉嫖跟陳午所生的兒子。

陳須、陳蟜見了劉德也是彎腰道:“陳須、陳蟜見過表兄!”

“都是一家人,用不著如此客氣!”劉德笑瞇瞇的扶起這父子三人,然后走到館陶長公主身前,行禮道:“侄兒拜見長公主姑姑……”

劉德自顧自的道:“方才侄兒送中大夫竇嬰回家,路過姑姑家門,就想著來見見姑姑,只是走的匆忙,忘記帶禮物了,還請姑姑恕罪!”說著就要脫帽賠罪。劉德很清楚,不管怎么樣,在他的這位長公主姑姑面前,樣子一定要做足,面子一定要給足,只有讓劉嫖開心,他才能撈到好處。

劉嫖連忙拉住他,笑道:“自是一家人,劉德你來姑姑我家,就不用這么客氣了!下次也不用帶什么東西,想來就來!”

說著劉嫖瞪了她丈夫一眼,呵斥道:“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快去準備些吃的,劉德這些天在宮里,想必連肉味都沒聞過,來了我家,還不得好好補補?”

陳午估計是這些年來一直被劉嫖呼來喝去,整個人的反應都有些遲鈍,聽了劉嫖的呵斥,這才連忙堆著笑臉道:“對!對!某這就去準備!”說著就要拉著陳須、陳蟜兄弟走。

劉德連忙拉住陳午道:“姑父大人用不著這么客氣,況且現在還未出國喪之期,小子身上還有孝服呢,按制不可飲酒吃肉!”

“來了姑姑家,那些皇宮里的破規矩,就不要守了!”劉嫖笑道:“在姑姑家吃點肉喝點酒,沒人敢傳出去的!”

“長公主姑姑小子自然是信的過的!”劉德陪著笑臉解釋道:“只是小子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啊!我漢家祖制,百善孝為先!”

這倒不是劉德裝。

而是劉德實在不敢!

誰知道知道劉嫖是否是在試探他呢?

而且服孝期間飲酒吃肉,這種事情只要做了,就等于把一個把柄送到了劉嫖手里。

萬一王娡或者別的什么人開出一個天價,而以劉嫖的性格,一時利欲熏心,把他賣了,那劉德找誰哭去?

即算不是如此,有這么個把柄在別人手里,劉德連睡覺都會睡不安穩!

劉嫖見了,擺擺手道:“算了,算了,真是受不了你這個固執的小家伙!”

然后她回過頭,看著劉德問道:“劉德,你探頭探腦在找什么?”忽然她笑瞇瞇的靠近劉德問道:“是不是看中了姑姑家的某位美人?你要是看中了,給姑姑指出來,姑姑二話不說就將她送給你!”

劉嫖倒是沒說什么假話,漢室貴族蓄養歌姬美女不是什么稀奇事情,送來送去更是尋常。

這些家養的歌姬在貴族眼里與貨物并沒什么太大區別。

甚至就連主人的姬妾,拿出來送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劉德一聽,連忙把頭搖得跟鼓一樣,臉上微微羞澀問道:“長公主姑姑,今日怎不見阿嬌?”

聽到劉德主動問起陳阿嬌,又見了劉德臉上的表情,劉嫖心里一樂,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的道:“阿嬌啊,現在還賴在塌上不肯起床呢?要不,我去叫她起來?”

劉德抬頭一看天,此時已經是艷陽高照了,算算時辰起碼是隅中了,按照后世的時間來算應該是上午十點往后了。

這時候還賴在床上,這陳阿嬌有夠慵懶的!

“不用了,不用了……”劉德連忙拒絕道:“就讓阿嬌表妹再睡一會吧,小子聽說,女兒家多睡一些時候,對皮膚有好處!”

“還有這么一說?”劉嫖聽到對皮膚有好處這句話,眼前頓時就是一亮,不管什么階層的女性,對于一切有關美容的事情永遠都充滿了興趣。

“三年前在甘泉宮與阿嬌表妹嬉戲時,小子就從一本古書上看到過的,那時候我還跟阿嬌表妹許過一個諾呢!”劉德紅著臉道,毫無偽裝痕跡,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能拿奧斯卡小金人了。

“哦?什么樣的諾言竟讓賢侄一直記到現在?”一直在旁聽著姑侄兩人談話的陳午出聲問道。

“那時候……”劉德低著頭不好意思的道:“小子曾跟阿嬌表妹說過,等她長大了,要給她造一座黃金鑄就的大屋子,屋子里用白玉鋪地,寶石為毯,夜明珠當燈,用珍珠做簾,以金絲為被……”

說著劉德就嘆息道:“可惜隨著年紀增大,小子才知,那是一個很難實現的諾言,以小子目前的能力是做不到的,故而覺得有些內疚,一直不敢來找阿嬌表妹,就是怕阿嬌表妹問起此事啊!”

而事實上,此事純屬子虛烏有!

完全是劉德捏造出來的。

三年前,陳阿嬌才五歲!

小孩子的記憶總是很短暫容易遺忘,就算有人去問陳阿嬌,陳阿嬌怎么可能記得三年前的某個夏夜跟劉德說過什么話?甚至她可能連三年前到底有沒有見過劉德這個事情都遺忘了。

因而,劉德這才有恃無恐的拿著劉徹前世哄騙劉嫖母女的話,添油加醋,經過藝術加工之后說了出來。

而且劉德的細節比起劉徹那個簡單的金屋藏嬌豐富的多了。

什么白玉鋪地,寶石為毯……

這么一形容,不止是劉嫖眼睛都直了,就算是陳午父子也是目瞪口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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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發表於 2016-9-27 22:20:2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節 相信

劉嫖覺得自己的生活已經夠奢侈了,聽了劉德的話之后,她才忽然發現,其實自己是個節儉的人。

“黃金做屋,白玉鋪地,玉石為毯,珍珠當簾……”劉嫖只覺得眼前滿是星星在晃悠,在劉德充滿性的形容中,她的智商直線下降,瞬間變負,竟然完全相信了劉德的說辭!她怔怔的對劉德道:“也不一定要全做到嘛……嗯……姑姑覺得有個黃金做的大屋,阿嬌肯定就很滿意了!”

嗯……一個黃金鑄就的大屋,起碼也得一萬金?不不不……十萬金都不止的黃金來鑄就!

想著那些金燦燦的小可愛,劉嫖的眼睛都花了。

這話一出,劉德頓時就驚呆了!

這么容易上當?

劉德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仔細想想,其實這好像也說的過去。

我大天朝十年代的特異功能風潮,九十年代的水變油鬧劇,不也忽悠了一大批省部級甚至國家級的干部?

那可是受過現代教育,有著豐富經驗的官僚呀!

即使是在漢室,皇室被人用一個簡單的謊言就忽悠了的例子也數之不盡。

像是劉德祖父,精明一世的太宗孝文皇帝劉恒,當年也載在了一個江湖術士手里,相信了對方編造的所謂的‘人主延壽’的騙局,還下詔大赦天下,此事當時鬧的天下皆知,而事實上,那個騙局很簡單,簡單到街頭賣藝的流浪漢也懂……后來若非是那個騙子運氣不好,被人拆穿了,恐怕太宗孝文皇帝的一世英名就要毀于一旦了。。

這些例子都說明了,這個世界雖然傻瓜不多,但是,只要對合適的人說了合適的話,那么再精明的人,智商也會變負。

心里雖然對這位長公主姑姑如此的好騙有些詫異,但臉上劉德依然一本正經,嚴肅的搖頭道:“小子堂堂七尺男兒,自然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即使承諾了的話,怎能打折扣?”

劉德掰著手指頭無比認真的道:“小子已經計算過了,打算用十年時間來完成這個諾言!”

“劉德你從那里來這么多黃金玉石珠寶?”劉嫖見劉德如此認真,心里大為高興,只要想想那個黃金做的大屋,玉石鋪成的地板,她的心就飛到了九霄云外之上了。

只是那樣一個奢華的屋子,都用多少金錢來堆啊?就算把現在漢室的國庫都花光也未必能堆出來?

劉嫖還是有些理智在的,只是這個理智并非理性,而是出于本能的懷疑。

劉德卻笑道:“長公主姑姑您這就有所不知了,小子曾在一冊戰國時期的古籍上看到過,去匈奴以西,遠月氏萬里,有泰西之國,其各國國主,皆以黃金鑄幣,可謂富極天下,然其國主,猶愛我中國絲綢,曾以等重黃金與商人交易我中國絲綢,小子都想好了,等過兩年派個商隊,運些絲綢去賣給那些國主,如此十年左右便可換回那棟我許諾給阿嬌表妹的金屋!”

劉嫖聽了,頓時有種不明覺厲的味道。

此時的漢室上上下下,誰都沒聽說過匈奴之外,遠月氏萬里還有別的國家與世界。

只是看劉德說的一本正經,加上域外奇談,劉嫖暫時也就相信了。

“有這個心就好啦……”劉嫖笑呵呵的道,且不管劉德是否能辦到,姑且以他愿意實現那個所謂諾言的態和列出來準備實施的計劃,就已經足夠了。

足夠讓劉嫖看到劉德的‘誠意’與尊重。

這就夠了!

其實,劉德也不敢肯定戰國時期歐羅巴世界是否跟中國有過聯系與往來。

不過他也不完全是在信口開河,在那個兩千多年后的世界,劉德曾看過一些考古的紀錄片,好像有幾部紀錄片里曾提到過從戰國的楚墓里發掘出來過帶有明顯歐洲風格的玻璃制品,劉德也不知道真假,反正專家們都說的條條是道……

而且劉德也并非完全只是拿這話來敷衍劉嫖的。

等過兩年,他做了太子,興許就可以打著實現諾言的旗號,向極西派出使節團……

嗯,能聯系到波斯、羅馬固然好,聯系不到也沒關系……

西域出產的棉花、胡椒、汗血寶馬可都是寶貝。

而且若可鑿空西域,跟西域各國建立起聯系,那么不管是經濟利益還是政治利益都是非常巨大的!

至于要是有人非要較真,叫劉德拿出他所說的那個泰西之國的證據。

此事也是很好解決的!

隨便從某個楚墓里挖個玻璃珠子出來就好了!

至于文獻記載?

拜托!

經過秦末戰火,別說楚國的史料與文獻了,就連《道德經》都差點遺失了,周代的《詩經》更是殘缺不堪,孔子的《論語》也是七零落,否則,現在的儒家就不會有那么多山頭了。

到時候劉德手一指,把那個家伙打發到石渠閣里慢慢翻故紙堆好了……當年蕭何從秦代宮廷的廢墟里翻出來了成千上萬的殘缺竹簡,然后,花了數年時間,也沒整理完整,最后沒辦法就全給丟進了皇宮里的石渠閣。

連蕭何都整理不全,那個家伙恐怕用上數十年,也還得趴在石渠閣的竹簡堆里一個一個找……

劉嫖卻是越看劉德就越喜歡。

人長的不賴,而且說話討她喜歡,最重要是,劉德現在距離太子之位也是最近的……

這么好的女婿上那里去找?

“若是依著劉德對阿嬌的樣子來看,將來劉德若是做了皇帝,那我的榮華富貴也能繼續維持了!”劉嫖心里盤算著自己的小九九。

說實話,劉嫖其實不蠢,相反很精明。

現在的薄皇后前些時候還是多么的風光啊。

可老太太剛一去,立刻就被人冷落了,甚至連昏厥在喪禮上都沒幾個人主動去探望、慰問,要不是劉德站出來,恐怕連最后一絲面子都要丟個干凈。

現在,她背靠著老母親,自然是風風光光,可是,老母親的身體一直都不是很好,眼睛也接近失明了。

萬一哪天老太后跟薄太后一樣忽然就撒手而去,她還能靠誰呢?

正因為看透了這個事情,劉嫖才對劉德如此上心,也才會輕易的就被劉德謊言所打動。

當一個人利欲熏心時,那他的智商不變負也差不了多少。

當一個人只關注自身時,那他就會愿意相信一切對他好的事情。

哪怕那是個最簡單最直白的謊言!

如今,唯一的問題是——粟姬那關怎么過?

劉嫖在心里想著。

粟姬跟她可是一直不對頭。

原因嘛,無非就是她常常給天子獻美人,打翻了粟姬的醋壇子。

這要是找到粟姬門上去開口,粟姬會不會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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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7 22:21:4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節 入宮

想到粟姬,劉嫖就感覺有些頭疼。

這劉德哪都好,就是是粟姬兒子這點很不好。

想到這里,劉嫖就試探問道:“你母妃知道你來姑姑這里了嗎?”

“沒有……”劉德聞弦歌而知雅意,他哪里不知道自己那個便宜老媽跟劉嫖的關系究竟惡劣到什么程度了。不客氣的說,假如有朝一日,粟姬做了皇后甚至太后,那么劉嫖就得趁早為自己的墳墓選址了!劉德嘆息道:“母妃現在都不怎么理我跟劉閼了,她眼里現在只有劉榮一人!”

“劉德啊,不是姑姑多嘴,你那位母妃啊……”劉嫖一聽劉德的話,心里都樂開花了,既然劉德都跟粟姬起了間隙,那她自然少不得上些眼藥,挑撥一二了,最好是鬧到這母子二人決裂,她選擇了一下措辭,然后接著道:“前些天,我聽母后說,她居然要逼著你交出天子所賜的甘泉宮令符給劉榮……這也太不像話了吧……”

“這要換姑姑我……”劉嫖猛然想起她老媽是竇太后,悻悻然的閉上嘴,岔開話題道:“對了,劉德,昨天母后差點都生你氣了!你知道嗎?”

“啊?”劉德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樣,一臉驚慌的道:“這可如何是好?……皇祖母究竟為何惱了小子呢?”

看著劉德驚慌失措的模樣,劉嫖心里相當的舒服,她伸手拍拍劉德的肩膀道:“還不是你這小子,出宮做事這么大的事情,都不去長樂宮里稟報一聲……”

劉德非常配合的一拍大腿,驚叫一聲:“哎呀,小子實在是忙昏頭了,居然忘了給皇祖母稟報了,實在是不孝!”說完就作勢要立刻趕往長樂宮。

劉嫖拉住他的手道:“別急!好在昨天姑姑我就母后旁邊,給你說了點好話,所以,母后并未真的惱你!一會,你就跟著姑姑我一起進宮去給母后請安吧!到時候,姑姑會帶上阿嬌,有阿嬌在,母后就算再怎么生氣,也會高興起來的!”

劉德一聽,心里大喜!

果然對付竇太后,劉嫖敢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前世劉彘的建元新政搞的朝野怨聲載道,最后居然還能保住皇位,這劉嫖母女應記首功。

嘴上卻道:“姑姑大恩大德,小子實在是沒齒難忘!”說著就要跪下來行大禮,劉嫖拉住他,慷慨的道:“都是一家人,這點小事就用不著這么大禮了……”可惜,她的慷慨只裝到一半就又道:“你在心里記得姑姑對你的好就好了……”

“諾!”劉德鄭重的道,但心里卻是嘆了一口氣,所謂見小利而忘大義,估計劉嫖就是這樣的人了。

不過,這樣的人有一個好處。

那就是容易控制,更不會有將來尾大不掉的麻煩。

最多不過是多一個貪婪的丈母娘。

心情大好的劉嫖,立刻就風風火火的準備起了入宮的事情,先是把陳阿嬌叫了起來。

陳阿嬌醒來后老大不情愿,后來看到劉德了,這才高興起來。

撲通撲通的跑到劉德的懷里膩歪了起來。

等到劉嫖把入宮的行頭跟馬車都準備好的時候,陳阿嬌已經跟劉德玩的不亦樂乎了。

于是劉德趁機對劉嫖道:“長公主姑姑不如讓我跟阿嬌同車吧,您跟姑父大人以及表兄表弟再乘一車就剛好!”

劉德這話一出,陳午父子立即對劉德投以感激的眼神。

實在是在這個家里面,他們父子的地位無限接近于零,也就只有每年正旦朝會、天子生辰與太后壽宴之時,才能撈到一個在太子跟太后面前露面的機會。

其他時候,不過是個吉祥物罷了。

可惜劉嫖卻大大咧咧的道:“劉德你跟阿嬌同車可以,至于你姑父他們,就不用跟著去了……省得他們在母后面前失了禮儀!”

這話說的陳午父子霎時就羞愧的低下頭,訕訕的道:“殿下你們去就好了,臣等家里還有些事情……”

劉德看了這父子三人一眼,搖了搖頭,所謂清官難段家務事,更何況是館陶長公主的家務事?

因此他明智的點點頭,就抱著陳阿嬌,上了他的馬車。

劉嫖的公主儀仗先行,劉德的馬車緊緊跟在其后面。

上了車之后,陳阿嬌就膩歪在劉德的懷里,許是天性使然,也可能是家教的緣故,總之,劉德覺得陳阿嬌有點愛撒嬌,揪著劉德的衣襟,眨巴著眼睛,用軟糯糯的聲調問道:“我們這是要去長樂宮里見皇祖母嗎?”

“嗯!”劉德點點頭,看著這個現在還是一臉純真的小蘿莉問道:“阿嬌表妹高興嗎?”

“高興是高興……”陳阿嬌低著頭道:“可是我昨天才去過的,長樂宮一點都不好玩,悶悶的……”

她抬起頭看著劉德道:“我想去甘泉宮玩兒,甘泉宮的溫泉洗澡可舒服了……”

劉德無奈只能哄著道:“阿嬌乖!過兩天表兄一定陪你去甘泉宮好不好……”沒辦法對付這種思想跳躍性極大的蘿莉,只能順著她的話來,若是惹惱了對方,萬一發起橫來,那就糟糕了。

好在對付陳阿嬌這種嬌生慣養的小蘿莉也用不著費太多功夫。

劉德將那塊甘泉宮的出入令符拿出來,在陳阿嬌眼前晃悠了一下,道:“阿嬌表妹你看,我有這個,想什么時候去,就什么時候去!”

卻不料陳阿嬌從她懷里也摸出一塊一模一樣的令符,得意的道:“阿嬌也有的!去年阿嬌過生日,皇祖母賞賜的!”

這……

劉德頓時語塞了。

果然,人跟人是有差距的。

他拼死拼活,便宜老爹才賜了這么塊令符做獎賞。

可陳阿嬌什么事情都不用做,隨便就能掏出來……

說話間,長樂宮的宮墻就出現在了眼前。

劉德也顧不得逗弄陳阿嬌了,他站起啦,在車里整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冠與著裝,他很清楚,此次覲見竇太后關系到他能不能取得竇太后的歡心。

只有竇太后滿意了,他才能在將來坐上太子的寶座。

否則,一切休談!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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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7 22:32:2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節 竇太后

劉德跟著劉嫖進了竇太后的永壽殿。

在最初,永壽殿是劉邦的住處,然后呂后臨朝稱制,也是在此。

因而,永壽殿的建筑與殿堂風格大氣磅礴,氣勢恢宏,處處都彰顯著漢家天子的威儀。

只是最近永壽殿的兩位主人薄太后與現在的竇太后都信奉黃老無為的思想,喜歡清靜,因此撤走了原本懸掛于永壽殿各處的各種兵器與地圖換上了各式屏風與壁畫。

但劉德依然能看到當年的肅殺氣氛。

永壽殿上上下下,沒有人敢私下議論,宦官宮女一個個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實在是這里過去有過太多的故事。

當年呂后就是在這永壽殿的某個密室里把戚夫人做成了人彘……

戚夫人之子劉如意也是在這里被呂后灌下毒酒而死……

大臣諸侯共滅呂氏,這里也是血流成河。

宮中宦官宮女,私底下有人傳說,夜半之時,常常能聽到婦人的哭泣聲以及刀劍聲。有人說,哭聲是戚夫人的冤魂依然徘徊在這宮殿的某個地方,刀劍聲則是諸侯大臣共滅諸呂時被殺的少帝兄弟在鳴冤。

對于這些流言,先前的薄太后與現在的竇太后都是深信不疑。

因而每年都會請巫師進宮來做次法事,燒掉一些紙人什么的。

劉德對這些傳言,一直都是嗤之以鼻,根本不信的。

要說戚夫人冤還解釋的通,那少帝兄弟有什么好冤的?

在政治斗爭與軍事斗爭中一敗涂地后,難道他們還能留得性命?沒被凌遲處死,已經算是很給面子了!

而且再者說,冤有頭債有主,就算這些人真的有冤魂,那也早該消散了。

殺戚夫人的是呂后,下令處死少帝兄弟的是陳平周勃,跟劉德這一系根本沒有關系!

劉德不信,劉嫖也不信,進了永壽殿,就大搖大擺的直接前行,甚至都沒叫人通報,徑直帶著劉德進了竇太后的寢宮里。

“母后,母后,我來看您來了!”劉嫖進了門之后甚至都沒行禮,就直接走上前去,抱住正在聽人給她念著《道德經》的竇太后,撒著嬌道:“母后,你想女兒了沒有?”

“想……想……!”竇太后一聽到劉嫖的聲音,臉上都笑成一朵花了,她就三個兒女,長子做了皇帝,次子當了大王,就這么一個能天天陪在她身邊,跟她拉家常說話的女兒,自然是疼愛有加。

“阿嬌呢……”竇太后摸索著伸手道:“哀家的寶貝嬌嬌可來了?”

陳阿嬌歡快的蹦蹦跳跳的躲到劉德身后,道:“皇祖母,你猜猜,阿嬌現在在哪里?”

“阿嬌,快到皇祖母身邊來……”竇太后一聽陳阿嬌的聲音,就開心的不行:“皇祖母可是給你留了些好東西哦……”一邊說她一邊吩咐左右:“快,去把皇帝昨天拿來的蜀錦給哀家拿來,哀家啊,要給寶貝嬌嬌做一件新衣裳……”

劉德聽了也不禁有些吃味了。

到目前為止,皇子們的生活都是很節儉的。

也就逢年過節能賞賜些綢緞與珠玉,拿去做些衣服,運氣好弄到一匹蜀錦,也不敢光明正大的穿出來,只能壓在箱底里。

何曾有過陳阿嬌這種待遇?

不過,劉德也知道,這是羨慕不來的。

到了竇太后這個身份地位,不客氣的說的她的寵愛只能是給陳阿嬌,給不了其他任何人!

劉德知道,其實竇太后還是很寵愛著她的孫子們的。

像是前世,盡管劉榮并不怎么受竇太后喜愛。

但劉榮死后給劉榮出頭、報仇的卻是這位竇太后。

竇太后眼睛雖然已經無限接近于失明,但是,聽覺卻是無比靈敏的,她聽了一會,忽然拉住劉嫖的手問道:“嬌嬌身邊還有人?”

劉德連忙跪下來,拜道:“不孝孫兒劉德拜見皇祖母!”

竇太后一聽劉德的聲音,頓時臉上的笑容就凝住了,表情也變得嚴肅刻板起來。

她在劉嫖的攙扶下,盤坐下來,道:“是劉德啊……怎么今天劉德你跟館陶一起進宮來看哀家了?”

這話就多少有些誅心的意味了。

劉德一聽,就知道老太太還沒消氣呢!

連忙將求助的眼光投向劉嫖。

有著兩世經歷,雖然前世跟竇太后接觸不多,但從各種渠道收集來的消息,卻告訴劉德,他的這位皇祖母可是個記仇的人,愛憎分明的非常清楚。

前世竇嬰攪和了梁王劉武當儲君的美夢,竇太后就毫不客氣的剝奪了竇嬰出入宮闈的資格,就差沒宣布把竇嬰開除出竇家了!

然而,最后卻是袁盎說和的。

袁盎為何能參與這宮廷事物,還能讓竇太后收起讓劉武為儲的念頭?

這是因為當年先帝之時慎夫人一度如日中天,與竇太后平起平坐,甚至威脅到了竇太后的皇后位,是袁盎幫著勸服了慎夫人,讓慎夫人不再覬覦皇后之位,從此對竇太后畢恭畢敬。

有那個香火情在,竇太后就聽得進袁盎的說辭。

否則你換個人試試?

估計還沒開口就得被竇太后趕出去!

而后來劉武懷恨在心,讓人刺殺了袁盎,竇太后甚至勃然大怒,連劉武都不認了,要不是韓安國用了苦肉計,估計劉武到死都不可能被竇太后原諒。

然而,從此,劉武就退出了皇位爭奪戰,再也得不到竇太后的半點支持!

只要看看如今劉武的待遇,再想想劉武讓人刺殺了袁盎后受到的冷遇,劉德就明白,就算是親兒子,心肝寶貝劉武一旦惡了竇太后,也只有吃閉門羹的下場,更別說他這個一直都沒什么存在感的孫子了。

此時,劉德無比慶幸他去劉嫖那里搬來劉嫖的這個決定。

若不是劉嫖跟陳阿嬌在此,碰上明顯已經對他有成見的竇太后,這個局他真沒辦法破!

劉嫖一看劉德的神色,心里就很開心。

“哼哼,若無此事,劉德怎知道我的手段?”劉嫖心里想著,嘴上卻是笑嘻嘻的跟竇太后道:“母后……劉德跟我這個姑姑一起來看您,有什么不對的嘛……”

然后陳阿嬌也用著糯懦的聲音道:“劉德表兄對阿嬌可好了,皇祖母就不要再生表兄的氣了……”說著陳阿嬌還走竇太后跟前,嘟著小嘴在竇太后的額頭上親了一口:“皇祖母,阿嬌親你一下,你就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報?”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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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節 覺悟

陳阿嬌這一親,竇太后臉上的寒霜頓時就煙消云散。

“哀家什么時候生過劉德的氣?”竇太后摸著陳阿嬌的小手滿臉慈祥的道:“有哀家的寶貝嬌嬌在,哀家怎么會生氣呢?”

陳阿嬌歡呼一聲,貼著竇太后的臉頰,高興的道:“阿嬌就知道皇祖母最疼我了!”

“哀家不疼阿嬌,還能疼誰呢?”竇太后笑著說,同時對劉德道:“起來吧,在哀家面前就不要老是跪來跪去了,那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虛禮……先帝在的時候,就常常跟哀家說一家人就要有一家人的樣子,在一起跪來跪去,平白顯得生分了,像是當年淮南王劉長在先帝面前就從來不擺這些虛禮,先帝也很喜歡劉長的自然……”

“孫兒不敢……”劉德叩首道。

開什么玩笑……

淮南王劉長當初在先帝面前確實是從來不講究那些什么君臣父子的禮儀,以天子手足自居,行事放蕩無羈。

先是錘殺了辟陽侯審食其。

這倒沒什么,想殺審食其的人,能從長安一直排隊排到函谷關。

只是這位淮南王據說是身高八尺,力能抗千斤之鼎,勇不可擋,號稱項羽二世,而當時審食其卻已經是個糟老頭子了……

以青壯錘殺老頭,這多少讓人有些不齒。

這也就罷了。

這個二貨殺了審食其后,見當時的太宗孝文皇帝沒有治罪于他。

于是愈發驕橫。

回了封國后居然出入以天子儀仗稱警,所用法令稱制,絞盡腦汁的玩出了一套作死流程。

太宗孝文皇帝還是拒絕治他的罪。

于是劉長這個頭腦簡單肌肉發達的二貨在作死的大道上一路狂奔,終于落得了一個絕食而死的下場。

竇太后將劉德暗指劉長,顯然是嘴上消氣了,但心里還有疙瘩在。

不過,她能說出來,而不是憋在心里面,這說明她多少已經不再埋怨劉德不來跟她報備了,只是心里不舒坦,所以要發泄出來,否則,她只要嘴上笑嘻嘻,心里卻還是存了一個念頭,那么劉德就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肯定是有人在竇太后面前煽風點火了……”劉德心里尋思著,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竇太后可不是王娡那樣的心胸狹隘,小雞肚腸的女人,她還是很懂人情世故的,當年她能從這長樂宮呂后身邊的一個卑微侍女,一路熬到如今的太后位置,經歷三朝,兩位天子,一直都沒怎么干預朝政,甚至還能約束竇氏外戚不在外為非作歹,而且,竇太后深受薄太后影響,信奉黃老無為思想,看的開也想的遠,不太可能因為劉德沒來跟她報備,就耿耿于心。

若是沒人在她跟前煽風點火,這事情劉德跑來低個頭認個錯磕個頭也就過去了。

但是,那個人是誰?

梁王劉武?嫌疑最大但卻最不可能。

劉武這人雖然功利心強了點,但他是個文青,文青大都要面子,愛糾結,且理想主義十足,就算是前世后來劉武派人刺殺袁盎,也是一個文青味道十足的鬧劇——他最開始派的刺客居然被袁盎感化了!!!!!后來實在沒辦法,才重金買通了幾個只認錢的殺手才殺了袁盎……

王娡姐妹?也有可能,只是這姐妹前段時間剛剛被便宜老爹叫去訓斥了一頓,不可能這么快就又蹦跶出來了吧?

“若真是你們,那就休怪我無情了!”劉德在心里咬著牙齒道。

這姐妹兩個的黑材料,劉德還真是要多少有多少,甚至還能挖出真憑實據。

先前沒有去挖,不過是劉德不想做的太過下作,免得將來傳出去對名聲不好——這種相互挖老底的行為是瞞不住人的也不可能瞞住人,就算做的再漂亮,也會留下蜘絲馬跡給人追蹤。

再說旁觀者清,長安城里大堆的公侯貴族就愛挖掘皇室的八卦,能逃出這些八卦黨的眼球的事情實在不多。

但若是王娡姐妹先挑起的戰爭,那就怪不得劉德報復回去了!

當然,還有一個人,嫌疑也很大。

那就是……

“劉榮!”劉德低著頭咬著嘴唇。

他有作案動機——太子位即將被搶,以劉榮的性格,在竇太后面前吹吹陰風邪火,也是正常。

他有作案機會——身為皇長子,出入永壽殿,并不會被阻攔。

“我的這位大兄啊……”劉德嘆著氣,心里面已經預感到了,這事情十之是劉榮做的,因為這整件事情像極了劉榮的手尾,玩弄小聰明,耍些天真的小手段,同時還藏頭露尾,滿滿的小家子氣……

只是……

“何必呢……親兄弟搞的跟仇人似的……”劉德嘆著氣:“就算我將來當了皇帝,也不可能虧待你丫……可你現在這樣做了,叫我將來怎么辦?難不成要學太宗孝文皇帝?”

當年劉長之死,不止是劉德這些晚輩看的仔細,知道的清楚,就是當時的朝臣也都看的明白。

劉德的那位皇祖父弄死劉長用的正是三十六計里的引蛇出洞。

只不過是因為劉德的那位皇祖父演技太過逼真,以至于晃花了許多人的眼睛罷了。

這事情,劉德的堂叔劉安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一直都在暗中準備著造反。

滿朝上下包括劉德便宜老爹也是清楚的,所以吳楚之亂平定后,謀反未遂的劉安并未受到懲罰。

“罷了……罷了……看在手足之情上我就不跟劉榮計較了……”劉德搖了搖頭,他的皇祖父當年弄死劉長的那一套程序固然漂亮,可是太麻煩了,除非是萬不得已,劉德是不愿意去學的。

而且殘害手足兄弟這個名聲可不怎么好聽。

只是也不能這么簡單的放過劉榮,得讓劉榮吃些苦頭。

最重要的是……

現在的劉德迫切的需要一塊墊腳石!

歷來上位者都是踩著千千萬萬的尸骨才登上那最高的寶座。

劉德對此早有覺悟。

前世之時,郅都治理濟南郡,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殺人,把濟南郡當地的豪強抓出幾個典型殺了,然后濟南郡就‘路不拾遺’盜匪絕跡了。

劉徹朝的大臣義縱有樣學樣,當南陽太守時,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南陽最大的豪強寧成一家統統殺了,于是南陽也‘大治’。

這就說明,不殺人,不掉幾個腦袋,不會有人認真的聽他說話,幫他做事。

而如今劉德要在長安打開局面,那至少也要一兩個徹侯的人頭來敲山震虎,讓其他人臣服。

連人選劉德現在都已經選好了……

當然,殺人這種事情,劉德并不需要親自出面。

找個能干的人去做就行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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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節 厚恩

劉德到底是竇太后的親孫子,竇太后也不可能真的惱他什么。

因此,當劉德把姿態放低,說了些好話,加上陳阿嬌跟劉嫖在一旁幫著活躍氣氛。

因此竇太后的氣也慢慢消了,于是問道:“劉德,聽說皇帝叫你出宮去內史府那邊幫著晁錯打理長安?”

“回皇祖母,孫兒正是來跟您稟報此事的……”劉德低著頭道,至于什么之前太忙了忘了來跟竇太后報備這種事情,劉德自然不會傻的去主動提。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角色。

劉德現在的角色就是大漢天子的好皇子,竇太后的好皇孫。

怎么會犯那種低級錯誤?

政治是什么?

前世劉德就已經了解的很透徹了。

所謂的政治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哦……哀家知道了,你出了宮,要用心做事,不可依著身份在外面胡來……”竇太后也像忘記了之前的不開心一般,叮囑劉德道:“這漢家的江山,是先帝一點一滴的才重新建立起來的,切不可在你們這一代的手里敗壞掉!”

劉德聽了,立刻就知道竇太后已經不再追究他之前沒來報備的錯誤了,笑逐顏開的道:“諾,孫兒謹奉皇祖母教訓……”

“你能記得就好……”竇太后在劉嫖的攙扶下慢慢站起來,牽著陳阿嬌的手往后殿走去:“你事情多,哀家也就不留你了,出去好生做事吧……”

“諾!”劉德恭敬的叩首,然后起身退出這永壽殿。

等到劉德走出了永壽殿,一直在旁邊沒有說話的劉嫖埋怨著自己的母親道:“母后為何這樣急著趕劉德出去呢?留他下來用個膳也好啊……”

“你啊……”竇太后輕輕的用了一下劉嫖的背后,輕笑道:“你以為哀家是你呀……無牽無掛,無憂無慮,哀家要是留著劉德下來吃飯,傳出去,這里的大大小小的妃嬪跟美人要不舒服了……皇帝也會不高興的!”

劉嫖撇撇嘴,這宮里的妃子,沒幾個能被她正眼瞧過。

只是……

“天子能有什么不高興的?”劉嫖問道:“母后留著劉德下來吃頓飯,這祖孫之間,不正該是如此嗎?”道理劉嫖自然也懂,只是既然已經下決心押注劉德了,那么劉嫖也就不在乎揣著明白裝糊涂了。

不得不說,劉嫖這人,只要押了注,那她就會盡心盡力。

毫不夸張的說一句,全長安的貴族都知道,找館陶辦事,只要館陶肯收錢,那事情肯定能辦成,絕對的業界良心

“所以哀家才說你無牽無掛,無憂無慮……”竇太后笑道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嚴肅的道:“正好今天你也來了,有個事情,你去幫哀家探探皇帝的口風……”

“母后請吩咐……”一聽到竇太后有事情交代,劉嫖立刻就打起精神來了。

“這劉武不是快要回封國了嗎?”竇太后嘆道:“但哀家就是舍不得呀,你去給哀家探探皇帝的口風,看看能不能讓劉武在長安多留些時候?”

“劉武在長安已經呆了快半年了啊!”劉嫖眉頭一皺道:“按規矩,是該回封國了的,國不可一日無君嘛……”

竇太后道:“祖宗規矩哀家自是知道的,只是先帝的時候,劉長不也在長安常常一呆就是一年嗎?”

“難道說劉武在皇帝眼里連當年的劉長都不如?”竇太后說著說著情緒就有些激動了:“你就別管這么多了,去探探皇帝的口風,再回來跟哀家說……”

“諾!”聽到竇太后如此堅持,劉嫖只能應下來。

可惜劉嫖卻不知道,此時的竇太后,已經在暗中謀劃著給劉武的皇太弟之位鋪路了。

將劉武留在長安這是第一步。

只要能留下劉武,那么,接下來的事情就好操作了。

當了二十多年皇后跟兩年太后,竇太后眼睛雖瞎,但心里一點都不瞎。

她看的仔細,皇帝的兒子們都已經長大了,也懂得了爭取權柄。

再不行動,那她的寶貝兒子就真要跟儲君之位拜拜了。

特別是劉德的異軍突起,讓竇太后心生警覺,這才借著劉德沒跟她報備的借口,發泄了些情緒。

否則,以她的精明和心性,豈能看不出有人在她面前詆毀劉德嗎?

她不過是順水推舟,順便敲山震虎,看看皇帝、劉德的反應罷了。

如今,見了劉德后,竇太后已經萬分確信,她這個皇孫也在覬覦大位。

出了永壽殿,劉德整理了一下衣冠。

心里尋思了一下,反正今天也不可能辦成什么事情了,索性就去淑房殿探望一下薄皇后,順便加深一下聯系吧。

于是轉道去了淑房殿。

到了淑房殿,見了劉德前來,薄皇后很高興,就留著劉德在她哪里吃了飯。

母子兩人吃過飯,各自坐著聊天。

“吾聽說陛下命你出宮了?”薄皇后自然難免問到這個問題。

“回母親的話,是的,父皇命兒子在晁內史門下聽政……”劉德自也不隱瞞,一五一十的稟報了一番。

“善!”薄皇后高興的點點頭,如今她已將劉德看做自己的親兒子一樣對待了。

“李信……”薄皇后吩咐了一聲。

“老奴在……”大長秋李信立即出來彎腰行禮。

“你去把吾的那口箱子拿出來,搬到劉德的車上去……”薄皇后吩咐著。

“諾!”李信顯然早得了吩咐,只是出來走個過場而已,沒多久就有幾個宦官抬著一口沉重的箱子,搬到了劉德的車上。

劉德見了,連忙問道:“母后您這是做什么?”

“吾兒出去做事,怎能沒有金錢支撐?”薄皇后拉著劉德手笑道:“吾雖然久居深宮,但也知道,到了外面,什么都要花錢,所以這一千金,吾兒先拿去應付,若是不夠,吾再去想辦法……歷年來先帝跟太皇太后賞賜的莊園跟珠玉吾還是有些的……”

劉德看著薄皇后,久久無語。

其實劉德心里很清楚,他對薄皇后半是利用半是感恩,本沒有多少真感情在的。

原本他也以為,他跟薄皇后不過是各取所需。

但此時看著薄皇后真切的情感,他知道,薄皇后是真將他當做兒子來看了。

要知道那可是一千金!

漢代黃金通常都是制成金餅,每個重量都是一斤,一千金就是一千斤黃金,即使漢制斤兩大約只有后世的一半不到,但那也是差不多兩三百公斤的黃金,此時一個食邑五千戶左右的徹侯,一年租稅所得,也差不多只有這么多!

劉德深吸一口氣,跪下來道:“母后厚恩,兒子無以為報!”

推脫之類的矯情話他也懶得說了,說了也是虛偽。

他現在確實急需用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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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節 張湯

第二天,太皇太后薄氏下葬了。

等著靈樞葬進南陵,薄皇后當場就又哭暈了,劉德跟便宜老爹在左右扶著她上的馬車。

而這個場景,被許多人看在眼里。

無疑這是個很明顯的信號,再傻的人都看出來了,劉德正在跟薄皇后迅速接近,而一旦劉德跟薄皇后結盟,只要能過繼過去,那么劉德立刻就超越劉榮成為漢家皇室第一順位的儲君人選——自古以來立嫡立長的傳統根深蒂固。

葬完薄太后,孝服就算可以除下了。

劉德終于騰出手來接收了少府撥給他的莊園跟工匠。

少府撥的莊園在長安城外的長陵附近,跟劉邦的陵寢距離并不遠。

莊子不大,大概只有二十多頃地十多間房屋的模樣。

劉德就領著少府撥過來的工匠們,進了這莊園,首先讓帶來的宦官給工匠們安排住宅,同時讓人將這些工匠的名冊拿來給他過目。

拿著錄有工匠們名諱、籍貫與技能的竹簡,劉德也是嘆了一口氣。

這次少府撥了三十五名工匠跟兩個監工給他。

本來正常這種事情,自是應該交給臣子或者食客來處理。

可他還只是一個光桿司令,只能親力親為了。

“應該想辦法去招幾個人才來用了!”劉德心里想著,有著前世的經歷,對于這個時代日后的名臣,劉德多少是有些了解的。

現在這時候朱買臣應該在會稽砍柴,馬上就要面臨被老婆一腳踹開,然后開始勵志之路的征途。

只是此時會稽是吳國治下,想要招到他,略有難度!

公孫弘倒是可以試試,假如他沒在他的簡歷上撒謊的話,那他現在應該在麓臺讀書,此時不過是個一窮二白的白丁,只要出手,相信還是可以收之麾下。

想到這里,劉德忽然一拍大腿,立即起身,吩咐左右道:“爾等先將這些工匠安置妥當,明日我再來布置任務!”

然后他就急匆匆的坐上馬車,往長安城趕去。

一路雷風厲行,劉德直接來到了內史府,進了門,跟晁錯打了個照面,然后就貓進了內史府的檔案室里,開始了翻找。

終于,一個名字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

張湯,鴻固原人也,父任長安丞……現為長安灞橋令吏……

看到這些記載,劉德都快笑瘋了。

這可是張湯啊!

后來的一代能臣,酷吏的典型代表,也是劉德目前最最需要的人才!

現在一個張湯對劉德來說,甚至能比的上十個公孫弘與朱買臣的合體!

為何?

因為張湯是法家出身。

法家大臣最擅長的就是給上位者背鍋……

像是現在劉德準備做的許多事情,沒有一個像張湯這樣的人才,根本做不了!

放下檔案,劉德走出來求見晁錯。

很快,晁錯就出來接見了劉德:“殿下有何吩咐?”晁錯的態度比起以前多少好了些,這是因為明眼人都看出來了,劉德正如一顆明星一般閃耀了起來,大勢已經開始清晰,即便是再不喜劉德,晁錯也得收起那些心思。

畢竟他是法家大臣。

而法家的臣子,離開了最高層的支持,就等于一無是處,甚至可以說立即就有殺身之禍。

若換一個性子稍微軟的,此時,早就不惜一切代價抱著劉德的大腿了!

至于臉皮?

政治家的臉皮是什么?

只是晁錯比較犟,所以才沒有馬上改變立場。

但即便如此,晁錯也不是傻瓜,自然不可能為了區區的面子,真跟劉德這個日后可能做天子承繼大統的皇子杠起來。

那樣的話,他就不用混政壇,趁早回家養老了。

“小子欲向明府討要一人!”劉德徑直說出了自己要求,一點也不怕被拒絕——作為一個有天子詔令的皇子,跟晁錯要一個人,若晁錯還不給的話,那么,一個目無君上的罪名就能栽上去了!

“何人?”晁錯放下手里的公文,開始鄭重的問道。

“杜陵人張湯……”劉德拱手道:“還請明府割愛!”

“連殿下都聽說張湯的名聲了嗎?”晁錯略微驚訝一聲,隨即道:“張湯能被殿下看重,那是他的福氣,老臣這就寫公文,將張湯劃歸殿下!”

“多謝明府!”劉德感激的一拱手。

這張湯就落入他的手掌了。

灞橋。

長安一景,也是長安人流量最多的一個地方,因此,內史府單獨在此設立了一個治安單位,用于維持秩序。

湍急的人流中一個穿著青衣,腰佩短刀的年輕吏員漫步在灞橋的橋上,巡視著治安。

周圍路過他身邊的人紛紛對其側目,甚至連不遠處柳樹下正在歇息的幾個游俠,見到他也立刻遠遁而去。

直到他走后,游俠們才出來議論著:“那就是鴻固原的張湯吧!”

“對!就是此人!”

“聽說他可了不得啊,十四五歲就已經將漢律背的滾瓜爛熟,我聽說前些日子直市的王大仗著自己舅父是少府的管事,來著灞橋收錢,結果落到他的手里,不問因由就抓進了廷尉大牢,現在都沒出來呢!”

“還好我等跑的快,要是落到他手里,那還不得……”有人后怕著說。

這些游俠不怕一般官差,因為一般人都講情面。

但就怕這種古板的執行著漢律的官差,因為那沒有情面可講,落到他們手里,不死也要脫層皮!

而這張湯幼年時就已經很有名了。

長安的底層官吏至今仍在流傳著當年張湯幼年時審問老鼠,并按照律法將那些老鼠處以芐痰墓適隆p看著張湯的背影,一個地痞吐了口吐沫,惡狠狠的道:“活該,像這種人,如此固執,怎么能得到上官的賞識?”

他話音未落,一騎緹騎策馬而來,穿著禁軍甲胄的衛士,立在馬上,環顧四周,問道:“鴻固原張湯何在?皇子劉德有請!”

那地痞目瞪口呆,差點咬掉了自己的舌頭。

“這怎么可能?”

張湯聽到呼聲,一時也有些不敢確信,直到那騎士再喊了一遍:“鴻固原張湯何在?”

他這才擠開人群,走出來拱手道:“小人就是張湯!”

那騎士下了馬,看了看張湯,大禮拜道:“張公,我奉殿下之命,請您過去!”說著他還拿出了一張帛書,帛書上蓋著內史府的官印:“這是內史令晁公的公文,請您過目!”

張湯怔怔的接過公文,只看到上面寫著:令內史府吏湯聽皇子劉德事。其后加印了內史的官印,這是根本做不得假的!

張湯感到無數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腦袋里一陣翻滾,只覺得幸福來的太突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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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節 收心

劉德在長安城東的一個宅子里接見的張湯。

這個宅子本是先帝賜給薄戎奴的宅子,現在被薄戎奴轉手借給劉德,當做劉德在長安城里的辦公點,畢竟,劉德總不能在未央宮的皇子殿里辦公吧……

“小人張湯拜見殿下……”張湯一進門就拜道。

劉德仔細打量了一下張湯。

張湯的模樣很清秀,看年紀也不比劉德大多少,嘴唇上甚至還沒留起胡須

前世的時候,劉德根本沒見過張湯,只是他被逼飲下毒酒自殺之前,曾經隱約聽說張湯已躋身御史。

“你就是那個審判老鼠的張湯?”劉德不動聲色的問道,盡量不讓張湯察覺到他的情緒。

“回殿下,那只是小人年幼無知時的莽撞之舉……”張湯畢恭畢敬的答道,心里卻是緊張的要命,實在是這是他第一次跟皇家的人在如此近距離下的接觸。

此時,他連看都不敢多看上首的皇子。

“聽說你精通《漢律》善用刑法能明辨是非?”劉德再問,前世畢竟當了十幾年的諸侯王,對于怎么招徠人才并進行考核這一套程序,劉德早就演練過無數次了。

當然前世之時,他不過是一個諸侯王,名聲不張,威名不顯,因此招徠的大部分都是籍籍無名的中庸之才,說起張湯這等資質的人才,這尚是他兩世以來第一次招徠到的真正國寶級的人才。

只是,不管怎樣,這必要的考核與對答都是要的。

張湯自小就是在官宦人家里長大的,他的父親生前甚至做到了長安丞的位置上,因此耳聞目濡之下,對于這些上層的套路,倒也是熟悉的,他低頭按照著過去從父親那里學來的知識,叩首道:“小人不敢當殿下夸贊,不過,小人家中世代都是韓非門人,故略通律令,伏請殿下明察!”

“我問你,按律頃入芻藁幾何?”劉德冷不丁的問出了一個冷僻的問題,前世他雖然在最后幾年飽受磨難,但是磨難也給他磨礪,使得劉德能潛下心去,真正跟民間接觸,因此,知道了許多民生問題。

漢代的律法特別是民法,在本質上繼承的是秦法的基礎。

但又稍有不同,在引入了黃老派的思想之后,漢律相比秦法,變得溫和了一些,在許多問題上留下了更大的回旋余地。

譬如說秦法規定,所有地區郡縣的稅賦與刑罰都一視同仁。

但漢律卻進行了變通,使得法律從法治變成了人治,不再那么刻板。

在后世那個互聯網時代時,劉德曾經也一廂情愿的以為律法還是法治比較好,因此是個秦粉。

但是有了前世的經歷后,劉德的想法已經發生了變化。

在這個時代,還真的是只能人治。

像秦朝那么玩,就算不出趙高,遲早也會把自己玩脫。

原因很簡單,你跟一個大字不識一個的農民律,那不是對牛彈琴嗎?

所以陳勝吳廣起義,也就可以預見了。

劉德問張湯的這個問題,算是比較生僻的問題了,這是戶律里的條文,一般來說,只有縣令郡守一類的親民官才會去了解。

而且,這個問題里有個小小的陷阱。

劉德倒不是要為難張湯,因為他清楚張湯的才干有多強,他的這個問題根本難不倒張湯——要知道,張湯可是在七八歲的時候就已經在長安的胥吏階層里很有名了,那個著名的張湯審老鼠的故事。可是跟司馬光砸缸一樣的神童標志。

劉德問這個問題,只是想告訴張湯,他也是懂律法的,不是那種生于深宮長于婦人之手既不知懼,更不知憂的米蟲。

所以,有些小聰明以后最好別在他面前玩弄。

這算是劉德前世十幾年諸侯王生涯中學到的為數不多的馭下之術。

“按律頃入芻三石藁兩石,然上郡、代郡,地惡,頃入芻兩石,藁兩石!”張湯到底還是太年輕了,沒有想那么多,只是老老實實的答道:“按律,若不如令,罰金四兩,又,若芻藁不當,可交錢抵賦,芻一石十五錢,藁一石五錢!”

所謂的芻藁其實就是干草跟秸稈在漢代的名城。

芻藁稅是漢代財賦收入的戰略性資源。

因為這些被征收的芻藁最終是要被拿來當戰馬的飼料的。

在秦代,刻板的法家官僚只要干草跟秸稈,交不上來就嚴刑酷法逼催。

而漢律雖然繼承了秦律,但進行了變通。

干旱或者水災,交不齊芻藁或者干脆不愿意那么麻煩的去割干草,那好,官府很通情達理的,交錢就可以抵稅,而且是明碼標價!

怎么樣,是不是很熟悉?

張居正的一條鞭法的原始版本……

這就是為什么同樣的法律,秦代二世而亡,漢代天子不過是添加了些東西,卻最終能統治中國五百年之久的原因。

本質上來說,漢代特別是漢初律法不過是有漢室特色的秦法……

“嗯!”劉德點點頭,走下來扶起張湯:“我早聞公之大名,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

本來就只是走個過場,做個樣子給別人看,免得別人說他劉德不懂規矩胡亂用人而已,所以,也不必真的搞的跟策問一樣,問什么天下之事。

當然,演戲嘛,自然要做全套。

三國演義里不是說了嘛,所謂收買人心,不過解衣衣之,推食食之,總的來說,就是要讓人感覺到你是渴望人才的明主,跟了你絕對大大的有前(錢)途。

于是劉德拉著張湯的手,問道:“公可愿屈尊為我效勞?”

說著就不等張湯開口,徑直拿出一份令符,交給他道:“吾現在雖然人微言輕,不能給先生以高位,只能委屈先生暫時就任這小小的百石市令!”

晁錯給了劉德四塊令符,劉德自然可以隨意分配。

張湯接過劉德遞來的官符一看,心里吃驚不已。

“殿下厚愛,湯敢不效犬馬之勞?”張湯說著就拜下來道:“承蒙殿下厚愛,湯必不負厚望!”

劉德給他的令符雖然只是一個區區的百石官員身份,還是管理市籍的市令,但,有了這個身份,就等于宣布他張湯從胥吏身份晉身為官員了,這其中地位的差別,不夸張的說,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

對于張湯這個年紀與身份的人來說,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了。

張湯只感覺自己算是碰上了傳說中的得遇明主,從此能一展抱負了,心情自然激動萬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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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7 22:38:5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節 養廉

將張湯納入門下,劉德頗為躊躇滿志,現在是該立威的時候了。

商君變法,把秦太子做為立威的對象,懲處了秦太子的太傅,于是,沒有貴族大臣敢于觸犯商君之法,秦國國力迅速膨脹。

只是,等到太子即位,商君就被車裂了……

這個故事告訴劉德,立威是可以的,但不能不知死活。

立威的對象,必須要好好選擇。

什么樣的人最適合拿來立威呢?

劉德思索了許久,發現有兩種人最是合適。

一種是家道已然中落,偏偏卻不知死活的欺男霸女,橫行長安;

另外一種是忠厚老實,就算被抓了小辮子,也不會懷恨于心,只會反思自己過錯的人。

而這兩種人,長安都有。

“張湯!”劉德拉著張湯的手,鄭重的道:“我現在有一事,托你去辦,你能否保證辦的漂漂亮亮?”

張湯終究是太年輕了,見劉德對他如此期待,滿腦子都是沖勁,拜道:“請殿下吩咐,下臣必不令殿下失望!”

不過也怪不得他。

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本就是如今這天下無數年輕人的野望。

以他的年紀,能得到一位皇子的信賴,并視之為親信骨干,哪里還能冷靜?

“我聽聞辟陽侯早有不臣之心,暗中與外藩勾連,你帶些人給我盯住他!”劉德淡淡的吩咐著:“若拿到證據,無需請示,直接拿下!”

這卻算是重生的一個小福利了。

前世之時,這一任的辟陽侯大約也就是這個時間點前后被人發覺暗中私蓄武士,私藏甲胄,且還跟吳王劉濞有密信往來,于是丞相申屠嘉命令廷尉前去問罪,廷尉車馬未到辟陽侯府邸之前,那位辟陽侯就自殺了。

即知道此事,劉德自然毫不客氣的跳出來摘桃子了。

“殿下,下臣該以何種名目監視辟陽侯?”張湯低著頭問道:“下臣不過百石官吏而已,要逮捕一位徹侯,實在力有未逮!”

“這個你不需焦急……”劉德自信的道:“我命你為槐市令的原因就這里了,辟陽侯私蓄武士與甲胄的證據,就藏在槐市辟陽侯府名下的幾個商鋪密庫之中,你發覺了辟陽侯圖謀不軌的證據后,直接以市令身份將之逮捕就可!”

漢室的市集官吏,在所屬市場中地位是超然的。

根據劉邦發布的法令,市中的市令、市丞甚至是不入流的士卒,都有權在市中逮捕任何他們認為有嫌疑的人,但凡敢阻撓的,統統要被治罪。

漢室立國數十年來,已經有十幾位徹侯因為在市集中沖撞市吏,而被廷尉問罪,或削了封地或處以罰金甚至還有人因此被剝奪爵位。

而這辟陽侯在前世被人發覺私藏甲胄的地方,正是在槐市的他名下的商鋪里。

后來,官府從他的商鋪里搜出了重甲五十副,大黃弩四把,其余兵器無數。

這可是了不得的大案要案!

根據漢律,私人可以合法的持有自衛武器,包括刀、劍及弓箭。

但是,制式重甲、弩禁止任何人私自持有。

一旦發現,即可視為謀反。

前世周亞夫被治罪,是因為他兒子賣掉了五十副甲胄。

而這辟陽侯不止藏了甲胄,還藏了大黃弩,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大黃弩是漢軍禁軍精銳才會配備的戰略武器,強度高達十石,有著超遠射程,甚至能在三百步遠射死敵將。

私藏這種利器,不是準備造反,難道是過家家?

想到這里,劉德又叮囑張湯道:“卿乃我所重之臣,將來還要托付大事,不可大意,查抄之時不要身先士卒……”

那大黃弩可不是吃素的,一箭發出,百步之內就算穿了重甲,也要被射穿。

劉德可不希望好不容易找到了張湯,結果還沒用幾天就殉職了。

張湯卻是感激的拜道:“殿下厚遇,下臣萬死以報!”

在這個時代,能碰上一個看重自己才華,不吝簡拔,投以信任的主君,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不說別的,長安城里擠滿了來自全國各地懷才不遇的士子與讀書人,每日往各徹侯勛臣府邸投遞詩賦、策文,但很少有人被重視,所投策文與詩稿,常常是石沉大海,沒有回音。

張湯過去曾認識不少這樣的朋友。

因此,此時他是真的對劉德感激不盡,發誓效忠了。

“我再給卿五百金,其中兩百金,卿自用來安頓家小,購置宅院,剩余三百金,卿拿去招募人手,整頓槐市上下!”劉德拍拍手,就有兩個下人抬著一個箱子出來,劉德把箱子打開道:“我漢家向來不吝嗇厚遇人才!這些,你先拿去用,不夠再與我說!”

說這話的時候,劉德的心都在滴血。

五百金!

薄皇后給他的一千金就這么去了一半!

但是,這些都是必要的開支,不花不行。

沒有錢,張湯去了槐市,肯定是打不開局面的。

他張湯雖然厲害,但到底也不是三頭六臂的神仙,沒有錢來賞賜屬下,并招募能干之人,根本不可能讓那些胥吏聽話。

況且嘴巴說雖然能讓人一時感動,但時間長了,嘴炮就會被人看穿。

歷來要維持一個政治團體的團結與高效,領導者的才能與威望是其一,不吝錢財,厚賜手下,是其二,嚴肅紀律,制定規則是其三。

所以,史書之上常有人稱贊某位明君:功必賞、過必罰。

類似劉德這樣的還沒有威望與聲明,不過頂了個皇子身份的人,想要打造出一個高效團隊,首先就不能讓人心寒。

張湯見了滿箱子的黃金,只覺得眼睛一花,然后他就跪下來道:“殿下,下臣世居長安鴻固里,家有薄田十頃,宅院三棟,這安家之費,恕下臣不能接受,下臣愿將這五百金全部用來招募人手,為殿下效勞!”

這就是張湯的聰明之處了,他并未被黃金耀花了眼,心里知道,目前的關鍵錢財是次要,能抱緊劉德的大腿才是重點,況且張湯也不是個貪婪的人,心里面多少是有些理想主義的東西在作祟。

“卿不可推脫!”劉德卻是搖搖頭:“這兩百金既是給卿安頓家小之用,也是養廉之金,為我做事,必須一心為公,不可藏有私心!”

劉德拍拍張湯的肩膀道:“我不負卿,卿不可負我!”

劉德可真不希望將來張湯又跟那些商人搞到一起,官商勾結,對任何政權來說都是惡疾。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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