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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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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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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8 19:06:40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節 不作死就不會死

不多時,就有一位宦官領著一位白發老者從虎圈另一側的道路中走了過來,那宦官先進來通傳道:“回稟陛下,太后,博士轅固生奉詔覲見!”

“傳!”天子淡淡的道,然后對劉德使了個眼色,意思就是讓劉德看著辦了。

劉德雖然心里很無奈,但臉上還是得裝出一副成竹在胸,智珠在握的模樣。

“老臣轅固生拜見吾皇,拜見太后,拜見長公主及殿下……”轅固生被宦官領進來后就跪下來叩首,從劉德這邊的視線看過去,轅固生此時也已經很老了,看年紀也應該有七十多了,一般而言這個年紀的老人應該是垂垂老矣,連記憶都開始消退了,但轅固生此時依然生龍活虎,看樣子身子也比較強壯。

博士這個官職劉德是知道的,這是一個秦代的官職,最初是授予那些從關東各地投奔秦國的百家士子,因此,其實并非是什么高官,也就是個名譽性質的客卿一類。

到了漢代,惠帝劉盈廢除狹書律,同時為了更好的搶救那些在戰火中被焚毀和失傳的典籍,于是重設博士官。

因而,在此時,博士這個官職,并非只有儒家的人才能當。

儒家有詩書博士,法家有刑名博士……

而且各博士的頭銜劃分的很細。

像甚至各自都有各自的博士官。

總的來說,此時漢家的博士,大抵就相當于后世的某某專業專家國家認證資格。

能被拜為某書博士的,基本是一定是此書研究和理解成就最高的那一個。

而這轅固生就是如今的博士。

這表明他應是這一領域的佼佼者。

但劉德知道這也未必一定!

當此之時,不單單諸子百家,齊頭并進,共同在漢室尋找著施展自己政治理念的機會。

就是各大學派內部其實也是山頭林立。

就拿而言,此時就有三個山頭,一個是齊詩,轅固生就是齊詩的代表,另一個則是魯詩了,魯詩的領頭人是申培,曾官至楚國太傅,名滿天下,世人尊稱為申公,第三個則是流傳在燕趙大地之間的燕詩派系!

這三個派系都認為自己是正統,其他兩個是別傳異端……

后來,劉徹搞的罷黷百家獨尊儒術,不單單把其他諸子百家排斥在外,就連儒家自己內部的一些山頭也慘遭打壓,一度被打壓到幾乎失傳的地步,學出身的人甚至只能裝作自己是的學者,才能勉強做官……

直到宣帝之時,因為身世緣故的問題,宣帝重視谷梁而排斥公羊,于是在石渠閣會議上,谷梁派翻身做了主人,把公羊派給踩到了腳底下……

所以說,就算是后來罷黷百家獨尊儒術了,思想界也并沒有什么統一,反而相互傾軋,排擠、打壓更加厲害,儒家內部各派系也是經過了兩漢數百年的不斷內部傾軋和相互融合,最后才成了一個整體的……

前世的時候,劉德在河間國難免受到了一些燕詩派系的學者的影響,對于魯詩和齊詩其實是沒什么好感的……

這也是劉德現在對轅固生沒太多好感的原因。

劉德正在腦子里想著怎么幫轅固生破局之時,竇太后就已經輕輕的笑問著:“聽聞卿家治頗有心得,見識廣博,哀家此次詔卿前來,就是想問問卿家,以卿家之見,老子所著之書如何?”

其實竇太后也沒想怎么著,就是心里不痛快。

昨日,她在聽黃生與她講解老子之時聽說了有個博士名叫轅固生與黃生有過爭辯,一度相持不下,最后還是天子解的圍。

在竇太后心里,這黃老學不管是治國也好還是治家也罷都是最上等的學問。

因此在聽說竟然有儒生能跟她覺得學問人品都是一流的黃生抗衡時,心里就不高興了,覺得這儒生實在是狂妄,得給他點教訓,讓他知道厲害,這才讓天子將轅固生召來,倒不是想找轅固生的麻煩,只不過是想聽一些奉承話,叫轅固生低頭承認黃老學才是當世第一的上等學問。

劉德一聽竇太后開口,連忙拋開心里的那些小算盤,心里一機靈搶在轅固生之前出聲道:“回皇祖母,孫兒覺得老子所著之書實乃諸子百家第一的學問,當年孔仲尼也曾兩次當面請教老子,稱老子為‘古之博大真人’,既然連仲尼都覺得老子乃是‘古之博大真人’孫兒想來,老子當是諸子百家先賢的第一人!”

劉德的話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倒沒錯。

在最開始的時候,黃老派跟儒家之間的關系或許很好,所以孔子也能當面老子,并極為推崇。

可惜,兩人的徒子徒孫們為了搶奪話語權,到現在已經就差打出腦漿來了。

黃老學的學者不喜歡儒家,儒家的人也看黃老學不順眼。

劉德這話一出,竇太后頓時就開心了,笑道:“哀家覺得劉德說的很對,皇帝你以為呢?”

天子劉啟還能說什么,只好附和道:“母后說的是……”同時,天子對劉德機靈在心里也是很滿意的,覺得這事情應該就這么過去了吧,太后都笑了,這說明氣消了啊!

可惜,下一刻,一個很不合時宜的聲音倔強的道:“回太后的話,老臣以為,老子之言,乃家人言耳!”

劉德心里面頓時就好似有一百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

“就算作死也不該這樣啊”劉德哀嘆一聲,真是不做死就不會死啊,他現在連想吃了轅固生的心都有了!

轅固生的話里明顯的充滿了對老子之書的蔑視與輕視,竇太后就算是個文盲也聽出來了,這轅固生的言下之意就是她所推崇的當世第一的黃老學只配哄哄農村鄉下的愚昧婦人了,這不止是在輕視和蔑視黃老學了,更是在暗諷她不過是個瞎眼的愚昧老農婦!

“家人言!???”竇太后一下子臉色就變得鐵青了:“安得司空城旦之書?”

竇太后的意思就更隱晦一些了,轅固生是博士,而當此之時的條文名錄與行文篇幅跟現在漢律之中專門用來管束那些因為犯罪而被罰去修長城和城墻的犯人的刑徒名冊類似。

意思很明顯,你竟敢說哀家所愛的黃老學是家人言,那你所學的豈非不過是給犯人刑徒看的的刑徒名冊。

這已經是極為嚴厲和憤怒的指責了!

事情終于劃落到了不可逆轉的那一步。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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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8 19:08:14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一節 求情

轅固生固然是在作死,但劉德還真的是不得不救。

因此,他連忙道:“皇祖母息怒……”

天子劉啟也求情道:“母后暫息雷霆之怒……”

竇太后卻是不依不饒,仿佛沒聽到求情一般命令侍立其左右的郎官:“來啊,給哀家將這狂妄無禮之臣拖出去,送交廷尉,治他狂妄不敬之罪!”

雖然沒有當場宣判其死刑,但卻也差不了多少了。

要知道,在此時的漢律之中根本沒有所謂的刑訊逼供的概念,進了廷尉牢獄的人,還想囫圇著出來基本不可能!

特別是轅固生這個年紀的人,進去了,基本就沒希望能站著出來!

“皇祖母請息怒……”劉德連忙攔住就要動手的幾個郎官,走到亭子中間跪下來求情道:“皇祖母,以孫兒之見,博士轅固生固然狂妄了些,但卻并未觸犯律法,皇祖母可責罰,卻不能治其罪,不然,傳揚出去,反倒可能會成全此人名聲,況且此人年已老朽不堪,不如將之罷斥歸家,如此傳揚出去,也不會讓人非議!”

“怎么,哀家連個小小的博士都處置不了了?”竇太后氣呼呼的道:“律法中無此一條,哀家就加一條,莫非有什么不妥?”

在理論上來說,竇太后說的沒有錯,身為太后,她假如執意要在律法中加一條臨時的法律,誰都阻止不了!

劉德知道,對付竇太后,必須用溫情攻勢,跟她講道理,談感情。

像前些時候袁盎是怎么勸服竇太后收起要立梁王為儲的心思,更原諒了竇嬰的?

袁盎所做的不過是給竇太后講了一個故事,一個春秋時期發生的家庭慘案:宋宣公傳位給其弟宋穆公,宋穆公再傳給宣公之子殤公,并將其子安排到鄭國居住,然后,穆公死后,慘案發生了,因為存在兩個擁有繼承權力的血脈,于是宋國大臣就不斷的在兩兄弟的后代中擁立一個,打擊另一個,宋國社稷連續幾代血雨腥風,因此而死者不計其數。

正是袁盎給竇太后講了這個故事,讓竇太后知道,倘若立了劉武為儲君,將會發生什么,竇太后就算再怎么疼愛劉武,也只能舍下,更原諒了竇嬰。

劉德拜道:“皇祖母若要如此,自然可以……只是……孫兒恐有傷太宗孝文皇帝之德!”

若說什么是竇太后的軟肋的話,那么毫無疑問,除了子女之外,她最看重的就是他的丈夫的名聲了。

“怎么說?”竇太后稍息怒意問道。

劉德此時也顧不得便宜老爹的感受了,叩首道:“太宗孝文皇帝之時,出宮巡幸,遇一路人驚駕,廷尉張釋之不以此人驚駕之罪而罰,只以罰金,太宗孝文皇帝亦稱善,太宗孝文皇帝舊例依在,皇祖母若執意加罪于此人身上,豈非壞了太宗孝文皇帝之德?”

劉德說的這個往事是漢室中鮮為人知的往事,在如今更是少有人知道、傳揚。

倒不是此事不夠偉光正,而是此事的兩個主角一個太宗孝文皇帝已然駕崩,而另一人是時任廷尉張釋之,今天子劉德的便宜老爹的苦主。

當初劉德的便宜老爹還是太子時,常常被張釋之拿來刷聲望。

不過當時聲望是刷的挺歡樂的,然而出來混,總歸是要還的……

先帝駕崩,新君登基,往日的太子,聲望機器搖身一變成了君臨天下的天子!

于是,張釋之嚇的半死,做夢都怕有一天忽然被一隊禁軍直接砍了腦袋。

去年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一位故友的指點,在其幫助下給便宜老爹賠禮道歉,并且取得了便宜老爹寬宏大量的不計前嫌的表態。

只是,廷尉什么的就別想了,一腳被揣出長安城,發配到了淮南國為相去了,雖然級別沒降還是兩千石,只是地位卻是天差地別……

而且,劉德很清楚,此事還沒結束!

張釋之家族的子弟,從此在仕途上就以艱難著稱,其子張摯甚至后來還發出了‘不能取容當世’的悲嘆,然后終生不在出仕。

這大概算是有史以來明確記載的第一個爹坑子的記載……

正因為如此,劉德才多少有些顧忌,不過他稍稍抬頭看了看便宜老爹的臉色,發現便宜老爹并未因為聽到張釋之的名字而暴走,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然后他又悄悄的觀察了一下竇太后的臉色,發現竇太后的臉色稍稍和緩了些,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于是他趁熱打鐵的頓首道:“且《黃帝四經》曰:道生法。法者,引得失以繩,而明曲直者也。故執道者,生法而弗敢犯也,法立而弗敢廢也。故能自引以繩,然后見知天下而不惑矣。《鹖冠子》亦云:賢生圣,圣生道,道生法。以皇祖母之圣賢仁德之故,安能從此壞法之事,孫兒以為,方才不過是皇祖母一時氣言……”

說完這些話,劉德也暗自慶幸前幾天跟汲黯請教了黃老派的常識和立法原則,執政理念,對其有了更多的認知。

真要打個比方的話,那么黃老派的執法理念跟為政思路倒是跟后世的米帝頗為類似。

在黃老派政治家和官僚的眼里,只要是法律沒有禁止的,百姓隨便怎么玩,而一旦立法,在法律沒有廢止前,這條法律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譬如太宗孝文皇帝統治時期廷尉張釋之所作出兩個經典判例。

一個就是劉德跟竇太后舉的一個路人從橋下忽然出現,嚇壞了文帝駕車的馬,文帝要求廷尉以大不敬之罪治罪,但廷尉張釋之堅決不同意,認為按照律法,此人最多是罰金,而不是死罪。然后文帝被張釋之說服,同意了張釋之的判決。

另外一個則是更嚴重的偷盜高皇帝劉邦的高廟中供奉的玉環的盜竊案。

張釋之依照漢律判其腰斬棄市,但文帝卻認為應該族其三族。

這時候張釋之說出了那句著名的話:法如是足也!

在張釋之的堅持之下,那人最后依據漢律判處腰斬,而不是天子一怒之下要求的族滅。

當然,黃老派跟米帝的那一套還是有很多不同之處跟局限所在,但是劉德個人覺得,兩者最起碼在立法原則和執法精神上還是頗有相同之處。

被劉德這么一勸,竇太后這才勉強的消了氣,道:“既然如此,那就削其博士官,罷斥歸家吧,免得外人說哀家壞了先帝之德!”

天子劉啟立即點頭道:“諾,兒子謹遵母后之命!”

然后就對左右的侍中吩咐道:“擬詔吧!”

他本來就不怎么喜歡儒家的那一套,現在更被轅固生這固執的老頭惡心壞了,若非是這轅固生關系著齊地士子對朝廷的態度,更關系著漢家天子求賢如渴的名聲,他自己都恨不得將其拖出去砍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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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8 19:13:33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二節 關于五銖錢的構想

不提轅固生如喪考妣的被幾個衛士監督著走出上林苑。

經此一世,不止是天子劉啟對劉德的印象大大加強,就是竇太后都覺得這個孫兒很不錯了。

原因嘛,一半是因為劉德能順著她的心思說話,而且行事風格也頗符合她的心意,讓她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另外一半則是女性天生的感性在作祟了,女人的脾氣是世界上最難以捉摸的東西,竇太后雖貴為太后,但終究是個女人,方才她在摸劉德的臉頰時,摸到劉德顴骨,竟然莫名的想起了已故的丈夫,太宗孝文皇帝,似乎也有那樣的顴骨。

其實呢,劉德這一脈的兄弟,雖然相貌各有不同,但基本上也都遺傳了太宗孝文皇帝的一些面貌特征,實際上幾乎每個兄弟的臉上的顴骨都差不多,只是,竇太后患上眼疾將近十四年了,最近六七年視力更是不斷跳水,那里還記得這些久未在其膝下承歡,見面也是跪來跪去的孫子們長什么樣子?能記得聲音就不錯了!

只能說劉德運氣好,運道也好,有劉嫖幫忙,他才能被竇太后摸到,然后讓其回憶其雙眼健全時太宗孝文皇帝的樣貌。

祖孫幾人吃了些東西,又看了一會表演,這時,天色漸晚,天子劉啟就道:“今日就到這里吧,母后早些回宮歇息……”

竇太后點點頭道:“嗯,聽皇帝的……”

說著她就在幾個侍女的攙扶下慢慢站起來,劉嫖趕緊跟上去,道:“陛下,我先陪母后回宮!”

陳阿嬌此時卻對劉德有些依依不舍了,扯著劉德的袖子叮囑著:“劉德表兄,你要記得啊,你答應過阿嬌的,過兩日陪阿嬌去甘泉宮玩的!”

劉德笑著捏了捏她的臉蛋,點頭承諾道:“這個表兄當然記得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嘛!”

陳阿嬌這才歡天喜地的跟上她老媽的腳步走了。

等竇太后跟劉嫖、陳阿嬌都走完了,亭子里就剩下劉德跟劉啟父子倆。

“劉德,來,坐下來……”天子劉啟目送竇太后離開之后,就溫情的招呼著劉德坐到他身邊來,握著劉德的手道:“你我父子多久沒像現在這樣坐在一起過了?”

劉德低頭答道:“回父皇,兒臣記得七歲那年兒臣不小心從思賢苑的圍欄上摔下去,父皇當時就是這樣握著兒臣的手,安慰兒臣不要怕的……”

在劉德那些零碎而駁雜的記憶里,這,已經是關于父子溫情的最后殘留回憶了。

“是啊……”天子劉啟感慨著帶著些愧疚道:“朕這些年忙于國政,疏于看顧你們這些孩子了……一轉眼你都這么大了,也懂事了,很不錯!”

當他說到最后那一句很不錯時,語氣里已經有了些表揚的意思了,劉德知道,這對于他的這個向來以嚴厲和剛強自傲的便宜老爹來說有多么難得。

這一句很不錯,既是對劉德今天表現的贊賞,也是對他這些天來做出來的成績的肯定。

劉德立刻就非常上道的道:“兒臣不敢當父皇夸贊,兒臣以為,都是父皇教導有功……”

“你就別謙虛了……”天子劉啟笑著拍拍劉德的肩膀道:“我漢家向來有功必賞,說吧,你想要什么獎賞?”

然后他就笑瞇瞇的看著劉德,等待著劉德的回答。

劉德想了想,理了理自己的思緒與思路,然后才道:“不敢欺瞞父皇,兒臣今日來面見君父,本就是有事相求!”

“說說看……”天子劉啟收起那副慈父的樣子,正襟以待的道,一旦涉及到朝政、國事,在他眼中就沒有別的太多的私情可講了,于他而言,這個天下,這個社稷,這個國家,就像一副沉甸甸的擔子壓在他的肩膀上,有時候在睡夢之中,他都在記掛著朝政,因為他怕有朝一日到了九泉之下,見了先帝孝文皇帝,孝文皇帝問他:江山社稷何如?他卻無言以對。

劉德從自己的懷里掏出那枚嶄新的五銖錢,遞到了便宜老爹的手上,道:“回父皇,兒臣前些時日,從少府借調了一座鑄錢作坊,鑄出了此錢……”

天子劉啟將那枚五銖錢拿在手上先是掂量了下,感覺比一般的四銖錢重,然后,將其拿著放在眼前,就看到了錢幣上銘刻著的‘五銖’二字銘文。

他咦了一聲,問道:“五銖錢?”

“正是!”劉德叩首道:“兒臣這些日子遍查戰國列國貨幣史,又勤研我漢家錢幣,兒臣覺得,八銖錢太重,不利于流通,三銖錢太輕,百姓不喜使用,至于四銖錢魚龍混雜,且鑄錢之利為諸侯所得,于國家社稷無益,兒臣就想,何不鑄一新錢,即重于四銖錢,且輕于八銖錢,更可讓百姓認可之新錢?兼之或可將鑄錢之利,從諸侯轉到社稷府庫!于是,就決定鑄造這五銖錢,今日此錢出爐,兒臣不敢再有隱瞞,特來稟報父皇!”

劉啟拿著那枚五銖錢,放在手心輕輕的摸了一下,這枚錢幣無論從造型、設計還是外表來說,對于天子劉啟都造成了沖擊,以他的政治智慧,自然很快就想到了,若以此錢取代四銖錢,那基本上可以癱瘓掉吳王劉濞兩大財源之一的鑄錢業了,即算不能,也可讓其所獲之利,大大減少。

兵法云:食敵一鐘,當吾十鐘!

只是,天子劉啟很快就想到了什么,笑著問道:“劉德你總不該是無償將此錢獻于朕的吧,有什么要的賞賜,就說吧,朕都許你了!”

“父皇圣明,兒子這點小小的算計怎逃得脫父皇的火眼金睛?”劉德立即就是一個馬屁送上,笑嘻嘻的道:“兒臣想請父皇特許兒臣,可替少府收購今歲的保護糧……”

他低頭扭捏了一會才‘不好意思’的說出了自己的目的:“兒臣不是從審逆那里得了些銅器嗎?兒臣想將之全數鑄成五銖錢,然后以這些錢來購入今歲的保護糧……”

這就是劉德來見便宜老爹的真正目的。

劉德很清楚,他鑄造的錢假如沒有便宜老爹背書,基本上是很難在短時間內給他帶來什么利益,甚至可能連流通保本都難。

而要跟地方保護主義、豪強官僚胥吏抗衡,他現在也沒那個實力。

既然如此就只能另辟蹊蹺了。

后世的大天朝坊間盛傳著各種內幕交易,各種官商靠著提前獲得的政策信息,高買低賣獲取了十足的暴利。

而劉德做的不過是模仿罷了。

現在劉德很清楚的記得,吳楚七國之亂將在明年開春爆發,而明年關中糧價必然高漲,而在記憶中,今年秋收,關中會是豐收。

因此,劉德現在所需要做的就是將收購保護價的糧食的權力拿到自己手里。

然后,趁著關中豐收,收購個幾百萬石的粟米,囤積到明年,就是一筆不俗的收益。

雖然因為有著他提出的保護價機制,利潤可能不大,但那根本不是關鍵,關鍵的是他的五銖錢就能通過這個渠道不受任何阻攔的流通出去。

金融一旦開始流通,那產生的效應,劉德知道會有多大。

而且,通過此事,劉德不僅僅進一步鞏固了他的地位和優勢,同時,還將真正的將他周圍的所有人都綁上他的戰車,形成一個恐怖的利益共同體!

當然,便宜老爹也會通過鑄造五銖錢,把手伸進來,分走大部分五銖錢產生的利潤。

但就算是剩下的,也足夠劉德花銷了。

要知道,如今漢室天下流通的錢幣數以百億計,劉德就算只占其中百分之一的利潤,那也是數億的金錢,足夠他組織和維持一個政治利益團體的發展和壯大!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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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節 考驗

天子劉啟稍作考慮之后,道:“朕答應你了……”

他倒是想要看看,他的這個兒子究竟還能玩出多少花樣來。

劉德一聽,大喜道:“多謝父皇!”

終于不再需要為了錢而發愁了!

父子倆又談了一會兒話,然后,劉德才識趣的告退。

他不是不想乘著這個便宜老爹心情不錯的機會多跟他接觸、談心進而取得寵愛,而是劉德明白,那樣做的話,就顯得太刻意了!

回宮之后劉德就吩咐王道明日將張湯、汲黯、劇孟等人召進宮里,五銖錢的發行與糧食的收購工作,現在都應該開始議論了,更要緊的是,劉德得跟他們商議出一個考舉的規章制度來。

劉德很清楚,他必須趕在便宜老爹給他的兄弟們封王之前,就把考舉的事情弄好。

不然,一旦分封諸王,這長安城里的士子與文人,勢必要分流出去不少,萬一到時候那些跟著諸王就國的人之中有一個類似張羽的將才或者主父偃、公孫弘那樣的干臣,劉德豈不虧了?

這天晚上劉德睡的特別香,算得上是自重生以來最安逸舒服的一覺,這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隅中之時,劉德才醒來,爬起來穿好衣服,走出寢殿,劉德這才發現,太陽都掛在半空了。

“王道……為何不叫醒我?”劉德出了門就將王道叫過來斥責道:“難道昨日我沒有吩咐過你,我今日有要事嗎?”

王道連忙道:“啟稟殿下,奴婢看你最近這些日子以來,每日都是雞鳴而起,子時方睡,奴婢看您睡的香,就不忍心叫您起來了……”

劉德聽了,心里多少有些受用,也就不再板著臉,只是吩咐道:“以后記得若我睡到晨時還未起來,就一定要喚我起來……”

劉德很清楚,他還遠未到可以松懈的時候。

不說別的,劉彘正在一天天長大,他的威脅也在一天天變大。

劉榮、劉非也在虎視眈眈,他若松懈了,給了他們機會,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諾!”王道連忙點頭應道:“奴婢記住了!”

“汲黯、張湯、劇孟,三位卿家可來了?”劉德又問道。

“回稟殿下,三位先生已來了有一會了,都在前殿等候殿下的召見……”王道笑著站起來道:“殿下是否先用些早點,再去與三位先生議事?”

“不用了……”劉德搖搖頭道:“帶我去前殿吧!”

劉德來到前殿時,張湯、汲黯、劇孟三人正坐在各自的席位上討論著什么,見到劉德到來,他們連忙起身迎接拜道:“臣等拜見殿下!”

“三位愛卿快快請起……”劉德立即進入工作狀態,將這三人一一扶起來,道:“最近這些日子辛苦三位卿家了!”

劉德又轉頭吩咐王道:“去給三位卿家準備些時令蔬果,用以解渴!”

五月正是蔬果的季節,各種果實逐漸上市,匱乏了一年的長安城中大小貴族終于能進補一些維生素了。

劉德然后就坐到主位之上,對三人道:“三位卿家請坐下來說話吧!”

不多時,就有侍女端著些楊梅、柑橘之類的果子進來,擺到各自的案幾前。

劉德拿起一個柑橘,剝開來,塞進嘴里嘴里就吃了起來,這個月份的柑橘還稍微有些酸,但酸中帶著甜味,在這個沒有白糖的時代,蔬果中的甜味,算得上是為數不多能讓嘴里甜一會的東西了。

一邊吃,劉德一邊道:“今天請三位愛卿進宮,是有大事要托付三位愛卿!”

“請殿下吩咐!”三人立即就道:“臣等必盡心竭力!”

“我得了父皇的準許,可以在長安城里,舉行一次考舉,選拔十五位百石官員輔佐我治理長安四市,打理各種雜務,此次命三卿前來,就是想跟三位卿家商議一下,這考舉的具體規章,選定考舉的場所,還有考舉的監督、安排、審卷工作!”劉德慢慢的將這個目前在長安只有千石以上大臣跟徹侯勛臣才知道的事情說出來。

張湯、劇孟聽了都是一愣一愣的,好久才回過神來,實在是考舉這個事情簡直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等于為天下士子開辟了一條舉薦制度之外的晉升之路。

雖然考舉選拔的都是百石左右的小官,但那也是官,而且還是跟在劉德這樣前途無量的皇子身邊的官。

不說別的,每年漢室選拔貲官,關東富豪都是踴躍參與,為了一個侍中官職,那些有錢的大富商常常不惜一擲千金。

侍中不過是個天子的侍從,一開始根本不可能靠近天子,只能在宮里做些雜事,同時幫著處理和抄錄公文,權力連一般的胥吏都不如,可還是有無數人趨之若鶩,圖的不就是一個面子,一個資歷,一個榮譽嗎?

“我家次子在天家身邊伺候……”這樣的話一出,周圍的村夫走卒誰不是用著崇拜和敬仰的目光注視?

而劉德現在卻要招徠的是有正式秩比、俸祿,出身清白的真正官員。

張湯跟劇孟都已經想到了,長安城里的各大富商跟各大大小小的官吏子侄將會為了這十五個名額打破腦袋的情況。

這還不止,長安城里滯留的讀書人,各徹侯勛貴家里的庶子、各豪強大族家里的子弟,統統都可能涌過來……

這實在是因為,當此之時,朝廷雖有舉薦制度,但門檻實在太高了,單單就是一個需要郡守背書、在郡內有著聲望的這個要求就足夠將大多數人擋在門外。

當然,假如真要有心也可以從鄉一級的小吏做起,像是游繳一類的小吏,若是能做出成績,得到上司的青睞也能一步步的走進仕途。

像是張湯就是這么干的!

只是幾人有張湯這樣的心思,肯真的低下頭去做那低下的胥吏?

因而,張湯、汲黯、劇孟三人相互對視一眼,都知道,此事可以說是真正考驗他們三人能力的時候。

因為屆時來報考者可能多達數千人甚至萬人,要維持好秩序,組織好考試,同時還要防止有人作弊或者干脆耍無賴。

一個不小心,可能就要出一個大漏子!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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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8 19:26:44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四節 籌劃

想了想以后,劉德道:“場地的問題,交給我來解決!”

他自是知道,不管汲黯也好,劇孟也罷,都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在長安城找到一個能容納幾千甚至上萬人的地方,這個問題,只能由他這個皇子解決了。

對他來說,倒也不太難,無非就是拉下臉皮去求一下人,跟南軍或者北軍借調一個校場。

劉德看向張湯問道:“張卿,我交代你督造的紙張,可有進展了?”

若是紙張能在最近幾天內有突破,那么,劉德就會將考舉的時間拖一拖,畢竟用紙來做為試卷比用竹簡好太多,也能節省大量成本。

“回稟殿下,目前已經能造出一些合格的紙張了,只是因為工匠們還不夠熟練,所以廢棄率還是比較高,若殿下能多給些工匠,臣可保證在五日內就造出第一批可堪一用的紙張!”張湯出列答道。

“善!”劉德高興的點點頭道:“工匠暫時是調不出來了,我給卿一百金,卿自去柳市招募匠人吧!”

柳市的匠人還是很廉價的,一個合格的竹篾匠,一個月開一百錢的薪俸,就能招募到手。

“諾!”張湯點點頭。

劉德又問道:“若是工匠足夠,卿可在六七日內造出十萬張合格堪用之白紙?”

“應當是能的!”張湯想了想答道,雖然有些困難,但是,大不了多招匠人,擴大場地,嚴厲督促就是了!干這個,法家敢說第二,沒人敢搶第一!

“善!”劉德撫掌贊道:“如此,考舉就用白紙來答題!”

劇孟跟汲黯卻都是聽的云里霧里,不知劉德跟張湯在說什么。

劇孟倒還好,作為底層出身的游俠,他多少聽說過紙,也見過尋常百姓家里所用來糊窗戶的麻紙,只是那種表面粗糙的能當衣服穿的絲麻所做的紙真能在上面寫字?劇孟表示嚴重的懷疑!

汲黯根本不知道還有‘紙’這個東西,只是礙于場合,不好出聲問詢,只在心里暗暗想道:“等會我去問問張湯看看,這紙究竟是什么?”

紙的問題既然解決了,那么剩下的事情就比較好辦了。

劉德對劇孟道:“劇卿,這考舉的秩序維持與安全工作就交給卿來負責了,到時候我會請天子下令調來一曲禁軍,卿屆時持我令符,節制、協調禁軍,一同看顧好治安、秩序!”

“諾!”劇孟出列應命拜道,這個正是他的拿手強項,當初他在睢陽,一聲號令就能集結起數百甚至上千的游俠,并且能約束好那些桀驁不馴,不懂規矩的游俠兒們,做這種事情自然就不在話下了!

然后,劉德就跟汲黯、劇孟、張湯三人開始商議起了考舉的規章制度與答題時間、閱卷工作分配和順序。

將所有細節都一一拿來討論,每討論通過一條,就在竹簡上記錄下來。

主臣三人從上午一直討論到下午黃昏將近之時,終于將一個考舉的大體流程與程序及制度商討完畢,光是記錄各種條文與應對之法的竹簡就足足有三十多斤。

送走張湯三人之后,劉德就把王道叫來,將這些竹簡搬回自己的寢殿,他要在今天晚上重新仔細的再看一遍所有的條文,以防止出現疏漏,并且還要將這些繁瑣的條文與規章整理好,使之前后貫通能成為一個制度的雛形,以方便日后舉行更大規模的考舉所用。

劉德一直忙到半夜,才把這些瑣事搞定。

“當個統治者也不容易啊!”劉德打了個哈欠,動彈了一下已經幾乎都快酸腫的手臂:“據說當年秦始皇每天要批閱一百多石的奏折,從早上一直看到晚上……我可不要過那樣的日子……”

現在他是沒辦法,這種事情只能親力親為,等到以后條件好了,擁有了足夠的幕僚與智囊之后,劉德就肯定不會再這樣拼命了。

劉德沒那么傻,會像秦始皇那樣,對他而言天子只要抓住人事權、財權還有槍桿子就足夠了,只要把握好政策,剩下的政策的執行,工程的進度,完全可以交給更有能力的大臣去負責。

干的好的升官加爵,干砸了的追究責任。

劉德將整理出來的條文與細節再仔細看了一遍。

“還是有著許多不成熟的地方……”劉德感嘆了一聲,不過也沒有辦法,考舉對于這個時代來說是個全新的事物,就算是穿越者,曾經還參加過幾次公務員考試,劉德也沒辦法將之一下子就做到盡善盡美的地步。

“希望能有一兩個真正的人才出現吧……”劉德揉了揉有些發酸的太陽穴想著。

便宜老爹給了他十五個百石官員的名額,但是,劉德肯定不會將這十五個名額全都砸在這次的考舉上。

汲黯肯定是要占去一個名額,而且還得想辦法在近期給汲黯、張湯、劇孟三人升官,不然,等考舉篩選出來的人加入進來,作為元老,他們的官職地位卻跟新人一樣,這就算是在后世的公司里,也是肯定要起矛盾和沖突的,而且,一個不能給臣子升官加爵的主君,怎么可能讓臣子們信服和效忠?

另外十四個名額里,劉德覺得他起碼得留下四個名額作為機動指標。

不然萬一以后忽然遇到了一個他覺得不錯的人才,卻沒辦法為其提供一個崗位,那豈非是要被人嘲笑?

也就是說,這個考舉實際上放出去的名額最多十個。

可是來參加考試的人,卻可能是上千,甚至可能數千上萬……

即使是按照最低的一千人來算,那也是百里挑一!

“麻煩了啊……”劉德猛然間就想到一個讓他頭疼的問題。

這個世界不患寡而患不均,先前,長漂們是沒有進身之階,所以也就無所謂了。

可是,有了考舉之后,就等于開了一個口子,他們有了當官的希望,可是這名額是如此的少,而且劉德真正打算從寒門子弟里錄取的名額最多只有三個,剩下七人必須是貴族!

這樣一來,難保有人落選后心生怨恨……

這個世界可是什么奇葩都有的……

劉德記得很清楚,在后世的史書上他就看到了一個奇葩,宋朝的一個士子在屢次落榜之后心生怨恨,竟然把心一橫投了西夏。

萬一要是有個混蛋落選之后,就極端仇視劉德,然后拼命的幫著劉德敵人來對付劉德,然后那個混蛋的才智與能力手腕都還不錯……那劉德豈非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得想個辦法最大限度的減少落選之人的不滿……”劉德躺在塌上想著:“最好的辦法自然是最大可能在表面上做到公平公開公正……”

可這無疑是很難的,因為劉德搞的這個考舉肯定是暗箱操作居多……

“罷了,再拿兩個名額出來吧……”再分兩個名額給寒門子弟,這樣,貴族與寒門之間錄取比例就達到了七比四,勉強能讓人心服了!

假如這樣還有人要唧唧歪歪,那劉德也沒辦法了,只能讓那個唧唧歪歪的家伙人道毀滅了……

想著想著,劉德就進入了夢鄉。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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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節 匈奴的消息

第二天早上,劉德剛起來沒多久,王道就來稟報,有一位侍中送來了一封信。

劉德將信拿過來,此時的信件大部分是寫在竹簡上的,偶爾會有人用帛布傳遞,但那是敗家子暴發戶的行為,一般貴族是不會那樣做的。

這封沒有署名的信箋也是一樣,寫在竹簡之上,不過為了防止被人偷看,外面封了上了蜜蠟。

劉德將蜜蠟燒化,然后打開竹簡,看了一眼里面的內容。

“右賢王死了?”劉德看完以后臉上露出了一個欣喜的笑容:“真是太好了!”

這封信是袁盎寫來的,上面就一句話:春,右賢王暴斃,單于立其子為左谷蠡王,貶中行說于北海。

內容雖然簡短,但透露的信息卻是無比豐富的。

劉德知道,匈奴史上最英明的單于老上稽粥單于已經在五年前死了,現在的單于名曰軍臣,是老上稽粥單于的長子。

在未來,這位軍臣單于的種種所作所為,簡直可以被授予大漢之友的榮譽稱號了。

他銳意西進,幾乎將匈奴帝國的所有力量都投入到了對西方的征服之中,對漢室執行和平友好的政策,使得漢家邊關連續十七年沒有遭到大規模的侵略,讓漢家天子可以從容的整頓軍備,擴大養馬場。

吳楚七國之亂前,漢家天子的牧場里只有不到十萬匹可用的戰馬,但到元光元年,漢家天子的牧場里的戰馬數量超過了六十萬匹,已經具備了遠征大漠,與匈奴騎兵進行角逐的資格。

前世之時,劉德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為何在便宜老爹登基的當年,匈奴騎兵還長驅直入,深入代地,入侵燕幽,掠殺了數萬邊民,可僅僅隔了一年多,當吳楚七國之亂爆發時,匈奴人卻無動于衷,甚至連半個騎兵都沒靠近過長城。

劉德當然不會傻到相信是因為便宜老爹的和親政策喂飽了匈奴人。

現在,隨著袁盎傳遞來的這個信息,一切謎團都解開了。

毫無疑問,匈奴人在今年再一次習慣性的內訌了。

主張對漢地進行侵略和騷擾的右賢王派系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其首領右賢王甚至暴斃于單于庭,鼓吹進攻漢地的中行說被貶斥到了北海。

想要弄清楚為何會發生這種事情,首先就要清楚匈奴人的過去。

當年,強大不可一世的秦帝國崩潰在農民起義的浪潮之中,原本奉秦始皇之命駐扎在河套地區,監視和打擊匈奴、東胡等諸游牧民族的秦國長城軍團也覆滅在了巨鹿之戰。

整個北方草原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真空地帶。

匈奴人趁勢而起,搶占了秦軍留下來的地盤、營地和草場,然后在冒頓單于的率領下,擊敗了東胡,取得了草原的霸主地位。經過冒頓、老上兩代單于的努力,匈奴帝國的疆域前所未有的膨脹起來,從漢地的長城一直到遙遠的西域,匈奴人建立起了一個幅員上萬里的龐大帝國。

很顯然,以匈奴人的文明程度和政治水平,是不可能有效的統治如此龐大的地盤的。

于是,在老上單于統治時期,匈奴人確定了一個類似后世老毛子的雙頭鷹戰略。

設左右賢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當戶、左右骨都侯等。

帶左的向西方擴張,帶右的向漢地滲透。

而匈奴傳統,以左為尊,匈奴左賢王既是負責對西方擴張的首領,同時也是繼承人。

毫無疑問,軍臣單于在老上單于統治時期應該就是匈奴的左賢王。

而劉德記得漢室的宮廷史官記載著一個事情:明年,單于遺漢書曰:天所立匈奴大單于敬問皇帝無恙。前時皇帝言和親事,稱書意,。漢邊吏侵侮右賢王,右賢王不請,聽后義盧候難氏等計,與漢吏相距,絕二主之約,離兄弟之親。皇帝讓書再至,發以書報,不來,漢使不至,漢以其故不和,鄰國不附。今以小吏之敗約故,罰右賢王,使之西求月氏擊之。以天之福,吏卒良,馬強力,以夷滅月氏,盡斬殺降下。定樓蘭、烏孫、呼揭及其旁三十六國,盡以為匈奴,諸引弓之民,并為一家……

這是太宗孝文皇帝六年時匈奴老上單于寫來的國書中的內容。

劉德為了避免自己記錯,特意去了趟石渠閣,從史官哪里調閱出了國書原本,確認無疑。

這是十幾年前發生的事情。

在這國書上,匈奴單于趾高氣揚不可一世,但其無意中透露出來的信息,卻是原本應該負責漢地攻防的右賢王因為私自進攻漢地,被匈奴單于調去西邊了,還勢如破竹的功滅了月氏,平定了西域,讓西域三十六國盡數臣服在匈奴的馬刀之下。

那么,劉德立刻就想到了。

右賢王如此牛逼,身為太子的左賢王是怎么想的?劉德覺得就是換了自己,肯定也很不舒服,甚至會在暗地里畫圈圈詛咒右賢王。

現在事實告訴了劉德,左賢王軍臣一定是恨的牙咬咬!

這不,上臺才不過五年,就秋后算賬了,對右賢王的勢力進行了清洗。

而這,絕對是值得慶賀的喜事。

劉德拿著信,立即就跑去清涼殿,一進門,劉德就像個孩子一樣蹦蹦跳跳的對天子道:“恭喜父皇,賀喜父皇,匈奴賊酋右賢王死了!”

天子劉啟剛開始看到劉德像個不成器的孩子一樣,沒大沒小的亂叫有些氣惱,但聽了劉德的話之后,他也立即就站了起來,滿臉興奮的問道:“果真?”

“是的,父皇!”劉德將那封信遞給天子,道:“父皇這是袁盎帶給兒臣的信,父皇請看,右賢王這賊子確實是死了!”

天子劉啟把信拿到手里一看,看完之后,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喜悅:“死的好!死的好!十七年了,這賊子十七年間殺我漢家邊民十余萬,掠走人口無數,朕常常恨不得食其血肉!就這么死了,倒是便宜這賊子了!”

實在是這個匈奴的右賢王是漢家的噩夢,過去十幾年,幾乎匈奴所有對漢地的侵襲和騷擾都是這位右賢王策劃和指揮的。

太宗孝文皇帝三年,入河南,上郡,殺掠數千人。

十四年,其統兵十四萬,入蕭關,殺北地都尉孫卬,侵入彭陽,燒毀漢天子的行宮回中宮,前鋒騎兵甚至出現在了甘泉宮以北三十里的地方,肆虐漢地長達一個月,殺死殺傷軍民數萬人。

去年,侵略云中、上郡,殺掠數萬人。

毫不夸張的說,這位右賢王就是漢室最想殺的敵人!

現在他死了,天子怎能不高興?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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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節 傳播

天子劉啟當天晚上高興的連飯都多吃了一碗,但除此之外,卻并沒有太過聲張,還囑咐劉德不可將此事傳揚出去,更下令宮中知情宦官‘敢有泄者死!’。

顯然,天子是想陰一把諸侯了。

匈奴右賢王既死,中行說也被貶去了北海,很顯然,匈奴是不會在短期內對漢地有什么想法了。

如此一來,天子就真正放心了。

沒有匈奴干涉,削藩之事,成功的把握大增!

于是當夜晁錯奉詔入宮,跟天子劉啟兩人密議到了半夜。

第二天,朝議之上,晁錯再次重提舊事,要求治膠西王劉卬私自買賣國家爵位之罪,雖然丞相申屠嘉執意反對,但這次天子卻強硬的壓住了申屠嘉的反對之聲,強行通過了懲罰膠西王劉卬的詔命,以其私賣國家爵位之罪,削其封國六縣。

可憐膠西國不過一郡之地,一下子就被砍掉了六個縣,相當于三分之一的封國。

由是,丞相申屠嘉與晁錯的矛盾激化到了極點。

丞相申屠嘉甚至私下對其長史道:“吾恨不能誅錯以清海內!”

申屠嘉知道,削藩必然會導致諸侯反叛,而且,在年前,晁錯已經削了趙王劉遂的河間郡,加上這次膠西國的六個縣,齊趙兩系諸侯王必然對朝廷心生怨恨,大變已經在既。

若只是這樣,那也就罷了。

諸齊與趙國的兵力就算加起來,也抵不過朝廷的三分之一,膽敢反叛的話,朝廷一個指頭就能捏死他們。

但是,晁錯在先帝之時就已經多次上書要求削吳王的封國,只是被先帝壓了下去。

可以想見,下一步,晁錯的目標就是吳楚了。

吳王劉濞封建在吳地已經四十二年,經營日久,根基穩固,吳國擁兵十萬之眾,兵甲利于南方。

申屠嘉最擔心的不是吳王劉濞起兵北上,而是吳王濞索性就割據一地,拒絕服從朝廷的征召,聯合楚國、諸齊諸侯,甚至南越、東越等外藩跟中央政府來個劃江而治,那就真的麻煩了!

當年,秦王朝崩潰,秦國都尉趙陀趁機割據南越,結果漢室建立后,因為南越地處偏遠,攻打成本太高,只能坐視其的事實,時至今日,誰不扼腕嘆息?

倘若因此再導致吳楚齊趙與朝廷對峙,甚至劃江而治,那他申屠嘉就是死了,到了九泉之下,也沒面目見先帝、高皇帝了!

于是,申屠嘉就暗中的開始收集晁錯的各種疏漏與罪證,想著只要弄死晁錯,那削藩沒人主持,那就可以避過這大禍了!

劉德自然也聽說了申屠嘉在謀劃著鏟除晁錯的事情,還聽說了申屠嘉的擔憂。

劉德長嘆一聲:“老丞相大禍將來了!”

申屠嘉固然是老臣謀國,他所擔憂的也不無道理,假如吳王劉濞真的狠下心來,不顧一切,宣布,然后不向北進軍,憑著他的軍隊和王國收入,說不定真能割據成功,將中國一分為二。

只是,既然這些事情都傳到劉德耳朵里面來了,那么還能瞞得住晁錯嗎?

君不密失國,臣不密,如此重要的事情,居然傳的滿長安都知道,以晁錯的性子,肯定是給申屠嘉準備了一個大坑在等著申屠嘉跳進去了!

劉德一邊關注著申屠嘉跟晁錯兩人的動作,一邊緊鑼密鼓的安排著考舉的事情。

因為便宜老爹要求他不要把考舉的聲勢弄大,所以,劉德也就沒怎么宣傳,只是讓劇孟帶人在長安的幾個人流密集的路口,傳了點考舉的消息,然后就什么都不做了。

但是,劉德還是低估了此時文人對于做官的渴望,不過短短三天,整個長安城都知道了有考舉這么個事情,雖然大多數的長漂們不太清楚這個考舉究竟是個怎么個考法,但足足十二個百石官員名額,還是刺激著許多人的腎上腺素急速分泌。

沒幾天功夫,連長安周邊的南陵、長陵、陽陵甚至是三輔之地都知道了。

只不過傳言傳到最后就變得夸張了。

在長安的長漂還算老實,沒怎么夸大,只是將名額從十二個變成二十個。

但三輔之地的一些偏遠的豪強子弟聽到的卻是這個考舉將會錄用幾十名六百石級別的官員……

頓時,這些豪強地主、大商人的子弟們都激動了。

六百石級別的官員……

雖然在長安也只是一個小蝦米,但是,實際上,一些小縣的縣令也不過六百石,中等縣的縣尉也才八百石。

于是,這些豪強紛紛的將這個天大的消息轉告給他們的好友、同門甚至遠方親戚,招呼著他們一定要盡快來長安,錯過了的話,哭都來不及了!

燕國,薊城。

臨淄人主父偃盤亙于此已經半年了,雖然不大適應這燕地的水土與食物,但是,他混的還不錯,起碼比在臨淄好。

他的故鄉齊都臨淄是儒家的大本營,儒家勢力排名第一,拼命的打壓和擠壓其他學派的生存空間,作為一個縱橫家的弟子,尤其還是學長短縱橫術的年輕人,他自然是備受排擠和打壓,常常有儒生特意的挑起對他的侮辱與挑釁。

雖然他口才一流,辯論水平甩那些儒生幾十條街,但是,奈何那些人從來不跟他正面辯論。

他跟那些儒生講道理,儒生就跟談人倫,他跟儒生談人倫,儒生就跟他扯道德,等他談道德的時候,儒生們又轉進到了法治……

更重要的是,整個齊國上上下下的官員幾乎都是儒生把持,其他法家、縱橫家、黃老派統統被排斥在外。

因此在齊國想當官,門都沒有!

不得已,主父偃只能在他十八歲的時候,出游外地,尋找當官的機遇。

先是來到了趙國,但趙王劉遂喜歡的是兵法,愛的是打仗,想的是謀反,因此主父偃立即逃出趙國這個大坑,輾轉來到了燕地,在這里他的才華得到了一點發揮的空間,但也只能勉強混個溫飽。

這天,主父偃從外面回到他租住的房子里,房東見他回來,就對他道:“今天有人來找你,留下了這封信!”

“多謝老丈!”主父偃連忙感謝的道,同時接過信,拆開來一看,發現是他在關中的同門師弟寫來的一封信,一看之下,主父偃大喜過望:“長安居然要舉行一個考舉,不拘身份、學派、地位、爵位只靠學問和能力,考中了就能被授予一個六百石的官職,還能跟在一位殿下身邊?”

“天助我也!”主父偃立即就回房收拾行李,他現在是一刻都等不了:“這種好機會,不知何時才能再有,我必須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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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節 萬石君

日近黃昏,劉德才拖著有些疲憊的身體回到宮中。

這幾天,他為了找一個合適的場地來作為考試場所,幾乎跑遍了南北兩軍的各個衙門。

執掌禁軍的中尉周亞夫倒是好說話,一見面就許了劉德隨意在南北兩軍的校場選擇一個。

可是,漢室傳統南北兩軍是各司其職,南軍是宮門禁軍,主要負責的是長樂、未央、甘泉、上林苑的安全,除了在武庫附近有一個校場外,其他的校場都是靠近皇宮,而且場地都比較小,最多不過能容納幾百人。

顯然,這些校場是不合適拿來當考試場所的,而武庫那個,劉德去看了,大是挺大的,可是毗鄰武庫這種軍事要地,想想也不可能對外開放。

至于北軍,北軍向來就是拱衛長安城安全的衛戍部隊,人數多達三四萬,擁有的校場上百個,最大的就是塞進十萬人也不嫌擠,不過,那樣的校場一般都是設置在遠離長安城城墻的近郊。

而北軍在長安城城里的校場,卻都是些樣子貨,地方小不說,還年久失修,地面到處都是坑坑洼洼的大坑小坑,一下雨就是個泥潭。

劉德前前后后跑了三天,才勉強從這些校場里面挑出了三個出來。

但就是這三個也需要花費一定的人力物力來保養和維護后,才能勉強作為考試場所,就是最大的那個校場,劉德看了以后,估算了一下,也不過最多能容納個千把人,再多,就要擠不下去了。

劉德只能將這三個校場都借了過來,分別設置成考場,雖然這樣一來就會使得本來就很難的考試秩序維持,變得更加復雜,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殿下!”剛回宮,就有一個宦官來稟報道:“前大中大夫石公門下子弟遞貼求見!”

“嗯?”劉德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是誰,就問道:“石公?”

“回稟殿下,是萬石君!”那宦官見劉德有些疑惑就答道。

“哦!”劉德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道:“快請!”

萬石君石奮啊!

連這種老實人都開始走后門了嗎?

還是說,他搞的這個考舉已經到了連萬石君這種號稱絕對中立的大臣都不得不重視的地步了?

但不管是那種可能,劉德都必須謹慎對待。

這是因為,萬石君石奮家族,如今已經成了漢家政壇上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萬石君石奮,在劉邦時期不過是一個一百石的小官,當年,劉邦與項羽爭霸天下,率軍從河內路過,石奮就在那時候投了漢家,擔任劉邦身邊的侍從,秩比不過一百石,能力嘛在漢初群星璀璨的名將奇才里,根本就不顯眼,甚至連曹參門下的一個食客都可以對其呼來喝去。

但是石奮人若其名,老實、謹慎、勤勉、刻苦、本分,一直都任勞任怨的做著各種雜事,從無怨言。

這樣過了幾年,連劉邦都注意到了自己手下有這么個勤奮的向頭牛,認真的像塊石頭的小臣。

于是劉邦就把石奮安排到他身邊,做了劉邦的貼身侍從,像起草詔書、整理公文這些事情都交給石奮去做。

石奮地位因此而改變,成了侍從官里權力最大的一個。

但石奮卻始終沒有改變他的做事風格,低調內斂而且誠實本分,這就大大的對了劉邦的脾氣,因此劉邦非常喜歡石奮,更因為石奮的緣故,將其姐姐納入,封為美人,以此恩寵石奮,進其為中涓,這是一個類似于后世秘書的官位,像是曹參最開始跟隨劉邦時,就是以中涓官輔佐,一步步成長起來的,因此,石奮就成了漢家大臣。

到了太宗孝文皇帝登基之后,當年跟隨劉邦打天下的名臣大將死的死,老的老,石奮這個最初的毛頭小子的官卻越做越大,從最開始的一百石小吏,最后竟然成為了漢室兩千石級別的大中大夫,這可是九卿,相當于后世的中紀委副書記。

這還不止,石奮的四個兒子,先后出仕,也分別都做到了兩千石的級別。

長子石建,更是當朝太仆,這已經是九卿了!

石家一門五個兩千石,加起來總俸祿高達一萬石,因此,石奮也被便宜老爹尊稱為萬石君,備受尊敬。

石奮已經在去年乞骸骨告老退出政壇,但石氏家族卻在其告老后更加興旺起來。

在劉德的記憶,前世這個家族一直是漢家政壇的常青樹,不倒翁,不管天子是誰,為政的策略是什么,他們都始終不曾倒下,到劉徹即位后,更是隱隱有了些后世的門閥政治的影子。

到元光元年,這個家族一共出現了七位兩千石級別的官員,十幾個千石官員,數十個百石的吏員,儼然已經是政壇上的一股不容忽視的勢力。

而石家的生存之道,一是謹慎,二是投資眼光一流。

當年,劉德的便宜老爹跟他的老師太子太傅東陽候張相如起了齷齪,張相如因此被免,加之在那之前,劉德的便宜老爹在長安街頭一棋盤砸死了吳王太子,因此,幾乎沒人敢當便宜老爹的新太傅。

石奮就是在那個時候跳出來,接任的太子太傅,算的上是便宜老爹鐵桿的支持者。

因而,等便宜老爹當了天子,就投桃報李,石家四子全部升官,每一個都是兩千石!

但是,劉德并未因為石奮家族的這些光榮歷史跟過去而因此對石奮家族的人有什么期待。

原因很簡單,石家的人太謹慎太本分太老實太中庸,換句話說就是,這個家族的人,除了謹慎本分老實之外,就沒有別的優點了。

以至于最初劉德還想過是不是拿石家的某個子嗣作為立威的對象。

因為老實人好欺負,就算被欺負了,也會認命。

只是后來,形勢發展的太快,劉德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而,這次石家竟然有人遞貼來拜見他,劉德雖然保持了一定程度的謹慎和重視,但卻也并沒怎么放在心里,無非就是對方要是想要一個名額,那就給他,作為籠絡,但卻不會交給他什么太重要的事情去做。

因為劉德很清楚,石家的弟子,出了名的沒能力。

這個家族走出來的人,或許做一些文案工作,整理些文檔,會相當不錯,然而再進一步,想要具體的管某些事情,那就顯出短板來了。

一個很明顯的例子就是后來石奮之子石慶當了太仆,有次,劉徹問他,駕車的馬有幾匹,這貨居然很認真的數了好幾次,才回答劉徹的問題……

這個故事一方面說明,石家的人確實很誠實也很認真,但另一個方面卻透露出這個家族的人太過呆板。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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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8 19:33:30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迷彩君 於 2016-9-28 19:35 編輯

第八十八節 扁鵲傳人

不多時,一位三十來歲的男子亦步亦趨的來到了劉德面前,跪下來拜道:“臣穰拜見殿下!”

“快請起!”劉德沒聽說過萬石君家里還有個叫石穰的人,但這并不妨礙劉德非常熱情的扶起他,問道:“卿來何事?”

“回稟殿下,臣奉陛下之命,前來隨侍殿下!”石穰站起來答道。

他身材并不高大,說話的聲音也稍微有些輕柔,但是聽起來抑揚頓挫,頗為好聽。

“父皇命你來的?”劉德噫了一聲,驚訝的問道,原先他還以為是他搞的考舉驚動了石奮,現在看來卻不是了。

這石奮這一系的臣子,劉德非常清楚,那就是他便宜老爹最為鐵桿和親密的臣子,雖然能力不大,也沒做過什么大事,但這些人在便宜老爹眼里,卻是自己人,是屬于那種可以托付許多不便交給其他臣子去做的事情的大臣,這恰恰也是石奮家族的生存技能。

而便宜老爹將這并不怎么出名的石穰打發到他這里來,是來當耳目的?還是來監視他的?

“難道是我搞的考舉弄的聲勢大了,便宜老爹不放心,所以就派了這石穰來,一是監視我,二是警告我?”劉德就不免狐疑起來。

若真是如此的話,那就要調整下策略,稍微低調一些了,否則,那就是作死了!

“回殿下,陛下得知您最近常常日夜操勞,陛下擔心您因為操勞過度而累壞了身子,特遣臣來為殿下調養身子,并安排飲食、作息……”石穰低著頭道。

“你是太醫?”劉德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這石穰一番,頗為驚奇的道。

“回殿下,臣自幼酷愛醫方術,年十一歲即拜太倉公為師,學扁鵲黃帝之醫方,至今已有十余年……”石穰非常誠實的答道。

劉德聽了,頓時肅然起敬,收起了原本的輕視之心,連忙尊敬的拱手道:“原來是太倉公高徒,請恕我不知之罪!”

這太倉公,在這個時代就是名醫國手的代言人!

太倉公是世人對其的尊稱,其本名淳于意,因此又稱為意公。

就是那個著名的緹縈救父故事中的主角,緹縈之父。

當然這些都不是劉德如此鄭重的原因,真正讓劉德對這石穰如此尊重的原因在于,那淳于意乃是臨淄陽慶的唯一嫡傳傳人,而陽慶則是扁鵲的真傳后人,當世最后幾卷扁鵲的醫書,就是藏于陽慶之手,之后傳給了淳于意,淳于意廣收門徒,門下弟子共有一百余人,其中有十七人得了真傳。

前世之時,有次劉德了重感冒,發展成了肺炎,本以為必死,因為在這西元前的時代,沒有抗生素,基本上肺炎就等于絕癥。

但是,最后卻被淳于意的第三代弟子河間人張鳴所治愈。

病好之后,劉德延請張鳴為河間國太醫,禮遇非常,經常與之談論醫學,因而知道了一些扁鵲這一派系的醫術與辯證之法。

從與張鳴的交談之中,劉德知道了一個讓他震驚萬分的事情扁鵲門人學習醫病的一個方法是解剖!

通過解剖,他們這一系的醫生甚至知道胃大一尺五寸,直徑五寸,長二尺六寸,甚至知道胃能盛三斗五升的水,基本上常人的胃里都留有二斗的食物,其中水與胃液占一斗五升這樣詳細的數據。

不止如此,他們還測量了人體的腸子,稱了心臟的重量,摸清了一些主動脈血管的長度!

前世劉德知道了這些之后,大力資助和鼓勵張鳴研究和發展扁鵲的醫術,用王宮的財力和物力為其解剖學的發展做出了最大的努力,本是希望能推動醫學向前發展,可惜,最后成果還沒出來,此事就成了劉德昏庸殘暴的罪證。

在服毒自殺之前,劉德只有兩個遺憾,沒能推動解剖學在中醫醫學中占據一席之地是其中之一。

石穰是否淳于意那十七位授予了扁鵲醫書的真傳弟子之一,劉德不知道,但是,他這個淳于意的門徒,卻是劉德接近淳于意的途徑。

劉德前世之時,就聽張鳴說過,其先師扁鵲著有醫書十余卷,雖然只有五卷保存了下來,但這五卷中有兩卷是關于解剖和人體器官與功能的說明之書,張鳴的老師因為不是真傳弟子,沒能得傳那五卷醫書,因此,張鳴也不太清楚那兩卷書上說的都是些什么,但劉德僅僅只是觀摩張鳴解剖一些死刑犯的尸體,就已經知道,這一系的醫生們在解剖一途上已經有了心得和經驗,起碼知道人體的一些基本結構,下刀和解剖的力度都有模有樣,至少沒有出現過切錯地方,割壞血管的錯誤。

而張鳴連真傳都不是,都在解剖一道上有次造詣,那么真傳弟子的水平怎么樣呢?

前世之時,劉德常常會想到這個問題。

此刻聽說了石穰竟是淳于意的弟子之后,前世的種種猜測和疑惑頓時重新浮上心頭。

不止如此,劉德還進一步的想起了兩三百年后那位已經能做外科手術發明了麻沸散的華佗,傳說華佗也是扁鵲傳人……

石穰卻不知道劉德心里的想法和種種猜測,他有點被劉德的禮遇和態度嚇壞了,連忙唯唯諾諾的道:“殿下,如此重禮,臣不敢當!”

“當得,當得!”劉德笑瞇瞇的道:“卿乃是國手,我日后之起居飲食與藥飲皆要托付于卿,如何當不得?”

便宜老爹這次送來的石穰,讓劉德心里也起了感激之情,畢竟,像石穰這種名醫國手之徒,一般的君王都是留在自己身邊,根本不會送給別人,連兒子都不行!

而便宜老爹能派石穰來照顧劉德,說明,他是真的欣賞和看重劉德了。

嗯,或許還有些監視和監督的意思。

但那已不重要了!

“不知太倉公可好?”劉德又問道。

“回殿下,前幾日老師還有書信前來,說一切安好……”石穰恭敬的答道,或許是他覺得劉德可能對他老師感興趣,于是又補充道:“臣之妻乃是老師之幼女,故常與老師有書信往來……”

“太倉公現在在何處游醫?”劉德聽了立即又問道,淳于意雖然是齊人,但他秉持著扁鵲一脈的傳統,經常游走四方,為諸侯百姓看病,雖然現在已經六十多歲了,但依然堅持故我,而且身體不錯,前世之時,劉德死前甚至還聽說過他出現在某地診病的消息,當時他已年近八十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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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8 19:36:02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九節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前時老師書信所言,應淮南國國相張季家人之請為其診病……”石穰老老實實的回答著。
劉德點了點頭,張季就是那個便宜老爹的苦主張釋之,季是他的表字。

說起來,張釋之還真是一個任勞任怨,到死都在為漢室發光發熱的臣子。

劉德記得前世的時候,張釋之在一年后病逝于淮南國丞相任上,在他病死之前,這位前朝的名臣果斷的軟禁了企圖起兵造反的淮南王劉安,憑著他的名望和資歷,收繳了淮南國郡兵的武裝,使得吳楚七國之亂,沒有變成八國之亂。

只是,張釋之沒能撐到朝廷平定吳楚七國之亂后的論功行賞。

張釋之是個忌諱話題,劉德果斷的轉移話題道:“請卿傳信太倉公,若太倉公有暇,可來長安一會!”

“諾!”石穰點頭道。

淳于意醫術當世無雙,劉德記得很清楚,四年之后,便宜老爹將患重病,一度都已立下遺詔,連周亞夫、竇嬰竇叫進皇宮,委以托孤重任。

然后,便宜老爹又將當時的太子之母,劉德的便宜老媽粟姬叫了過去。

正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感覺自己時日無多的便宜老爹對粟姬道:“朕諸子為王者,望愛妃于朕百歲后善待之,勿苛求過甚!”

若是個智商正常的人,就算再怎么不喜歡那些皇子,再怎么討厭那些跟其爭寵的女人,這時候也該是低頭答應了。

可惜……

劉德記得很清楚,粟姬當時的回答是:“老狗!”

然后呢?

本已只剩下半口氣的便宜老爹,竟然硬撐著,撐了過來。

劉德覺得,若是自己,也是能撐過來的!

這是前世劉榮之所以忽然被廢的最根本原因!

不然的話,當時劉榮已經有二十多歲,也立為太子兩年了,竇嬰做了劉榮的太子太傅,周亞夫也是劉榮的鐵桿支持者,其根基還算穩固,只要是正常人,就不大可能真的冒著國本動搖,君臣離德的危險,忽然對太子痛下殺手。

劉德記得很清楚,便宜老爹康復后的第一個月的月末,便宜老爹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就忽然發動了。

先是派南軍將所有粟氏外戚,無論男女老少,統統拖到渭河邊,沒有經過任何審訊,直接砍了腦袋。

然后,大批禁軍沖進太,像押解犯人一般,將劉德劉榮兄弟押出宮門,劉德被趕回封國,而劉榮則是直接被軟禁起來,再然后,一尺白綾逼著粟姬自盡,第二天,便宜老爹下詔,廢太子。

在這雷霆般的手段下,劉榮的兩大支持者竇嬰跟周亞夫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等他們反應過來一切都已成定局。

為此,竇嬰撂了挑子,跑進山里做了兩年隱士,周亞夫那個犟驢,干脆就因此跟便宜老爹頂撞起來,最后餓死廷尉大牢。

想著此事,劉德就知道,將淳于意這種當世名醫掌握在他的手里,怎么都不可能吃虧的。

而且劉德也不怕淳于意會拒絕他延請的好意。

原因嘛,則是因為此時醫生的地位遠沒有后世那樣高。

一個最淺顯的例子就是,像淳于意這樣的名醫,竟然會在太宗孝文皇帝時期,被人告發,而被判肉刑,從而導致了緹縈救父的故事發生。

而且,此時巫醫尚未分家,醫方卜噬本為一體。

因此,劉德只要拋出他在后世學到的一些常識,譬如孫思邈的大醫精誠理論,張仲景的桂枝湯什么的神方,就不愁淳于意不乖乖的上鉤。

前世之時,劉德也是靠著這一手籠絡的張鳴。

“殿下,請坐下來,讓臣先為您把脈……”石穰抬頭道。

“好!”劉德點點頭,領著石穰進了自己的寢宮,然后找了個地方,與石穰坐下來。

“殿下,您肝火太旺,且飲食作息極不規律,長此以往,脾胃雙衰,自傷其身……”石穰放下手,拜道:“臣可先為殿下開一方子,以作調理,只是……殿下若繼續作息不定,飲食無律,臣恐殿下三十之后多病纏身,屆時就湯藥無靈了!”

劉德聽了,點了點頭。

實際上不管是劉德的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還是劉德的便宜老爹,之所以在位時間都不過十幾年,其實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為勞累過度,飲食作息沒有規律,導致脾胃功能紊亂,從而使得免疫能力下降。

像是后來劉徹就充分吸取了前代的教訓,按時吃飯睡覺,時不時的跑出去溜達溜達,于是活到了六十多歲,成了歷朝歷代皇帝里在位時間最長的一個,這個記錄后來還是被更懂享受和養生的滿清韃子給打破的。

劉德自然也不想自己將來好不容易做了皇帝,結果身體都成了篩子……

因此,對于石穰的警告和提醒,他十分的上心,等石穰寫好了方子,立即叫王道去抓藥。

劉德可是很清楚,淳于意后來可是活到八十歲還活蹦亂跳的主,石穰的父親石奮,活到八十九歲才死,這些都是活生生的養生長壽的例子!

王道把藥抓來,石穰就立即拿去,親自動手煎熬了起來。

煎好之后,立即就端來,看著劉德喝完,他才告退,劉德讓王道給他在這宮里騰出了一間雅室,專門作為他的居所與藥房。

當天晚上,劉德一到戍時,立即就乖乖的上床睡覺,實在是他怕了!

第二天,劉德一大早就被四肢的酸疼所疼醒。

從床上爬起來,搖晃了一下身子,劉德立即就命王道去煎藥。

劉德很清楚,他身上的酸疼是怎么回事,這些天他太過拼命,透支了自己的生命,現在他是年輕,所以身體的很多問題,其實都被掩蓋了,但是,當吃了石穰開的調理方子之后,這些本來被掩蓋的問題就暴露出來了。

好在,發現的及時,還不至于造成什么隱患,若是等拖到三十歲,甚至四十歲,那么,這些問題一旦出現,就將是致命的!

天朝太祖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身體跨了,就算當了皇帝,那又能怎樣?

劉德決定從今天起好好保護自己的身體!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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