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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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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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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7 20:49:5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節 齊王的問題

劉德記得,他前世從未聽說過齊王劉將廬曾經代替天子出題考校過皇子。

前世,劉將廬在他的記憶里,不過是吳楚之亂平定后自殺謝罪的一個名字,此后就被淹沒于歷史長河中,再未有人提起過他。

劉德明白,歷史已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拐彎了。

懷著這樣的心思,劉德跟著三個兄弟,一同對齊王劉將廬的方向稽首而禮:“請皇叔出題!”

劉將廬卻感覺像是被架上了火架。

自高皇帝以來,宗室之中能代替天子做某某時期的,幾乎清一色的都是天子心腹,親密手足。

如趙幽王之于孝惠,淮南厲王之于先帝。

因此,幾乎只是立刻,劉將廬就想要婉拒天子的‘好意’了。

開什么玩笑……

這事情若是傳出去,吳楚兩王會怎么想?其他諸侯又會怎么看?

恐怕稍微敏感點的人都會將他看作親長安的諸侯,即算不是如此看待,也不會將他看作自己人。

只是,劉將廬話到嘴邊還沒出口,四個皇子就齊刷刷的朝他行禮,請他出題了。

“罷了,罷了……”劉將廬心里感嘆兩聲,他知道,這里是長安,事情到了這個份上,他再推三阻四,恐怕少不得就得被天子‘盛情’挽留在長安了。

“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義了!”劉將廬把心一橫。他向著天子劉啟一禮,然后再向四周諸侯一禮,道:“那臣就斗膽了!”

天子淡淡的道:“齊王隨意,萬勿客氣!”

劉將廬便走到殿中,看了看劉榮、劉德、劉閼、劉余四兄弟,然后,他就開口道:“四位殿下,寡人就斗膽出題了!”

他踱了兩步之后,冷不丁的問道:“寡人長居齊魯之地,愚鈍不敏,只賴高皇帝遺澤,先帝憐憫,這才承襲齊王的封號,十年來戰戰兢兢,唯恐寡人之不敏,有傷高皇帝之德!”

只聽劉將廬說到此處,天子劉啟的臉色就變得有些僵硬了,劉啟已經能料到劉將廬接下來要問什么了。

“真是好膽!”天子心里一哼,但卻發作不得,只能寄希望于自己那四個兒子能懂的見風使舵、隨機應變了。

劉啟坐到龍座上,閉上眼睛,心里自是多少有些懊悔的。

卻聽到劉將廬繼續道:“寡人嘗讀《詩》《書》,每每讀至《小雅》常撫掌而嘆。‘豈伊異人,兄弟匪他’‘豈伊異人,兄弟俱來’,誠哉是言!我漢家自高皇帝以降,歷代天子皆分封兄弟叔伯為諸侯,為漢羽翼!然,寡人聽聞,朝廷有意削藩,國家大政,寡人愚鈍,不甚了了,因而求教四位殿下,這削藩是好還是壞?望不吝賜教!”

劉將廬這一問剛一出口,頓時原本安靜的大殿變得喧嘩了起來,無數人交頭接耳。

坐在龍座上的天子更是將手掌都握的緊緊的,手指都快掐進肉了。

“好膽!好膽啊!”天子自然是怒不可謁的,但偏偏,他還發作不了,甚至沒法子責怪劉將廬。

漢室講究無為而治,只要法律沒有明文禁止的,就可以隨意討論。。

更何況作為天子,作為統御四海的諸侯共主,劉啟也是要臉皮的。

最起碼在諸侯宗室面前,他再怎么狂怒,也要做出一個寬宏天子,仁德君主的樣子。

只是在心里道:“待朕削平了吳楚,再來與你算今日之帳!”

同時,劉啟的心里也為殿中的四個兒子擔心了起來。

實在是劉將廬這題目出的太過刁鉆。

以詩經為據,反問朝廷削藩對錯。

若贊成削藩,那么置朝廷幾十年來宣傳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于何地?這大漢江山還怎么維系?

若反對削藩,那就是公然的打朝廷的臉皮了。

等到削藩命令一下,難保被東邊的諸侯們拿來做文章。

劉啟自問自己處于那個位置上,也很難回答出讓人滿意的答案來。

想到此處,劉啟就更加懊悔自己方才的一時沖動了。

劉將廬卻是心里頗為得意。

天子想逼他表態,他就反將一軍,逼天子表態。

你要削藩,我不反對,但起碼得解釋一下為何要削他們這些兄弟手足的藩吧。

至于天子發怒將他扣押在長安?

若在沒問這個問題前他確實擔心,但這個問題一問出來,他就不擔心了。

眾目睽睽之下,若天子再以其他理由扣押他,那么,自有諸侯為他抱不平,保不定,這現在的扣押會成就他將來的名聲與名望,甚至幫助他奪得大位!

當年,周文王不也是被商朝扣押在朝歌嗎?

只是……以如今的天子的性格是做不出那么愚蠢的事情的。

在場的諸侯們,自然也是虎視眈眈的看著殿中的四位皇子。

雖然能來長安奔喪的諸侯們大都是心向長安的,但是,若能阻止削藩策的下達,那么,他們也樂見其成,畢竟,不是誰都能忍受自己的權柄和封國利益受到損害。

聽了劉將廬的問題,劉榮的眉毛皺了起來,他張了張嘴,但話到嘴邊就又咽了下去。

面對劉將廬的問題,劉榮感覺根本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可是實打實的讓他出來表態了。

劉榮本來想站出來高聲贊同削藩,可是,話到了嘴邊,他卻失去了勇氣。

“這可是有著十數諸侯側目的場所,我話若說出口,將來傳遍天下,必然會得罪無數諸侯,落下一個刻薄寡恩的名頭……”想到此處,劉德渾身都失去了力氣,他知道,若被天下諸侯所摒棄,那他就別想坐上太子大位了,他的父皇也不可能冒著天下之大不諱選擇他作為儲君。

可是若不說點什么的話,旁人怎么看他,他怎么建立起名聲來?

患得患失之間,劉榮聽到了一個聲音:“皇叔,小子劉德以為這削藩沒有好壞之分,只看對社稷,對江山,對我漢家天下是否有所補益!”

劉榮回過頭來,正好看到了劉德那張古井無波的臉。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他怎么敢搶在我前面說話!”劉榮立刻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貓,暴跳如雷,臉上就像冬天的寒霜一般,瞬間就白了下去。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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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7 20:53:3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節 包裹著蜜糖的陷阱

劉德完全無視了劉榮眼中的神色,他輕輕向前一步,剛好站到跟劉榮平行的地方,望著劉將廬,拱手問道:“小子劉德敢問皇叔有幾子?”

劉將廬根本沒料到劉德的腦洞開的這么大,上一秒還在說削藩,下一秒就跳躍到了他的子嗣問題之上。

不只是劉將廬,在場諸侯與外戚大員也弄不清楚劉德問這個做什么。

劉將廬稍稍一愣后答道:“寡人膝下十一子!”

劉德又問道:“敢問皇叔,十一位王兄王弟可都還孝順守禮,為人秉性是否都還良善?”

劉將廬有些弄不清楚劉德問這些做什么,雖然他那十一個兒子中起碼有四五個他覺得都是草包,不怎么喜愛,但家丑不可外揚,再考慮到當著天子與諸侯的面,也要留些余地,于是道:“都還算孝順懂禮……”

劉德追問道:“敢問皇叔,太子何人?”

“長子劉壽!”這個問題劉將廬想都不想就回答了,這又不是什么秘密。

劉德等的就是這個,他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感嘆道:“皇叔何其刻薄也!”

劉將廬的臉色立刻就鐵青了起來,若非是在宣室殿之中,若非劉德是皇子,聽了這樣的評價,他早一個大耳瓜子扇上去了。

只是當著諸侯外戚天子的面,被劉德貿貿然說他刻薄,即使劉將廬覺得自己修養已經很不錯了,依然惱怒了起來,也顧不得其他了,哼道:“殿下何出此言?寡人刻薄在哪里?——”他轉身面朝天子叩首道:“請陛下為臣做主?”

說著眼睛就發紅了。

天子劉啟看到劉將廬這般模樣,其實心里是暗爽的,但他還是故作嚴肅的質問劉德:“劉德!你怎么回事!怎可對齊王出言不遜?今日你若不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朕必定重重責罰你!”

劉榮看到連天子都發怒了,再看看齊王劉將廬鐵青的臉色,心里暗爽不已。

“活該!叫你呈威風!”劉榮心里暗道:“看你怎么辦?”

但他稍稍側頭,卻沒看到意料之中的劉德那誠惶誠恐的面色,依然是那副云淡風輕的神色,仿佛一切與他無關一般。

劉榮只聽得劉德笑了一聲,然后就說道:“皇叔,小子并未說錯呀……皇叔您膝下十一子,倘若皆若皇叔所說一般都還算孝順懂禮,皇叔卻為何如此偏心呢?小子不過是為皇叔那剩余十位王子抱不平罷了!”

“此話何解?”劉將廬站起來問道。

“皇叔您看,您膝下十一位王子,都是孝順懂禮的漢家棟梁,高皇帝血脈,何以皇叔只立長子,而舍棄其余諸子,皇叔百年之后,太子襲號,而其余諸子卻最多只得一二人能得朝廷嘉許,封為徹候,其余諸子卻要泯然眾人……小子不過是為那些將要泯然市井之中,從此操持賤業的王兄抱不平罷了!”劉德悠悠然的道

“那依殿下之間,寡人該當如何?”劉將廬被劉德氣的哭笑不得,自古以來諸侯都是如此,立一太子繼承王位,其余諸子各謀生路,運氣好點的或許能混個公侯做做。

劉德微微一笑,道:“依小子愚見,皇叔當上報朝廷,十一子人人皆立為太子,如此,皇叔百年之后,膝下十一位王兄,人人開國家建社稷,皆為諸侯!”

劉德此話一出,整個宣室殿頓時就陷入了可怕的寂靜之中。

某些被派來作為代表的王子只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顫抖,眼睛更是從先前的渾濁無神瞬間變得精神抖索。

這些被自己老爹打發來長安做代表的王子,大部分都是庶子,不怎么受寵,就算死在長安也不心疼的那種。

自然,這些王子不過是頂了個王子的名號而已,等他們的老爹兩腿一蹬之后,就會被打發點錢財,分點家產,出去自謀生路了。

先前,他們對此是無可奈何的。

畢竟祖宗制度、漢家規矩在哪里擺著,就算有什么不滿,也只能咽下心頭。

可如今聽得劉德這么一說,他們的眼睛頓時就亮了。

假如劉德能說服劉將廬同意他的那個方案,那么,等他們回了封國,自然會拿著此事來宣揚。

他們當然是不受寵的,但是,各自封國中還有大把受寵的卻做不了太子的兄弟,只要鼓動這些兄弟起來鬧騰,再讓各自的母親猛吹枕邊風,將來也不是不可能混個王當當啊。

至于劉德所說的這個事情里面隱藏的陷阱,在場諸侯與王子不是傻瓜,自然能一眼就看出來。

若按照劉德的辦法去做,封國會越來越小,勢力越來越弱,三五代之后,可能目前的各國封地就會徹底變成毫無存在感的小國。

只是,人都是自私的。

有句話叫做,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更何況被派來作為代表的王子,本來,是根本沒機會做什么一國之君,甚至連個關內侯的爵位都很懸。

“是嘍!憑什么XX做太子,將來君臨一國,寵妾三千,我卻只能四處奔波,甚至要過饑寒交迫的生活?”許多王子心里開始起了小心思。

就是某些諸侯王心中的心思也開始動起來了。

譬如某位諸侯王,他本來一點都不喜歡他的太子,更愛寵妃所生的兩個幼子,只是奈何太子是朝廷冊封的,他根本無力反抗。

可是,若按照劉德的方法,把封國給分掉,老大繼承自己的王位,其余諸子各自分得一塊地盤,稱孤道寡。

這好像似乎不是什么壞事嘛?

事實證明,并非人人都是有野心的,也并非人人都有遠見。

更多人從來只考慮當前,至于以后?等以后再說吧!

只是,此等美事想要成功,還得看天子的!

于是,無數道目光投注在了劉德與劉將廬身上,許多人更是眼巴巴的看著劉將廬,只盼著從劉將廬嘴里吐出一個好字。

劉德自然也明白,當此之時,應當乘熱打鐵,于是他正色的道:“皇叔若是覺得小子說的不錯,那小子愿為皇叔向父皇求情,懇請父皇依趙孝幽王成例,恩準此事,如何?”

所謂趙孝幽王,指的是劉邦的愛子,被封為趙王的劉如意。

鏟平諸呂,孝文皇帝登基之后,甚為憐憫幽王的遭遇,于是將趙國一分為二封幽王長子劉遂為趙王,少子劉辟疆為河間王。

這是至今依然為諸侯所稱道的仁德之舉。

劉將廬嘴唇動了動,卻沒有出聲。

他心中知道,這是一個包裹著蜜糖的陷阱。

但是……

他閉上眼睛,想了想自己所愛的兩個幼子,又想了想中那些嬌滴滴的美人兒。

他知道,就算明知道有毒,這個坑,他還真不得不跳!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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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7 20:54:5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節 忽悠

“善……”劉將廬幾乎是顫抖著從嘴里吐出這個字,盡管他的內心清楚,當他說完這個字之后,很可能現在還龐大的齊國,在他死后就將分崩離析。

只是,不答應的話又能怎樣?

劉將廬很清楚,只要他說個不字,等回了臨淄,王宮里那幫原本嬌柔可人的美人瞬間就能化身母老虎。

聽到劉將廬吐出這個字,劉德難抑心中的狂喜,反身跪地拜道:“兒臣劉德懇請父皇開恩,準許皇叔之請!”

端坐于上的天子,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沒人能看清他那被隱藏在旒珠之后的神色。

過了一會,他才說出了一個字:“可!”

這就算是給劉將廬的那十一個兒子人人都安上一個未來國王的身份了。

劉將廬不得不跪下來謝道:“陛下圣恩,臣銘感五內!”

此刻劉將廬的心里就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受,讓他有種被人賣了還得幫人數錢的惡心。

“齊王請萬勿多禮,平身吧!”天子淡淡的道,此刻他的心中其實五內雜陳,什么味都有。

劉德的話,作為天子,劉啟自然是明明白白,全都懂了,他也明白,若按照劉德所說的去做的話,那就用不著削藩了,只要此事成了朝廷政策,那么時間自然會幫他消滅那些尾大不掉的藩國。

只是……那要花多少時間呢?

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

劉啟暗自在心里搖了搖頭。

他忽然想起了去年秋天發生的事情,當時,他剛剛登基即位為帝不過六七個月。

秋七月,匈奴大軍入寇代地,烽火在甘泉宮都能看到。

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是裸的打臉,讓他根本無法按捺!

當時,他召集了將軍們,李廣、程不識、周亞夫、竇嬰,他親披堅甲,腰配長劍,準備御駕親征,給匈奴人一點顏色看看。

但是……

最后,他卻沒有見將軍們,親手解下了堅甲,卸下了長劍。

因為,當時晁錯勸住了他。

晁錯的話,至今還在他耳邊回蕩著:“陛下,匈奴肌膚之患,諸侯,臟腑之病,肌膚之患讓人痛,臟腑之患要人命!”

于是,他忍了,打碎牙齒和血吞,送了公主,許了和親,這才打發了匈奴人。

同時,這恥辱刺激他,讓他每每想及此事,心如刀割。

這才許了晁錯的削藩之策。

他想的是,先削藩蕩平不臣諸侯,清除內憂,然后提兵出塞,擊敗匈奴,成就千古偉業。

可是……

這削藩還沒開始。

兒子劉德又鬧出這么一出戲。

“難道朕還要忍?”劉啟的眉頭緊皺:“忍!忍!忍!可是朕無法再忍!”

他本就是性急的人,脾氣犟起來,根本就不會講理,更懶得去考慮得失。

否則,當年在長安街頭他也不至于因為一盤棋的緣故,就掄起棋盤生生砸死吳王太子,雖然自那之后,他嘗到了教訓,收斂了許多。

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更何況,劉啟心里還有另外一根刺。

他的父親,先帝太宗孝文皇帝。

先帝的功業,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

劉啟垂下頭,想起了劉揖。

“父皇將第一國士賈誼送去梁國做太傅,這是要培養劉揖奪我大位的架勢啊!”

“朕那點就不如劉揖了?”

“朕發過誓的,一定做出一番成績來,讓父皇看看,我劉啟才是他真正的接班人,等朕掃平諸侯,北擊匈奴,擒獲匈奴單于,獻俘太廟……”只是想想那樣的場景,劉啟就有些飄飄然,畢竟,他才當了一年多天子,也沒遇到過什么挫折。

讓他等個三十年,五十年,等著諸侯藩王們被時間殺死?

想到此處,劉啟就不愿意了。

開什么玩笑,三五十年后,他早就去見高皇帝、太宗皇帝了,還有什么機會北伐匈奴,把單于抓回來獻俘太廟?

“不過,劉德的這個計謀也還不錯,等朕收拾了吳楚強藩,再以此策推行天下……嗯,就這樣了……”

“可恨!可恨!”劉將廬卻是另外一番心思了,他完全無法接受自己被一個小了二十多歲的少年皇子給帶進坑里的事實。

他猛然想到,從頭到尾,劉德都未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因此,他臉色有些猙獰并且不懷好意的問道:“殿下,您好像還未回答寡人的問題,這削藩是好還是壞?請殿下給臣一個明確的答復!”

劉德呵呵一笑,道:“回皇叔的話,小子日前曾讀《過秦論》,頗多感慨,便以《過秦論》之總結答復皇叔所問吧。”

劉德頓了頓,清了清嗓子,抑揚頓挫的念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師,是以君子為國,觀之上古,驗之當世,參之人事,察盛衰之理,審權勢之宜,去就有序,變化因時,故曠日長久而社稷安矣。”

劉德走到大殿正中,先向便宜老爹拜了一拜,再朝諸侯宗室一拜,道:“以小子之愚見,誠哉斯言!以史為鏡,可知社稷興衰,以人為鏡,能查自身得失,是故孔仲尼言:吾日三省其身,當今之漢家天下,已到不得不變之時!”

劉德感慨了一聲,以十分悲痛的語調問道:“諸位宗室叔伯,可知今日之姬氏何在?”

沒有人能回答劉德的這個問題。

姬氏早已泯滅于歷史長河之中。

劉德用十分悲傷的語調道:“昔年周室姬姓諸侯何其多也,遍及九州,而如今卻連一關內侯都不可得,何其可哀!小子觀史,姬氏之失天下,在于諱疾忌醫四字而已!”

劉德說這些話是有恃無恐的。

如今的史料,絕大部分都藏在未央宮中,等閑人輕易見不到。

這就造成了知識的壟斷。

而他又說的似是而非,給人一種不明覺歷的感覺。

再兼之,他前世最后幾年苦修演技,自認已得后世‘口才派’的精華,吹牛忽悠的本事已不在某些巨頭之下。

“便如一顆大樹,枝繁葉茂,然有三五枝干,起了病蟲,主人憐之惜之,不肯砍去,結果大樹一夜枯死!”劉德忽然提高了聲調,開炮道:“若是砍去那三五有害枝干呢?雖則一時陣痛,然,翌日大樹依然枝繁葉茂千載萬載長存于世!”

“所謂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以皇叔之智,自不難知小子之意!”劉德言罷,長稽而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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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7 22:01:4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節 橄欖枝

我去,我居然會犯這種錯誤!!!!!

也實在是昨天太累了,沒檢查……我的錯……

“吾之麟兒也!”聽得劉德把話說完,天子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他自然知道,今天劉德的這番話再結合他之前所說的事情,一旦傳揚到天下,對于削藩大業是很有幫助的。

即使將來動起手來,有著番話在前,許多諸侯都會搖擺起來。

更妙的是,劉德幾乎是兵不血刃就解決了齊國的問題。

雖然齊王至今還未明確表態支持朝廷。

但那已經不在重要了!

經過今日之事,他的那十一個兒子,諸多妻妾已經是漢室最鐵桿的支持者了。

有了這些鐵桿支持者,就算齊王有什么二心,也起不了什么風浪了。

更別說劉德最后那番話簡直是撓到了他的癢處。

當前削藩最大的困難是什么?

一無先例可循,二無理論可支撐。

所以才會從去年一直折騰到現在,依然沒有在朝堂上討論個清楚。

有了劉德的這個大樹理論,那就是等于敲響了戰鼓——別管合理不合理,作為天子,他需要的不過是一塊遮羞布,只要能勉強自圓其說就好。

漢室向來就是有功必賞。

劉德今天的表現不錯!

于是,心情愉悅的劉啟大手一揮,道:“皇子劉德深得朕心,賜百金緞十匹,甘泉宮出入令符!”

天子此話一出,劉德連忙跪地謝恩:“兒臣謝父皇,必再接再厲,以不負父皇厚愛!”

劉榮在一旁看著自己風光的弟弟,他只覺得心在滴血,心里面像有一萬個聲音在喊:“為什么不是我?為什么不是我?”

天子所賜的百金或者綢緞都算不得什么。

只有那個甘泉宮出入令符才是真正要緊的寶貝!

甘泉宮是天子夏季避暑之地,再過些時候,等天氣再熱一些,天子連同大半個朝廷都會轉移到甘泉宮去。

而有了那個令符,就意味著可以無需傳召,無需通秉自由出入甘泉宮。

在其他兄弟無法見到天子的情況下,劉德卻能日日與天子相處!

這意味著什么,劉榮自然明白。

“好你個劉德啊,想不到,你竟起了這種心思!”劉榮即算是個笨蛋,此時也知道了自己那個弟弟已不在甘心屈居于他之下了。

“不行!絕對不行!”劉榮握緊拳頭:“我要去母妃,讓母妃命劉德將那令符轉讓予我!”

劉德從便宜老爹的親近侍從手中接過那枚甘泉宮令符時,手都有些顫抖。

他第一次真正的感覺到了,太子的位置在向他召喚。

但他并未驕傲。

他恭恭敬敬的接過令符,將之收到懷中,然后再跪下來拜道:“啟稟父皇,兒臣今日與皇弟劉閼寫了一封奏疏,一點愚見,還望父皇能抽空過目,指點鞭策一二!”

說著,他將一直藏在懷里的帛書取出來,呈在手上。

“拿來,與朕看看!”天子現在心情不錯,自然來者不拒。

當近侍從劉德手中取走那封帛書時,劉德的心才算真正落了下來。

他明白,口頭說的東西,可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被人漸漸遺忘,但是……寫于紙上的文字卻會時常提醒便宜老爹,他這個兒子是不錯的!。

奏疏被宦官呈上去之后就被收入了天子案頭,在此家宴之時,天子自然是不會看的。

隨著此事的結束,家宴也到了尾聲。

在天子宣布散席之后,諸侯外戚紛紛起身跪送天子,然后各自準備回各自的居所。

劉德亦然。

只是,在他剛剛準備離開宣室殿大殿門口的時候,被一個聲音叫住了:“劉德皇侄,請留步!”

劉德轉過身子,就看到一位打扮妖嬈萬分的貴婦人,扭著腰桿,婀娜多姿的朝他走過來,一個俏生生的小丫頭藏在這貴婦人的裙后,十多位侍女隨侍于其左右。

見了此人,劉德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非常熱情的迎上前去,行禮道:“小子劉德見過長公主姑姑!見過阿嬌表妹!”

來人乃是當朝最有權勢的女人,劉德親姑姑,竇太后的小棉襖,他便宜老爹的姐姐兼皮條客,館陶長公主劉嫖!

毫不夸張的說,在整個竇太后在世的時間里,眼前的這個女人深深影響著整個天下的政治走向。

是她在背后將劉彘推上的皇位;

是她讓劉榮從云端跌落低谷;

也是她在前世劉徹建元新政被廢后能保住皇位的最大原因!

在前世,曾有人戲言,得罪了天子未必有多慘,但得罪了館陶長公主,必死無葬身之地!

劉德自然能猜到這位姑姑來找他做什么。

這個女人是個精明的人頭疼的女人,前世,劉榮剛剛被冊立為太子,就被她找上門去,想要聯姻。

可惜……

劉德在心里嘆了一聲。

好好的局面,就被他那個便宜老媽給攪合了,竟生生的拒絕了劉嫖的好意,更出言不遜!

等劉德知道之后已經晚了。

也是從那之后,劉德劉榮兄弟再也沒從竇太后哪里得到過好臉色——這位姑姑暗中挑撥的本事,誰都比不上!

而在漢室歷史上,還從來沒有那個太子能在沒有長樂宮支持下能順利登基的。

就連他的便宜老爹也懂得要聯姻薄氏……

所以,劉德才說,前世劉榮之敗,便宜老媽粟姬要負至少一半責任!

心里想著這些,劉德嘴上就變得跟涂了蜂蜜一樣了:“長公主姑姑還是這么的年輕漂亮啊,侄兒記得,小時候,長安無數公侯都看著長公主姑姑的背影流口水呢!”

“半年多沒見,劉德你的嘴可真是越來越甜啦!”好話誰都喜歡聽,特別是劉嫖這樣的女人,一聽劉德的甜言蜜語,她頓時就樂開了懷,笑的花枝亂顫,一邊笑,她一邊從裙子后面拉出躲著的那個害羞的小蘿莉:“阿嬌,快見過你家劉德表兄!”

那個一直藏在裙子后面的小蘿莉這才偷偷的露出一個可愛的小腦袋,道了個萬福:“阿嬌見過表兄!”

“呦!阿嬌表妹都出落的如此漂亮啦,長大了定然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劉德贊了一句。

其實,陳阿嬌確實算得上是個美人胚子。

一張瓜子小臉粉嫩干凈,吹彈得破,小巧的鼻子更是惹人憐惜,一雙烏黑的小眼睛,眨巴眨巴著,讓人感覺很舒服。

只是……

唯一的問題是,她今年最多才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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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7 22:03:0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節 表演

劉德掰著手指頭偷偷在心里算了一下。

他的兄長劉榮今年已經十七歲了,陳阿嬌比劉榮小了足足九歲之多!

這倒沒什么,反正漢室喜歡玩蘿莉養成的貴族也不在少數。

關鍵是——今年劉彘才一歲多一點!

劉彘是在便宜老爹登基當日出生的!!!

雖然說女大三抱金磚,但是足足大了七歲,這實在是太夸張了!

所以,前世金屋藏嬌的故事傳揚出去后,整個長安都瞠目結黃,對于劉彘的印象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小小年紀,心機就如此厲害,長大了,那還了得?

想著這些事情,劉德基本已經猜到了他的這位館陶長公主姑姑所為何來了。

無非就是看他有些前途,想要結個善緣,為日后謀劃。

至于聯姻什么的……

劉德估摸著,以這位長公主姑姑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性格,肯定是要等他劉德確定了要被冊封為太子后才會提出。

劉嫖想結個善緣。

劉德卻更想攀上劉嫖這厚實的大腿。

劉德微微笑著道:“長公主姑姑,怎得沒見到姑父大人與二位表弟?”

劉嫖隨意的笑了笑道:“劉德吾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位姑父大人的德行,我這不是怕他來了這未央宮出丑嗎?所以就沒讓他來了!”

劉嫖這話說的確實霸氣。

劉德不禁為他的那位姑父大人嘆了一口氣。

這老劉家的媳婦,可不是那么好娶的。

特別是自己的這個姑姑還是竇太后唯一的寶貝女兒!

不過也難怪劉嫖嫌棄自家的丈夫。

劉嫖的丈夫,乃是堂邑候陳午,堂邑候,這是一個自高皇帝以來就存在的徹候世家。

但是,陳午的祖輩卻不是跟隨高皇帝打天下的功臣。

恰恰相反,第一代堂邑候陳嬰本是西楚霸王項羽的柱國大將,項羽死后才投降的劉邦。

最后還能混個徹候的封號,實在是陳嬰運氣好,撞上了劉邦想要收買人心的時候。

只是,作為降將,封國自然大不到哪里去。

堂邑候食邑才不過六百戶,是徹侯階層中的最底層。

而作為長公主,劉嫖的湯沐之地館陶,即使只算食邑戶數,也將堂邑甩出十幾條街。

故而,劉嫖沒有按照傳統,在嫁人之后改稱堂邑公主,依然沿襲館陶的名號,更從來沒給她的那個丈夫什么好臉色。

這要換了一般的男人,哪里能忍受的了,早就鬧翻了。

可偏生陳午卻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

所以陳午的頭上變得綠油油的也是可以想見的了!

將腦子那些冒出來的亂七八糟的東西驅逐干凈,劉德呵呵一笑問道:“不知長公主姑姑叫住小子有什么事情?”

前世的時候,劉德跟他的這個長公主姑姑以及其家族根本沒多少接觸,即使偶爾見面,也是被冷眼相待。

算起來,今次的見面還是兩輩子加起來最親密的一次。

因此,劉德也明智的沒有再問關于他的姑父的事情——反正他也只是想找個話題跟劉嫖接上頭。

劉德正色的拍著胸脯表決心道:“但凡長公主姑姑有什么吩咐,小子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前世劉德在這個時代活了十幾年,雖然沒跟劉嫖有多少交際,但是,作為某一時期的敵人,劉德早把這個女人的性格和習性摸清楚了。

這位大漢的長公主殿下就是個貪婪且愚蠢的女人。

說她貪,是因為她背靠竇太后,有著竇太后的寵愛,就算她什么事情都不做,她依然是這個世界上最有權勢的女人之一,可她卻還是沒有節操的干出了給自己弟弟拉皮條,索羅美女的事情。

說她蠢,是因為這個女人從來不會考慮后果。

就像前世,梁王劉武覬覦儲君大位,她在后面跟著鼓噪,完全沒考慮過她的皇帝弟弟的想法;跟粟姬提出聯姻,這倒還算正常,但是被拒絕后惱羞成怒,被王娡哄騙,那就說明她真的是沒腦子了,也不看看劉彘幾歲,陳阿嬌幾歲,強行拉郎配。

前世劉德沒能看到劉嫖最后的結局。

但他已能猜到劉嫖最后的下場——隨著竇太后一死,沒了利用價值的劉嫖母女能不被自殺就已經不錯了!

而對付這種貪婪愚蠢的女人,實在不需要太高明的手段,只要說些漂亮話,討其歡心,再以重金賄賂,就十成十的能保證讓她站到自己這邊了。

果然聽了劉德的話,再看著劉德一臉正色的表情,劉嫖心花怒放,臉上那本來是裝出來的的親熱,一下子也變得真實了起來。

“姑姑沒什么事情啦,就是好久沒見我家皇侄,怪想念的!”劉嫖滿面春風的道。

“呵呵……”劉德微微一笑,心說:信你才有鬼了!劉德自然明白,若無今天晚上的事情,打死他的這個姑姑,估計她也想不起來,她還有劉德這么一個侄子。

不過能被劉嫖看重,并且被劉嫖視作一個可投資可拉攏的對象。

這本身就是巨大的進步!

“現在月色正好,不如皇侄陪姑姑散散步?”劉嫖忽然發出邀請。

“長公主姑姑有請,小子自然愿意!”劉德笑著拉住怯生生的打量著他的陳阿嬌的小手,道:“阿嬌表妹,你還記得三年前在甘泉宮,表兄背過你的事情嗎?”

一邊說,劉德就一邊蹲下身子,著道:“來,趴到表兄背上來!”

陳阿嬌有些害羞的稍稍抬頭看了看她母親,在得到后者的同意后,歡快的趴到劉德背上,用柔檽檽的腔調小聲的道:“表兄,你背的動阿嬌嗎?”

“嘿嘿!”劉德雙雙環住陳阿嬌的腰部,哈哈笑道:“阿嬌表妹,你也太小看你表兄了!”

劉德背著陳阿嬌,跟上劉嫖的腳步,從宣室殿的臺階上一步一步走下去,一邊走,一邊聊著些家常話,劉德自然是盡力恭維,哄得劉嫖常常大笑不止。

陳阿嬌剛開始還興致勃勃,精神奕奕的在背上跟劉德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話,可知過半刻鐘左右,她竟然趴在劉德背上呼呼睡著了。

而劉德在發現陳阿嬌睡著之后,特意讓自己的腳步放慢,步伐變輕,盡量的表現得溫柔無比。

很快,姑侄一行人就走完了宣室殿前的臺階,來到了劉嫖的車馬前。

劉德小心翼翼的將陳阿嬌從自己背上放下來,輕輕的將那正在熟睡的小女孩交到一個侍女手上,還叮囑道:“小心點,別吵醒了阿嬌!”更溫柔的為陳阿嬌撫平有些凌亂的劉海。

這一切都落在了劉嫖的眼中,讓劉嫖心中大為感動。

等到劉德告辭之后,劉嫖轉身問她身邊的一位女子:“阿姑您看,此子何如!”

那女子答道:“回長公主,奴婢這一路看來,皇子劉德心細如發,溫柔體貼,而且一表人才,確是難得的好男兒,只是,他非皇長子,將來恐怕……”

話說到這里,那女子明智的閉上了嘴。

劉嫖卻是灑脫的笑了起來,道:“且再看看吧……”

心里卻是在想,不是長子,怎么了?

本宮有的是手段!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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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節 梁王劉武

翌日,早起之后,劉德在侍女的服侍之下洗漱完畢,穿戴好孝服。

然后,他走出門,準備前往長樂宮例行公事。

在殿前的走廊上,劉德再次看到了拿著掃帚正在清掃走廊的小宦官王道。

見到劉德,王道連忙跪下來問安:“奴婢問殿下安!”

“起來罷!”劉德心中一動走到他面前:“抬起頭來,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賤名王二……”

劉德點了點頭,終于確信他沒認錯人,前世,王道的大名是一年后才改的,之前便是叫王二,劉德記得,前世王道曾跟他說起過,他有一個在少府服役的兄長,只是入宮之后兄弟二人再無相見的機會,甚為遺憾。

一念及此,劉德對他道:“從今天起,你改名了,從此以后你就叫王道!明白了嗎?”

“奴婢謝殿下賜名!”現在還只是一個小宦官的王道感激的叩首。

在宮廷中,能被主人賜名,說明從此將成為主人的心腹。

王道明白,從此,他的地位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止不再會被人隨意使喚欺凌,反而能使喚、指使他人了。

雖然不知道這位才不過碰了三五次面的殿下為何如此看重他,但他心中卻還是激動萬分。

劉德從懷中掏出自己的印信,丟給王道,下達了第一個命令:“拿著我的令符去少府,覲見少府令,請少府令借調熟練工匠數十,長安城外莊園作坊各一個與我!”

劉德很清楚,只等太皇太后遺詔中所規定的十五日服孝期一到,便宜老爹就會開始考慮分封諸子為王。

留給他的時間并不多了。

只有趁著此時便宜老爹與整個朝廷都在忙于喪事,招待各地諸侯,多刷聲望,多刷名聲,才能在接下來的競爭中獲得先機。

劉德的要求并不高。

他只求能留在長安,而不是如同前世般被趕出去。

只有留在長安,才有機會。

把王道打發走,劉德就乘上馬車,前往長樂宮。

他的馬車到達長樂宮時,剛巧,劉榮的馬車也到了。

劉德下車,剛剛整理好自己的衣冠,就看到劉榮徑直朝他走過來。

“皇兄好!”劉德拱拱手行禮道。

“劉德!”劉榮看著劉德,壓得了聲音道:“快,把昨日父皇賜你的令符拿給我!”

“嗯?”劉德好氣的笑了一聲,他的這個兄長還真是跟前世一模一樣。

心比天高,可惜命比紙薄。

前世,他也是如此,但凡他看上的東西,總是要搶過去。

只是……

前世,他是太子,是儲君。

今生,他是什么?

憑什么給我下命令!!!

“快點給我!”劉榮卻是有些不耐煩的伸出手索要:“我已經請示過母妃了,母妃說了,那令符讓你給我!”

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氣,慷慨的道:“皇弟放心,等我將來等上太子大位,必然不會虧待于你!”

這可是他昨天晚上想了整整一晚上的結果。

劉德卻是有一種又好奇又好笑的感覺。

“前世被你坑了也就算了,今生居然還想坑我!”劉德堅定的搖了搖頭,道:“皇兄若是想要,大可去跟父皇要,想必以皇兄的身份,父皇必不會吝嗇!”

劉榮的臉色瞬間就陰暗了下去,胸膛起起伏伏,顯然很生氣。

前世,他若是出現了這種情況,劉德自然少不得又哄又騙。

只是現在嘛,劉德完全無視了他的模樣,從懷里拿出那個便宜老爹賜下的甘泉宮出入令符,呵呵笑道:“再者說,此物父皇所賜,乃是御賜之物,小弟若是因皇兄一句話就轉讓給皇兄,倘若被父皇知道,這可是大不敬!”

說完,劉德就邁步向前。

劉德走進長樂宮宮門時,一輛馬車從他身邊經過,然后又停了下來。

“殿下!”馬車中露出一張人臉,朝劉德招手,邀請道:“可愿上車與寡人一敘?”

“長者請,不敢辭,更何況是皇叔!”劉德見了對方的容貌,過了一會才認出來,來人乃是他的親叔叔,梁王劉武。

想想也是,能被允許自由乘車出入宮廷的,除了劉武之外,又有誰人呢?

前世之時,劉德跟他的這位親叔叔見面的次數不多,因此,一時之間差點都沒認出來。

劉德在短暫的驚訝之后,迅速露出笑臉,迎上前去。

實在是他不敢在劉武面前露出破綻。

要說這個世界上除了便宜老爹劉啟,便宜老媽粟姬之外,誰對原本的劉德最了解,首推這位被封為梁王的親叔叔。

原因很簡單,自今年冬天正月梁王入朝之后,他就沒離開過長安。

自然的,也就跟劉德這些皇子熟絡了起來,更經常代替天子考察和監督各個皇子的學業、功課。

只是前世劉德穿越后就被關了小黑屋,然后被趕出長安,去了河間就國,兩年后劉榮封為太子,他才借著那個機會回到長安,因此,在劉武最風光得意之時,叔侄兩人并未有過太多交集。

但今生卻不同了。

劉德知道,他注定將與這位皇叔的命運交織在一起。

在很大程度上,現在梁王劉武對他的威脅,甚至超過了劉榮、劉彘。

劉德走到劉武的馬車前打量了一下,努力的回憶著原本的劉德的記憶,贊了一聲道:“皇叔果是高雅之士!”

雖然因為時間的緣故,記憶已經模糊不清了,但劉德還是隱約記得,好像原本的劉德與劉武的關系還非常親密,甚至可以說是忘年交都不夸張。

原本的劉德滿腦子的儒家思想,被儒學洗腦了。

而梁王劉武則喜歡吟詩作賦,賣弄文學。

兩人可以說是脾氣相投,好像有段時間,常常整夜整夜的在一起討論詩賦。

只是,現在的劉德,對于那些詩詞歌賦什么的可以說是毫無興趣。

真以純文學素養來說,不夸張的說,用不了三句,就要露出馬腳,引起這位皇叔的懷疑。

因而,劉德此時萬分謹慎。

好在,登上馬車之后,劉德并未發現車上還有其他人,這不由得心中一塊大石落下。

這是因為劉武出了名的喜愛飽讀詩書之士,他的身邊常年有三五位當世名家在側。

若那些名家在場,少不得就要談些詩賦的問題。

而這,恰恰是劉德現在最大的短板——對于此時的詩詞歌賦什么的,他真心的沒有那個能力欣賞與鑒別。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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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節 目標

其實,劉德真是想的太多了。

劉武此時哪里還有什么心思去管什么詩詞歌賦?

昨天晚上,在家宴散了之后,竇太后派人留下了劉武。

這兩年老母親眼睛的視力是越發的低下,也越發的寵愛他這個幼子了。

就在昨晚的母子親情談話中,老母親一句話,頓時在劉武的心頭掀起了驚天巨浪。

“劉武啊,你要是能留在長安長伴哀家左右就好了……哀家老了,眼睛也快瞎了,不知道還能看著你幾天……皇帝不是還沒立太子嗎?哀家琢磨著,要不,哀家找機會去跟皇帝說說,讓你當皇太弟,這樣你就能名正言順留在長安,常伴哀家左右!”

劉武昨天晚上在塌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滿腦子都在不斷回放老母親的話。

“母后昨晚的話是一時親恩難抑,還是真的那么想?”

“天子是否也曾同意過?”

這些問題一個接一個不斷的在劉武的腦海里沸騰著,讓他血脈僨張,幾乎失去理智。

劉武是很清楚他的母后竇太后的手段的。

她絕對不會無的放失!

有生之年以來,劉武第一次感覺到了皇位在向他招手。

只要一步,只要再向前邁出一步,他就是這大漢的皇太弟,將來的天子。

出口成憲、言出法隨、一言興邦、君權天授。

沒人能拒絕這種!

但劉武也深知,那一步想要踏出去是何其的艱難。

漢家天下自高皇帝以來,向來就是父傳子,從未有過兄終弟及。

這還不止!

當今天子的態度,他也還未知。

即算天子答應了,天子膝下十一子,也不可能答應。

這些皇子將來都是要分封諸侯,各領一國的。

只是,皇位的沖昏了他的大腦,讓他無法理智下來。

當劉武在馬車上看到劉德時,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他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鬼使神差的停下馬車。

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劉德,劉武仔細打量了一下,他發現劉德不管是外表還是坐姿都儼然有著他的皇兄當今天子的幾分模樣,甚至那嘴角淺淺的微笑,酷似了已故的父皇。

看著劉德的模樣,劉武動了動嘴唇,原本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劉德賢侄,過些時日,等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喪葬之事完結之后,可有空來長安城外的皇莊與寡人賞析詩賦?”

“寡人新近招徠了一位大才,姓莊名忌,做的一手好賦,寡人嘗看過幾篇,無論文字還是意境,皆以超凡,堪稱當世之才子!”

劉德卻是被嚇了一大跳。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莊忌?

在前世劉德早已如雷貫耳了。

而且這位莊忌還有個更了不得的兒子,那就是后世與司馬相如并列的莊助。

頓了頓神,劉德笑道:“回皇叔的話,不是侄兒不愿,實在是近些日子以來,侄兒已對詩詞歌賦一類沒了興趣!”

“哦?”劉武看上去頗為意外,問道:“這是為何?”

“不瞞皇叔,小子也不知道為何會忽然如此……”劉德嘆了一口氣,按照早就想好的腹稿道:“反正就是前些日子,小子在賞析一篇詩賦時,忽然覺得,詩詞歌賦全無用處!”

劉德悲天憫人的道:“即算是一篇能流傳千古的不朽名篇亦是如此!”

“詩詞歌賦,一不能填飽萬民肚子,二無益國家社稷,三不能殺敵保國……要它何用?”劉德感嘆道:“可能是一朝覺悟吧,自那之后,小子就再也見不得那些詩詞歌賦了,見了就頭疼!”

“小子現在覺得,我漢家江山,現在需要的不是什么揮毫潑墨,指點江山、無病的詩賦大家,而是能真正彎下腰去,檢視郡縣庶民的官吏!”劉德輕輕的道:“若能帶領地方官員百姓,修筑一條渠道,使百姓旱澇保收,豈非遠勝一篇能名傳千古的不朽名篇!”

“這……”劉武完全沒料到劉德竟然對他甩出這種簡直算得上聞所未聞的理論,他張了張嘴,為自己喜愛的詩賦辯解道:“可詩詞歌賦乃是雅事……”

“呵呵……”劉德笑了笑。

劉武的話,讓劉德想起了在后世那個互聯網發達的時代在網上看過的一則故事。

宋代名臣文彥博被皇帝派去督辦黃河防洪,可他老人家卻撂了挑子說:此非儒臣待遇。

作為一個穿越者,劉德真的很難接受這種或者類似的腔調。

不做實事,靠著嘴炮,社會就能進步?百姓就能溫飽?

開什么玩笑!!!!

不過,類似這種言論,卻還真不能怪到儒家頭上。

這是官僚的通病。

因為務虛永遠比務實輕松。

就算是在后世兩千多年后的大天朝,會吹牛逼的官員不是永遠比干事的官員進步更快嗎。

看著劉武滿臉不解的樣子,劉德心知,他是無法說服劉武的。

但是,劉德也不需要說服劉武,他需要的不過是一個解釋他變化的理由,以及一個他刷聲望的機會罷了

不過劉武的回答,也讓劉德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在前世,劉彘改名劉徹登基稱帝后,就干了一件事情——建元新政!

建元新政在后世的歷史書上自然是正義的化身,被無數人吹捧。

只是親身經歷過建元新政的劉德,對此卻是完全的嗤之以鼻。

所謂的建元新政,在劉德看來,不過是一群跳梁小丑用以排除異己,打壓不同意見的鬧劇。

舉個例子,建元新政開始后,劉徹所下的第一道詔令不是改善民生,更不是排除弊政而是:所舉賢良,或治申韓、蘇秦張儀之說,亂國政,皆罷!

想到這里,劉德就覺得他已經找到了他在這個世界存在的意義。

那就是阻止罷黷百家獨尊儒術的發生。

儒家,劉德對其沒什么偏見,相反還挺欣賞儒家的某些理論,譬如說大一統的思想,中央集權的理念,以及兼濟蒼生的情懷。

但是,儒家一家獨大,成為唯一的統治集團那就不好了。

失去了法家的精髓,這個民族就會變得害怕改革和變動。

沒了墨家的大師們,科學技術的發展就沒人去推動了。

當縱橫家的天才們消失在政壇上,那么,外交與國際上的溝通就會越發閉塞、保守、僵硬。

當兵家變成兵痞,名將帥才就只能看老天的意思,戰略與戰術就會混淆。

至于沒了罷黷百家獨尊儒術,什么思想會混亂,什么文化會沒人傳承。

這都是杞人憂天!

難道說后世的學生,學了物理、化學、數學、語文、政治之后,思想就混亂了?

開什么玩笑!

難道說春秋戰國,百家爭鳴之時,思想很混亂?

君不見,秦國七世執行同一戰略,韓魏趙三國也各有各的戰略,一以貫之,堅持到了最后。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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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節 決裂

“有朝一日,我若做了皇帝,我必建一所太學,把全國各行各業的頂尖大師塞進去,以后世大學的模式,招收學生,分科授業!”劉德在心中想道。

要做成此事,必須要當上皇帝才有可能。

劉武在一旁看著出神的劉德,莫名的他忽然感慨了一聲:“真像!”

“像什么?”劉德聽到劉武的聲音,回過神來問道。

“賢侄,你跟你父皇真像!”劉武感嘆著說。

劉德聽了,臉上露出些真誠的笑容。

整個西漢王朝的歷史上,充斥著各代天子的一句感慨:不類己!

劉邦嫌棄劉盈不類己,曾想立劉如意為太子。

太宗孝文皇帝劉恒也不怎么欣賞劉啟,更寵愛梁懷王劉揖。

前世之時,劉榮也是因為被便宜老爹覺得‘不類己’于是毫無懸念的被廢。

能被劉武評價為‘像你父皇’。

對于劉德來說,無疑是最好的贊美。

不過仔細一想,劉德覺得他與他的便宜老爹還真是一類人。

都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同時偏生心中還懷著仁慈,有著惻隱。

就像他的便宜老爹,雖然對大臣翻臉無情,但是,卻始終對平民百姓有著惻隱之心,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除田半租,并令男子始傅之期推遲到二十歲。

劉德覺得,或許是他跟便宜老爹都是來自市井之中,見識過百姓疾苦,民生艱難的緣故吧。

這樣想著,馬車就到了靈堂前的園林邊。

劉德朝著劉武拱手做揖,然后下車。

望著劉德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劉武也是嘆了口氣。

“可惜……”劉武自然已知,劉德已成他皇太弟夢想路上的一個障礙。

但他并不覺得惱怒。

這點容人之量他還是有的,否則,他也招攬不到那么多的文人騷客甚至大將之才了。

不過,既已成為對手,甚至可能是敵人,劉武也不會等閑視之。

他拍拍手,一直跟隨在他馬車左右為他警戒和保護的一位將軍就走上前來,跪地拜道:“大王有何吩咐?”

“張羽……你持寡人的手令,去寡人的宅中取出五百金,送去給未央宦者令,告訴他,寡人想知道皇子劉德的日常起居與言行!”

“諾!”那將軍點頭稱是,然后迅速離去。

劉德來到靈堂,按照著太皇太后的遺詔,例行哭了十五聲后,就跪拜了三下,然后起身。

剛剛走出靈堂,一個侍女就過來道:“殿下,粟夫人請您過去!”

劉德心里搖搖頭,心知劉榮肯定去告狀了。

心里不禁有些惱怒。

這劉榮還真是個被寵壞的孩子,都十幾歲的人,尋常人家的孩子這個年紀說不定都當爹了,可他還是跟個孩子一樣,鬧不過了就找家長,何必呢!

劉德心里最后一絲的兄弟之情悄然斷開。

只是粟姬讓他過去,他還真的只能乖乖過去,否則就是不孝。

“看來我要抓緊與薄皇后聯系了!”劉德懷著這樣的心思,跟著那個侍女,到了粟姬的居所。

一進門,劉德就看到了臉色鐵青的粟姬與正得意洋洋的跪坐于一側的劉榮。

“母妃找兒子過來可是有什么吩咐?”劉德按捺住心里的不爽,跪下來問道,只是聲音多少有些不怎么情愿和生硬。

“劉德!你是翅膀硬了,眼里沒有我這個母妃了吧?”粟姬冷冰冰的道:“三番五次的不聽我的話,你想造反嗎?”

“兒子不敢!”劉德叩首道:“只是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好啊!”粟姬被劉德這一句不冷不熱的話氣的鼻孔都冒煙了,她轉過頭去,道:“既是如此,那你走吧!”

“兒子告退,請母妃保重!”劉德再一叩首,就毫不猶豫的起身走了

“他怎么敢這樣!”劉德的腳步還沒走出大門,就聽到了身后粟姬的咆哮,今天的事情,對于粟姬來說,刺激實在太大了。

要知道從小到大,劉德都從來沒忤逆過她的意思,一直以來,劉德在她心里不過是招之則來揮之即去的孩子,平時別說她如此暴怒了,便是稍稍有個不好的臉色,劉德也會立刻服軟,乖乖的聽她的命令。

可是現在,她發現,她的這個兒子已經變的面目全非,讓她有些不認得了。

在一旁的劉榮卻是加油添醋的火上澆油道:“母妃,你也看到了吧……劉德他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不僅僅眼里沒有我這個大兄,現在連母妃也不放在眼里了!真是個不孝子!”

劉德聽著身后的話語,心中五味雜陳。

他知道,當他踏出這殿門,就意味著他將真正的親手割斷與粟姬、劉榮的聯系。

再見面,可能就是仇寇了。

“我前世怎么就昏了頭,竟為這樣的人嘔心瀝血……”劉德想著這些,眼眶就有些發紅,為他前世的遭遇感到不值。

一路渾渾噩噩的走在宮廷中,穿行在園林閣樓之中,劉德一邊走,一邊回憶著前世的種種,越想越傷心。

最后他走到一個僻靜之處,躺下來,仰望著頭頂的藍天白云。

“殿下,您怎么在這里?”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聲音在劉德耳畔響起,他起身回頭一看,竟是薄皇后的大長秋李信。

“李公,我只是想一個人靜靜……”劉德看了一眼對方,再看看自己所在地方,他不傻,知道這李信必是收到了消息,特意找過來的——以便宜老媽的性子,出了這種事情,怎么不鬧個天翻地覆?

估摸著這會連便宜老爹也該收到風聲了吧?

不過這樣也好,省了不少功夫。

“母后身子可還好?”劉德用袖子抹去眼角的淚痕,問道。

“皇后身子還好,只是有些想念殿下……”李信笑呵呵的道:“既然殿下得空,何不去看看皇后?”

劉德點點頭:“正要去看望母后!”

“奴婢為殿下引路……”李信心中樂開了懷,他怎么也想不到,這個任務竟然完成的如此輕松!

“粟姬啊粟姬,你怎如此不智……”李信在心中道:“竟連劉德如此優秀的子嗣都一個勁的往外推……”

經過昨晚的家宴之后,薄皇后已經確信了,劉德是他的最佳選擇。

正發愁不知道怎么辦呢?

沒想到就天上掉下一個大餡餅。

若連如此良機都不懂把握,那薄皇后可以去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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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節 暴怒的天子

大概用了一刻鐘的時間,劉德就在李信的帶領下來到了薄皇后的寢宮之前。

以前,當太皇太后還在世之時,這里常年車水馬龍、人頭攢動。

但此時已經無比冷清了。

除了偶爾巡邏而過的衛士以及負責清掃宮闈的宦官外,很少能看到其他人。

走進殿中,殿內的侍女也是很少,稀稀拉拉的就站著三五個。

薄皇后身披孝服,坐在塌上,一個大概四五十歲的男子跪在她身前,似乎在說什么,見到劉德進來,兩人才停止交談。

“兒子見過母后!”劉德跪下來問安。

“快快起來!”薄皇后見到劉德,臉上一下子有了些血色,吩咐侍女道:“快去給殿下備坐!”

“不用了!”劉德站起來,一邊走一邊道:“兒子就想到母后跟前說說話!”等走近薄皇后身邊,劉德這才發現,那個男子是薄皇后的兄長枳候薄戎奴。

薄氏外戚向來人丁單薄。

太皇太后只有一個弟弟,那就是已故的枳候薄昭。

薄昭生了三子一女。

其中長子與幼子皆夭折,只有次子活了下來,并承襲了枳候,那就是薄戎奴,幼女就是如今的薄皇后。

見了薄戎奴,劉德也行了一禮:“見過舅父大人!”

“好孩子,快起來!”薄戎奴笑著扶起劉德,并仔細打量著。“老臣可當不得殿下這禮!”

薄氏外戚其實在漢室的政壇上分量很小,除卻他的父親薄昭曾經官至車騎將軍外,就再沒有人出仕為官。

因此,太皇太后一駕崩,薄家人頓時就慌了神。

他們在朝中一無人二無權,現在又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將來會怎么樣,他們心中實在是沒底。

因此,當薄皇后起了過繼的心思之后,薄戎奴是在其中跳的最歡的一個。

若能過繼一子到薄皇后名下,即算將來爭不到太子之位,起碼,也能保證薄家再榮華富貴三十年。

薄戎奴越看劉德越是喜歡。

拉著劉德的手坐下來,噓寒問暖。

一邊的薄皇后也是笑顏逐開,陪著劉德聊著一些家常。

過了一會,薄皇后像是忽然想起來什么,問道:“吾聽大長秋說,我兒方才哭了?到底所為何事,說出來給吾聽聽,吾或許能幫我兒排解一二!”

劉德低頭道:“就是與母妃起了些矛盾……”

說著劉德就本本分分的將劉榮要求他交出天子所賜的令符以及粟姬的態度與前后經過說了一遍。

“這粟姬也太偏心了……”薄皇后聽完皺著眉頭道:“吾找個機會定然好好說她一說……”

“還是不要了!”劉德趕緊的道:“兒子母妃的性子,母后您又不是不知道……”

“真是難以你了!”薄皇后感慨著嘆道:“粟姬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吾若是有個劉德你這樣聽話孝順的孩子,便是明天死了,也不覺得遺憾了……”

說著就想起了心中的痛楚,又嗚嗚的抽泣了起來。

劉德也很配合的立刻跪下來,道:“母后莫哭,母后若是愿意,您以后就將劉德當您的親兒子看吧!”

“此話當真!?”薄皇后抬起頭,驚訝的看著劉德,她本以為起碼也要再過十天半個月的交流,才有機會跟劉德提及此事,卻是想不到她都還沒做好準備,劉德就已先說出口了。

“當真!”劉德跪著道:“兒子也不知道為何,每次看到母后,心里都特別親切,因此,母后若愿意,以后就拿劉德當親生的兒子看待罷,兒子以后一定好好孝順您!”

此話,劉德倒也不是哄騙薄皇后。

前世之時,劉德從小黑屋出來后,就一直想報答對方的援手之恩,可惜,作為一個被分封出去的皇子,他哪里有那個能力報答?今生若是可以,劉德不介意為薄皇后做些事情。

“好孩子!”薄皇后激動的抱著劉德哭了起來。

只是,兩人都知道,在皇室過繼這種事情不可能像尋常人家一般,雙方同意了就行,還需要有天子背書,太后恩準。

這兩步都是極為艱難的。

好在如今太皇太后剛剛駕崩,多少還有些香火情在,若是遲個一年半載,此事可以說一絲成功的機會都沒有。

清涼殿是天子在未央宮的夏季辦公地點。

因為是國喪期間,所以,一切布置都是從簡。

此刻天子劉啟正在看著昨日劉德呈給他的奏疏,這已不是他第一次看,但是,他依然覺得,怎么看怎么舒服。

奏疏所寫的東西,雖然還是離不開昨日劉德在家宴上所說的內容。

但文風與筆法,卻讓劉啟看的很舒服。

劉啟喜歡法家,這不是什么秘密。

但是,諸多皇子中,那些已經成年或是即將成年的皇子寫的東西能對他脾氣的實在不多。

像劉榮寫的東西就讓他覺得很不爽,太膽小了,翻來覆去的抄寫四平八穩的東西,有意思嗎?

劉德以前呢,寫的東西倒是很好看,文筆也不錯,但奈何通篇都是儒家的東西,這也沒什么意思!

劉閼、劉余、劉非呢。

一個過于平庸,一個又有口吃,剩下一個滿腦子都是打仗。

這讓他多少有些失望。

倒是現在劉德的改變,讓他很是欣賞。

只是……

放下劉德的奏疏,拿起旁邊剛剛呈上來的另一封奏疏,劉啟就覺得有些頭疼了。

那是晁錯寫來的。

劉德昨晚的言論,根本瞞不住人,因此,今日的朝會之上就已經有大臣在議論了。

丞相申屠嘉更是大贊劉德的辦法老成謀國,實乃當今最好的應對之策,至于削藩,可以休矣!

申屠嘉這位丞相看晁錯不爽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而是很久很久了。

申屠嘉一出頭,袁盎也跟著附和。

這兩人一出頭,晁錯就坐不住了,因此就給上了這么一封奏疏。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啊!”劉啟念著晁錯奏疏上的話揉揉有些發疼的太陽穴感慨道,他自是知道,當削藩的計劃進行到現在,已經是根本停不下來了。

程不識、李廣統帥的邊軍已經在按照命令囤積糧草,制造軍械。

周亞夫的大軍也在做著準備。

武庫的錢糧源源不斷的撥出去,這要是停下來,先期的付出就全部浪費了。

這損失即使他是天子也感覺吃不消。

可是,申屠嘉跟袁盎的意見,他不能不尊重。

申屠嘉是丞相,五朝元老,即使是先帝也是非常尊重的。

袁盎則是資歷夠深,先后當過吳楚兩諸侯的丞相,是朝廷的吳楚問題專家。

想到這里,劉啟就感覺有些心煩。

于是他問身邊的宦官道:“成武,最近長安或者宮里有些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嗎?”

一個模樣白凈的宦官立刻答道:“回稟陛下,最近長安風平浪靜沒出什么事情,倒是宮里發生了兩件事情,奴婢也不知該說不該說……”

“說來給朕聽聽……”劉啟揮揮手道。

“這第一件事情嘛,奴婢聽說今天粟妃又發了好大脾氣,打碎了宮里不少物事,到現在都還沒消氣呢!”那宦官笑著道。

“粟姬又怎么了?”劉啟一聽臉色就不好看。

其實他對粟姬是有感情的,畢竟這是他的第一個真正用心疼過的女人。

只是……

再深厚的感情也禁不起粟姬三天兩頭的鬧脾氣,特別是,有時候連他這個天子都要被使臉色!

“聽說是粟妃想讓皇子劉德將陛下所賜的令符轉讓給劉榮,劉德殿下不愿意,因此,粟妃就生氣了……”那宦官也看粟姬不爽,因此趁機上些眼藥道:“奴婢聽說,劉德殿下出門后在未央宮中的花園里傷心了好久,最后還是薄皇后的大長秋安慰的!”

“胡鬧!”劉啟頓時就氣不大一處來了:“朕賜的東西,粟姬也敢搶?”

“這劉榮也太不成器了!”劉啟拿著劉德奏疏道,正所謂人比人氣死人,想著劉德先是敢于出頭去探視薄氏,然后又是出來幫他解決了齊王,再看看劉榮,劉啟的心里不免對劉榮有了惡感。

“那第二件事情是什么?”劉啟問道。

“回陛下,這第二件事情是最近宮里頭有些流言,奴婢也不知該不該說……”宦官有些遲疑的道。

“說吧!”

“諾!”宦官道:“是這樣的,最近奴婢聽到宮里頭有些下人在嚼舌頭根子,其中頗有些大逆不道的話語……他們說……”這宦官低著頭,唯唯諾諾的道:“他們說王美人在生皇十子時夢見了高皇帝……”

劉啟的眼睛頓時就變得銳利起來了。

“奴婢還聽說,有人議論說,王美人在懷皇十子前,曾做過另一個夢,據說是夢到一個太陽落入王美人懷中,醒來之后,王美人才發現自己有了身孕!”那宦官卻又火上澆油的道。

“混賬!”劉啟袖子一揮,將案幾上的竹簡全部掃到地上,狂怒的道:“去,把他們都給朕叫過來!”

“陛下息怒!”那宦官被嚇得連忙跪地。

“敢問陛下是叫何人?”另一個宦官問道。

“全部!”劉啟怒發沖冠,感覺頭發都要被氣炸了:“王美人,粟姬,劉榮、劉德還有把薄皇后跟竇太后也請過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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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7 22:09:1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節 王娡的黑材料

薄皇后剛剛抹去眼淚,還沒來得及擦干時。

一位宦官已徑自走進殿中,跪下來稟告道:“皇后,天子有詔,請您移駕清涼殿……”這宦官抬起頭看到劉德,又叩首道:“殿下也請一并前往……”

“成公,發生了何事?”薄戎奴不動聲色的走過去,顯然與那宦官相熟,劉德看到薄戎奴暗地里塞了塊玉佩給那宦官。

“君侯,奴婢可不敢亂說……”那宦官拿捏了一下那玉佩,最終卻還是將之退回薄戎奴的手里:“這是要掉腦袋的事情……”

薄皇后與劉德聽了,臉色立即就嚴肅了起來。

在漢室,宦官收受賄賂,這是由來已久的潛規則。

宮廷內部的行賄之風幾乎沒有停止過。

當年,高皇帝劉邦被圍白登山,是蕭何以重金賄賂了冒頓單于的寵妾,這才消弭了一場大變。

呂后在位之時,諸侯大臣競相賄賂諸呂子弟,齊王劉肥為求自保,甚至拿出了一個郡的地盤賄賂魯元長公主。

高層如此,下面的大臣、宦官自然是有樣學樣。

而這宦官居然拒賄,這可是了不得的消息,說明天子必然是發火了。

薄戎奴笑嘻嘻的將那玉佩塞回那宦官手里,賠笑道:“我薄某人送出的東西,幾時收回過?成公,您這是看不起鄙人呀!”

那宦官這才臉色好了一些,默默的收下玉佩,塞到懷里,低聲道:“奴婢別的都不能說,只能告訴皇后與殿下,這次陛下是動了真怒,不過卻不是沖著皇后與殿下來的……”

“嗯,多謝成公提點!”薄戎奴笑了笑道。

薄皇后與劉德對視一眼之后也起身道:“劉德,你便與吾一同去清涼殿覲見陛下吧……”

“諾!”

薄皇后所住的淑房殿與天子所在的清涼殿之間是頗有一段距離的。

大概約莫有個兩三公里的距離吧。

這是因為皇后的淑房殿是在長樂宮之中,而天子的清涼殿是在未央宮中。

其實最初,長樂宮才是天子的居所,未央宮才是妃嬪所居之地。

只是高皇帝死后,呂后臨朝稱制,盡收權柄于手。

于是,惠帝劉盈搬到了未央宮居住,將長樂宮讓給了呂后。

平滅諸呂之后,撥亂反正。

但呂后之時的種種規矩與制度甚至法律卻都保留了下來。

因此,皇后與天子不在一個宮中的規矩就此成了常例。

而因為未央宮在長樂宮之西,所以又被稱為西宮,長樂宮自是東宮,兩宮之間有車道與閣道相連,故而,一般不管是從長樂宮去未央宮,還是未央宮前往長樂宮,都是乘車而行,少有人走路。

乘著皇后的鳳車,大概一刻鐘后,劉德就來到了清涼殿之前。

劉德與薄皇后下了馬車,這才發現,天子傳召的不只是他二人。

便宜老媽粟姬與劉榮惴惴不安的身影出現在了眼簾前,劉德甚至還看到了王娡姐妹的身影。

見到劉德與薄皇后同時出現。

王娡姐妹與粟姬都有些驚訝,礙于禮儀,她們才硬著頭皮上前問安:“見過皇后!”

“三位夫人快快請起……”薄皇后蹲身回禮。

話音未落,就有通傳的太監喊道:“太后駕到……諸妃與皇子見禮!”

竇太后的儀仗從遠處的車道上出現了。

“這是要出大事了……”劉德看著心里想著。

將正妻與母親都召集過來,這在民間就是主人要執行家法,嚴肅家規的預兆。

而在皇室,則是暴風驟雨的前奏。

只是,到底發生了什么?

劉德心中沒底。

先前,他以為是粟姬與他之間的矛盾驚動了便宜老爹,但看現在的架勢,卻不太像了。

家庭內部矛盾,用不著驚動竇太后。

只有妃嬪出了丑聞,才有可能讓天子將太后、皇后聚齊。

若是應對不好,那個犯事的妃子就很可能被打發去永巷自生自滅。

在漢代,永巷是宮中低階宮女與下人居住的地方,同時也是被貶斥的妃子與犯錯皇子面壁之地。

前世,劉德差點就被關進永巷之中了

“兒媳見過母后!”薄皇后首先迎上前去,其余三妃則各自跪下迎接竇太后。劉德、劉榮也不例外,跪下來口呼:“孫兒問皇祖母安!”

竇太后下了馬車,在侍女與宦官的攙扶下,冷著一張臉,只是對薄皇后道:“皇后,隨哀家先進去見皇帝……其他人,先給哀家跪著,好好反省反省!”

“諾!”薄皇后低眉順目的應了一聲,攙扶住竇太后,只在經過劉德身邊時沖他點了點頭。

劉德見了此情此景,不禁有些腦洞大開的聯想了起來。

能讓竇太后都發怒的事情,會是什么?

難道是……

劉德就不禁想起了一件在前世后來廣為人知,但此時卻絕對是禁忌的事情。

劉德回頭看了一眼跪在邊上,滿臉憂愁的王娡。

前世十幾年的經歷,劉德知道最多的大概就是王娡姐妹的黑材料了。

要說這王娡,心機之深,手段之強,在劉德前世所見的女人之中都是頂尖的。

而劉彘改名劉徹,登基稱帝之后,有關于這位皇太后的,就再也瞞不住也不必瞞了。

在前世之時,劉德就聽說了,這位王娡王美人在進宮之前是嫁過人,生過孩子的,甚至后來劉徹都上門去認過親。

在漢代,女子的地位不是后世所能比擬的。

民間的女子,不止能與丈夫平起平坐,甚至能做一家之主,堂而皇之的以戶主的身份出現在官府的戶籍名冊之上。

不止如此,倘若瞧老公不順眼或者覺得對方窩囊了,一腳踹開,改嫁他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像是后來劉徹朝的大臣朱買臣就是一個曾被老婆一腳揣開的悲劇。

但民間如此,不代表皇室能接受這樣的行為。

尤其是王娡當年是趕在太選美之前一腳揣開她的原配丈夫的。

此事在前世,直到劉徹登基之后,才漸漸大白于天下。

那是,便宜老爹已死,自然沒人敢指責已為太后的王娡。

然而,此時若是此事被捅開了的話,那王娡不死也要掉層皮了。

便宜老爹雖然喜歡美人,而且生熟不忌,可他最恨的卻是被人欺騙。

而且王娡做的那事情,無論是在道德上還是情感上,都無法讓一個男人接受。

只是……

劉德前世從未聽說過那件事情曾被人捅給便宜老爹,便宜老爹到死都不知道那事。

那么,會是何事呢?

劉德開始沉思起來。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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