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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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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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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7 22:10:4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節 懲處

“陛下有旨,王美人覲見!”

正胡思亂想時,有宦官推開宮門宣布。

“臣妾奉詔!”王美人姐妹惦著衣角起身,然后,弓著身子走上臺階,看模樣要有多慌張就有多慌張,看的劉德心里暗爽不已。

劉德永遠不會忘記,便宜老爹死去的那一年,他入朝覲見時的遭遇。

那時候的王美人王太后是多么的風光,甚至在劉德覲見跪拜時都懶得說話,只讓宦官搭話。

但是……

劉德嘆了口氣,只要不是王娡在入宮前的事情被捅出來了,那么,她最多是吃些訓斥,真要打垮她,幾乎是不可能的。

原因很簡單。

首先,現在王娡的妹妹王兒駒正處于便宜老爹習慣性的四年寵溺周期之中。

再大的事情,妹妹幫忙吹點枕邊風,自然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這王娡姐妹的手段,劉德從來不敢等閑視之。

其次,劉彘今年才一歲多點,還沒斷奶呢!

就算事情鬧大了,不管是倫理道德也好,舊日情感也罷。

便宜老爹都不太可能真的下狠手。

當年,先帝逼著薄昭自殺,到現在都有人非議天子‘太不近人情’。

再者,前世的時候,劉德雖然被關著在小黑屋,但出來后也沒見王娡姐妹怎么樣。

即使是有蝴蝶效應,也不可能出現太大偏差。

這樣一邊想著一邊看著清涼殿前的花花草草。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的樣子,清涼殿的宮門打開,那個宦官再次出現,道:“陛下有旨,粟妃、皇子劉榮、劉德覲見!”

“臣妾奉詔!”

“兒臣奉詔!”

粟姬起身后拉上劉榮,理都沒理劉德,就徑直向前走。

劉德也就做做樣子,然后就跟著兩人,走上臺階。

進了清涼殿,劉德一眼就看到了跪在竇太后跟前正哭哭啼啼,委屈得不得了的王娡姐妹。

劉德看了這模樣,撇撇嘴,心知,這姐妹估計是過關了。

只是,花了半個小時才過關,也足見這姐妹闖的禍不小,估摸著這一年半載,她們都不可能蹦跶出來了

“臣妾粟氏拜見陛下、太后、皇后……”

“兒子劉榮拜見父皇、母后、皇祖母……”

粟姬與劉榮卻是看到鐵青著臉端坐在龍座上的天子以及臨襟正坐的薄皇后,心里面猛的一打鼓,腿都有些軟了,也不顧得其他了,連忙服軟跪下來。

劉德卻還有閑工夫先打理一下自己的衣冠,然后才施施然跪下來,叩首道“兒子劉德拜見父皇、母后、皇祖母!”

坐在龍座上的天子哼了一聲,對著劉德道:“劉德,你是想學子路啊?”語氣中已經有些不滿了。

當年子路為魯國大臣,在叛亂中被亂兵所殺,死前還要整理衣冠,留下了‘君子死而冠不免’的典故。

劉德當然知道,便宜老爹這可不是夸他,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估計便宜老爹還在氣頭上,所以就把氣撒到他這里來了。

不過這是好事。

便宜老爹是個隱忍功夫相當厲害的天子,一般他肯罵你,那是因為你還值得搶救,若他罵都不罵,說明你在他心里已經完蛋了。

話雖如此,但劉德還是叩首認錯:“兒子不敢……”

“你還不敢?”天子哼了一聲,又好笑又好氣的道:“你都敢跟粟妃頂嘴了,還有什么不敢的?出去!給朕把《孝經》抄寫十遍再回來!”

劉德乖乖的伏地拜道:“諾!”他哪里不明白,這是便宜老爹在維護他,那板子高高舉起,卻輕輕放下,聊聊幾語就把他的罪責給抵消了。

只是粟姬與劉榮卻是慘了。

劉德估摸著便宜老爹那沒在王娡姐妹身上撒完的氣,都得一股腦的沖著他兩人去了,估計今天是善了不的了。

然后劉德就弓著身子邊走邊退,退出了清涼殿,出去抄書去了。

到隔壁的偏殿,早有宦官與侍女將準備好的空白竹簡與《孝經》原本拿了過來。

劉德就老老實實的跪坐下去,拿起毛筆抄寫起來。

一邊抄,劉德一邊豎著耳朵聽著隔壁殿內的聲音,可惜清涼殿在設計之時就充分的考慮到了‘隔墻有耳’這種事情,因此隔音效果相當不錯。

所以聽了半天,劉德除了隱約聽到些模模糊糊的聲音外,別的什么也不聽不到。

既然聽不清,劉德索性就專心的抄寫起來。

這一抄就從上午抄到了下午日落之時,劉德才勉強將《孝經》抄寫完畢。

伸了個懶腰,劉德將自己所抄寫下來的竹簡一個個清點清楚,然后叫來一個宦官,吩咐道:“我已抄寫好了,請去稟報父皇!”

“陛下早有吩咐……殿下您抄寫完之后,可徑自去覲見……”那宦官低頭笑道,作為天子親隨,他哪里不清楚天子的脾性,自是明白,如今這劉德可謂是深得天心,將來有很大機會角逐那至高無上的寶座,此時不押注,更待何時?因此他壓低聲音道:“殿下一會覲見之時,陛下若提起粟妃之事,萬勿頂嘴,切記,切記!”

“多謝!”劉德看了對方一眼,嘴角露出笑容:“敢問明公大名?”這種便宜老爹身邊的親隨,若有可能多認識幾個,多結交幾個,總不會是壞事,將來說不定,這些看似卑微的小人物,能在關鍵時刻給出定錘一音。

劉德沒有什么道德潔癖,宦官在他眼中,與他人并無二致。

那宦官卻是意外的抬頭看了一眼劉德,然后低頭道:“不敢當殿下明公之稱,奴婢賤名章德……”

“原來是章公當面!”劉德拱拱手,然后低聲問道:“章公可否告我王夫人是犯了何事?我兄長與母妃,父皇又是如何處置的?”

章德看了看左右,又看了看劉榮。心里權衡了一下,然后一咬牙,悄悄的道:“王美人倒是沒什么,關鍵是王美人的兄長有些口無遮攔,傳了些犯忌諱的話,被人告與陛下,因而龍顏大怒,錯非小王美人此時已有了身孕在身,奴婢覺得,少不得要被關些緊閉,不過現在也不差,陛下罰了大王美人半年俸祿,還責令其兄長田蚡閉門思過,不得天子詔令不得出門……”

劉德聽了聳聳肩膀,暗自嘆了一聲可惜。

只是,他也清楚,王娡姐妹想要扳倒,那一時半會還真是沒轍。

這兩個女人相互呼應、照顧,是這皇宮里最難對付的。

至于那個田蚡被禁足了倒是好事,起碼半年內,劉德都不用擔心那根攪屎棍跑出來破壞自己的計劃了。

那宦官又道:“至于粟妃……陛下責令罰金五百,閉門半月,皇子劉榮禁足三月,無詔不得出宮門半步!”

劉德聽了,心里雖然高興,但臉上還是不能表現出來,只是點點頭,對章德道:“章公大恩,來日必有所報!”

那宦官大喜過望,嘴上卻謙虛道:“不敢不敢,奴婢哪敢當殿下如此之言……”

劉德笑了笑。

他當然知道這宦官想要的什么,無非是將來等他得勢了,給他些好處。

這宮里面就是如此,人人都在抓住一切機會向上爬。

不管是宮女也好,宦官也罷,即使是皇子、妃嬪,哪個又不是如此呢?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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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7 22:11: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節 我想當太子

劉德走在前面,兩個宦官抱著他抄寫的竹簡跟在后面,亦步亦趨,走進了清涼殿。

此時,清涼殿里已安靜許多了。

王娡姐妹看樣子是離開了,便宜老媽粟姬與劉榮也走了,便連薄皇后與竇太后竇已不在了。

劉德走上前去,跪下來,規規矩矩的道:“父皇,兒臣已將《孝經》抄寫完畢,請父皇檢查……”

劉啟此時氣也消了不少了。

但胸膛里還是有些不爽。

粟姬與劉榮之間的事情倒是其次,主要是王娡王美人鬧出來的那事讓他心里很不爽。

高皇帝托夢,夢日入懷。

劉啟又不傻,一眼就看出來了,這王美人是在造勢。

這也讓他猛然間驚醒了。

原來溫柔可人,體貼入微的枕邊人,也起了覬覦皇位的心思了。

只是,他才當了一年多皇帝,這屁股都還沒坐熱,王美人就開始琢磨著給她兒子造勢了。

這讓他心里堵的慌。

雖然最后王美人哭訴說是什么兄長口無遮攔,信口開河,被小人聽去,添油加醋什么的。

這劉啟要信了才有鬼!

田蚡,劉啟是知道的,也見過幾次,說過幾次話,雖然看上去有些輕浮,但平時行事與說話,都不是那種會沒有分寸的人。

只是懷疑歸懷疑。

這種事情,即便是天子是皇帝,也沒太好的辦法處置。

最后只能雷聲大雨點小,還要想辦法遮掩這事情,不能讓宮外的人知道。

因此,那些個亂說的宦官宮女統統大禍臨頭,全部被罰去永巷跟掖庭,若無意外,今生他們都得在永巷的昏暗之地與掖庭的洗衣房里度過了。

此刻看了劉德乖巧的模樣和孝順的樣子,劉啟才稍稍覺得舒服了一點,本來想說點勉勵和安慰的話,只是話到了嘴邊,他又改變了主意,問道:“劉德,今日你母妃問你要令符,你為何不給?”現在的劉啟是多少有些草木皆兵的,王娡出了這種事情,讓他現在看誰都覺得對方在盯著他空出來的儲君之位。

劉啟當然明白,這儲君遲早要立。

可是他才當了一年多皇帝,這天子的冠旒都還沒戴熱呢!

但凡是皇帝,都或多或少做過千秋萬載,與世長存的夢。

因而,在立太子的問題上,劉啟是多少有些抗拒的。

劉德跪在地上一叩首,他甚至想都沒想就道:“回稟父皇,兒臣只是不想給而已!”

“你想做太子?”劉啟怒極而笑,好嘛,連唯一一個看上去有點樣子的兒子都在打著這個主意……

卻沒料到,劉德張嘴就回道:“回父皇,兒臣以為不想做太子的皇子,就不是好皇子!”

劉德不是沒想過說些婉轉的話來表明自己只是因為孝順和尊重老爹才拒絕之類的。

可是轉念一想,那就顯得太虛偽了。

最重要的是,這個便宜老爹,能忽悠得了一時,卻忽悠不了一世的人。

而且,這個問題遲早要面對。

若連面對的勇氣都沒有,要靠著施舍與他人的幫助才能做上那個位子,那么,相對的也要受制于人,即使做上了去,也要憋屈很久。

倒不如將心扉打開,坦然面對一切壓力與攻忤。

當然最關鍵的是,前世劉德在輔佐劉榮時發現,便宜老爹格外的欣賞有自信的人。

像是晁錯、郅都、寧成,這些能叱咤一時風云的人物,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自信。

因此,他才敢賭這一把。

“嘿嘿……劉德你倒是不遮掩!”劉啟笑了一聲,手指輕輕的相互敲擊起來,臉上沒有半分表情的質問道:“你就不怕朕從此就不喜你?甚至惱怒你?”

“自然不怕的!因為父皇乃是圣德之君!”劉德抬起頭,看著那個臉上無喜無悲的父親,道:“而且兒臣想當太子,并非是為了兒臣自己!”

劉德自信的昂著頭,堅定的道:“兒臣想當太子,也并非是為了享受!”

“因為兒臣知道,太子,不僅僅是光鮮亮麗,榮華富貴,更多的是責任,是期望,是寄托!”

“父皇!兒臣想當太子,不是因為兒臣貪慕虛榮,貪戀權柄,而是因為兒臣想要承擔責任,想要看看這社稷之重壓在肩膀之上時是個什么感覺!”

“父皇,兒臣知道,社稷之重壓在身上,是會很艱難,也會辛勞的事情,但兒臣不怕,因為兒臣是您的兒子!”劉德看著劉啟道:“身為人子,理所應當的應該為父分憂,兒臣覺得,做太子,做一個好太子,就是對父皇的孝道所在,也是父皇命兒臣抄寫《孝經》的意義所在……”

“自然,身為人臣,兒臣不敢私下非議父皇的決定!”劉德自然也要給自己留條后路,或者說是說點漂亮話,因此他低下頭道:“兒臣想當太子,這是兒臣自己的想法,不管父皇做什么決定,兒臣都毫無異議,兒臣只是將自己心中真實的想法,告知父皇,還請父皇明察!”

聽了劉德的話,最開始,劉啟是有些生氣,可漸漸的,心中某個東西跳動了一下,竟然沒有半絲反感,反是有些欣慰了。

人人皆知太子風光,可當過二十多年太子的劉啟,卻深深的知道這太子的艱難。

做了太子,不止是要承受來自上面的壓力,還要忍受著朝臣的苛責與刁難,諸侯的挑剔與異議。

不僅如此,想要坐穩太子位,還要有成績有成就有表現。

即算這些都做到了,也要隨時小心來自四面八方的明槍暗箭。

每一個都需要小心應對,稍有不慎,可能就是前功盡棄。

只是,劉啟也并不是一個輕易能被言辭打動的人,劉德的話雖然觸動了他,但卻還足以讓他下定決心。

在太子位上磨礪了二十多年后,劉啟無論心智還是手腕,都已經臻于成熟。

“既然如此,劉德,那朕給你一個機會……”天子站起來,面朝東方道:“明日起,你去內史府,朕會給晁錯命令,讓他配合你……想當太子,那你就給朕把長安打理好!”

“諾!”劉德叩首道:“兒臣必不負父皇所望!”

“先別急著說大話……等你把長安打理好了,再說……”劉啟半閉著眼睛道:“這長安可不是好處理的地方……”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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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7 22:11:4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節 招攬人才

劉德當然清楚長安有多復雜。

在兩千多年后的時代,劉德曾看過一本書中說:三生不幸,知縣附郭,三生作惡,附郭省城;惡貫滿盈,附郭京師。

而漢代這個情況更嚴重一些。

因為長安是目前已知世界最繁華最文明最整潔同時生活條件最好的城市。

所以,一大堆本應該按照法令去封地就國的公侯貴族,逮著機會就逗留在長安,怎么也不肯走了。

太宗孝文皇帝在位之時,甚至親自命令當時的丞相陳平以身作則,帶領徹侯勛臣各回封地,可惜收效甚微,響應者了了。

到現在為止,久居長安的徹侯貴族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再加上關中地區本來的豪強大族,以及皇室外戚家族。

這些,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

更麻煩的是,關中自古就有游俠之風。

所謂儒以文犯法,俠以武犯禁。

漢代的游俠,可不是后世武俠小說中的大俠,倒是有點像香港的古惑仔電影里的古惑仔,殺人放火,作奸犯科甚至有些膽大的還做過刺殺朝廷官員的事情。

可偏偏這些游俠都有著廣泛的群眾基礎,殺了人,有的是人幫著掩護、庇護甚至是幫忙說情。

某些影響力特別大的,甚至有著一呼百應的能耐。

譬如劉德的前世,吳楚叛亂,條候周亞夫率軍進攻,到河南時,游俠劇孟帶人投軍,竟惹得周亞夫激動不已,若破吳楚一路大軍,后來就有人說,條候得劇孟,若得一敵國。

這些種種情況加在一起,使得長安成了漢代大臣的一個試金石。

能管理好長安的,那將來也能做宰相,輔佐天子,治理天下。

只是,至今為止,無人能將長安的徹侯勛臣、豪強大族、游俠盜匪一一馴服。

即使是晁錯,也不過是勉力支撐,粉飾太平,再要有所動作,那就會被無數人反撲了。

在劉德記憶里,長安城局面的改變要到五年后郅都從濟南回到長安,就任中尉,以嚴刑酷法開路,才開始好轉。

只是郅都的下場卻是極為凄慘。

被竇太后賜死!

就連便宜老爹都救不了他!

所以,很明顯,郅都的路子是行不通的。

而且身為皇子,特別是有著一顆想當太子心的皇子,用嚴刑酷法,那無疑是自絕后路!

辭別便宜老爹,出了清涼殿,劉德一邊走,一邊在心里思索著自己下一步的計劃。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豬跑嗎?”劉德笑著回頭看了一眼巍峨的清涼殿宮門,在前世,他當了十幾年的河間王,除卻在長安輔佐劉榮的兩年以及最后幾年的窩囊,他至少還掌握過一國權柄七年之久,因此,也積累了不少施政經驗。兼之,在兩千多年后的那個時代,雖然只是個屁民,但劉德也在新聞里看過太多高層的政治言論與政治理念,因此怎么處理長安的徹侯外戚游俠這三害,他已經有所成算了。

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只要清楚這個,長安的問題,就不再復雜了。

回到自己的宮殿中,王道早已在門口等著他,一見到劉德,王道就迎上來復命道:“殿下,您交代的事情,奴婢已經辦妥了,這是少府撥付的莊園鑰匙與工匠令符!”說著他就將劉德給他的印信以及另外兩件東西上交。

劉德接過來,看了看,又將自己的印信塞到他手里道:“王道,你再去幫我辦一件事情!”

“你持我的印信,去趟雒陽,以我名義,征辟雒陽人劇孟來長安,見了劇孟,你便告訴他,我欲舉薦他為大臣!”便宜老爹讓他去內史,管理長安,可他手里卻沒有一個能鎮得住場面的人才,這怎么行?

因此,劉德就將主意打到了后來跟隨周亞夫忠心耿耿的劇孟身上。

劇孟此人不僅僅在游俠群體中有著崇高的聲望,能鎮的住關中的那些桀驁不馴的游俠與豪強。

更可貴的是,此人確實是個人才。

八面玲瓏,交游廣闊,手腕也頗為不俗,更加難得的是,劇孟是個忠臣,前世之時,當周亞夫下獄后,劇孟一直不離不棄,這一點尤為可貴。

重生之后,劉德一直在想著用什么辦法將劇孟網羅到自己的名下。

可惜,他只是皇子,不是太子,也不是諸侯,沒有資格開府建牙,征召人才,也是直到便宜老爹松口讓他去內史府,這才終于能有理由光明正大的將劇孟收到門下。

王道拿了印信,有些猶豫,問道:“殿下,私蓄人才,這可是犯忌諱的事情!”

“不會!”劉德笑道:“如今的我,征召一兩人才,沒有人敢議論!”

便宜老爹即叫他去管理長安,怎么可能不給他松點口子,讓他收些幕僚與食客?

否則劉德就算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hold住!

當然,這種事情,偷偷做就好了,也沒必要弄的滿城皆知,因此,劉德又特意囑咐道:“你拿著我的印信,去淑房殿找到皇后的大長秋李公,請他為你出具出關傳文與路引及公文就可,不要驚動其他人!”

作為封建社會,此時自然是有路引來限制人口的自由流動。

除此之外,想要出入關中,還要有‘傳’這種通行令符,否則,函谷關的守兵是不會放人隨意進出的。

路引與傳,這雙重保險的存在,使得漢代的關中與關東隔絕開來,保證了關中的安全。

“諾!”王道點點頭,就欲前往長樂宮。

“等等……”劉德又叫住他,囑咐道:“你開完路引與傳文之后,再回來一次,從我這拿百金去,作為給劇孟的聘錢!”

劉德這是擔心劇孟拒絕應征。

在漢室,拒絕天子征辟的人都大有人在,何況他不過是個皇子而已。

帶上一百金,就會顯得有誠意了。

否則,以劇孟的游俠脾氣,萬一拒絕了,那他臉上也無光。

想了想,劉德又囑咐道:“若是到了雒陽,見了劇孟,萬一劇孟不應征,你就與他說:‘君任俠列國,顯于諸侯而已,怎及位列九卿,光宗耀祖’你就告訴他,若他愿為我驅策,我許他將來一個徹侯之位,是混跡于草莽,最終黃土一杯,還是封候拜將,光宗耀祖,余蔭惠及子孫?”

有了這話,劉德就不怕劇孟能逃出他的手心了。

在這個時代,沒人能拒絕一個能光宗耀祖,蔭及子孫的提議。

當此之世,家族,是社會與國家的核心與基礎。

就算再怎么跋扈,隨意之人,在家族的前途與榮譽面前,也會慎重。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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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7 22:12: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節 晁錯的陷阱

翌日,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劉德就起來了,在兩個侍女的服侍下,穿戴整齊,先是去了長樂宮哭靈,然后,乘車前往晁錯的內史官邸。

漢室的中央官邸衙門大都都緊鄰著未央長樂兩宮。

像是晁錯的內史衙門,就在長樂宮門口,緊鄰著劉邦的高廟。

因此,只出了宮門,大約前行三百米,就看到了內史衙門的牌匾與大門。

劉德在內史衙門門前剛下馬車,內史衙門的中門大開,一個身穿墨黑色朝服,佩著青綬的官員領著十數名屬官走出來,見了劉德,拜道:“臣晁錯并內史各官恭迎殿下!”

劉德臉上堆出熱情的笑容,上前扶起晁錯,道:“錯公快快請起,小子何其德薄,實在不敢當錯公大禮……諸公也請起來吧……”

一邊說,劉德一邊打量著晁錯。國字臉,濃眉大眼,一臉嚴肅,即使是被劉德扶起來,臉上也沒看到笑容。

前世,劉德從未與晁錯的命運有過任何交集,只是聽說過有關晁錯的各種傳言。

此時見到真人,劉德就想起了那些傳言。

毫無疑問,晁錯是個忠臣,同時還是個能力與手段都相當不錯的忠臣。

但是,這世界上那里有什么十全十美的完人。

在忠臣的另一面,倒映出的是一個氣量狹小,睚眥必報的晁錯。

傳言,晁錯性格耿直,剛毅不阿,對他看不順眼的人,連話都懶得搭理。

一個很明顯的例子,就是晁錯與袁盎長達十五年的恩怨。

沒有人知道這兩位當時的青年才俊是如何起的齷齪,反正,有晁錯的地方,必然看不到袁盎,反之袁盎出現的地方,晁錯必然避走,兩人若是迫不得已,出現在了同一個地方,那么,你會發現,兩個人都變成了啞巴。

很明顯的,看著晁錯的表情與態度,劉德就知道,他看自己不怎么順眼。

只是想想也是。

劉德那篇推恩策一上,丞相申屠嘉就跳了出來大唱贊歌,就連本來被晁錯借著機會,一棍子敲了個半死,已經被削去一切官職,貶為庶民的袁盎也跟著跳了起來,隱隱還有些要咸魚翻身的味道。

這要換了劉德是晁錯,也看劉德不順眼。

想想看,辛辛苦苦花了十五年時間,好不容易逮著機會把死敵給按下去,正要踩他個永不翻身時,從犄角疙瘩里冒出一個皇子給了死敵翻身的機會,這不管是誰,心里都不會好過。

這還不止,劉德那篇推恩策上的內容與晁錯主導的削藩策的基本原則也是南轅北轍。

劉德的推恩策,核心思想是親親相隱,大家都是一家人,應該團結友愛,利益均沾。

而晁錯的削藩策,開明宗義的就說‘高皇帝不用同姓為親’。

這要都能看順眼了,那晁錯也就不是晁錯了。

劉德估計要不是便宜老爹下了命令,估計著,他連著內史衙門的大門都進不去。

現在晁錯能耐著性子出來親迎,這已經是給了劉德天大的面子了。

估摸著下面劉德想讓晁錯幫著做點什么事情的話,那十之會是一推二六五——不要以為法家就沒有官僚了,法家官僚起來比誰都可怕,甚至很可能最官僚的就是法家的官員了!

“這差事還真不輕松!”走進內室衙門,劉德在心中感慨一聲,很顯然,晁錯跟他的內史衙門及其整個內史官僚體系,是劉德碰到的第一個難題,要是劉德只是一個剛剛穿越來的穿越者或者只是一個土生土長的皇子,面對這種局面,還真要一籌莫展。

好在有了前世十幾年的經歷,面對這種困境,劉德心里已經隱隱有所打算了。

進了官邸大廳,晁錯道:“殿下請上座!”

然后就要命人將劉德請上上首主坐。

劉德搖搖頭拒絕道:“錯公請上座,小子不過是奉著父皇命,來錯公門下學習歷練的,旁聽即可……”他又對諸多屬官拱手道:“諸公也不必顧及小子,諸公議事,小子只聽不說……若有差遣,盡管吩咐就是……”

劉德當然知道晁錯方才的舉動是個陷阱。

不要以為剛正無私的人就不會玩陰謀使手段,進了政治這個大染缸的,有幾個不變黑的?

前世晁錯怎么死的,劉德可記得一清二楚。

簡單的來說,袁盎唆使便宜老爹殺晁錯,只是反擊的手段罷了。

因為在之前晁錯就已經上書要殺袁盎了。

晁錯欲誅袁盎,理由是什么呢?——‘盎為吳相,專為蔽匿,言不反,今果反,請治袁盎宜知計謀’。意思就是說,袁盎當過吳相,肯定向著吳國,口口聲聲說吳國不會反,現在反了吧,袁盎肯定是個大壞蛋,一定知道吳楚謀反的事情。

所以說,政治家潑起臟水來,節操下限的什么,根本就不存在了。

當然,袁盎也不是什么善良純潔的小白兔。

打擊政敵,以言辭殺人,他最是拿手。

當年,先帝寵愛宦官趙同,甚至到了同乘一車,出入不離的地步。

而趙同跟袁盎有私仇,因此袁盎深以為患,于是逮著一個機會,趁著先帝與趙同同乘一車出巡時,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跑到先帝車前跪下道:“臣聞天子所與共六尺輿者,皆天下英豪,今漢雖乏人,陛下獨奈何與刀鋸余人載?”輕輕的一句話,就將趙同打落云端,從此再不得寵幸,之所以能有如此效果,是因為袁盎太了解先帝愛惜臉皮的性格了,只是可憐那趙同卻連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晁錯后來死在袁盎手里,確實不冤……

只是想著這些,劉德就知道要多留了個心眼,對著晁錯這種浸淫政壇十幾年的老狐貍,謹慎一些總不是壞事,否則,掉進坑里,爬不出來那就怨不得晁錯心狠手辣了。

就像剛才,若是不留心,真以為晁錯好對付,大搖大擺的坐上正位,發號施令起來,那說不得晚上晁錯就要玩一出‘夜未央密見天子以奏皇子劉德跋扈’的故事了。

到那時候,便宜老爹到底是向著老師兼心腹大臣還是兒子,那可說不準了。

晁錯見劉德不上當,暗道一聲可惜,當然,臉上還是不動聲色,對著劉德拱拱手道:“如此老臣就不多禮了!”然后大搖大擺的走到上首,徑直坐了下去,有種故意給劉德臉色看的意思。

劉德呵呵一笑,這種激將法或許對他的兄長劉榮有效,但他怎么可能上當?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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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節 燙手的山芋

劉德笑嘻嘻的,好像完全不在意晁錯的態度一般,徑自找了個左側靠上的位置,毫不客氣的跪坐下來,然后還笑呵呵的跟著左右的官吏打著招呼。

晁錯看在眼里,心中不禁對劉德的評價上了一個檔次。

不跳進他設置好的陷阱里,說明劉德要嘛是個謹小慎微之人,要嘛就是有備而來。

不吃他的激將法,這說明劉德的心智與思想都已成熟,不是那種易動易怒的眼睛長在頭頂的勛貴子弟。

不過不要緊。

方才的兩個坑,都不過他隨手挖的,能坑到劉德固然可喜,坑不到也沒損失。

待得諸屬官與劉德都坐下來后,晁錯坐在主官之位上,對劉德拱手道:“陛下命臣輔佐殿下,整治長安,老臣老朽,昨夜苦思一夜,也未想出什么對策……殿下英明,想必以有對策,老臣不才,敢請殿下教之!”話雖然說的客氣,但語氣卻沒什么尊重的意味,不是傻子都聽得出這其中虛應故事的味道。

劉德依然不動聲色的拱手回禮道:“小子德薄,何以敢教錯公?公國之棟梁,父皇常在小子面前贊許公之大才,因而才求得父皇同意,來公門下學習、歷練……小子一切唯公馬首是瞻!”

“那老臣就放肆了!”晁錯肆無忌憚的道:“京畿事物,一切都有成例所在,各司曹守職,老臣上任以來,也不過是蕭規曹隨,垂拱而已……”

劉德知道戲肉要來了,于是豎著耳朵,擺出一副謙虛的模樣,正襟而坐,聽著晁錯接下來的話。

只聽晁錯長嘆道:“一時之間,還真找不出什么能給殿下練手的地方,唯有一地,屬官空缺已久,殿下若不嫌棄,不妨代老臣管之!”

晁錯昨天晚上接了天子命令回家之后就氣了半夜。

本來內史衙門好端端的是他一個人的一言堂,所有政策法令制度與判決都由他說了算。

這天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硬生生的塞了個皇子進來。

打著的名號是輔佐和學習。

而且這個皇子還是看上去無論政治立場還是政治傾向,都跟他晁錯不同的劉德。

若有可能,晁錯真想把劉德當個吉祥物給晾在一邊貢起來,讓劉德偶爾出來賣賣萌就好了。

但晁錯怎么敢真的將一個受了天子詔的皇子晾在一邊?

那樣就算是劉德不去告狀,讓丞相申屠嘉、中尉周亞夫這等傳統守舊滿腦子上下尊卑的大臣知道了,那還不鬧翻天?

因此,還真的只能將原本屬于他的權柄分出去一些給劉德。

只是這個權柄怎么分是有學問的。

若是一個他晁錯看的順眼的皇子過來,那不用想,必定把武庫跟灞橋這等即舒服又安逸還容易混政績的地方交出去,還會一天十二時辰不時提點,給將來留些香火情。

既然是劉德這個他看不順眼的皇子,那就肯定要找一個滿滿的全是坑,掉進去就爬不上來的地方了。

想來想去,一個早已被晁錯遺忘的地方被他從內史府的故紙堆里想起來了。

因此,晁錯生怕劉德拒絕,甚至都不等劉德答話就徑自道:“長安城九市令丞,其缺有四,以前老臣迫不得已,親為管理,殿下即來,不妨代老臣暫且管之!”

說著,就有皂吏將四塊印著長安某市令的印信呈給了劉德,顯然是不容他拒絕了。

劉德嘻嘻一笑,將那四令收下,拱手道:“長者令,怎敢辭?小子只恐年少德薄,不經世事,還望錯公多加提點!”

長安九市,劉德是聞名已久了。漢室所謂的市,指的就是商業區。作為一個封建王朝,漢代的重農抑商思想較之后世唐宋明清并無太多差別,所以,從劉邦開始,商人的戶籍就與其他的人的分開別列,稱之為市籍,沒有市籍的人若是經商,或者有市籍的人沒在指定的市做買賣,那么就要面臨法律的嚴懲,漢律對此給出的懲罰是:罰二金皆作贓。意思就是罰金之外,非法經營所得與商品都要作為贓物沒收。

所以,在長安所有的商人及其手工作坊都是集中在九個政府指定的市之中。

說九市可能很多人不清楚。

但這九市的別名,很多人都知道,那就是東市、西市。

就是木蘭詩中‘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所指的東市與西市,之所以被稱為東市與西市,是因為,這些市都分布在長安城的東北與西北的邊緣之地。

所以,有人就曾說過,長安城的問題在于九市,解決了九市,就能解決長安城的絕大部分問題。

這話是有道理。

因為,作為類似后世古惑仔的游俠們,肯定不是什么超人,也要吃飯填肚子,而要吃好吃飽,不管是兩千多年后還是現在,游俠們都得收保護費!

而在長安城中除了那九市之外,生活的要嘛就是權勢滔天的徹侯外戚勛貴大臣,這些人伸伸手指頭就能掐死那些游俠,想收保護費找這些人肯定是找死了。

若真有什么狂妄之徒跑去某個貴族的宅院前叫囂要收保護費,用不著官府,那位貴族自家的家丁和蓄養的狗腿子分分鐘就能教那位游俠做人。

剩下的呢,則是比游俠們還窮,靠著在長安城出賣苦力與血汗的貧民,這些人大都是吃了上頓就不知道下頓在哪里,收保護費找他們,肯定也是沒希望的。

所以,長安九市中生活的商人、手工作坊主,才是游俠們真正的衣食父母,每年長安城里的絕大部分斗毆與廝殺,都是因九市的地盤而起。

而長期在長安城里廝混的紈绔子弟跟勛臣貴族的后代,想要惹是生非,為非作歹,肯定也不會相互殘殺,貧民呢,欺負了也掉價,還沒什么好處,更可能惹上一身腥,還是九市里的商人好欺壓,每年勛臣貴族子弟鬧出來的強買強賣,欺男霸女的事情,絕大部分也發生在九市之中。

只是,道理人人都知道,可真要執行起來,哪里有那么簡單。

一個簡單的例子,劉德在某市中發現一個貴族強買強賣,于是上去制止,然后發現對方竟然是竇家的子嗣……

這要怎么處理?

接過那四塊印信,劉德就知道,這晁錯是想丟個燙手的山芋給他。

潛臺詞大概就是:殿下,您啊,趁早的知難而退吧!

但劉德怎么會退?

怎么難退?

這可是關系著他能不能當儲君!

在太子大位面前,一切的艱難險阻,都不能阻止劉德向上攀爬!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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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節 做個出頭鳥

將那四市的關門印信與令符丟給劉德后,晁錯就隨便找了個借口,把劉德打發了出去。

看樣子是有點眼不見心不亂的味道。

只是除了那四市的印信與令符外,晁錯沒有調撥一個屬官給劉德,更沒有指示任何一個差役協助劉德。

而內史的屬官們見了此情此景,那個還敢跟劉德說話?

想巴結劉德,投資劉德的人肯定有。

奇貨可居的故事可才過去百多年。

只是這現官不如現管。

別說劉德只是個皇子了,就是太子,在九卿之一的內史面前,也跳不起來。

當年劉德的便宜老爹劉啟還是太子時,就被張蒼逼的狼狽不堪,甚至有次,連先帝都被迫脫帽謝罪。

所以,當晁錯擺明車馬,表示出明顯的排斥劉德的傾向后,再有想法的人,也只能把想法藏在腦子里,不敢表露出來。

否則,晁錯會很高興殺雞儆猴,將那個不知死活的家伙吊起來抽上一萬年,就是死了,以晁錯的性格,他也不介意鞭尸。

簡而言之,劉德在這內史衙門被孤立起來的。

他想做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得到內史衙門的任何幫助。

而且,劉德也毫不懷疑,晁錯已經在那四市里給他挖好了陷阱,就等著他傻乎乎的跳進坑里的那一刻了。

“人才啊人才!”坐在馬車上,劉德嘆息了一聲。

無論前世今生,他都缺乏人才,缺乏可以幫助他,協助他處理各種事情,并且給予補充和意見的人才。

雖然派了王道去雒陽征辟劇孟。

但就算征辟到了劇孟,他的手下依然單薄,可謂勢單力薄。

想憑著一個劇孟就打理好那情況無比復雜的四個市,無異于癡人說夢。

若是沒跟粟姬鬧翻,那劉德倒還可以求助他的外家粟氏。

粟氏雖然不成器,也沒什么辦事的人才,但至少能幫他搖旗吶喊,壯壯聲威。

如今劉德唯一能指望的恐怕就是薄皇后的母族了。

只是薄氏外戚,向來人丁單薄,這一代的枳候薄戎奴,聽說統共也就生了三子兩女,未必能給他多大的幫助。

此時就顯出薄氏外戚的弊端了。

薄家聲望固然好,而且家聲也不錯,朝野議論中也能得到不少加分。

可人丁單薄就意味著他們也幫不上什么忙,甚至連搖旗吶喊這種事情都顯得氣勢不足。

“看來我得找機會去拜見一下我的那位長公主姑姑了……”劉德心中想著。

現在也就顧不得什么節操下限了,盡快給自己找些外援,多些幫助才是正道。

而館陶長公主,無疑是個很好的潛在盟友。

跟館陶長公主關系搞好了,就能接近如日中天的竇氏外戚集團。

竇氏外戚可不是薄氏外戚。

當年,竇太后的弟弟竇少君與竇太后相認之后,先帝請了許多當時的名家與大才為竇少君與其兄長授課,教導他們禮儀與規矩,于是竇氏兄弟‘由些退讓君子,不敢以富貴驕人’。

優秀的教育資源,直接導致了竇氏外戚人才輩出。

像是竇嬰,無論手段、能力、才華都是一時之人杰。

前世竇嬰與劉德一同輔佐著劉榮,嘔心瀝血,錯非是劉榮實在不爭氣,而且粟姬那張嘴從來不帶門,否則,劉榮的儲君大位應該是相當穩固的。

除卻竇嬰外,竇彭祖的能力與才干,也是不錯,劉德前世與之有過幾次會面,知道這竇彭祖可能不如竇嬰,但是中上之姿還是有的。

尤其重要的是,某些事情,作為皇子,劉德真不好出面。

但是,要是有個姓竇的或者是姓陳的幫著出面,那就不同了。

只是想要拉攏館陶,那就要下血本。

前世王娡怎么拉攏館陶的?

首先是重金開路,王娡的幾個兄長王信、田蚡、田勝,某段時間甚至天天提著一箱箱的黃金甚至田冊往館陶長公主的府邸跑,前前后后怕是送了三千金以上的財富,這才砸開了館陶長公主的家門。

其次,就是劉彘出馬,用一個金屋藏嬌的諾言,換得館陶真正下定決心。

黃金,劉德沒有多少。

他手里統共就不過六七百金的積蓄,這其中扣掉王道帶走的一百金,剩下的那點錢,在長安真算不上什么,現在一匹上好的良馬,也要個百金左右呢!

所以,想來想去,劉德發現,他唯一的辦法,就是賣身了……

本來,劉德對此還是有些抗拒的。

畢竟堂堂七尺男兒,做出那種吃軟飯的行徑,多少是有些沒節操的。

只是,到了這一步,節操那玩意是什么?

別說陳阿嬌長的還不錯,是個粉嫩嫩的可愛小蘿莉了,就是鳳姐,劉德捏著鼻子也只能上了……

在那之前,劉德覺得,還是先去看看晁錯丟給他的四個市是個什么模樣吧!

于是劉德拿起一塊令符,看了看其上的文字,對趕車的馬夫吩咐道:“去平信市!”

“諾!”車夫點點頭,調轉車頭,朝著東北方向駛去。

當馬車行駛到了武庫的街口時,一隊值班的衛兵走了過來,那車夫亮出皇家的印信,吩咐道:“皇子劉德奉詔出宮,爾等護衛左右不得有誤!”這就是便宜老爹的吩咐了,畢竟,劉德出來做事,肯定要保證他的安全,因此給了他一道調兵虎符,可以調派一隊五十人的衛兵為劉德護翼。

那衛兵中走出一位隊率,接過印信與虎符,查看了一番,再將虎符與自己手里的虎符對照,確認無誤后,那隊率跪地道:“末將奉詔!”

劉德坐在車中沒有出面。

他只是想去巡視一番他將要管理的四市,因此,有著一隊禁軍護衛,雖然招搖了一些,但卻是能給長安所有的貴族大臣發出一個明確的信號:我劉德出來了,我要沖擊太子大位!各位看準了機會趕緊下注,錯過這次抱大腿的機會,以后再想混個潛邸之臣,從龍功臣的資歷,那就晚了!

錯非劉德實在是勢單力孤,孤立無援,他也絕不會出此下策了。

畢竟槍打出頭鳥,蹦跶的太歡了,摔下去會很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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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節 一文錢難道英雄漢


劉德的馬車轟隆隆的碾過長安的大街小巷,五十名北軍衛士緊緊護衛左右,漢家的黑龍旗迎風招展,一路上無數人側目。

隨著離皇家宮廷越來越遠,繁華開始消退,路上開始出現衣衫襤褸,拉著牛車甚至推著獨輪車的各色勞工。

看到這些貧民,劉德就知道,目的地不遠了。

大約又前行了兩里多地,馬車在一個街口停了下來。

“殿下,平信市到了!”車夫提醒劉德道。

劉德起身,走下馬車,抬頭看向前方的建筑。

漢承秦制,不止律法大都都是在秦法的基礎上修訂的,就連城市布局與管理,也跟秦代沒有太大差異。

漢書記載:長安閭里一百六十,居室節比,門巷修直。

這說明,長安城的城市建設是有規劃的,不是盲目的亂修亂造

出現在劉德眼前的,是一個有些冷清的貿易市場,許多店鋪甚至都沒開門,偶爾才能看到有幾個平民打扮的路人從一些店鋪中扛著大大小小的各種編織物出來。

“殿下,這平信市,又稱柳市,在這里的大都都是販賣些柳條編織物以及掃帚一類物事的商家……”車夫倒是知道的挺多的,低著頭給劉德介紹道。

“哦!”劉德點點頭,看了看手中的另外三塊令符,問道:“那你知道直市、槐市、長陵市是做什么的嗎?里面的商家大都是經營些什么門當的?”

“直市是菜場,凡渭水漁民、屠夫,大都都在直市,槐市以典當聞名,長陵市在城外奴婢并不怎么熟悉,聽說并不常開,每月初一十五才開……”車夫恭敬的答道,然后他想了想提醒道:“殿下所問的這四市有兩市在西,只有直市在東,另一市長陵在城外,也并不怎么有名!”

“知道了!”劉德點點頭。

盡管早知道晁錯沒安什么好心,但此時聽了,劉德心里還是不免有些火氣的。

即使劉德只是一個生于深宮,長于婦人之手的皇子。

但多少也是知道一些常識的。

長安九市西六東三,西市看上去數量多,但其實影響力一點都不高,平時人流量也有限。

就連朝廷處決犯人,也是在東市進行,從不去西市,因為西市的人流量太少了。

只是聽完車夫的介紹,劉德就知道,這晁錯是故意惡心他的。

平信市是手工編織業的聚集之地,一看就知道沒什么油水。

長陵市在城外,還是個趕集的地方,初一十五才開張,那要能撈到油水才怪!

槐市就不用說了,自古以來典當業都是讀作典當寫作高利貸,而漢代的高利貸商人一個比一個生猛,劉德就記得前世吳楚之亂開始后,周亞夫率軍平叛,因為軍費不夠,只能找長安的高利貸商人借了高利貸三千金……

連朝廷都敢放貸!

最后還成功的收回了本息!

只此一事,就可以想見那幫高利貸商人的后臺有多硬了!

十之站在后面的都是各地諸侯王與徹侯勛貴。

劉德甚至都不懷疑,只要他敢動一下槐市的那幫高利貸商人,第二天潮水般的攻忤就能淹死他。

至于唯一一個丟過來的主要市場直市。

晁錯也沒安什么好心。

那直市可是菜場,渭河上的漁民跟長安的屠夫的飯碗所在。

操持這兩個行當的人,賺的也差不多是血汗錢,搞不好,在哪里做買賣的都是些苦哈哈。

可以想見,劉德若是把主意打到了直市上,那么,血汗錢被動了的漁民跟屠夫,那是肯定跟劉德沒玩沒了了,而且,從苦哈哈身上就算敲髓吸骨,那也弄不出多少錢來。

不要以為皇子就不需要錢。

也不要以為太子不需要錢!

更加不要以為皇帝不需要錢!

有著前世經歷的劉德自然不會天真的以為他振臂一呼,就有無數人自帶干糧,給他做牛做馬還毫無怨言——那只是天真的想法而已。

既然生活在這個真實的世界。

柴米油鹽醬醋茶,那樣不要錢?

前世劉德做河間王時,每年王宮開支常常是千萬錢以上。

如今在這寸土寸金的長安,想向太子大位發起沖擊,那就更離不開錢了。

不說別的,出來做事,就要招人,招人就要支付俸祿,逢年過節還得給個紅包,下面的人把事情辦好了,更是要打賞。

沒有錢,就算吹的再怎么天花亂墜,也不可能有人跟。

這就是現實!

而錢從哪里來?

劉德的便宜老爹做太子時,太里的開銷,三成是朝廷報銷,七成是自籌。

當年,這長安城里的商鋪、手工作坊、高利貸商人,但凡有點規模的,都會按時上交一定數額的‘禮物’。

晁錯能爬到現在的位置,最大的原因不是因為他跟便宜老爹感情深,而是因為他懂經濟,會理財,當年做太子家令的時候,把全太里里外外的財務整理的干干凈凈,讓便宜老爹不用為了弄錢發愁,又時不時的跳出來上個奏章,刷刷存在感。

但關鍵是,現在劉德還不是太子。

不是太子,就沒那個名分也沒那個底氣跟長安的豪強商人伸手要錢,就算有人送錢上門,那也不敢要的。

因此,劉德想要做事,那他的財源就只能是轄下管理的地盤。

可能便宜老爹那里會給一筆啟動資金,但最多不過百金……

這年月,稍微招個識字的書生,做文書一類的雜務,每年少說也得支付人家兩千錢的俸祿和五六十石粟米,還要給布料,逢年過節發塊肉,這就一年起碼要給他列一萬錢左右的預算。

劉德手底下現在是四個市,就算按照最低配置,每個市招十個文士來負責整理各種文檔,規劃各種計劃,那一年就是四十萬錢的開支。

單單就是這些最基本的文案工作人員的薪水就足夠把劉德可憐的錢袋給掏空。

更別說那些高級知識分子、大牛了。

像劇孟年金沒有百金以上,人家肯定拍拍屁股回家繼續去做收保護費那個有前途的工作去了。

所以,晁錯將這四個市丟給劉德,擺明了就是讓劉德吃癟的。

劉德百分百確定,假如不做些改變的話,這四個市根本不可能給他帶來任何經濟上的收益——晁錯當年做過太子家令,現在又是內史,他肯定對長安城的商業區非常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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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節 官商勾結

強行壓抑著心里的不滿,劉德活動了一下筋骨,對著左右的衛兵吩咐道:“走,我們進去,上旗亭看看!”

說著就徑自上前,衛兵們連忙跟上,護持在左右。

所謂的旗亭,指的是按照漢代律法每個市中必然建造的一個最高建筑。

所謂‘旗亭五重、俯察百遂’。

其地位大概相當于后世的工商行政管理局,是市令、市丞的辦公點,站在旗亭,可以將全市的一切盡收眼底。

劉德領著一大幫衛兵,浩浩蕩蕩的直奔旗亭,這自然立刻就驚動了平信市里的值班官吏。

按照漢律,長安各市令秩六百石,屬于中層官吏。

但此時,這平信市的市令與市丞都出了空缺,因此,執掌大權的反而成了沒有秩不入流的小吏。

沒有上司的監管,朝廷又因為國喪,沒時間委派新官,故而這些天這些小吏可以說個個都是吃的滿肚肥腸,甚至還有余錢去逛花街柳巷了。

此時,他們乍然見到一隊全副武裝的禁軍衛兵,殺氣騰騰的朝他們走來,頓時就嚇得屁滾尿流,幾個膽子小的,甚至一屁股癱在地上,站不起來了。

“這是我們的事情發了嗎?”一個小吏巍顫顫的在心里想著:“完蛋了,這是要把我們抓去廷尉大牢嗎?”

按照漢律貪污受賄是要處以罰款和肉刑的。

但是,太宗孝文皇帝之時發生了一件事情——緹縈救父。

此事之后,太宗孝文皇帝深感肉刑太沒人性了。

于是本著慈悲為懷的心理和仁德圣君的本性,大手一揮,廢止了許多肉刑,其中就包括了給貪污犯所設置的墨刑和鼻刑,改為笞刑和死刑。

這小吏還算懂些律法,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他貪污的數字,死刑夠不著,但笞刑綽綽有余。

這么一想,他頓時就癱在地上流淚不已,想著是不是要自我了結算了。

作為最底層的小吏,誰不知道,笞刑比死刑殘酷一萬倍啊!

這死刑還能熬到秋天,到時候若是大赦天下,那就能出來,即使碰不上,無非就是花點錢贖罪而已。

可這笞刑,卻是要立刻就執行的!

最關鍵的是,笞刑的鞭打次數通常都是五十下起。

遇到行刑的人心情不好或者心情太好,那通常是會被當場打死的……

正在這小吏糾結著是不是要馬上自盡,免得受那皮肉之苦時,耳畔傳來了一個仿佛來自天堂的聲音:“殿下奉詔巡視,爾等還不快快出來迎接?”

一聽此話,小吏原本懸著的心,終于放回肚子里。

一個個連忙深吸一口氣,乖乖的走出旗亭,跪倒門口:“小人等恭迎殿下……”

“都起來吧……”劉德掃視了一圈這十來個小吏,問道:“誰在這里做的時間最長?”

“回殿下,應該是小人……”一個小吏站起來低頭答話:“小人家父生前就是這柳市的市卒,小人十八歲子承父業,已在這柳市做了二十三年了……”

“你叫什么名字?”劉德問道。

“小人賤名成永,不敢入殿下耳!”那小吏道。

“成永是吧,你帶我上樓看看……”劉德說完轉身對衛兵們道:“你們就在這門口等著就行了,記得,切勿擾民!”

“諾!”

成永領著劉德,登上旗亭的樓頂,劉德倚在窗前,遠眺整個平信市。

為了防止工商業坐大,漢制,每市長不得超過二百六十六步。

所以,平信市的面積并不大。

看上去也就占地兩三里的模樣,而且許多的作坊都是擠在一起。

除此之外,劉德還發現,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這柳市的北側竟然就是渭水河,岸邊還有一個碼頭,碼頭邊停著幾艘小船,一些工人正在從船上搬運著從上游運來的柳枝等原材料。

各個大小作坊之中更是正在熱火朝天的開工。

煮著柳條的大鍋里冒出來的蒸汽,幾乎都遮住了某一片區域的天空。

“這柳市我看店鋪里的生意也不怎么樣,怎么這些作坊還在工作?”劉德見了不免問道。

“殿下有所不知,柳市中作坊生產的東西,大部分是不會在柳市售賣的,他們通常會運去東邊的大市!”成永努努嘴,朝著東面道。

劉德向東一看,好家伙,柳市跟東邊市場的直線距離真是好近,中間就隔了一條渭河而已。

霍霍,這不就是兩千多年后常見的產銷一天龍嗎?

這么看來的話,這柳市多少是能弄些錢的。

于是劉德問道:“柳市每年租稅幾何?”

漢室不是明朝。

在漢代做生意自然是要交稅的,為了避免商人們交稅之后尾巴翹起來,還想要政治權利,像農民一樣得到朝廷的平等對待,所以,法律的制定者玩了個文字游戲,漢律將包括營業稅在內的所有工商業稅收統一定為租稅。

“大概十萬余錢……”成永回憶了一下,報出了一個數字。

劉德聽了嗤之以鼻,這騙鬼呢!

看這柳市內的繁忙情況,每年銷售額少說也是數以千萬錢甚至上億錢,最后國家才得十萬余錢的稅收,連給市里發薪水都估計不夠。

不過有些事情不能說破。

跟后世的大天朝一樣,漢室官商勾結甚至官商一體的情況非常普遍,有些時候甚至各地的諸侯王都會赤膊上陣。

打個比方,現在東邊的吳楚哪里來的底氣敢跟朝廷掰手腕?

靠的還不就是吳王劉濞把整個吳楚齊越的食鹽跟鑄錢買賣壟斷了?

前世的時候劉德的弟弟趙王劉彭祖也干過強行插手商業,壟斷一些行業的事情。

地方諸侯如此,中央朝廷大臣也好不到哪里去。

劉德就記得,他曾看過的史書上記載過后來的廷尉張湯利用職權之便,將朝廷的改革消息與政策變動的信息透露給他的商人朋友們,撈取好大一筆,漢書里就說‘使賈人輒先聞之,益居其貨’然后‘居物致富,與湯分之’。

是不是有種大天朝的即視感?

張湯的兒子張安世也不是什么好鳥。

根據文獻記載:安世尊為公侯,食邑萬戶……家童七百,皆有手技做事,內治產業,累積纖微,是以能殖其貨,富于大將軍光。

所以說在中國,管他什么朝代,不懂官商勾結的做不大也做不起來。

不客氣的說,沒有官方靠山,富起來也不過是只任人宰割的大肥羊啊!

所以,劉德想都不用想,這數以千萬計的產業里肯定有很大一部分最后落在了勛貴大臣們的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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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節 定策

就跟我大天朝一樣,幾乎人人都知道X監會是個什么貨色,基本上很多人都聽說過‘敵在X宣部’。

但誰敢站出來?

同樣的道理,像這種勛貴大臣把商業利益揣進自己兜里的事情,其實基本上朝廷內外都是心知肚明的。

但沒有那個笨蛋會蠢到去捅破這層窗戶紙。

早在前世劉德就知道了,很多在史書上偉光正的大人物,其實私底下,一堆的黑材料。

目前的朝堂上上下下,真正的兩袖清風,不貪不拿的,恐怕也就只有丞相申屠嘉跟中大夫竇嬰了。

申屠嘉那是愛惜羽毛,活到他那把年紀了,珍惜的是身后名。

至于竇嬰,背靠竇家,根本不需要貪,單單是逢年過節天子與太后給的賞賜就足夠他花了。

將平信市的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后,劉德知道差不多該回去了。

這些事情他得回家好好想一想。

刮地皮,那是肯定要刮的。

不刮地皮,哪來的錢辦事?

只是這刮地皮也是講究策略的,像王安石變法那樣愣頭青一樣的從既得利益集團嘴里搶食吃,那肯定是要被逆推的。

懷著這樣的想法,劉德下樓,對一直跟在他身邊的成永道:“爾等務必盡心盡職,將這柳市的治安與秩序維持好!”

“諾!”一干小吏忙不迭的點頭,對他們來說,只要不把他們抓去廷尉府,就一切好說,況且若能拍得這位駕臨柳市的皇子殿下的馬屁,那么,就算那事情發了,有了靠山,他們也就不怕了。

劉德說完就坐上馬車,看完柳市,直市跟槐市暫時也不需要去看了。

一個小小的柳市的局面都頗為復雜,更別說魚龍混雜的直市與水深的能要人命的槐市了。

而今之計,是得好好想一個能讓那些既得利益集團心甘情愿的吐出一些利益給他花銷花銷的辦法了。

回到宮中后,劉德匆匆填了一下肚子,然后就躺在自己的塌上思考了起來。

毫無疑問的隨著政局的穩定,這幾十年來,既得利益集團已經將長安城的大小利益都給瓜分掉了。

他現在沒名沒分,除了晁錯丟過來的四個印信外,他已不可能再得到其他幫助了。

至于向便宜老爹求援,請來一面天子節……

嗯,要是能有一面天子節,那長安城里的大小貴族,肯定是都得低頭。

可問題是便宜老爹憑什么幫他?

漢家向來都有放養傳統。

自己要做的事情,就得自己擔起來。

連一幫商人都搞不定,便宜老爹又怎么會讓他當太子?

連區區四個市的利益集團都搞不定,便宜老爹又怎么相信他能當太子?

所以,天子的虎皮是不要想了。

倒是館陶長公主的虎皮可以考慮借過來披在身上,好歹也能嚇唬人……

只是倘若這樣做了的話,那么無疑劉德就要欠館陶長公主很大的一個人情了。

欠人人情,總是要還的。

劉德可不想以后做了太子,卻被館陶使喚來使喚去,跟前世的劉彘一樣,即窩囊又丟人!

“還有什么辦法呢?”劉德思索著,忽然他靈光一現:“我怎么忘了這個!”

“紙!”

前世劉德在河間國的造紙工業是在一大幫原來的泥瓦匠跟竹篾匠以及幾個墨家弟子的幫忙下建立起來的。

而柳市有著充分的工業基礎和熟練工匠。

而紙有多賺錢,劉德在前世就已經知道了。

前世他的河間國本來并不富裕,每年的開支都省著花。

可當紙被發明并成為了河間王宮的主業之后,河間國一躍成為天下有數的富國。

一千張紙就能賣一金,而成本除了工人的薪水外幾乎沒有,真正可謂是一本萬利的行當。

而且紙還能為劉德刷足名望。

前世劉德的紙張問世后,立刻就在各個階層的文人中引起了轟動,許多人都稱贊他做了一件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事情。

可惜成也紙敗也紙。

當劉徹注意到他這個哥哥時,一切都開始變壞了……

想著前世的事情,劉德就站起身來,走到殿外,眺望著王娡姐妹所住的宮殿方向。

“劉彘、王娡,今生,我必不會再被你們羞辱!”劉德將拳頭握的緊緊的。

而此時,王娡也是心煩意亂。

“天子竟然許了劉德出宮,還要執掌長安?”王娡聽著自己兄長田勝帶來的這個消息,原本端莊的俏臉上滿是寒霜。

這意味著什么王娡再清楚不過了。

漢家傳統,太子才可以在長安開府建牙,廣收人才。

如今劉德雖不是太子,但有了天子的許可,卻也可以獨自招徠人才,形同準太子了。

這對王娡來說簡直是個噩夢!

當初,她踹掉丈夫金王孫,冒險入宮為的是什么?

還不是當年有位算命先生說她貴不可言?

“我要做皇后……”這個念頭在她入宮后就不斷的盤亙在她的心里,為了這個目的,她可以說無所不用其極,可惜,前幾胎懷的生下來后都是女兒,去年好不容易才為天子誕下皇子劉彘,她還想著等著劉彘再大一些就要為太子之位做準備了。

可她的計劃還沒開始,那邊居然就冒出一個看樣子已經走在太子位前面的劉德。

這怎么行!?

“好在內史晁錯不是很喜歡劉德,我聽說若非是天子之命,晁錯根本都不想搭理劉德,甚至只給了劉德四個雞肋市……”坐在王娡對面的是一個長相有些猥瑣難看的男子,很難想象這個外貌不美甚至有些丑陋的男人竟是宮廷里出了名的美人王娡姐妹同母異父的兄弟,其實田勝長相還算正常,另一位田家兄弟田蚡的長相就只能說有些奇特了……

不過這兩兄弟的心智都很高,而且小動作小聰明也很多,因此深得王娡姐妹的倚重,甚至信賴。

“我已經打聽清楚了,那四個市中柳市是桃候跟開封候的買賣,桃候劉舍我見過幾面,典型的守財奴……槐市我不說,阿姐也知那里面的水有多深,直市的話我還不清楚,只是想必晁錯也不可能那么好心給劉德一個好地方,至于長陵,在城外,就是個窮地方,也撈不到錢!”田勝分析道:“沒有錢,劉德就做不成事情!”

“你再去偷偷想個辦法,見一次田蚡,讓他給做些參謀,出點主意!”王娡依然不敢大意,吩咐道:“這劉德最近變化很大,千萬不可馬虎!”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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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27 22:17:2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節 竇嬰

第二天一早劉德就起來了,先是去了長樂宮例行公事哭靈,今天大概是最后一次哭靈了。

太皇太后出殯的日子已經定了,就是明日。

按照薄太后遺愿,她將被葬進早就選好的南陵,與高皇帝呂后合葬的長陵遙相對望,又靠近太宗孝文皇帝長眠的霸陵。

剛出了靈堂,劉德就聽到宦官們私底下竊竊私語的議論著:

“聽說了嗎?今天早朝又打起來了!”

“中大夫竇嬰據說被內史晁錯一拳打在了腦門上,鮮血直流呢……”

見到劉德,這些私下嚼舌頭根子的宦官們這才四散而去。

劉德也不在意,只是聳聳肩。

漢室的朝臣向來以特別能戰斗出名,不管文武,爭論起來,火氣一上頭,在天子面前上演全武行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了。

只是晁錯居然能打敗竇嬰……

這就不得不讓劉德對晁錯刮目相看了。

竇嬰可是一身本領的強人!

做過將軍,帶過兵的,論戰斗力,滿朝上下也不見得有幾人能單挑過他。

可沒成想,卻敗在了幾乎沒帶過兵的文臣晁錯手里。

不過呢……

從這件事上也能看出晁錯究竟是有多么能作死了。

劉德記得他在前世之時就聽說過,好像袁盎最后能致晁錯于死地,竇嬰是出了大力的,沒有竇嬰的引薦,袁盎怎么能見到天子?

而且劉德記得袁盎不過是出了個頭,說出了殺晁錯的理由。

后面跟著補刀的不知道多少。

像是什么桃候劉舍、開封候陶青……

這舉朝上下,不知道晁錯究竟還有誰沒得罪過……

反正在前世時,晁錯死后,朝堂上下竟無人為他喊冤、鳴不平,最后還要靠著一個從前線歸來的將軍來為他說話。

劉德向前走了幾步就見到了宦官們議論的早朝斗毆主角——竇嬰。

此時的竇嬰跟前世相比并無太大變化,身高少說也有一米七五以上,身材魁梧,儀表堂堂,下巴留著整齊的髯須,確實是個難得的美男子。

只是……

他額頭上貼著的一塊紗布和發跡間暗紅色的血跡讓他顯得有些狼狽。

“臣嬰拜見殿下!”見了劉德竇嬰微微倚身行禮,跟后世電視上演的腦殘電視劇不同,漢代的大臣別說是見了劉德這樣一個皇子了,便是見了天子,也不會動不動就下跪。

通常,見面的禮儀是比較平等的。

所謂臣拜君,君亦拜臣。

所以劉德自然也回了竇嬰一禮,屈身問道:“中大夫可還好?”

竇嬰摸摸額頭,苦笑一聲道:“還好啦……”

此事讓他頗為丟臉,他堂堂一個軍旅出身做過將軍的大臣,居然被一個文官KO了,這面子上怎么都是掛不住的。

劉德對竇嬰還是比較了解的,畢竟前世共事過兩年。

知道竇嬰修養還不錯,不會輕易惱怒,因此好奇的問道:“中大夫何以如此?”

“晁內史堅持要任命嚴述為雒陽令,臣覺得嚴述為人輕佻,不足以為一郡主官,更不足以成為東都主官,故而……”竇嬰摸著額頭道。

“哦……”劉德點點頭。

漢室在開國之初,其實是有兩個國都的。

一個就是長安,另外一個是雒陽。

后來考慮來考慮去,覺得還是關中靠譜,有天險可守,有沃土可依,說句不好的話,就算天下大亂,天子把四關一關,管你外面鬧的天翻地覆,起碼關中還是可以保持平安。

不像雒陽,處于四戰之地,一旦有事,甚至可能連準備都沒做好,敵人就已經兵臨城下了。

雖然最后雒陽沒有成為國都,但在漢室政治地位還是比較高的。

像是歷史上劉秀再建漢室后就定都雒陽,但長安也并未拋棄,稱為西都。

因此,在政治版圖上,雒陽令雖然比不上九卿的地位,但作為陪都雒陽令秩比兩千石,論分量是比一些地方郡守高的。

所以,也就難怪晁錯在他提議的人選被竇嬰杯葛后怒而出手了。

只是竇嬰覺得更委屈。

晁錯權勢滔天,正得圣寵,這竇嬰自然知道。

可他是中大夫!

依照祖制審查官員是他的本職。

晁錯再牛逼,也不能一言不合就打人吧?

因此竇嬰對劉德吐苦水道:“臣覺得晁內史的品性太暴躁了些,實在不像九卿!”

劉德笑了笑,這竇嬰別的都好,就是太理性主義了。

前世劉德跟他共事兩年,早已清楚他的這個毛病。

只是前世的時候,竇嬰已經成熟了許多了,也能抑制心里的沖動。

只不過現在嘛……

他大概跟愣頭青沒什么區別。

像是再過一段時間,歷史上的那次著名的家宴上,竇太后提出讓劉武做儲君,連天子都沒出聲,就竇嬰跳了出來。

竇嬰的那個舉動不止讓他得罪了劉武,更惡了竇太后,劉德在前世時就聽說,竇太后氣的都不認他這個侄子了!

也是吃了那次教訓,后來的竇嬰才開始成熟起來

劉德還是很欣賞竇嬰的。

這種渾身理想主義色彩的官員在漢室太少見了,特別是竇嬰還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外戚,以他的身份地位和背景,就算天天在長安欺男霸女,也沒幾個人敢說他。

可他卻偏偏出來做事,而且做的都還不錯。

只這一點,就讓劉德對竇嬰生出好感。

因此劉德有意的走上前,套近乎道:“中大夫也無需氣惱了,勝敗乃兵家常事,下次找機會打回來就好了!”

“嗯,臣也是這么想的……”竇嬰點點頭。

這沒什么好避諱的,朝堂上打架斗毆乃是常態,就連天子都見怪不怪,只要不是鬧的太過離譜也就聽之任之了。

“中大夫可是要出宮?”劉德問道。因為這條路的終點是未央南司馬門,所謂司馬門,指的是皇宮外側的一道大門,想要出入宮禁,那是唯一的出口,走其他地方,都是違禁的。

“嗯!”竇嬰捂著額頭道:“正要回家養傷……”

“我也正要出宮……不如你我同車而行?”劉德趁機提議,竇嬰可是他眼饞了很久的人才,若能博得對方好感,甚至能讓他投靠過來,最起碼的一點,劉德也能平白得一個免費的高級人才。

嗯……

前世劉榮的太里,只有兩個自帶干糧不要薪水的人。

一個是劉德,還有一個是竇嬰。

劉德是想投資,換一個穩定的安逸未來。

而竇嬰則是根本不差錢!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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