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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迷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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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要離刺荊軻】 我要做皇帝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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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 20:55: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四百四十節 龍城大會(2)

出狼猛塞一路北行,路上,司馬遷一行人不時遇到了漢軍的巡邏騎兵以及一些歸順漢室的胡人部族騎兵在巡邏。

當然,也不時會遇到一些在長城周邊放牧的部落。

這些部落,基本上都有著一面漢室的黑龍旗。

當然,也有些沒有。

奇特的是擁有黑龍旗的部族,哪怕只有幾十人,百余人,卻也敢驅趕和責罵那些有著數百上千人,但卻沒有黑龍旗的部族。

甚至,這些家伙還特別得意。

某次,司馬遷甚至親眼看到,有大約十余個胡人,策馬趕著數百人的胡人向北方驅離。

被驅離的部族,完全不敢反抗,只能乖乖的讓出一大片的肥美牧場,族人們流著眼淚,向著北方遷徙。

這很怪異。

以司馬遷所知,無數歲月以來,夷狄胡人,都是強者為尊。

弱者活該去死!

但如今,局面卻反轉了。

一個不過數十、數百人的小部落,卻也敢于騎在千余人甚至兩三千人的大部落腦袋上耀武揚威。

這讓司馬遷等人好奇不已。

可惜,他們之中,沒有人會說匈奴語。

護送他們的漢軍士兵,對于他們的問題,似乎也不怎么愿意回答,只是推脫說:“此乃王化也!”

再問其他,就沒有人愿意回答了。

甚至,司馬遷有時候懷疑,錯非他們這一行,拿的是正宗的官方通行文書,還有著少府、丞相府的批準,恐怕,就自己等人那么問,估計少不得要去軍法司那邊走一趟了。

就這樣,懷揣著疑問和不解,在這茫茫草原上跋涉三天后,司馬遷見到了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湖泊。

湖泊碧波蕩漾,水草漣漪,有鴻鵠于飛,有大雁往來,更有著數不清的人影綽綽。

帶隊護送他們的漢軍騎兵司馬遠望該地,笑著道:“諸君,南池到了!”

司馬遷聞言,大驚:“可是衛將軍千里奔襲之南池?”

馬邑之戰中,細柳營都尉衛馳奉命,率領細柳營全軍一萬兩千輕騎出狼猛塞,繞到了匈奴入侵主力的屁股后面,端掉了匈奴人的糧草輜重重地南池。

由此,給戰役的勝利打下了堅實基礎。

失去了外援,更與單于庭斷絕了聯絡通道的匈奴尹稚斜所部,最終在武周塞之內全軍覆沒。

而衛馳更在那一戰,繳獲匈奴牲畜以百萬計。

這一戰果,至今依然讓廣大關中百姓受益無窮。

少府和內史衙門每年的假畜政策之中假民之牛馬,基本都是那一戰的戰利品以及蕃息的牲畜。

因而,南池之戰,讓關中人歌頌不已。

有關南池之戰的蚩尤戲,甚至是馬邑之戰的一倍!

司馬遷更是感慨萬千,在十年前,南池還是匈奴幕南地區的核心,是其右賢王的駐謁之所,不知道多少次匈奴騎兵南侵的決定就是在這里做出來的。

如今,此地依舊,但匈奴騎兵的蹤影,卻早已經消失的干干凈凈了。

那司馬也是驕傲不已,說道:“正是衛將軍當年奔襲之南池!當年,我還曾為向導,隨將軍出戰呢!”

“去歲之后,匈奴王庭北遁,這南池就成為了我漢家疆土,安北都護府已經決定在此建城了……”

司馬遷等人觀看了一下南池附近的地理,也都點頭贊道:“確實,此地背湖而依,有湖水之灌溉,可以耕作,也可以建城!只是無險可守,頗為可惜……”

那司馬聞言,卻只是笑了笑,沒有接他們的話,大約是覺得,這群長安來的貴公子腦子有問題,所以懶得與他們多說,只是介紹道:“諸君,如今此地,是東胡部的生息之所,我等今夜可在此部之中休息……”

司馬遷聞言,問道:“可是燕王盧綰之后的那個東胡部族?”

那司馬笑著點點頭。

司馬遷等人聽了卻都是震撼不已,有種見證了歷史的奇特感覺。

當初,燕王盧綰背叛高帝,逃遁出塞,為匈奴冒頓單于封為東胡王。

此后數十年,東胡王家族一直生活在草原上,給匈奴人當臣子。

雖然如今,坊間有傳言說,人家身在匈奴心在漢,給漢室做了不少事情,甚至還曾經放回了許多被匈奴扣押和擄走的漢人。

所以,當初,東胡部族為匈奴所破,云中郡郡守魏尚奉命與匈奴交涉,拿著絲綢和鐵器以及鐵鍋換回了幸存的東胡部族成員。

但從那以后,盧氏和東胡部的去向就成為了一個謎團。

有人,盧家的子孫,被天子安置去了安東,也有人說,盧氏全族都死在了匈奴屠刀之下,只有數百殘部,為魏尚所救。

卻不想,如今在南池能夠見到這個早就據說‘消失’的部族。

司馬遷更是心動不已。

燕王盧綰以及他的部將,當年叛漢亡走匈奴,有多個版本。

而他們這些人在匈奴生活數十年,從未有人知道,他們在草原上是怎么度過的?更無人知曉他們經歷過怎樣的事情?有著怎樣不為人知的心路歷程?

而這正是他所想要探究的事情。

于是,一行人在漢騎的帶領下,朝著南池前進。

到了南池,他們就看到了在湖泊的一側,有著一個轅門,轅門上一面黑龍旗高高飄揚,轅門兩側有著荊條圍起來的圍墻。

墻上有巡邏的士卒在警戒。

圍墻四角,更立著烽燧臺,可以隨時點燃狼煙。

看得出來,漢軍確實打算在此建立起一個城市作為漢軍前出幕南的基地。

從轅門走進去,經過一番檢查,司馬遷一行進入了這個塞上的小城鎮中。

說是小城鎮,其實就像一個鄉間的簡易集市。

整個地方不大,大約也就四五百步長,其中有著穹廬,也有著中國式的簡單木樓。

有許多商隊,都在此處休憩。

在一側的湖邊,甚至還有著密密麻麻,數百輛重載馬車在停在畜欄內,不時有著胡人,提著木桶和草料,給這些牲畜喂水。

集市之中,更是熱鬧非凡,讓司馬遷等人大開眼界。

許許多多,不同膚色,不同服飾,甚至不同語言的夷狄,在集市內外竄動。

遇到生人,他們就貼了過來,用著半生不熟的漢語推銷了起來。

司馬遷等人自然也不例外,一進來,立刻就有人纏了過來。

“中國貴人,中國貴人,可要橐他?”一個粗矮的夷狄男子甕聲甕氣的說著:“我的橐他,又高又壯,比馬、牛的運力都要強,一天走一百里,不喘氣!一匹橐他就賣一萬錢!”

橐他?

司馬遷見過,那是一種塞外獨有的牲畜,個頭大,力氣也大,無論是運輸還是耕地,都是一把好手。

少府就曾經用橐他來耕地,效果非常好。

橐他的力氣比牛大,比馬更溫順。

唯一的問題是,這種畜生,中國不產。

漢室也就是在戰爭中繳獲了大約數萬匹,而這些橐他在進入長城內后,因為管理、飼養等問題病死了一批。

所以存量不多,鮮為人知。

一萬錢一匹橐他?司馬遷不知道是貴了還是便宜了。

但他知道,既然這男子找他們推銷,必定有問題。

所以,也就沒有理會他,而此時,負責保護司馬遷等人的漢軍士兵也列著隊,齊步走入這個集市。

他們的到來,也讓那男子不得不停止糾纏,跑到一個角落里,似乎頗為畏懼漢軍。

這讓司馬遷等人嘖嘖稱奇,紛紛議論開來。

倒是漢軍的士兵們,一進這集市,都是昂著頭,鼻孔向天的。

兩側的夷狄和胡人,卻偏生都是一副羨慕嫉妒恨的模樣,眼巴巴的望著他們,眼中滿滿的都是向往。

司馬遷看了,在心里想道:“當初,秦始皇東巡,高帝見始皇帝車駕,嘆道:大丈夫當如是哉之景,恐怕也是如此吧!”

在心中,對如今塞外的格局以及諸胡對漢室的看法,就更加好奇起來。

這時候,一個文士模樣打扮的男子,來到司馬遷一行人面前,稽首拜道:“諸公……我家主上,長安侯諱安有請……”

“長安侯?”眾人都是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還是司馬遷反應了過來,問道:“可是故燕王后?”

當初,盧綰封王前,就是被封為長安侯。

但問題是,如今盧氏,哪里還有臉和資格自稱長安侯?

要知道,那可是食邑一萬戶的頂級列侯!

舉漢室上下,現在食邑一萬戶的列侯,也是屈指可數!

哪怕是屢立戰功,尚先帝臨邑公主的細柳營將軍衛馳,也不過食邑五千余戶而已。

這盧氏何德何能,竟可以繼續自稱長安侯?

怕是得個封君之位,都有問題!

那文士見狀,卻只是笑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司馬遷等人相互看了看,便跟上此人的腳步,穿過喧嘩的集市,進入一處宅院之中。

這個宅院,頗為奇特,既有著塞外胡人的穹廬之風,也有著中國士大夫之宅的莊嚴。

宅院內外,密布著一個個跨刀帶劍的武士,戒備非常森嚴。

那文士將司馬遷一行,帶到一個院子前,便道:“諸公請入內,我主已備濁酒等候……”

司馬遷等人對其稽首,然后聯袂走了進去。

一入內,司馬遷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個年紀與他差不多大的少年,端坐在上首,好奇的看著他們。

在一個似乎是家臣的男子的提醒下,這少年站起身來,拱手作揖道:“貴客遠來辛苦,還請入座……”

司馬遷等人連忙回禮道:“不敢!”

立刻就有著侍女,將司馬遷等人引入坐席。

“貴客都是從長安來的嗎?”那少年好奇的問道。

司馬遷答道:“正是!”

“長安啊……”少年眼中露出神往之色,嘆道:“吾久欲求朝長安,奈何陛下不許,不能見神京風光,吾實憾之!”

“足下是燕王盧綰之后?”有人好奇的問道。

“罪臣之后,慚愧不已……”少年答道:“倒是諸公,自長安不遠萬里,來這塞外蠻夷之地,欲往何處?”

“吾等欲往順德,一觀龍城之會,以便知塞外之情……”司馬遷不動聲色的說道。

“如此……”少年聞言,臉色一喜,道:“若公等不嫌棄某戴罪之身,可愿與我同行?”

“足下也要去順德?”司馬遷好奇的問道。

“嗯!”少年點點頭,道:“吾乃天子所封之長安侯,這龍城之會,自然要去……”

這是司馬遷第二次聽到長安侯的爵位了。

作為史官,他特別好奇,尤其是對于這支秘而不宣的事情,更是想要探究一二,于是問道:“以我所知,足下之先,當初背高帝而從匈奴……何以今日,足下依然能為長安侯?”

少年聞言,沒有生氣,只是笑著答道:“有些事情,并不像諸公所了解的那樣……”

他滿臉驕傲的說道:“當初,我之先背漢,乃是不得已而為之,為奸人所害……”

“且,這數十年來,吾家為漢室居中,傳遞消息,預警長城,多有功勞,故天子以為吾家有功社稷,乃許吾嗣長安侯之爵……”

這些事情,司馬遷有所耳聞,但是他知道,事實恐怕并非如此。

不然,當年,天子也就不會坐視東胡部族為匈奴所屠滅。

但這種事情,如今是不好探究的,且既然天子認可了對方身份,也輪不到自己來嘰嘰歪歪。

于是,司馬遷等人起身拜道:“原來是君候當面!”

當然,這所謂的君候成色,其實低得很。

道理很簡單,這所謂的長安侯,并未奏報給太廟和高廟,也沒有公之于天下,換句話說,這其實很可能是天子默許,但卻沒有追認的爵位。

那少年聞言,也是苦笑著,道:“不敢當君候之稱……吾如今還是戴罪之身……”

“天子曾經詔我曰:得建新長安之日,便是爾復家之時……”

眾人一聽,這才明白,原來是天子又畫餅了。

司馬遷也不得不感慨,當今天子是漢家歷代天子里,最會畫餅的。

畫餅技術幾乎無人能及。

更關鍵的是到現在為止,他的畫的餅,最終都兌現了。

說加恩封國,那就加恩封國。

說開發安東的資源,就開放安東干的資源。

是以,天下人對他畫的餅,趨之若虞。

就拿司馬遷這一次游歷塞外的小伙伴來說吧,司馬遷知道,其中至少有一半人是給其家族和背后的人探路的。

這塞外草原,究竟能不能作為一個封國,究竟有沒有利益,基本上,他們的參考意見也比較重要。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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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4 08:23: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四百四十一節 龍城大會(3)

在南池修整了兩天后,司馬遷等人與‘長安侯’一起上路,繼續前往龍城。

而由于有了‘長安侯’的軍隊護送,原本奉命保護司馬遷等人的漢軍騎兵則折返回狼勐塞。

而在這兩天的時間里,司馬遷倒也與那‘長安侯’成為了朋友。

既然是朋友,那就無所不談了。

司馬遷的很多疑惑,都從這‘長安侯’口中或者他的家臣口中得到了答案。

首先,自然是老盧家這幾十年在草原上的經,被司馬遷弄清了。

雖然說,在這‘長安侯’與他的家臣口中,那燕王盧綰與盧它之,自然是忠肝義膽,義薄云天的角色。

不過為小人所害,不得不遠走匈奴以保全自身。

但在匈奴,他們卻是一直矢志于報效朝廷和天子,世代都為長安提供情報、預警。

更幫助了包括韓頹當、章尼等人在內的許多忠臣,逃回中國,真真是一曲忠誠的贊歌。

這種事情,作為史官,司馬遷當然知道,聽聽就好了,不能當真。

至少,在沒有找到第二方甚至第三方的證據和事實前,這‘長安侯’的話大約只能信一半那就是盧家確實在過去為漢室做過事情。

至少,‘長安侯’所說的幾個事情,司馬遷是知道的。

譬如,呂后時期,曾經以賓客禮遇,招待過盧綰的遺孀和子女。

也譬如,太宗時,盧氏確實幫著韓頹當等人打通了回歸中國的道路。

但其他事情嘛,就呵呵了……

而除此之外,司馬遷也搞清楚了其他一些事情。

譬如說,這當代‘長安侯’姓盧名安字思國,只比司馬遷年長一歲。

更弄清楚了,如今漢室控制下的草原的現狀。

自燕薊之戰,車騎將軍義縱便派人在太原籌建起了‘安北都護府’衙門,統領北地漢軍的全權指揮權力。

如今,安北都護府草創,具體的架子還沒有搭起來。

所以呢,各方各面,都在忙著劃地盤,搶蛋糕。

燕薊方面,暫且沒有人去理會。

但在云中郡上谷郡這一帶,各個郡之間狗腦子都快打出來了。

草原上的部族,就成為各方爭搶的對象。

是以,在各個方面沒有理順之前,或者說安北都護府以及長安方面沒有派人來協調前,各方面都沒有空來理會草原,大家都在忙著互相對噴。

但草原上的事情,也不能沒人管。

所以,這個時候,大鴻臚公孫昆邪跳了出來。

公孫昆邪告訴各郡和有關各方:今幕南初定,而國策未明,諸胡各部,當如舊故事。

什么舊故事?

自然是受他這個大鴻臚衙門暫時管轄嘍!

在這個事情上,沒有人愿意與當朝九卿別苗頭哪怕這個九卿其實是九卿之中排名最后,最沒有權力的。

但九卿就是九卿,九卿的威權必須維護。

再者說,公孫昆邪說的名正言順,且理由充分,正大光明!

最重要的是諸胡各部,由大鴻臚管轄,這個事情本身并不傷害有關各方的利益。

說到底,云中、太原、上谷諸郡,爭奪的只是各自可以影響的地盤而已。

更確切的說是草原上的諸胡各部手里面的廉價勞動力和廉價牲畜。

所以呢,如今草原諸部,特別是漢室實際控制和掌握的地區游牧的部族,都是由大鴻臚在管理。

而大鴻臚只是一個外事衙門,人少資金少權柄少。

草原又這么大,即使想管也管不過來。

怎么辦?

大鴻臚宣布,其他各部暫且不管。

先厘定那些曾經幫助過漢室,曾經為漢室流過血、出過力的部族的名分。

于是,大鴻臚衙門就從故紙堆里翻翻倒倒,搞了一個名單出來。

名單上的部族,哪怕只是過去曾經協助過漢室軍民、救助過漢室臣民的,統統給一面黑龍旗。

意思就是這是自己人。

好嘛,得了黑龍旗的部族,腰桿瞬間就硬了起來。

由于有著漢朝爸爸當后盾,他們在面對沒有黑龍旗的部族時格外硬氣。

這也就是司馬遷等人路上所見的情況一個小部族,就敢于驅趕一個實力遠勝于他們的強大部族!

自然,有人不服。

但不服的家伙,很快就被漢軍教做人了。

這樣,草原上立刻鴉雀無聲,人人都服從了這個制度。

這可真是讓司馬遷等人目瞪口呆,大開眼界。

甚至有人在得知了此事后,忍不住問道:“若有人狐假虎威,胡作非為,該當如何?”

卻不料遭了白眼。

盧安的一個家臣甚至說道:“即使有人狐假虎威,胡作非為,那也是他們應得的賞賜!”

一副就該如此的模樣,真是有些讓人無語。

而一路上的見聞更是讓司馬遷等人隱約感覺到,似乎連這草原的各部都認可和接受這樣的規矩,這樣的制度。

這真是讓人有些難以理解。

直到,在前往龍城的路上,再一次看到類似的情況,司馬遷忍不住去問盧安:“何以諸部皆遵此法?”

盧安聞言,哈哈大笑:“這在草原上本就很正常啊!而且,如今的規矩,比過去可仁慈和寬松多了!從前匈奴人為政之時,可比這要殘忍的多!”

“匈奴本部,哪怕只有一個人,也可以驅趕一個數千人的部族,遷徙數百里,讓出他們的牧場!”

“稍有不從,即行屠滅之策!”

“從前,草原上的所有肥美牧場,甚至是中等的牧場,統統都與如今的這諸部毫無干系!他們只能游牧在那些貧瘠的沙地、鮮有水草的丘陵之間!哪能像如今,最差也可以占一塊河流之地!”

“況且……”盧安指著那些被人趕著不得不離開的部族說道:“賢弟難道以為彼輩離開了就不會回來嗎?”

這個解釋,真是讓司馬遷聽的一楞一楞的。

過去,他常常聽人說‘匈奴稽粥氏率獸食人,暴虐人民’,但卻沒有什么感受。

如今,親眼所見,親耳所聞。

終于讓他知道,匈奴人的殘暴統治殘暴到了什么地步了!

與之相比,如今漢室執行的這個策略,不能說仁慈,但起碼公平公正。

親漢派,理所應當的得到了賞賜,而其他部族,也有生活的空間,日子也能過下去。

“若能衣食足,便是夷狄,也可以為順民……”弄清楚了這個事情后,司馬遷忽然有所明悟,感慨了起來。

其他人聞言,也都是若有所思。

中國自春秋以來,數百年的諸子百家爭鳴,爭來爭去,其實說到底,爭的就是衣食足這三個字而已。

區別只在于,諸子百家企圖實現衣食足的道路各不相同罷了。

從南池出發,向西南方向行進了三日后,龍城今天的順德城就出現了司馬遷等人的眼簾之前。

只不過,與眾人想象中略微有些不同。

龍城,過去曾經是匈奴的祭天之所,也是數百年來,匈奴單于的歸天之地。

包括頭曼單于在內,所有有名有姓的單于,最終在死后都被葬在此地。

司馬遷曾經看過石渠閣記錄的檔案,知道,匈奴單于送葬的規模,雖然不及漢天子,但也比中國諸侯王要強。

且,匈奴人保留著人殉。

每次單于駕崩,其大臣、妻妾以及奴婢,會有大量人陪葬!

譬如,十余年前,老上單于去世,漢室遣使致哀。

使者回來后報告朝廷:單于崩,匈奴以國葬葬之,其棺槨以金銀為飾,雖無封樹喪服,然其近幸妻妾從死殉者數以千計。

這樣一個巨大的陪葬人數,足以使得其墓葬區成為一個龐大的地域。

匈奴人雖然沒有立冢樹碑的傳統,但再怎么說,單于的陵寢區也得保持莊嚴吧?

但在現在,整個龍城附近,都是人仰馬翻。

數不清的人頭攢動,不知道有多少個部族,在這廣闊的大地上駐扎著,喧嘩聲十里內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些匈奴人,似乎壓根也不在乎,自己腳下就可能埋著自己的祖先和先王。

甚至有著熊孩子,騎著羊,滿大山的亂竄。

“匈奴俗如此……”見到司馬遷等人詫異的模樣,盧安解釋道:“莫說如今這位單于了……就是過去軍臣在時,諸部大會龍城,也無人理會什么先王不先王的……”

此刻,在龍城之內,這過去原本非本部的首領不能進入的神圣龍城,許多曾經連來此的資格都沒有的部族首領們被安置在城中的房屋里。

這些住慣了穹廬的游牧部族貴族,一時間很難適應這龍城之內被改造成漢室宅院的住所。

但,他們不習慣也要習慣。

因為,至少在幕南地區,天已經變了。

這個世界的主宰是漢朝!

曾經威風凜凜,鎮壓萬族的匈奴,現在已經北遁到了燕然山(杭愛山),漢軍接連取得的輝煌勝利,使得每一個部族都不得不俯首。

更何況,現在,諸部都有求于人。

再找不到糧食回去,很多部族就要死人了!

而且是成片成片的死!

而這龍城之內,卻有糧食。

不僅僅有糧食,還有著大量的奶酪!

成千上萬的奶酪!

漢朝的奶酪,在過去就以質量好、口感佳和價格廉,馳名草原。

馬邑之戰前,匈奴曾經每年要從漢朝進口奶酪上千石。

為此,軍臣甚至拿著從西域搜刮來的黃金珠玉付賬。

哪怕馬邑之戰后,匈奴人也依舊大量從漢朝進口奶酪。

許多人都說,漢朝人的奶酪之所以能有那么多,是因為漢朝皇帝能命令鬼神,命令鬼神讓漢朝的牧場之中生長出一種鮮嫩而且多汁,產量還高的鮮草。

這種鮮草,除了冬天外,一年四季都在不斷生長。

而且,無論是牛馬還是橐他都愛吃,吃了還能長膘,下奶。

且,漢朝的牧民,在冬天無須遷徙。

這也是漢朝神皇下的命令。

總而言之,諸部族,甚至連匈奴人現在都覺得,自己敗給漢軍,實在是非戰之罪啊!

沒辦法,哥們就這小胳膊小腿的,哪里能是有鬼神相助的漢朝人的對手?

是以,輸給漢朝人不是恥辱。

當然,有不少野心家,心里面覺得,漢朝人雖強,但也未必能在草原上立足。

此番來這龍城,大家伙都是來探探口風打打秋風的。

總不能說,咱們千里迢迢來朝覲單于,卻不賞點吃的吧?

哪成想,到了這龍城,吃的確實有每一個部族,都發給了一百石粟米五十石奶酪……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歸義單于表示想要糧食可以!自己去買!

在經過他的努力懇求后,偉大的漢天子批準了,所有臣服于漢的部族,都可以隨時來龍城交易。

大黃、花椒、鐵鍋乃至于青銅器、糧食、奶酪、食鹽。

只要是愿意聽話的部族,人人都可以拿東西來換。

什么皮毛啊黃金啊寶石啊牲畜啊奴隸啊,什么都可以。

實在不行,還可以把自己抵押給漢朝商人。

甚至,還有漢朝商人在放貸。

一個姓楊和一個姓田的家伙,愿意直接給那些缺錢缺物資,但亟需糧食救命的部族貸款。

一個一千邑落的部族,可以最高貸到一千石粟米、一百石奶酪的物資。

僅僅需要簽一張契約,再把自己的人民帶到這龍城來,讓他們看看。

看上去,這個條件很不錯。

但實則……

除了那些實在沒辦法,沒有糧食就要滅絕的部族外,沒有人愿意考慮這個選項。

因為,這些漢朝人,素來狡詐無比,誰知道他們懷的是什么心思?

說的好聽,帶部族人民牲畜來此,就可以拿到糧食,甚至草料。

但萬一,這些漢朝人使詐呢?

全族豈非都得交代在這里?

這幾天,更有著消息傳來,連龜縮在幕北和躲在河西的兩個單于庭,也悄悄的派了人,帶著黃金珠寶來到了這龍城。

他們似乎也想買點什么東西?

總之,現在的情況,已經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

但看不懂歸看不懂,買東西歸買東西。

沒有糧食,部族就要餓死人。

這是鐵的事實。

所以,這些日子,龍城內外,都已經變成了一個集市。

漢朝商人源源不斷的運來糧食和其他物資,而各部也源源不斷的拿來了漢朝人需要的皮毛、黃金、寶石。

看上去,似乎是一個皆大歡喜的買賣。

但實則,所有人都知道,等到龍城大會那天,恐怕要出事。

各部族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在龍城之會上發難!

但就在這時,一個驚人的消息傳開了有漢朝商人居然在賣武器!

雖然是青銅武器,還是漢朝庫存的那些舊武器。

但是,這對于諸部族來說,卻跟地震一樣!(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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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4 08:32: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四百四十二節 魔爪

坐在一個房子里,彭由微微的笑著,嘴角露出絲絲笑意。

他是卓王孫手下的三大干將之一,更是西南夷列國聞之色變的大魔王。

自元德三年開始,他就一直活躍在西南夷群山列國之中,只要有利可圖,沒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

他手下的亡魂,成千上萬,在西南夷列國,他的名字足以讓小兒止啼。

但如今,在這草原上他依舊籍籍無名。

沒有人聽說過他的事跡,甚至連他的來歷,也無幾人知曉。

這對于一個軍火販子加戰爭狂來說,簡直就是最美妙的事情。

他可以隨心所欲,不用遮遮掩掩,光明正大的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

“明公……”一個穿著常服,戴著儒冠,看上去是一個斯文的士大夫,風度翩翩的君子的男人對著彭由拱手拜道:“此番,你我兩家當如何分工?”

彭由看了這人一眼,面帶微笑:“張先生何必如此心急嘛……還是坐下來,嘗一嘗這今年的新茶,看看味道如何……”

張先生聞言,微微一笑,連忙稽首告罪:“是某失禮了……”

然后自己就找個位置,坐下來,端起侍女奉上的茶水,如一個士大夫一般品茗起來,還不是贊嘆出聲:“好茶!好茶!必是今歲的江南新茶!”

彭由冷眼看了這人一眼,并不怎么想搭理他。

甚至,假如有可能,彭由會找人做掉這個家伙。

原因很簡單,他就是彭由最大對手,程鄭嬰的養子張文。

據說,此子的父親舊為程鄭氏的管家,曾經為保護程鄭嬰而死,是以程鄭嬰將之視若己出,不僅僅悉心培養,還在十幾年前出巨資,將他送到了關中,拜長陵人王居為師,學習《論語》《易經》和《法經》。

本來,他的人生軌跡,應該是學有所成,然后拜入某位貴人門下,最終舉薦為官,爬到高位再來照拂程鄭氏,反哺之。

但……

七年前新君即位,改變了整個世界。

首先就是,卓文君與程鄭萱都從儲君的妃嬪,變成了天子的妃嬪。

卓氏與程鄭氏,成為了皇親國戚,背靠皇室,自然也就不需要有人做官來保護家族了。

且,作為商賈,還是皇親國戚,再把一個養子送到官場上,哪怕別人不說閑話,皇宮內部也會有人亂嚼舌頭的。

自然,這張文就回到蜀郡。

然后一路走來,成為了程鄭氏在西南夷地區事務的總管。

做為老對頭,彭由很清楚自己面前這個笑意盈盈,看似溫文爾雅的‘朋友’,是一個怎樣的人物。

衣冠禽獸這個詞語,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在西南夷諸國之中,張文的名字,甚至足以讓人聞風喪膽。

以至于列國的貴族和國王甚至百姓,看到有戴儒冠的人,都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連大氣都不敢出。

實在是此人做過的事情,太過于‘輝煌’了。

他是第一個發明了‘先賣軍械,后買人口’模式的人。

今天西南夷列國之間超過七成的矛盾,都是他和他的手下挑撥起來的。

更讓列國恐懼和害怕的是——他做事情,素來光明正大,直來直往。

譬如,他曾經告訴西南夷的強國滇國國王說:大王,您的鄰國邛王在我這里買了三千柄弓弩,我覺得有必要告訴大王……

這自然是事實,邛王在他那里確實購進了大批軍械。

雖然數量沒有這么夸張就是了。

但問題是滇國和邛國乃是世仇。

當年,滇國的先王奉楚王之命先西南進軍,就與邛人大打出手,數百年來,兩者的恩仇加起來能寫出一本書。

滇王怎么敢不重視這個情報。

沒辦法,只能傾其所有,在張文這里買了四千柄弓弩。

然后,拿到武器以后,滇王覺得機會來了——雖然邛王其實根本就不想與滇國開戰。

但,拿到了精良的武器后的滇國,朝野上下卻都覺得,很有必要打一場,做過一場。

于是,滇隊對邛國開戰,花了半年時間滅亡了邛國,將邛國的人民、貴族以及財富全部吞并。

然后,周圍各國都嚇死了。

一邊聯合起來,一邊哭著喊著找張文買武器。

而吞并了邛國后的滇國,也是膨脹起來,滇王甚至傲慢的宣稱要統一西南。

然后,貌似強大的滇隊被西南夷諸國聯軍暴打。

一直有傳說,當初那場戰爭,有兩千名漢軍化妝成西南夷諸國的軍人,加入了戰場……

但不管怎么說,滇國在那一次損失慘重,不僅僅剛剛搶回來的邛國土地沒有了。

還丟掉了大片領土。

沒有辦法,滇王只能又找張文,求爺爺告奶奶,拿出了國庫最后一點棺材本,買了一批甲胄和刀劍才算穩住了戰局。

而吃到戰爭甜頭后的各國,卻也都各自生出異心。

還沒等戰爭結束,彼此就開打了。

打了三年,原本在滇國的南方和東方,有大小列國十余個,部族數十。

到元德六年,就剩下三個國家了。

滇、白馬以及祚國。

這三個國家,至今依然戰事不斷。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這個讀著孔子文章長大的張文。

原本,彭由并不知道,為什么最終會變成這樣的局面。

但后來他終于想清楚了。

答案是人性!

西南夷地區的特殊環境,更是放大了這種人性。

當地數百上千年來,都是各族混居,國家大小不一,一盤散沙,彼此實力接近。

即使是夜郎、僰國和滇國這樣的強國,對周圍諸國也沒有碾壓的力氣。

這個時候,當有一個國家的力量,因為外力的緣故而暴漲,立刻就打破了平衡。

于是,為了自保,列國不得不尋求這外力的幫助,買來武器,或是自衛,或是擴張。

但問題是——你買了,別人也會買。

而且,武器的價格不菲。

哪怕為了自衛,你也必須想辦法去搶別人。

于是,各國就這樣陷入了惡性循環。

因為敵國買了武器,所以你也必須買,因為武器很貴,你買不起,所以你必須想辦法去打別人,拿別國的俘虜和財富換武器。

而其他國家看到你買了武器,滅亡了敵人,他們就會恐懼,恐懼就不得不買,買了就不得不打。

最終,西南夷各國的財富、人口和勞動力,都流入了張文之手。

為了討好他,滇王每年都派軍隊向南方探索,以其找到前往身毒的陸路,換取賞賜;為了討好他,僰國人千辛萬苦的滅亡了一個列國,將其國中最美麗的公主調、教的溫順而乖巧,然后作為禮物送給他。

而彭由則其實被迫不得不去學著張文的手段去干那些事情的人。

沒辦法,假如不學,那西南夷各國的財富、人口,尤其是廉價的勞動力,就都要成為程鄭嬰家的了。

這可不好。

再說,誰會與錢過不去呢?

可惜,可能是他們在西南夷玩的太過火了,也可能是因為壓榨的太狠了。

所以,從去年開始,西南夷各國就開始串聯了。

滇、僰、祚、夜郎、白馬甚至更遠的一些王國,都開始準備遣使,不惜一切代價前往長安,給天子朝覲,請求內附。

卓氏和程鄭氏,雖然可以暫時阻止一二,遲滯一二。

但他們知道,他們在西南夷興風作浪的時代終結了。

再說,西南夷土地貧瘠,人口稀少,被他們折騰到如今的這個地步,已經是油盡燈枯,再也不能榨不出太多油水了。

所以,早在元德五年,卓氏和程鄭氏都開始了轉型。

當然,只是轉變勞動力的輸入區域。

南越人都被他們帶壞了,在交趾郡和日南郡叢林里拼命抓野人生番,送去臨邛的礦山和冶煉場。

但南越的叢林里,也終有一天,會無人可抓。

怎么辦?

只有身毒才能解救卓氏和程鄭氏日益擴大的胃口。

但身毒之路,卻是遙遠而神秘。

從滇國向南,出發的探險隊到現在已經有十幾支了,最遠的甚至跋涉上千里,深入原始叢林之中,卻一無所獲。

當然,也有可能有人找到了身毒。

但,這些人沒有一個能回來的。

至少在現在,從滇國前往身毒的道路,依然是一片荊棘。

當然,曾經有身毒商賈和僧侶從海上來到中國的這個信息,自然也被重視了起來。

卓氏和程鄭氏,每年都會雇傭商船,出交趾和日南郡的港口,向著南方和東南風探索。

茫茫大海上,危機重重,常常一出海就是半年。

而且,回來者聊聊,即使偶爾有人幸運的歸航,也只是報告說:大海之上一望無際,除了島嶼外,很少有見到陸地。

出日南一千里,全是莽荒不毛之地,除了海鳥和飛魚之外,沒有任何人類的影子。

這可真是讓卓氏和程鄭氏慌得不行。

沒有了廉價的勞動力,他們的產業就難以為繼,就不可能再擴大經營。

更麻煩的是——若沒有了輝煌的產業,兩位皇妃的地位也會受損。

而不惜一切代價,維系兩位皇妃以及其所出的公主、皇子的地位,是卓氏和程鄭氏的最高目標。

正好這個時候,燕薊之戰爆發,讓卓氏和程鄭氏都是喜出望外。

茫茫大草原,號稱有千國萬族。

從幕南到幕北,以及整個西域,生活的人和部族,怕是數都數不清楚。

至少,比西南夷的人口要多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而此地,就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有著足夠多的廉價勞動力來源,足以讓卓氏和程鄭氏的產業繼續興盛。

是以,作為兩個家族的頭號打手,彭由和張文才會被派來龍城,主持關乎家族興衰的大計。

簡單的來說,就是賣軍火。

但怎么賣軍火,卻是一個比較復雜的事情了。

“在這龍城已經半月,兄長可找到目標了?”彭由喝著茶問道。

張文自然知道對方的意思。

草原的情況,不比西南夷,西南夷諸國,基本都在一個封閉的環境之中,其國土和人民不會跑。

但草原不同,各部族游牧遷徙,常常一跑就是千里,甚至數千里。

而且,很難保證對這些部族的監控和控制。

所以呢,選一個合適的對象就很重要了。

這個對象要足夠強,至少,得比其他部族強一些,不然,沒辦法搞事啊!

其次,它還得有個世仇,并且,必須保證這個世仇與它的力量在伯仲之間。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它必須得有足夠的野心,其首領得是那種自信和強勢的人。

不然,就很難玩出效果。

就像西南夷諸國的故事,若非滇王野心勃勃,邛王同樣有著雄心壯志,張文當年也做不到那么好。

當然了,經過這許多年的磨礪和鍛煉,張文的手段和本事,自也提升了許多。自然,張文是有對象了。

但,這些事情,他怎么會跟彭由說?

就像彭由不會告訴他,在今天下午,他將五百柄青銅弩賣給了一個部族那樣。

是以,張文只是笑了笑,就將這個話題轉移,說道:“這次龍城之會,我聽說,不僅僅西匈奴派來了多個代表,就連北方的句犁湖也派來了人馬,要來買糧食、絲綢大黃,甚至,我聽說有人在暗中重金求購各種書籍以及文人……”

如今,無論西匈奴還是北匈奴,都在搞漢化運動,以圖救亡圖存。

這個事情,講道理的話,應該是繡衣衛的事情。

但是呢……

作為商人只要有利益可圖,沒有什么事情是他們所不能做的。

如今,匈奴人送上門來了,怎么可能不賺一筆呢?

但問題是,這錢賺歸賺,但不能把身家性命搭進去。

所以,彭由一聽,立刻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笑道:“我準備賣點魯儒的書籍……這次從長安來,我專門讓印了數百套……”

如今匈奴人只要是書,就愿意買,而且價格還頗高!

這個錢不賺的是傻子!

什么魯儒啊谷梁啊甚至公羊的書,朝廷本來就不限制外流。

只不過,得防止惡意競爭,免得砸了買賣。

是以,就要提前溝通,做好預備。

“既然如此,那我就賣點谷梁的著作吧……”張文一聽就笑了起來。

至于匈奴人拿回去會不會照著書上說的去做?

那與他們何干?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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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四十三節 司馬遷的答案

元德七年夏五月甲辰(初四)。


匈奴傳統之中,最為重要的龍城大會按時舉行。

這一天,龍城內外,方圓數十里,都被忠勇軍的騎兵封鎖了起來。

整個會場之內,更是有著漢軍的步卒在警備。

明晃晃的陌刀和寒光凌厲的長戟,讓各部族的首領都是心生畏懼。

與過去一般,各部首領和貴族,被按照著相應的地位與順序,分列在平坦的草原兩側,數以萬計的各部牧民和騎兵,則圍繞在會場之外。

“聽說了嗎?”盧安坐在觀禮席上,對著身側的司馬遷道:“據說也是在今日,西邊和北邊也要舉行龍城之會……嘖嘖嘖……”

“也不知冒頓和老上,在九泉之下,會不會氣的爬起來……”

司馬遷聽了點點頭。

他現在都還記得,當他很小很小的時候。

匈奴是中國的大敵,匈奴單于自稱‘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單于’,威壓整個世界,連年入寇,整個北方郡國在哪個時候,全都處于匈奴騎兵的打擊范圍之內。

匈奴人甚至曾經火燒回中宮,先鋒兵臨蕭關,烽火在甘泉宮點燃,整個關中都是人心惶惶。

而在如今,曾經不可一世的匈奴帝國,已經煙消云散了。

西匈奴不過是個茍延殘喘的小政權,遲早都要滅亡。

北匈奴雖然還有底蘊和力氣,但其精銳盡喪于燕薊,精氣神幾乎被打落的一干二凈。

一旦漢軍能夠控制住幕南,北匈奴的滅亡也是指日可待。

是以,文壇上許多文豪紛紛寫詩賦盛贊今日中國盛世。

今日中國,維天之命,於乎不顯!

今日大漢已擁有了詩經所說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力量。

四海之內,之間,八荒之中,日月所照之地,沒有任何國家與民族,能夠與諸夏爭鋒了。

就連魯儒們,也不得不低頭承認,今日之中國,確實已經擁有了三代之風。

就連匈奴人,也開始服軟了。

看看這會場上的這些部族首領吧!

哪一個不是邑落數以千計的大部族?哪一個不是控弦數千的強族?

但,他們現在卻都來到了這里。

向大漢天子冊封的歸義單于臣服。

這意味著,他們默認了大漢天子的天單于身份。

從此,漢天子擁有了主宰草原命運,制定塞外規則的神圣權力。

而這個權力,恐怕就是三王五帝也不曾擁有!

在現實面前,無論是西匈奴,還是北匈奴,都放棄了那些不現實的想法。

這些天來,龍城之中,就一直在盛傳著:西匈奴與北匈奴的單于,將于同日舉行龍城之祀的消息。

國之大事,唯戎與祀。

祭祀的分離,標志著匈奴帝國的正式分裂。

從此以后,統一的匈奴帝國宣告滅亡。

自賈誼賈長沙正式提出肢解匈奴,使之不再為患中國的策略以來,漢室用了二十余年時間,終于完成了這個戰略構想!

司馬遷已經準備回長安后,為匈奴作傳,記錄這個曾經可怖的敵人的由來、歷史、輝煌以及現狀。

而這意味著,在作為史官的司馬遷眼里,匈奴已經滅亡了。

只有死人,才需要做傳!給它一個蓋棺定論!

不過,相比此事,現在司馬遷更關注在觀禮席的另外一側的那些大腹便便的商人群體。

在從前,司馬遷對于商人的概念,完全來自于書本。

無論是韓非子所說的:商工之民,修治苦之器,聚弗靡之財,蓄積待時,而侔農夫之利!人主不除,則海內雖有破亡之國,削滅之朝,亦勿怪矣!

還是周書所言的:農不出則乏其食,工不出則乏其事,商不出則三寶絕,虞不出則財匱少。

但在本質上來說,司馬遷其實是無感的。

無論是儒法對商賈群體的抨擊、揭露以及攻仵,還是管仲、陶朱公等人的故事。

在事實上來說,說句不客氣的話——與他何干?

商人再壞,也不可能砸他的飯碗。

商賈再有用處,對于史官來說,不過是一段文字而已。

然而,如今,司馬遷卻是真的開了眼界了。

這幾日,在這個龍城內外,這些家伙是最活躍的群體。

他們與所有的部族打交道。

甚至,司馬遷還聽說,有商賈明知道對方是西匈奴或者北匈奴的人,也依舊與之勾肩搭背。

他曾親眼看到,整整一車的武器,被人拉到了一個部族的穹廬之中。

他更曾親眼看到,有人將整整一箱子的竹簡,賣給了匈奴人。

這些行為,真是司馬遷看的目瞪口呆。

這些商賈,似乎壓根也不在乎被人發現自己在做這些事情。

他們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與諸部族交易。

牲畜、皮毛、金銀珠寶,乃至于奴隸……

只要你可以滿足他們的要求,那就似乎沒有什么是不能賣的。

司馬遷的同伴,素來正義感比較爆棚的大農左曹令吏之子王叔看不過去,上前糾正和制止。

不料卻被這些家伙的狗腿子胖揍了一頓,骨頭都被打折了兩根,現在都還在床榻上呢!

而忠勇軍以及負責治安巡邏的軍官,卻是坐視這種事情。

直到司馬遷等人加入斗毆,他們才急急忙忙來調解。

就算如此,他們開始的態度也很曖昧,更傾向于商人。

直到司馬遷忍耐不住,爆出了自己的身份,拿出了天子欽賜的信物。

這些家伙才慌慌張張的處理那個事情。

而處理的結果,也是和稀泥。

不過是將打人者抓起來,再將其背后的主子叫過來,商量賠償之事。

隨后一個自稱‘張文’的人出現了。

他提著一百金親自上門道歉,說‘俱為家奴之過,沖撞了諸位公子,甚為抱歉……’

司馬遷等人自然不會接受對方的說法和錢。

但對方,隨后卻抬出了大道理,指責司馬遷等人‘無事生非’‘破壞國策’。

可能是因為司馬遷等人亮出了身份,且司馬遷的史官身份被證實。

所以,這個家伙與司馬遷說了許多事情。

而現在,這些事情,讓司馬遷的腦子亂糟糟的。

在一方面,司馬遷自己親眼所見,這些商人為了利潤,在這龍城之中坑蒙拐騙,無所不用其極。

好幾斤重的狗頭金,居然被人只用幾十石糧食和幾口鐵鍋就換走了。

數百張完好的皮毛,在長安價值百金,但在這里,連一百石奶酪也未必能換到。

上百匹神俊的戰馬,市價千金不止。

但是,卻只能換到五百石粟米和一百石麥粉外搭數十石鹽而已。

而那些早就被漢軍淘汰,給民兵玩耍的青銅兵器,更是據說都是天價。

一柄青銅弩搭配一百支弩箭,據說就要一匹母馬。

一柄長戟,重不過二三十斤,卻敢叫價要兩個男奴。

在司馬遷眼里,這些混蛋根本就是在趁火打劫和肆無忌憚的生事。

他們上跳下躥,唯恐天下不亂。

但在另外一方面,那張文的所說,卻讓司馬遷沉默了。

“吾,張文也,蜀郡人,為貴平君之客……”

貴平君卓王孫的名氣,天下皆知,大漢第一首富,卓妃的父親,天子之子劉思的外祖父,遲早是可以封侯的人物。

更重要的是——這位國丈爺在關中風評很好。

不為別的,褒斜道就是他與程鄭嬰自掏腰包修起來的。

去年開始,褒斜道開始運營,從漢中一直到褒縣等地,萬家生佛,人人都稱贊這一工程的偉大和便民。

更重要的是——在數年的褒斜道工程建設期間,數以十萬計的百姓,依靠著這個工程養活全家。

特別是漢中那一帶的貧窮百姓,因為褒斜道而致富者不計其數。

更別提,在蜀郡之中,卓氏和程鄭氏號稱是‘儒商’,蜀人都稱贊這兩位國丈‘秉君子之禮而施厚仁之策,用工商之利以養農之本’,簡直就是完美的化身。

而原因也很簡單——蜀郡貧窮百姓,尤其是農民,超過七成家庭用的是少府假自卓氏和程鄭氏工坊的產品。

最重要的是——卓氏和程鄭氏宣布‘念父老之困頓,而猶民生之艱難’,將所有蜀人百姓假農具的價格下調三成。

一件在關中需要五千錢才能買到的曲轅犁,在蜀郡只售三千五百錢……

以至于外來的任何商品,都無法在蜀郡生存。

因為,這個價格已經擊穿了當前曲轅犁的成本價。

也是因此,司馬遷才能聽他說話。

不然,早趕出去了。

而此人所說的話,卻給司馬遷以及他的伙伴們的三觀造成了重擊。

按照這張文的說法是——昔吾在西南,用工商之策,而引四方之民,用之于國家,不費國庫一錢,不用一兵一卒,而西南諸國俯首……

這是事實,作為史官,司馬遷聽說過,最近兩年,西南夷諸國,拼命往長安派遣使團,請求內附。

甚至有西南夷某國的使臣在沒有得到天子許可后,竟然在公車署之中自縊,他留下遺書說:不能得天子之德被,而吾國亡矣,愧對君王父老……

其遺書感人至深,尤其讓儒生們震動,于是紛紛請愿,要求天子‘遣使者布王化于遠方之國,慰忠臣之心……’

但司馬遷和他的小伙伴卻想不到,事實的真相,遠超乎他們的想象。

按照張文的說法——西南夷諸國,確實是哭著喊著,要內附中國。

但原因,壓根就不是他們心慕王化。

只是,他們被卓氏和程鄭氏操縱命運,弄的心力憔悴。

他們為了擺脫這可怕的命運,只能求內附,讓其國變成漢之疆土,如此,才能保其家國。

而卓氏和程鄭氏,也是因為有著西南夷諸國的廉價勞動力和得到的財富,才能有如此財力和氣魄,施惠天下。

不然,他們哪來這么多錢,這么多廉價的鐵器?

真以為挖坑、冶鐵不要錢,不會死人?

秦始皇修萬里長城死了多少人?

褒斜道工程修了這么久,誰聽說過有百姓大規模的死亡的?

但秦嶺之中的數千具尸骨又是怎么回事?

而這個事實,讓司馬遷等人毛骨悚然。

許多人晚上睡覺做夢都夢到了臨邛群山之中的累累尸骨以及那一個個在礦山深處哀嚎的亡靈。

這讓從小就接受‘仁義’教育的眾人,有些難以接受。

而經此變故,司馬遷的伙伴們也分成了兩派。

一派認為,雖然夷狄是兩條腿走路的禽獸,但那也終究是人啊。

孟子都說了——君子之于禽獸,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就算是自己養的小貓小狗死了,自己也會哭泣和哀傷。更何況是人,還是幾萬幾十萬的人!

卓氏和程鄭氏的所作所為,天理難容,應該告訴天下人,揭發他們的丑惡面貌。

而另一派則覺得——夷狄什么的,與我何干?只要死的不是諸夏的手足,就不需要去理會。

再說了,這卓氏和程鄭氏,沒有用國家一毛錢,沒有動用一個士兵,就讓西南夷諸國皆臣。

這是大功德!

應該表揚,應該美飾,怎么可以指責呢?

而司馬遷本人則陷入了糾結和迷茫之中,他不過是一個十五歲多一些的少年郎罷了。

這一次是他生平第一次離開家,游歷天下。

理智告訴他,卓氏和程鄭氏的做法雖然有所欠妥,但終究得利的是諸夏。

圣人說:夷狄豺狼,不可厭也,諸夏親昵,不可棄也。

管子、孔子,也都說夷夏之防大于天。

但三王五帝,諸子先賢,可沒有一個人公開說過——夷狄可以隨便折磨和虐待,更沒有人做過類似的事情。

“陛下命我來此尋找答案……”司馬遷在心里悠悠想著:“這答案難道就是如此殘酷嗎?”

“商賈是惡魔,是惡鬼,更是逐利之小人……”

“然……君子富,則好行其德,小人富,自食其力……”

“卓氏、程鄭氏,不過臨邛小人而已,會其機遇,而富甲海內……”

“我聽說當年,卓氏、程鄭氏未發跡前,對其工人、家奴,動輒打罵,任其生死……”

“而其富貴后則不然,鄰里有孤寡不養,卓氏、程鄭氏,迎奉至家,給其衣食而養之……”

“其工人、家奴,皆歲給衣物、酒肉之賜,頗有孟嘗君之姿……”

“這就是老師對我說過的——人富而仁義附焉?”

“這就是孔子所說的——倉稟實而知禮儀,衣食足而知榮辱?”

“也就是說……富,不是罪,窮才是罪?”

想到這里,他就嘆了口氣:“難怪世人皆曰:縱萬乘之國,萬家之候,百室之郡,尚憂貧困……這么說來,如今天下人皆愿經商,就是人之本性了……”

想了想,他覺得或許這就是答案了。

但轉念一想,卻又覺得不對。

若只是如此,天子不該讓他來看。

“天子的意思是……”司馬遷托著腮幫子深思了起來:“天子是想告訴我——唯天下之人皆富,方可消弭所有禍端?”

仔細想了想,司馬遷覺得應該就是如此了!

若天下人人都富裕了,自然,不會有人去偷竊去劫掠,自然也不會有戰爭,更不會有爭端。

“仿佛雜家也是這么一個態度?”司馬遷心里想著:“或許我應該再去安東看一看,看看雜家治下的安東情況……”

如今的安東,可謂是帝國的明珠。

至少在司馬遷眼里是如此。

安東的鯨油、魚干以及黃金,天下馳名,關中的官宦人家和豪強之家,幾乎都有著這三物的存在。

據說在安東,只要你夠勤奮,就一定可以出人頭地。

因此,當地民風慷慨激昂,壯懷激烈,英雄輩出。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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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四十四節 歸一(1)

就在北方草原上的龍城大會舉行之時,萬里之外,越過大河,跨過長江,古老的閩江奔流不息,從平原和群山之間穿過。

最終,這條浩瀚的大江,從一個河谷盆地之中穿過,流入汪洋大海之中。

一座港口城市,就在這個閩江出海口矗立了起來。

這里就是東冶(后世福州)。

自閩越先王無諸在此地筑城,駱氏統治這個古老的王國已經數十年。

但到今天,整個閩越依然是一盤散沙。

休說長安的皇帝了,就是東冶的越王,也難以指揮那些遍布閩江流域,斷發紋身的閩越部族。

但在今天,似乎一切都已經改變了。

幾乎所有的部族,都匯聚到了東冶。

成千上萬的人民,熱淚盈眶的跪在道路兩側。

一個巨大的鼎,承載在一輛被改造過后的攆車上,寶鼎悠悠,不知經歷過多少歲月;寶鼎沉沉,不知歷經了多少先王與圣人的祭祀,寶鼎昭昭,不知承載過多少先民的祈禱與心愿。

在這個神器之前,閩越國王駱越也不得不心悅誠服的帶著國中上下文武大臣貴族以及整個東冶的人民,匍匐在道路之旁。

因為,這是禹皇所鑄的鼎。

所有于越人內心深處渴望不已的圣物。

更是承載著于越先王千年來夢想與希望的神器。

自詡少康帝子嗣的駱越,自然也無法抗拒這個圣物。

整個閩越,沒有人能抗拒得了祖先的召喚。

這一次,甚至有已經脫離了閩越王國,遠渡了海疆,前往一個荒島上定居的閩越人,在聽到了消息后,毅然決然,冒著生命危險,劃著獨木舟,千里迢迢回歸的部族。

這對于古閩族和于越族融合的閩越人而言:神鼎,就是光,就是日月,就是先祖與先王對他們發出的召喚。

沒有人能抗拒,也沒有能阻擋這發自血脈深處,靈魂底層的呼喚。

望著被漢軍嚴密保護的神鼎,所有閩越人,無分長幼貴賤,全部匍匐在地。

“一叩首!”

“二叩首!”

“三叩首!”

禮官莊嚴肅穆的聲音以及編鐘的聲響混合在一起,讓人恍惚不已。

似乎回到了悠悠歲月之前,那圣王治世的年代。

故老相傳的傳說,以及銘刻在血脈深處的記憶再次浮現。

所有于越與古閩的祖先禹皇曾經將它獻給天帝,天帝嘉以《洪范九韜》。

當十日橫空,大地干裂,后羿從寶鼎之中取出神弓,射落九日。

在少康氏復國時,也曾痛哭流涕的跪到在這寶鼎之前……

作為少康子孫,駱越此時自然也是痛哭流涕。

但在心里面,卻是有著千百個念頭在輾轉反側。

“寡人之后,閩越恐將再不復存……”他哀嘆著預見到了結局。

閩越王國的歷史非常古老。

早在宗周之時,這片土地上就生活著古老的七閩部族。

《周禮》有曰:辨其邦國﹑都﹑鄙﹑四夷﹑八蠻﹑七閩﹑九貉﹑五戎﹑六狄之人民。

所謂閩人,自然也是諸夏民族的一支。

據說,他們是楚王熊嚴之子叔熊的后代,在宗周之時,來到閩中開拓。

這七族,以蛇為圖騰,所以被稱為閩人。

七閩在這閩中繁衍數百年后,時間來到了春秋中晚期,越王派遣歐冶子來到閩中湛廬山鑄劍,打造出了湛盧寶劍。

從此,于越人與閩人開始相互交融。

至春秋晚期,楚滅越,殘余的越人王族和人民不愿意臣服世仇,紛紛逃遁到閩中,從此閩人與越人相融,閩越族出現了。

直到今天,閩越諸族,都已經確信了自己是禹皇后裔,少康氏的子嗣。

所以,寶鼎一來,立刻辟易千軍。

沒有部族不敢來東冶瞻仰和膜拜這件圣物。

但問題是……這閩越各族,將全部都知道并且清楚的認知到宗主國漢朝的強盛與偉大。

這很可怕!

這意味著,自無諸以來,駱氏歷代的掙扎與努力,都是一場空。

從此,來自漢朝的影響力和滲透將無孔不入。

但他又能怎樣?

今日的閩越王國,雖然還算強盛,有著甲兵三萬,戰船數百艘。

然而,在漢朝面前,依然如同螻蟻。

旁的不是,就是一個江都國,駱越也知道,完全可以單手吊打閩越!

更不提那些馳騁于海疆與內河的樓船艦隊了。

它們是那么的龐大,那么的堅固,那么的無敵!

去年,曾經有一支遠航的樓船艦隊泛海而至東冶,當時他站在東冶港,望著那些如同小山一般的樓船,兩股戰戰,沿岸閩越人將他們視為天神。

而那支艦隊不過是樓船艦隊駐扎在南越的一支分艦隊而已。

可是,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閩越王國從獨立走向內附,失去自主權,駱越是不愿意的。

當年,先王無諸和閩越各部,將腦袋系在腰間反秦,辛辛苦苦才打下閩越的基業,他可不想葬送在自己手里。

曾經,駱越設想過漢朝強行吞并閩越的方案。

無非是樓船從海上來,漢軍越過梅嶺,南越軍走合浦,三路夾擊。

但他也有辦法對抗。

大不了,放棄東冶,龜縮到閩中群山。

當年,秦軍就是被閩越人用這種手段給拖垮的。

但現在,駱越知道,這最后一招,閩越王國最終的反抗手段失效了。

看看這些虔誠的人民吧!

漢朝人用一個鼎,就確立了他的地位。

無論是于越人還是閩人,都不可能在寶鼎之前,反抗先王的意志。

更麻煩的是,通過這個鼎,漢朝人告訴了閩越各部——我們的祖先是相同的。

既然是一家人,那只需要給點好處,閩越各部,就會放下武器,臣服漢朝。

閩越的獨立,就此消散。

但他能有什么辦法?

漢朝人用的是陽謀,堂堂正正的來,以純粹的實力和大義名分碾壓過來。

看看那些護送寶鼎的軍隊吧!

哪一個不是全副武裝的彪悍軍人?

就這些人就已經足夠將閩越軍隊解除武裝了。

“寡人愧對先王啊……”想到這里,駱越就忍不住淚流滿面,抽泣不已。

而在他身后,一個穿著甲胄的大將眼里,卻是閃爍著不明的光澤。

這人是駱越的親弟弟東冶候駱甲。

這是一個野心勃勃,而且極不安分的駱氏王族。

“先王無諸傳下來的基業,不能就這樣完了!”駱甲看著自己的哥哥以及那個被漢軍簇擁和保護的寶鼎,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等漢使前來宣讀詔書的時候……”他壓低了聲音,對著左右兩個軍官低聲囑托:“爾等依計行事……”

“諾!”這兩人也都是沉聲答道。

他們很清楚,閩越王國的未來,系于他們身上。

此時,寶鼎來到了駱越的身前。

一個捧著詔書的宦官,走到閩越君臣之前,攤開詔書,宣讀著:“天子詔:詩云:兄弟鬩于墻外御其侮。誠哉斯言!越之先,少康氏之庶也!朕之祖,唐虞之夏也,古有聯姻之好。今朕承天命,乃嘉寶鼎與百越,福澤山川,潤及江澤!”

越王駱越連忙上前拜道:“臣閩越王越,謹奉詔命!”

其他人也都紛紛下跪,三叩九拜,表示臣服。

那宦官將詔書交給駱越,笑著道:“此番咱家來閩越之國,還奉命將王世子郢送歸大王處……”

說著,一輛馬車上前,頭戴冠琉,一身朝服的閩越王世子駱郢就走下馬車,來到駱越身前拜道:“兒子敬拜父王!”

駱越看到自己的兒子,頓時眼前一亮。

從賣相上來看,駱郢無疑是非常符合駱越以及閩越諸臣的要求的。

高高大大,身材健壯,而且有著一種斯文的氣質,看上去氣度不凡。

“吾兒!”駱越滿意的扶起自己的兒子。

他的身體最近兩年,不是太好,是以很擔心,若自己忽然死了,這閩越國恐怕要打出狗腦子。

他的兄弟叔伯子侄,恐怕都會大打出手!

如今,駱郢歸國,卻是讓他少了這份擔憂。

有了漢朝的幫助和撐腰,這駱郢哪怕是個白癡,也能坐穩位置。

更何況,現在看來,這個兒子簡直就是完美的繼承人!

其他閩越部族首領和大臣,看著英姿不凡的世子,也都在心里點點頭。

單單是世子的外貌與氣質,就已經足以讓他們放心了。

甚至有人開始打算送女兒給世子為妃了。

但就在此時,異變忽然發生。

在駱越身側和身后,那幾十名本應該負責保護他的衛士,忽然之間發作了起來。

有人抽出佩劍,大喊一聲:“漢朝狼子野心,意欲吞并閩越,為保先王宗廟,吾等不得不漸血三步!”

立時,這數十人立刻就拿著武器沖了上來。

首當其沖的,就是越王駱越,他被一柄長劍直接砍翻在地上,鮮血從背上流了下來。

其次,就是在駱越身側的那個宦官。

他的腦袋被一柄長劍削飛,鮮血噴涌而出,漸了滿地。

接著,這些人就沖向了駱郢。

好在,駱郢年輕反應快,最重要的是他受過面對忽然襲擊的訓練。

在這剎那,他將身子在地上一滾,躲過了刺客的劈砍。

這時,護送的漢軍終于反應過來。

上百名衛兵立刻抽出腰間的武器,組成一個戰斗隊形,沖了過來,將這些刺客全部阻截住。

這一過程加起來不過半分鐘,電光火石一般,整個場面就變了。

先前,還沉浸在回家的喜悅之中的駱郢更是一臉鐵青,膽顫不已。

而他那個今忽然的變故,讓他束手無策。

就在這時,一個穿戴著甲胄的漢軍軍官走到他面前,扶起他,說道:“世子,有逆賊謀亂,請世子立刻入軍陣之中!”

幾乎就是在同時,駱甲就已經站起身來,抽出自己的寶劍,對著全體閩越人喊道:“漢朝人卑鄙,殺王害我閩越,我聽到傳言,漢朝皇帝甚至想將我閩越各族全部都抓去他的工坊里為奴!”

“諸位貴人,閩越的臣民們,保衛家邦!”

許多人都不明所以,面面相覷。

由于角度問題,大多數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具體經過是怎么回事?

他們現在只知道,自己的大王倒在血泊之中,而披甲執銳的漢朝軍隊,卻已經嚴正以待。

現在被駱甲這么一鼓噪,許多人都開始懷疑起來。

也就是這么一猶豫,上千名全副武裝的閩越士兵,就已經拿著刀劍,聚集到了駱甲身側。

此時,駱甲意氣風發,為自己的智謀感到驕傲。

今天,在場的閩越各族人起碼有二三十萬之多。

而漢朝人有多少?

算是雜役,撐死了也就三四千。

二三十萬打三四千,他穩操勝券——只要鼓噪起閩越人就可以了。

但是……

等了好一會兒,駱甲猛然發現,情況似乎有一些不對勁。

那些本應該與他一起拔刀面對漢朝人的閩越各部,仿佛跟遇到瘟疫一般避開了他,而不是如同想象中一般,為他為伍。

可他明明記得,自己這些天一直在撒播漢朝人在西南群山以及交趾叢林干過的事情啊。

而閩越各部,大部分在嚴格意義上來說,都屬于那種野人生番。

他明明記得,許多部族首領都說——假如漢朝人果然如此,那他們寧死也會反抗。

但現在是什么情況?

“駱甲!”

正在猶豫中,駱甲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扭過頭去,卻發現是他的老對頭,越衍候吳陽。

“你大逆不道,謀害天使,弒殺大王,罪在不赦,還不快快棄械投降?”一身甲胄的吳陽,帶著數百名甲兵,走出人群大喝著。

他看著那些跟隨駱甲的士兵,呵斥道:“爾等為賊子蠱惑,若棄械投降,可免一死!”

若只是一個越衍候,駱甲還有希望。

但問題是——周圍各部的貴族,也都帶著人,圍了過來,一個個面帶憤怒。

看到這個情況,駱甲只覺得胸中一陣堵悶,一口鮮血猛的噴了出來。

他想不明白,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但他永遠也不需要去想了。

因為,就在他愣神的功夫,一柄利刃刺穿了胸膛,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耳畔說道:“大漢繡衣衛都督尹公托我向您問好……”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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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四十五節 歸一(2)

此時,整個東冶內外,一片混亂。

閩越各部的頭人和貴族,面面相覷,多數人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大王、王弟和漢使就已經死了。

“怎么辦?”一些實力派聚集在一起悄悄議論著。

閩越王國從來就不是一個封建制王國,當然,它也不是一個奴隸制王國。

它是古老的氏族制度與宗周時代的分封制度的混合物。

這是早在閩越王國存在以前就決定的事情。

哪怕是閩越王國的開國之主無諸在位之時,他也從未有效的統治和管轄過閩越全境。

其他部族與東冶的關系,大約相當于中世紀歐陸的貴族與騎士,宗周時期的國君與卿大夫。

是以這個變故一發生,猝不及防之下,許多人都慌了神。

就在這時,一個漢將卻在數十名的衛兵的簇擁下,走出軍陣,拔出腰間的佩劍,視若無人一般進入了駱甲的軍隊之中。

周圍的閩越士兵沒有一個人敢于揮刀相向。

這個將官走到駱甲的尸體旁,一劍割下對方的首級,將之高高舉起,然后大聲呵斥:“逆賊東冶候甲已經伏誅,爾等還不快快棄械投降?”

叮當!叮當!

隨著他的逼問,一個個士兵丟下了自己手里的武器,跪在地上。

很快這些駱甲的嫡系就幾乎全部跪地投降了。

就算是那些沒有投降的人,現在也找不到抵抗的借口和理由,只是傻傻的站在原地,沉默不語,等待著他們命運的審判。

提著駱甲的腦袋,這將官大聲說道:“如今,越王慘遭逆賊所害,王世子郢,允文允武,當即刻嗣位!”

他這么一說,其他閩越部族的首領也就沒有意見了。

在他們眼里,這大抵應該是駱家世代相傳的兄弟斗爭戲碼,雖然這一次玩的比較過分,但勉勉強強還是可以捏著鼻子認可的。

畢竟,最終坐上王位的還是姓駱,勾踐大王的后代嘛!

于是,駱郢立即就被漢軍保護著,前往東冶王宮,于王宮之中即位。

即位后,駱郢下的第一個命令就是遣使前往長安,請求漢天子冊封。

這自然是題中應有之義。

但他順帶卻提出了請求長安派遣官吏,來東冶督導!并請求天子批準重設閩中郡衙門和系統。

毫無疑問,這幾乎等同于閩越正式宣告脫離半割據獨立狀態。

閩越王國,主動走向了與中國相融的軌道。

自秦始皇以來,大一統的中國王朝,就有著三個要素車同軌、書同文以及郡縣制。

前兩者,在過去百年的歷史之中,已經基本實現了。

特別是元德以來的五銖錢以及大量的商品涌入,使得今天的閩越王國,在經濟、文化、金融以及思想方面做好了統一的準備。

如今,一旦實行郡縣制,可能只需要一代人的時間,這七閩之地,就將再也無法從中國分離。

看著這一切,尹齊很開心。

“總算是幸不辱命啊”尹齊感嘆著。

自元德四年以來,繡衣衛就一直在閩越國內布局,有唱紅臉的,也有唱白臉的,甚至還有死間。

三年辛勤耕耘,今天終于迎來了收獲。

不過,這并不意味著繡衣衛工作的結束。

在事實上來說,駱甲的行為,與其說是他自己的意志,倒不如說是繡衣衛誘導下的行為。

要做到這一點,也很簡單。

只需要駱甲知道,他曾經私底下做過的某些事情,已經被王世子知道,并且讓他確信,王世子一旦登基,他必定會被清算。

再找幾個謀士,給他出出主意,做做計劃,就不怕駱甲不行動。

而這種借敵人的手掃清障礙,正是繡衣衛最擅長的事情。

“諸君,還需要繼續努力,繼續監視”尹齊望著自己面前的這數十個一直以來潛伏在東冶城里的探子,鼓勵道:“等到閔中郡設立,朝廷派來官員,諸君就可以大功告成,安享富貴了!”

繡衣衛的待遇是很高的。

特別是針對這些需要潛伏在敵對國家或者勢力的探子、間諜,薪酬非常高。

一個間諜,一年加上獎金、津貼以及其他各種補助,就是十萬錢!

除此之外,一旦事成,爵位、妹子、土地乃至于官位,都是唾手可得。

最典型的就是曾經奉命潛伏在匈奴的間諜和探子們,在如今他們都已經得到了足夠滿意的報酬。

所有人都被按照功勞大授予了相應的爵位。

甚至有人還受封為關內侯。

這可是從前,一般人連想都不敢想的尊貴地位!

至于這些年來,因為在繡衣衛做的不錯,官職升到了千石的人,更是有十幾人之多。

唯一比較讓人抑郁的是作為天子鷹犬,繡衣衛的權責其實不是很大。

只有監視、監察之權,卻沒有處置權,更加沒有執法權。

在沒有授權之前,他們甚至連個衙役都不如。

所以,這些年來,有許多精干的繡衣衛成員,在干了一段時間后就掛印而去了。

特別是分配來的士子,流失速度很快。

所以,如今的繡衣衛,也不得不加強一下對下面人的籠絡,以防止人才流失過快。

眾人聽了,卻是很高興。

在這閩越王國潛伏或者說忽悠,可不是那么好玩的。

越人習性粗暴,而且這東冶之地酷暑難耐。

要不是錢多待遇好,沒有人愿意來這里。

此刻,聽到終于可以完結,撤回長安享福,大家自然都是笑著道:“一切都是都尉教誨之功”

尹齊卻是擺擺手,道:“我繡衣衛,沒有文官士大夫那么虛偽,用不著如此吹捧,諸君的功勞,都是諸君所立,與我沒什么干系”

尹齊的為人是繡衣衛諸都尉中最奇特的一個。

甚至,他被公認為未來繡衣衛最合適的掌門人。

因為,他天生就是為了特務而生的。

冷酷無情,而又有著底線,善于籠絡他人,卻又能堅持原則,兩袖清風,但并不諱談金錢,甚至,他是最擅長用金彈攻勢的官員了。

對尹齊來說,假如有事情很難解決?

那簡單,拿黃金砸就是了。

就像這一次行動,本來,駱越、駱甲的行為和行動,幾乎是難以預測的。

但尹齊一到閩越,立刻讓人聯系他們的那些近臣和貼身臣子,一個個試探過去,找到了那幾個愛財如命或者喜歡女人的家伙。

直接用黃金砸封官許愿。

這些人立刻就倒戈了。

所以,駱甲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計謀,在一開始就已經在尹齊的掌握下。

而駱越自覺絕對安全的保護措施,自然也就漏洞百出。

于是,鷸蚌相爭漁人得利。

將這些探子送走,讓他們繼續潛伏到閩越各階層之中。

尹齊走到窗前,望著夜色下的東冶城。

“樓船衙門的艦隊,應該也快到了”尹齊在心里想著:“等艦隊一到,吾就可以前往齊魯了”

作為繡衣衛都尉,而且是越來越被重視的繡衣衛高級官員,漢室最大的特務頭子之一。

尹齊現在已經開始負責起了整個長江以南的繡衣衛事務。

而此行,尹齊的任務除了讓駱郢能漂漂亮亮的即位之外,最大的任務就是走訪整個吳楚齊魯地區,建立健全基層的繡衣衛組織。

這些地方組織,并不要求有什么特別強的能力或者執行能力。

他們唯一的任務,就是搜集地方上的各種公開情報,民間的聲音以及議論,然后將這些東西全部匯總起來,每隔一個月向長安報告一次。

很簡單,也很瑣碎。

但這個系統的重要性,卻是毋庸置疑的。

譬如關中地區,正是因為有著這樣強大的基層組織,所以,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繡衣衛的眼睛。

一旦發現異常,立刻就有精干的繡衣衛官員帶隊來調查。

就像那一段被銘刻在未央宮某處的繡衣衛衙門前的勒石上的話:吾等乃天子之眼,社稷之耳,國家之爪。嗅出賊子,鏟除亂臣,上佐天子,下輔黎庶,吾之行也!

這也是繡衣衛與其他曾經在歷史上出現過,或者未來的特務組織最大的不同之處。

他們有理想,而且有追求。

至少在高層是這個樣子。

不怕流氓會武功,就怕流氓有文化。

同樣的道理,有著理想和追求的特務,戰斗力自然就不是錦衣衛和血滴子那種戰五渣所能比擬的。

今時今日,漢室繡衣衛已經是一個擁有上萬成員,且有著獨立武裝和組織的官僚系統。

而且,名聲很好。

就連儒家都很難去攻仵和抹黑繡衣衛。

原因很簡單,繡衣衛今天在明面上的職責是:監察不法,核查亂法,查民生之艱難,傳黎庶之苦于宮廷。

這可不是口號,喊喊就過了。

在事實上來說,目前在關中地區,繡衣衛最重要的一項工作,壓根就不是監視和監察官員、貴族,而是反應民間疾苦。

各個基層的繡衣衛探子,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按時報告當地的情況。

民眾生活如何?畝產多寡?是否受災?人民擁有的土地情況以及極困百姓家庭的情況。

這些都是公開的,只要帶一雙眼睛和一副耳朵去看去聽就能知道的事情。

而且也很難弄虛作假。

因為地方還有著鄉亭的里正、亭長、游徼、薔夫等基層官員可以佐證。

也正是因為如此,關中的假民牲畜、耕具和土地等種種政策,還有糧食保護價政策,才能有效實施,不會發生太嚴重的資源浪費。

基本上官僚們偷偷摸摸的將一些資源塞給關系戶,那是可以的。

但你要作死的大量侵吞?

那對不起,第二天,廷尉和御史就會找上門來,請你去喝茶聊天。

是以,今天的繡衣衛,在明面上的那些人,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入官衙,行走在人群之中,并且受到尊重的。

他們的子嗣,也不會被歧視和打壓。

年輕的士子和文人們,也并不覺得加入繡衣衛有什么可恥的。

當然,某些儒生和官員士大夫,依然免不了對繡衣衛抱有深深的敵意。

但繡衣衛的根基已經牢固。

基本上,通過正常手段,已經無法鏟除和根除這個龐大的系統了。

而在這個過程里,尹齊的功勞是最大的。

因為這個系統都是他親力親為,一手建立起來的。

想著齊魯吳楚之事,尹齊也免不了深深皺眉。

這些地方,可比關中和北方復雜多了。

天子的近臣,故尚書丞顏異去了會稽郡兩年了,但到現在為止,他也沒有在當地理清楚頭緒。

巫婆神棍們依舊活躍。

雖然這與顏異不喜歡殺人有關,但也足以說明當地情況的復雜。

另外,九年前,吳楚之亂時,下邳郡的亂象,也足以證明,這些地方有著大鱷。

想到這里,尹齊就回到臥室,坐到案幾前,提筆給長安寫奏報。

他需要獲得殺人的權力!

閩越的變故,很快就通過商道和水路,傳遍了周邊。

吳楚和南越的大商人聞訊,都是興高采烈。

閩越窮歸窮,但當地有人,這是事實。

雖然,不大可能跟南越一樣,在當地開展一些特殊貿易。

但未來,一旦朝廷決定在閩越如中國故事,也開展各種假民牲畜和耕具的政策。

這該是一塊多大的蛋糕啊?

更何況,閩越王國還有著獨步天下的鑄劍技術和鑄劍師。

特別是那些技術精良的鑄劍師的技術,不亞于少府的頂級工匠。

如今閩越歸附,這些工匠,自然就被人瞄上了。

這些人可比少府的工匠好挖多了!

隨便挖一個回家,都足以成為招牌!

更何況,還可以偷學對方的技術,將這些技術變成自己的。

官場和貴族階級們聞訊,也同樣是興奮不已。

道理很簡單,閩越王請求天子派官員督導,同時恢復閩中郡衙門。

這就意味著,大家伙的機會來了。

閩越王太傅,秩比起碼是兩千石,甚至可能是中兩千石,輔佐的好,未來封侯不在話下。

即使不能封侯,一個中兩千石的官職,也足以告慰生平。

對于那些年紀較大的地方郡守來說,這幾乎是他們致仕前最好的機會了。

至于閩中郡衙門,更是有著郡守、郡尉,整套班子的空缺。

哪怕郡守給了閩越人,那郡尉和駐軍,卻肯定是要給漢臣的。

這種升官發財的好機會,當然沒人錯過!

于是,雪花般的請愿書不斷飛向長安。

無數人表示愿意為了陛下的偉業,去最艱苦的地方奉獻。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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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四十六節 正確的道路

未央宮之中,劉徹放下手里的奏報。

嘴角微微一笑,道:“這兩年應當不會有戰事了……”

北匈奴的軍隊,已經開始做起了西征的準備了。

他們大約需要花費三個月時間集結軍隊、準備物資,同時掃清道路。

然后以大宛為根據地,越過蔥嶺,向中亞進軍。

這一次,匈奴人似乎打算從西邊狠狠搶一次,大夏和月氏人恐怕要遭殃了。

且,以目前掌握的情報來看,匈奴人大約準備在蔥嶺西側建立一個殖民地。

這在北匈奴貴族口中,被稱為后路。

一旦未來,打不過了,那就跑路。

必定不會在東亞與不可力敵的漢軍死磕。

這很正常,很符合游牧民族的思維。

史書上,月氏、匈奴、烏孫、突厥等,都是在東亞這個世界競爭最激烈的戰場被人驅趕去了西方。

對劉徹來說,雖然不希望匈奴人在西征之中獲益太多。

但他現在也管不了匈奴人。

畢竟,隔著一個河西走廊和大戈壁,漢軍不可能飛過去將匈奴人吸引回來。

況且,中國也沒有義務去幫月氏人、大夏人擋槍。

今時今日的漢室,也已經不再懼怕匈奴人得到任何加強了。

即使退一萬步,匈奴人征服了印度,那又如何?

不過為王前驅罷了。

這是建立在漢室國力不斷增強的現狀上的。

在這西元前,人口就是國力,人多就是力量。

而如今漢室人口以平均每年百分之八以上的度迅增加,耕地面積也以每年百分之十的度增加。

僅僅是在安東,過去四年,就已經新拓荒土地將近八百萬畝,年產糧食接近兩千萬石,足以養活六百萬人口。

是以,如今,安東正在從糧食輸入地區,變成了糧食輸出地區。

它開始反哺內6。

安東的大商賈和貴族,更是不要命的拼命從內地吸引各種移民以及無地百姓過去開荒。

到這一步,安東的大開可以說成功了。

而對漢室來說,因為安東大開的成功,是以,僅僅是各個屯墾團,每年就可以結余糧食數百萬石。

現在還好,這些多余的糧食,通過海路,運到了齊魯和燕薊地區,填補去年戰爭帶來的虧空,同時賑濟難民。

但未來,當地糧食的結余度必定會越來越多。

這些糧食,成為了劉徹手里最大的王牌!

有了它們,漢室政權的穩固,幾乎不可動搖。

如今,唯一的問題只在于,怎么利用它們?

“安東明年糧食結余量可能達到八百萬石!”劉徹看著擺在案幾上的薄世的報告,托著腮幫子想了起來。

如此多的糧食結余和庫存,主要原因是因為屯墾團。

大大小小數十個屯墾團在過去四年,在安東全境拓荒土地過四百萬畝。

而且,由于采用集體耕作和管理模式。

是以,一般鄉村需要擔心的什么水利啊灌溉啊技術啊,在屯墾團面前都不是事。

集體的力量,使得屯墾團的轄區,水利設施繁多,各種渠道林立。

甚至連晾曬糧食的場所和脫粒去殼的各種器械,也一應俱全。

而在技術上面,更可以得到來自少府、大農的直接援助。

更不需要擔憂官僚問題。

對軍隊來說,官僚那是什么?好吃嗎?

特別是今天的武人地位崇高,身份尊貴,影響力巨大。

那個官僚敢隨意忽悠和拖延他們的事情?

就不怕被將軍列侯吊起來,扒光衣服,掛到長安的市集之上吹風?

論暴力,十個官僚也不是一個武將的對手!

以前文官士大夫們還可以用智商碾壓,與武人玩文字游戲和程序游戲周旋。

但現在,武夫都已經懂知識了。

武苑的存在,使得在過去數年,漢室軍隊的大部分都尉以上軍官和一半以上的校尉,都接受了嚴格的長期或者短期培訓。

武人自己手里也有著權勢和金錢,私底下也聘請著士大夫文人為自己上課,解讀文書。

所以現在,文官士大夫不跳還好,敢跳,武將就敢抽。

而且,絕對會抽!

另外,安東地區肥沃的黑土地,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是以,屯墾團的畝產,每年都在創新高。

在去年,所有屯墾團的土地,平均畝產過了四石。

今年更是可能達到四點半。

產出的糧食,基本上三分之一是自用,其余的全部上繳國庫。

等于說,漢室現在已然成為了天下最大的地主。

握著這海量的糧食,等于握著一張王牌。

去年燕薊之戰,安東地區和齊魯地區就緊急抽調了兩百萬石以上的糧食供給軍需。

戰后恢復至今,安東又先后抽調三百萬石糧食賑濟難民,填補燕趙糧倉空缺。

但成本也是巨大的。

雖然,走海路,海運廉價。

但糧食到了港口,終究還是要靠人力和畜力,運往數百里甚至千里之外的內6。

戰爭期間還好說,為了戰爭勝利,國家可以不惜成本。

但在和平時期,卻不能長久如此。

況且,劉徹甚至,在未來,漢室的糧倉肯定會從北方變成南方和安東。

吳楚熟,天下足。

安東獲,不缺糧。

但問題是,糧食產出來的,總得運到需要糧食的地方賣掉,百姓和農民才能有收益。

現在還好,安東基本都是屯墾團模式,老百姓種的糧食自己夠吃就行了。

但未來,屯墾團一解散,大批大批的移民,看著手里的糧食賣不出去。

而內6地區,因為水旱蝗災等各種原因,卻生著饑荒。

糧價數百錢一石,民眾易子而食。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而是事實,且就生在漢室,生在文景之治時期。

石渠閣的史書和檔案里,就有著十數次饑荒的記錄,易子而食出現了七八次。

所以……

劉徹打算,大搞基建,尤其是內河運河以及軌道交通建設。

搞基建這種事情,從來都是功在當地,利在千秋的。

后世米帝為何那么強?

因為羅斯福時期,修建起了貫通全國的高公路、各種大型水利設施以及龐大的鐵路系統、飛機場。

從四十年代到六十年代,米帝幾乎建造了它在后來所擁有的一切交通、水利和公共設施。

以至于,到了新世紀,米帝依然受益無窮。

而中國崛起,也與基礎建設強大有關。

高公路、鐵路、高鐵、機場、港口、水庫、大壩……

所有的這一切,成為了中國經濟的動力。

不過,在西元前搞基建,卻是必須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的。

尤其是前有秦始皇,后又隋煬帝。

所以,劉徹一直不敢玩的太大。

但經過這些年的蟄伏和展,尤其是通過在關中大搞基建,鍛煉出來了一個成熟的承包體系,又通過戰爭,建立起了一個規模較大隧營部隊。

如今的劉徹和漢室,已經有了一定的底氣,來挑戰一下這個難度了。

當然,怎么挑戰,也是有講究的。

像楊廣那樣,想要一口吃個胖子,那不是撐死,大約就是會被打死。

所以,劉徹決定先試一下手腳。

他拿起筆來,在紙上寫下兩個地名:渭河、鴻溝。

想了想后,他點了點頭。

由渭河為主體,連通大河黃河的漕運工程,在歷史上是武帝開鑿的。

大約花了四年時間,用了五萬工人和三千萬左右的預算,建成后,這條運河一年能向長安輸送關東漕糧數百萬石。

而鴻溝則是戰國時期,魏惠王修建的,連通宋、鄭、衛、陳、蔡。

而它最出名的,卻是因為楚漢爭霸時期,楚漢兩軍以鴻溝為界對峙的戰爭。

從此,鴻溝成為了一個文學詞匯,歷史詞匯。

但,它的作用卻是毋庸置疑的。

數百年來,鴻溝聯系著淮泗地區,揮著重要的水路運輸和調節水利的作用。

而劉徹現在則打算,將鴻溝與關中聯系起來。

具體計劃是這樣的,從兩面開工。

先在關中,沿著秦嶺北麓開鑿一條與渭河平行的運河一直到潼關之外與大河相連,然后,再從滎陽開始向北開鑿,將鴻溝直連雒陽。

這樣,潼關大河,關中與雒陽、滎陽以及淮泗地區的水上交通就宣告完成。

再拓寬直道,修建幾條軌道網絡。

從關中,一直到淮泗的交通從此就將變得便利。

國家的控制和掌握能力也更強。

最重要的是,這個工程開銷不大,劉徹覺得,大約用上五年時間,花費十萬萬左右,就可以建城。

甚至說不定,還不用花太多的錢假如,能讓北匈奴送來個十萬廉價的大夏、身毒、康居奴工的話,估計也就是一些糧食和鐵器的支出。

至于你要說,這些可憐的身毒、大夏、康居人會不會很冤枉?

華工不也很冤枉?

印第安人更是委屈巴巴,至于非洲人民又是得罪了誰?

再向前推一萬年,當我們的智人祖先開始征服地球時,尼安德特人以及其他所有人屬的滅絕,那就更跟冤枉了。

歷史證明,人類確是地球上最強的生物。

因為人類不僅僅會滅絕其他物種,還會對同類進行有計劃的滅絕!

反正,劉徹想了想那些米國鐵路鐵軌下的華工尸骨,就放下了心中最后一絲憐憫。

“反正,他們注定也是要滅絕的……”劉徹喃喃的說道。

現在所有生活在中亞的民族和族群,在后世沒有留下點滴的印記。

除了那些出土的文物外,沒有任何人可以證明他們的存在。

很顯然,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之中,他們被人滅絕了。

而且是斬草除根,一個不留!

再說,他們就算要恨,也該恨匈奴人啊!

于是,劉徹立刻召集了大農、少府的有關官員,商討此事。

眾人一聽劉徹的意思,也都興奮了起來。

這些年來,關中的昆明池、龍渠以及褒斜道工程,養肥了不知道多少人。

旁的不說,三大姑四大姨什么的承包工程,隨便虛報一點價格,就足夠他們吃的滿嘴流油。

再說,此事確實利國利民。

自元德元年開始,關中的物流就非常吃緊。

雖然有著軌道馬車緩解壓力,但問題是,那條軌道,姓師的把的死死的。

一般人想沾光或者貪便宜,連嘴都不知道怎么下!

如今,若開鑿一條從長安到桃林塞潼關的運河,將渭河與大河之間的水路聯系打通。

那么,眾人日后也可以從其中撈政績、撈好處,說不定還能上下其手。

比現在什么好處都被商人和師家占了強的多!

至于運河沿路可以調節水利,灌溉農田什么的,那只是順便的事情。

而滎陽到雒陽的運河一旦修建起來,那就跟bug了。

雒陽與滎陽的鴻溝一連通,那么整個三河地區就直接與淮泗地區有了便捷的水上交通了。

不過,這么大一個工程,眾人都覺得很畏難。

主要是錢的問題。

在過去,修這種水利設施和工程,是官僚們的盛宴。

他們可以借此盤剝、壓榨甚至肆意的廉價兼并土地。

你不賣地?

好,今年你去修渠道吧,明年也是你,后年還是你。

但,當今天子上臺后,卻漸漸的廢除了徭役,尤其是那些繁重的徭役。

改為直接收錢,沒有錢,實物糧食、布帛、絲繭、芻稾全都允許抵扣,且這個政策還被人敲鑼打鼓,告知了天下百姓。

至少在關中和北方,目前來說,已經很少有人再敢在徭役的事情生事了。

繡衣衛的基層組織,要的工作目標就是偵知民間疾苦和議論,尤其是徭役、賦稅方面的議論。

誰要活的不耐煩了,大可以去挑戰一下繡衣衛的耳目,看看他們是不是瞎子和聾子。

而到現在為止,所有這么去做的人,全都在廷尉大牢里吃著國家糧食……

以至于曾經一度有人抱怨官不聊生,沒法混了……。

但偏偏,官僚系統沒有任何辦法。

大批大批的考舉士子,都在眼巴巴的等著自己前面的人犯錯,然后自己好上位。

再說,如今北方和關中,也不再存在過去那樣的盤剝空間了。

佃農和自耕農,那都是寶貝。

地主們都舍不得打和罵了。

而官僚系統也順應時代展變遷,演化出了新的剝削方式。

泥腿子才幾個錢?有什么好盤剝的?

逼死一千戶泥腿子,也就幾千畝地,幾十萬錢而已。

現在,搞死一個為非作歹偷稅漏稅的商賈,就可以全部回本了。

且,盤剝泥腿子,太掉粉,容易被人指指點點,還有可能獲得廷尉大牢十年游大禮包,若遇上廷尉啊丞相啊天子啊搞活動,決定買一贈一,再送上免費包郵服務。

那全家都可能被坑進去。

與之相比,商賈就好玩多了。

盤剝他們,既不會有人非議,無論是輿論界還是百姓,都只會拍手稱快,都說明公清廉,為民做主,除此大害。

說不定,運氣好,還能被上面看重,覺得你有能力,有立場,有原則,完全可以培養、栽培,那就達了。

目前,這個變化正在悄悄的改變著漢室的官僚系統。

出現了不少有意思的現象。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事情就是曾經一度屢禁不止,越猖狂的雜稅有變少的趨勢。

畢竟,當官的又不是笨蛋。

在有了更好的剝削對象,且,知道假如盤剝的厲害,百姓就會逃亡去安東。

而百姓逃亡,就會導致戶口,戶口減少,就會失去政績,政績沒有,就要丟烏紗帽。

這可真是讓劉徹都有些哭笑不得。

但他知道,這是事實,也是歷史展的必然。

在后世的無數個國家,都曾上演過類似的情況。

是以評判一個國家是否先進,除了看其科技、基礎建設、教育程度之外,最重要也最直觀的評判標準就是看這個國家的官僚以什么群體為盤剝、財對象。

拿農民和底層百姓為食,那是盧瑟、絲國家。

以資本為食的,基本都是先進的達國家!

從這個標準來看,目前的漢室,確實是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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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9 20:16: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四百四十七節 如癡如醉

當然了,官僚系統雖然有著這樣那樣的毛病和問題。

但是,他們的能力和效率,卻是毋庸置疑的。

特別是,當腦袋上有一個掌握他們生死、榮辱的強勢君王時,基本上,他們就是個開掛的群體。

歷史上,秦始皇的官僚系統,那可是震古爍今,赫赫有名。

萬里長城、秦直道等無數偉大工程,都是秦始皇的官僚系統的杰作。

在這個過程里,秦始皇順便統一了中國,實現了郡縣制和車同軌、書同文。

今天的漢室官僚系統,與秦始皇時期的官僚系統相比,毫無疑問要更強一些。

倒不是能力越了前輩。

而是力量和組織以及規模,越了前輩們。

秦始皇時期,全天下加起來,有多少官僚?

哪怕算上衙役,有沒有兩百萬?

應該是沒有的!

而如今,漢室的縣鄉亭里郡國組織完備而強大。

在關中和三河地區,甚至破天荒的實現了每一個鄉都配備完整的游徼、薔夫系統。

每一個人手下,都有著相應的吏員。

游徼甚至可以動員鄉中的民兵組織,參與或者說動對于犯罪分子的圍剿和緝拿。

而在秦代,這只有在關中的核心地帶,才有可能實現。

而大量退伍軍官士卒組成的亭長、里正群體,又給了基層組織足夠強大的組織和動員力。

自馬邑之戰以來,歷次戰爭和各種建設,都依賴于這個系統的力量。

而能夠駕馭這些基層力量的中央官員,自然也沒有什么蠢貨或者庸官。

即使有,也會被其他人趕下臺。

事實上,自元德四年至今,官場的競爭壓力已經越來越大。

君不見,現在,九卿衙門各曹的長官,都基本已經換人了嗎?

舊有的官僚勢力已經退潮了,而新興的官僚勢力隨之崛起。

這些人可能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能力和見識以及手段,卻必然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

是以,仔細思考了一下后,大農丞商容就拜道:“陛下,既欲興渭漕以連雒陽,修鴻溝以至大河,何不再整修邗溝,打通長江?”

邗溝是春秋晚期吳王夫差為了自己的霸主夢而修建起來的運河。

這條運河是吳國霸權的象征,但,因為這條運河夫差身死國滅。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夫差是楊廣的前輩。

但夫差雖死,邗溝卻一直存在,并且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然而,在此時,邗溝卻還有著一個致命缺陷因為它是春秋時期修建的運河,所以各種標準和技術指標,已經跟不上時代的展了。

在如今,邗溝的作用也就是一條水利渠道罷了。

很少有人重視,或者將它提升到聯系淮河與長江的地步。

若劉徹沒有記錯,這要到東漢時期,邗溝的地位才開始凸顯,但奈何那個時候邗溝年久失修,而東漢官員并不給力,到了三國,孫權與曹操圍繞邗溝的控制權多次爆戰爭。

戰爭使得這條溝渠嚴重受損,運道經常斷絕,幾乎差點被淤泥所掩埋。

所幸,后來衣冠南渡,東晉王朝為了轉運糧草,也為了北伐中原,重視邗溝的作用,開始全面整修和建設。

并且對邗溝重新規劃和設計,使用了更多的新技術和新方法。

而在如今,邗溝還不被人重視。

只是史書的一條溝渠罷了,一個符號而已,唯有當地人和農業專家,才會注意到它。

劉徹搖搖頭,對商容道:“愛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邗溝朕知其之利,然,現在還不到時候!”

一旦開始對邗溝下手,那就意味著隋唐大運河將提前數百年開始開鑿。

原因很簡單,假如你將邗溝與鴻溝鑿通,那么,淮河、長江、大河之間的聯系就會被打通。

到了那個時候,人民、輿論以及社會都要呼吁一條連通南北的大運河!

而問題在于,劉徹現在沒有這個財力和力氣來做這個事情。

也不敢去賭這個事情。

在劉徹的計劃里,隋煬帝的大運河,當然是很偉大的工程,也是很必須要做的事情!

但不是現在!

也不需要十年、二十年內就建設完成。

完全可以將整個大運河的工程分散到三十年、四十年甚至百年之內。

先鑿開鴻溝與雒陽的聯系,打通大河與淮泗的交通,再打通關中與雒陽的水上通道。

如此,風險就被分散了,但利益卻是實實在在的。

更可以借此鍛煉出一支優秀的工程部隊,為未來的大運河以及其他級工程做好準備。

其實就是要拿這個工程來練手。

商容聽完,拜道:“陛下圣明!”

而其他人則都是眼前一亮,商容不提邗溝還好,一提起邗溝,他們立刻就想起了,除了邗溝之外,還有大溝。

大溝是戰國初期,魏國在大梁城附近修建的一條運河,主要用于灌溉以及軍需物資的運輸。

如今依然存在著,不過,卻已經沒有了當年的盛況。

原因很簡單,當初,秦滅魏,秦將王翦就是引大溝水灌大梁城攻破的大梁,魏國由此滅亡。

到了漢代,開封附近的百姓覺得,這條運河不詳,也就不怎么管它了。

然而,一旦國家決意修一條連通南北的運河。

那么,這條運河就可以揮重要作用了。

另外,當初,秦始皇征服吳越,在當地主要是廣陵附近修建了一條運河,名為江南河。

這條運河也是可以利用起來的。

除此之外,還有著連接南越與吳楚的靈渠,是不是也可以利用一二?

若未來,真的做到了,將南北的所有大小運河連通,長江大河以及其他支系的聯系完全貫通。

這是天大的偉業啊!

所有參與者都可能名留青史,為萬世矚目!

尤其是那些法家出身的大臣們,現在已經激動的手舞足蹈,難以自抑了。

每一個法家官員心中都有著一顆偉大工程的夢。

從李悝開始,每一個法家官僚都癡迷于所有與偉大、龐大和奇跡的工程。

所以,他們建起了鄭國渠,所以,他們建設了萬里長城,所以,他們建造了世界上第一條高公路秦直道。

如今,一個更加偉大的工程出現在了他們眼前,人人都是如癡如醉。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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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11 18:12: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四百四十八節 決策

對于少府和大農而言,任何超級工程,都是他們趨之若虞的政績。

既然是政績,那當然不存在反對意見。

甚至,在不少人眼里,天子的這個設想,已經上升到了關乎天下安危,國家穩定的地步。

必須修!

不修不是人!

要知道,當年,嚴熊主持龍首渠工程,如今,嚴熊已經是巨鹿郡郡守,有消息傳聞,他很有可能在不久后調任河南郡為郡守。

而歷來,河南郡郡守都是入朝的熱門。

過去六十年,歷任河南郡郡守有一半最終都成為了九卿。

剩下的,即使混的最慘的人,也在致仕前獲得了封君的賞賜。

而主持昆明池的上林苑苑監司馬安,也有傳言說,他很可能在未來接任即將卸任少府卿的劉舍的職位。

至于褒斜道工程,雖然是兩位國丈出資,但具體工作卻是少府和大農在負責。

相關主持的官員,也全部都獲得了升遷。

其中,甚至出現了從四百石遷躍到千石的奇跡!

這可是關中的千石實權官員啊!

外放的話,至少是郡尉的格局!

是以,在眾人眼里,天子如今倡議的這個超級工程,簡直就是一個自帶升遷buff的工程。

能不能升官發財,贏娶貴婦美,走上人生巔峰,就看這一博了。

所以,很快群臣就取得了一致意見。

唯一的區別是先修那里?

關中出生的大臣,紛紛覺得,先修渭河運河,打通關中與大河,特別是雒陽的水上聯系最為重要!

理由也很充足——自元德四年起,關中每年都需要從關東轉輸漕糧數百萬石以滿足長安和茂陵的需求(沒辦法,人口太多了!)

而為了從敖倉轉運糧食入關,少府每年都需要花費一千萬錢以上,就這還是因為運糧的民夫,統統都是戰俘和奴隸,不要錢的緣故。

若可以修建起這條運河,那么,每年就可以節省數百萬的支出,還可以將數千名免費勞動力放到其他更需要的地方去。

譬如說,九卿各衙門的官署是不是應該修的更漂亮一些?

要知道,如今茂陵的許多豪強建的宅院,那可是富麗堂皇,亮瞎人的狗眼啊!

而關東地區,尤其是梁、淮一帶的官員,則覺得,淮泗破敗已久,必須投入重資扶持啊!

就你們關中人是人,我們淮泗人不是人?

頂你個肺啊!

于是,毫無意外,這些渣渣立刻就因此而吵了起來。

讓劉徹聽的有些煩躁,干脆說道:“卿等不必再爭執了,朕已經命歸義單于去想辦法解決工人之事,一旦解決,則兩線同時施工!”

在這西元前的世界,最大的好處就是——完全不必去考慮其他民族/國家的死活。

甚至,在很多其他地方,許多統治者連自己的國民的死活也并不在乎。

旁的不說,劉徹就聽說了,當年軍臣西征,大夏人為了送走匈奴爸爸,直接拿著自己的國民和工匠以及女人,作為禮物送給了匈奴人。

據說,僅僅是工匠,就湊足了三千人之多!

所以,劉徹壓根就不擔心,夏義會沒辦法完成他交代下去的任務。

區區十來萬奴隸,以幕南的人口數量來說,簡直是輕松!

更何況,還有著北匈奴幫忙……

前不久,劉徹就接到了龍城的飛鴿傳書,程鄭嬰和卓王孫的代表興高采烈的報告他:有人向他們訂購了一批數量龐大的軍械。

包括上萬張弓、數十萬支箭矢,還有皮甲五千件、武器數千件。

這可真是超級合同啊!

自然,價格也是很感人的。

一張弓,就需要一個壯年男奴或者年輕女奴來交換……

整個合同,對方總共需要支付超過十萬男女奴隸!

買家是誰,已經不用猜了。

除了在燕薊之戰,輸掉了內褲,丟掉其大部分武器裝備的北匈奴還能有誰?

畢竟,北匈奴正準備再次西征,但問題是——他們在燕薊之戰,不僅僅損失了大量青壯和精銳、牲畜。

更蒙受了重大裝備損失,漢軍僅僅是繳獲的武器和甲胄,就堆積如山,至少有十幾萬件武器和數以萬計的甲胄被漢軍繳獲。

而他們自己的產能有限的很,假如要靠他們自己湊,恐怕到死那一天也湊不齊。

沒辦法,只能找漢室交易嘍。

而劉徹,其實也很頭疼!

匈奴人的那些兵器,像是青銅鋌啊角弓啊皮甲啊青銅盔啊什么的,漢室真是瞧不上眼!

少府的官員在監視了繳獲的武器后,連回爐它們的想法也沒有了。

這些渣渣武器,工藝低劣,材質感人,幾乎毫無可取之處。

本來,少府都已經打算將這些東西,統統當成垃圾廉價處理,甩賣給南越、閩越,隨便換點東西,或者干脆在長安按石拍賣,給商人去處理。

但被劉徹攔住了。

這些武器,漢軍雖然看不上眼。

甚至可能連戰國時期的列國軍隊也瞧不上眼。

但,匈奴人肯定會想要的。

現在,人家不就跑上門來尋求交易了嗎?

所以,這個買賣算是皆大歡喜。

匈奴人買到了他們失去的軍械,而漢室則處理掉了那些連回爐都沒什么價值的東西,順便發了一筆小財,解決掉了工程人口的缺口和單身漢們的老婆問題。

真可謂是雙贏!

至于匈奴人一時半會去哪里找這么多優質人口?

那與漢室并沒有什么干系。

也正是因為馬上就要入賬這么多廉價勞動力,劉徹才會去起開鑿運河的念頭!

“若每年都可以得到十萬以上的勞動力,何愁大運河不成?”劉徹也是感慨萬千。

發展到現在,漢室的各個階層都已經習慣了使用廉價的夷狄奴工。

無論是在安東的屯墾團,還是在海上的捕鯨業,又或者是工坊、高爐之間,礦山與田地之中。

廉價、皮實的夷狄奴工,總是最優選項。

而廣大單身漢,娶不起老婆的各種農民,也是喜迎天子送溫暖,嘉以細君妻之。

這幾年來,至少在關中和安東的屯墾團之中,劉徹成功的消滅了十八歲以上的單身汪。

娶不起老婆?沒關系!去亭長那里報個備,就可以等著國家分配了……

還是異域女子,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是一個金發碧眼的大洋馬呢!

娶回家里,生一群小子,還不是美滋滋?

唯一比較頭疼的,大約就是娶老婆,得跟官府借錢。

一個夷狄細君,均價一萬到兩萬錢不等,子息十一,每年都得還貸,還不起就得去工坊或者少府做工償還。

但,娶老婆欠債,這算什么?

廣大單身汪紛紛表示,就算再高十倍,哥也能接受!

而借此,民族融合悄無聲息的發生著、進行著。

未來漢室,就算出現一個混血的九卿,或者黃須大將軍,也并不奇怪。

不過,漢室的這種奴隸貿易,還是與后世西方玩的奴隸貿易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安東那邊,所有奴工都已經變成了‘派遣制度’。

內地雖然相對殘忍、冷酷一些。

但,對于自己的財產和工具,在一般情況下,人民還是很愛惜的。

或許再過兩三代,今天這些奴工,都可能成為自由民。

所以,劉徹留了個心眼。

同文同種的男性夷狄,可以同化的,則控制相對寬松,也享有一些基本權力和保護。

至于那些奇奇怪怪的家伙,想進入長城之內?

先切小JJ……

這一次也不例外,而且,做這個事情的人,劉徹都選好了——歸義單于夏義。

這樣一來,日后也沒有人能指責漢室!

做這種事情的王八蛋是匈奴人!

而這樣做的好處,很明顯,那就是在現在,基本上沒有什么圣母會去憐憫夷狄奴工的悲慘遭遇。

現在,若是有人敢于質疑這個政策。

那么,那些因此受益的人群,必定會將對方噴個半身不遂。

群臣一聽,連工人都搞定了。

那就更加欣喜了。

甚至有人已經手舞足蹈,摩拳擦掌的想要得到參與或者掌控這個偉大工程了。

原因很簡單——既然已經有了工人,那么,此工程就變得有百利而無一害了。

不需要去盤剝百姓,也不需要征發徭役。

從地方一直到朝堂,就不會有反對聲音。

而工程一旦竣工,參與者瞬間聲望max,未來說不定還可以借此政績,成為九卿甚至三公!

或者更進一步,直接封神,死后享受萬世祭祀!

就像蜀郡的灌口二郎,關中的杜伯,江東的項王,上林苑的紀信。

生為人雄,死為鬼神,受代代血食,萬年香火!

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的誘、惑。

哪怕是孔子也不行!

所以,馬上,群臣立刻就紛紛拍馬,表示——這個事情,臣才是最合適的。

更有著人拐彎抹角的對劉徹介紹了自己過去的光輝履歷,尤其是工程方面的造詣。

就差有人立軍令狀,保證工程時間了。

劉徹看著,也是大為欣慰。

他最怕的就是官僚們沒有積極性啊!

而官僚只有積極性和動力,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么能難倒他們的了。

不過,劉徹不是那種能被人輕易忽悠的人。

他微微一揮手,全場立刻安靜下來。

“商愛卿……”劉徹看向商容說道:“卿先帶人,去給朕沿著渭河,一直向東到桃林塞,勘察沿途地理、環境以及河流走向,拿出一個方案出來!”

商容聞言立刻喜滋滋的拜道:“諾!臣必不負陛下之望!”

劉徹又看向少府丞張威,吩咐道:“卿則率人,自滎陽一直到雒陽,勘察沿途地理、環境、河流,也拿一個方案來給朕!”

張威聞言,也是喜滋滋的,拜道:“諾!臣謹奉圣命!”

而這兩個決定一出來,所有人都知道了劉徹的意思。

這是讓少府和大農競爭,打對臺戲呢!

贏的人,自然以后會得到更多權柄,更多工程,更多的編制和機會。

至于輸的人,則可能要一蹶不振許多年,甚至可能喪失在工程事務上面的話語權。

所以,商容和張威的臉色也是嚴峻不已,極為嚴肅。

對于官僚來說——什么事情都可以不管,但,與自己競爭的衙門/實體,卻不能不管。

劉徹看著,也是滿意不已。

作為皇帝,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面面俱到,也完全不可能去關注所有人、所有事情。

所以,最好的統治模式,就是拉兩個對立面,讓他們互相競爭,互相監督。

這樣,皇帝就可以輕松許多了。

一直以來,劉徹都是靠著這個手段,才得以清閑一些。

不然,早就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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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四十九節 為民做主(1)

送走群臣后,劉徹就走出大殿,站在未央宮的高臺上,俯視著整個長安。

他忽然心血來潮,對左右吩咐道:“去給朕備車,朕要出宮,去看一看這長安城”

自今年冬天開始,長安城就開始了擴建和改造工程,一直持續到今天。

從少府的報告和內史、御史的奏報來看。

如今的長安閭里改造,已經基本接近尾聲了。

整個長安,在過去的半年內,拆除、翻新、改造和重新規劃了全部一百二十五個閭里之中的一百一十五個。

建造了十余萬套標準的新民居,安置和遷移了超過六十萬的中下層人民。

改造、新建和重新規劃了超過五十里的排水渠道。

更建造了一條三十余里的小型運河,將灃水從長安城北引入長安城,供給民眾飲水。

而九卿各衙門的家屬宅院群和衙署建筑則都還在建造,但也差不多進入尾聲了。

而全新的長安九市,也在這個月的月初全面竣工,即將投入使用。

整個長安的改造工程,總計動用了超過十萬民夫、五萬以上的少府工匠和三萬隧營部隊。

耗資超過了二十五萬萬錢。

這還不包括哪些沒有計算在內的隧營部隊、奴工以及各種山澤資源。

花了這么多錢,效果自然是拔群的。

劉徹曾經十幾次出巡、視察市井,更多次聽取了繡衣衛的報告。

總的來說,百姓對于國家的信任和支持度,再攀新高。

但劉徹不相信沒有問題。

他很清楚,這樣龐大的工程,官吏沒有上下其手沒有坑蒙拐騙

說這話的人,不是沒有腦子,就必然是別有用心

當然,他也明白,水至清則無魚。

官場本來就是骯臟的,想要官僚變成小白兔

這是不可能的

許多事情,劉徹只要不看見,就大約會裝作不知道。

這既是現實,也是統治需要。

但現在,長安城的改造已經進入尾聲了,在整個改造過程之中,劉徹確信,必然積累了許多矛盾,許多問題。

在這個時候,就需要他這個天子出面,來刷聲望和存在感了。

自登基以來,劉徹對人民的統治方案,總共就三條。

第一:告訴人民,壞的都是官員,皇帝是好的。

第二:皇帝跟人民是利益共同體。

第三:皇帝必然會給廣大人民群眾主持公道,且永遠心系人民。

這三條,通過一個個段子,通過一條條命令,通過一個個故事,被灌輸給人民。

無論是當年在河東懟死周陽由,還是后來為了推行糧食保護價,殺掉的商人,仰或者章丘事變的處置。

劉徹和他的宣傳官員、繡衣衛官員,每時每刻都在宣揚,都在宣傳、粉飾著漢天子的仁德、惠民。

使得至少在關中,底層百姓再怎么受苦,再怎么委屈。

他們也不會怨恨朝廷、國家,矛頭對準的也只是貪官污吏。

但,劉徹很清楚,僅僅是這樣,是不可能穩固統治的。

鑫胖不就天天吹

但問題是,這是高壓統治和愚民政策的結晶。

只要有朝一日,高壓統治失去力量,也就是鑫胖滅亡之日。

所以,劉徹明白,他得時不時的出現在人民面前。

捉捉貪官,懲罰惡吏,為民做主。

讓人民真真正正的看到,皇帝確實在為他們的福祉努力、奔走和辛勞。

再沒有比這種事情更能收攏民心,獲取聲望,樹立威權的辦法了。

而且,成本小,效果高,最為重要的是影響力持久。

你想啊,某個百姓,受官吏殘害,敢怒不敢言,這個時候天上掉下一個圣天子,為民做主,鏟除貪官污吏,維護正義。

這個百姓的家人和他的鄰居,必定永世難忘。

他們會成為劉徹永遠的腦殘粉。

是自走的宣傳機器和自動的水軍。

不需要激勵,不需要工資,也不需要編制。

而且,他們會持續數十年,甚至幾代人幫劉徹免費宣傳。

而劉徹需要付出的,不過是隔幾個月出一次宮,找一找長安城里的官僚的麻煩而已。

這個世界上,別的事情,或許你需要用精力去查找。

但貪官污吏這種東西,只要統治者有心,一個也跑不掉

唯一的問題,大約就是安全了。

但在長安城里,劉徹不需要擔心這個事情。

且不說他每次出去,都有著數以百計的精干侍衛喬裝打扮保護,所過之處更是都有著好幾支隨時待命的軍隊在時刻保持響應狀態。

再說,在這個長安城里,不存在可能對他構成敵意的人。

因為,所有曾經意圖反對他,或者不服的大臣貴族,現在都已經去陽陵追隨先帝了。

剩下的歪瓜裂棗,既沒有行動力,也缺乏能力,完全不足為懼。

劉徹命令一下,自然立刻就開始了行動。

馬上就有宦官送來了早就準備好的便服,還有人拿來一套完美的偽裝身份信息。

嗯,這一次,劉徹要cos的是一個來自信陽君家族的子弟。

信陽君是南皮侯竇彭祖的母親的封號,姓王,在這長安城之中比較低調,但是,到底是竇家的人,屬于老虎級別的boss,在一般情況下,這個身份足以震懾官僚了。

而偽裝的扈從們也很快就準備齊全。

總共是十六名侍衛,全部作武士打扮,腰配利劍,身著常服,屬于那種現在很平常的貴族隨從。

此外,劉徹還讓人叫來司馬相如。

這幾年來,司馬相如在天下的名望是越來越高,甚至隱隱已經有了賈誼接班人的名頭。

帶上他,則是為了告訴人哥的來頭確實很大

這樣就可以避免一些不識相的家伙的騷擾。

除此之外呢,也可以借司馬相如的口,為今天將要發生的事情做個證明。

沒辦法,在這西元前的時代,劉徹沒有奧觀海那個條件玩擺拍,只能找個足夠強有足夠代表性的人來見證了。

司馬相如卻是很高興。

這貨最近幾年,過的可是不要太嗨皮。

在長安城之中瘋狂撩妹,至少有四五位貴婦為了他爭風吃醋,差點鬧得滿城風雨。

還是劉徹出手,幫他擦了屁股。

嗯,文人嘛,就是這樣,不能對他要求太高



時事造就英雄,英雄又會影響時代,要麼勝利,要麼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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