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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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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伊人花開 -【盛世榮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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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14:55: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章 驕縱日盛

  二太太葉氏和姑奶奶陸婷姝也先後得知了包家的小動作。二太太乍聽之下就要發火,被大奶奶蔡明芬軟語輕言勸說了幾句,便按捺了火氣,由蔡明芬陪著去了陸婷姝的小院兒。
  
  二太太婆媳兩人才到,梅媽媽後腳也進了屋。待聽得孫姨奶奶在大門內迎了三姑娘,兩人一同去了清甯園,陸婷姝立刻松了口氣——她們自然是不懼怕老太太出招的,可如今有了老太爺的默許,她們這邊腰杆子更硬不是?
  
  “待孫姨奶奶回了前院,三娘必也得過來,咱們一邊喝茶一邊等她就是了。”陸婷姝笑著說道。
  
  又叫梅媽媽去院子裡告訴個粗使婆子,將二太太婆媳的晚飯都送到這邊來:“再叫咱們小廚房加幾個菜。”
  
  之前不論老太爺跟她怎麼說起包氏,又是如何交代的陸清寧,都是閒聊天一樣,並不曾真正使出雷霆手段,最終也只是叫老太太“榮養”罷了。
  
  而今天,不過是包家人來送幾個箱籠和兩個媽媽,老太爺便叫孫姨奶奶專門走了一趟,看來也是對包家繼而連三的插手陸家內宅之事忍無可忍了。
  
  既如此,又怎能不慶祝一番呢?
  
  二太太略一琢磨,也弄懂了小姑叫加菜的用意,眉梢眼角立刻帶上了濃濃笑意,之前被包家人激怒的火氣亦隨之煙消雲散。
  
  大奶奶蔡明芬微微有些迷惑。婆婆方才還怒氣滿懷,這會兒卻喜笑顏開,姑奶奶亦是很開懷,還破天荒的留了飯——不是說姑奶奶自打回了陸家,這小院兒就沒留過哪個用飯麼?
  
  蔡明芬本是個精明人,否則當初也不會被二太太和陸婷姝看好。聘娶來做陸家的長孫媳婦,可陸家是陸家,並不是她的娘家,一切人來事往也需要熟悉。
  
  孫姨奶奶也算是專房獨寵了……蔡明芬想到這兒,突然便恍然大悟,給她婆婆和姑奶奶端茶的動作也輕快了許多,光滑細膩的手腕上兩個鑲寶金鐲,隨著她的舉手之間叮噹脆響,又惹得二太太一陣笑。
  
  “過幾日就是小八小九的百天宴,這些天可是把大奶奶累壞了。快坐下歇歇,倒茶有丫頭們呢。”陸婷姝笑吟吟招呼她。
  
  蔡明芬紅著臉說了句都是媳婦應當做的。又被她婆婆輕拉一把,也就順勢坐在了她婆婆身側。
  
  這時便聽門外有小丫頭回稟:“姑奶奶,府外來了個婦人,想要求見姑奶奶,她說她是何掌櫃家的。跟姑奶奶一說您定然知道。”
  
  這何掌櫃的是哪個,二太太和蔡明芬並對不上號。想著也許是姑奶奶哪個陪嫁鋪子的人,因此全低著頭只當不曾聽見。
  
  陸婷姝卻微微皺起了眉頭。她來作甚?這婦人可不是個省油燈,當初若不是她哭死哭活的攔著,何掌櫃也許便辭了張家的寶慶樓另謀高就去了!
  
  而她定下開銀樓的打算,又叫薛雙喜家的去找過何常,問他可願辭了張家重新給她辦差,又是這婦人橫攔豎阻!
  
  “梅媽媽替我去見見吧。”陸婷姝道:“就說我沒空兒。若實在要與我見面,待過三五日,家裡的大事都忙罷了再說。”
  
  當日在寶慶樓發生的事情,梅媽媽雖不在眼前,回來後卻聽姑奶奶學說過了;如今聽說這何掌櫃的還敢找到家裡來。當然巴不得替姑奶奶去出口氣,笑著領了差事便去了。
  
  那婦人的來意。陸婷姝其實也料到了八九不離十。何掌櫃的雖然有些勢利眼,誰得勢便依附誰,卻也是個會看各種眼色行事的圓滑之人,今兒叫了他家的媳婦來求見,說不定是來送項圈的……
  
  可她又何嘗是個不懂變通之人,在寶慶樓受了那一回氣,回家來還傻傻等著人家補送更好的來?回來後,她便翻箱倒櫃找出自己壓箱底的兩塊端硯,又配了墨玉的筆洗鎮紙,外帶兩封湖筆,倒比那金晃晃的項圈做賀禮更雅致呢。
  
  此時的清寧園裡,孫姨奶奶也正要告辭,陸清寧便將她送出來好遠,正巧碰上了腳步匆匆的梅媽媽。
  
  待問得了梅媽媽是做什麼去,陸清寧笑著挽上梅媽媽的手臂:“我跟您一同去,正好還給孫姨奶奶做個伴兒。”
  
  孫姨奶奶上後院來,從來不帶著小丫頭老媽子,只是孤身來孤身走。陸清寧也不止一次提醒過,說萬一老太太哪一日起了壞心,再囑咐哪個打你的悶棍可如何是好,孫姨奶奶笑得不行——若是一年前的老太太,或許幹得出這種事,如今還敢如此,不是自己找死麼?
  
  陸清甯很為孫姨奶奶這番看法歎了一陣子氣。
  
  四個多月前,兩個婆子埋伏在千疊園不遠處伏擊她,難道與老太太無關?雖說後來查明,那幾個人是得了陸文博給長生的銀子,才匆匆動手,實際上……陸文博和長生不都是老太太的棋子?
  
  長生如今已經無影無蹤了,不知是死是活,幾個婆子也沒命的沒命,發賣的發賣,老太太和陸文博卻活得好好的呢……
  
  “孫姨奶奶跟三姑娘你不一樣,無論她出了什麼事,矛頭都直指老太太。”梅媽媽似乎聽出‘給孫姨奶奶做伴’的深意,路上低聲告訴陸清寧。
  
  陸清寧吃吃笑起來。看來她之前倒是鑽了牛角尖了,她自己整日浸淫後宅樹敵良多,孫姨奶奶的對頭卻只有老太太一個呢。
  
  她陸清寧無論出了什麼事,老太太也許都有法子牽出替罪羊頂罪,換成孫姨奶奶卻不一樣了不是?
  
  這麼一路走著,沒多遠便到了通往老太爺與爺們居住的中院角門,孫姨奶奶告辭而去,陸清甯與梅媽媽繼續在夾道中前行,說說笑笑好不熱鬧,迎面卻走來了陸清瑩與包明娟。
  
  這兩人看樣子是才送走了包家來人,包明娟一臉是笑不說,就連陸清瑩也被感染了一般。長得極隨孫姨娘的、那張略顯呆板的小臉,也全是明媚笑容,倒比平時耐看了幾分。
  
  這兩人還真是親密!
  
  包明娟做了老太太的新棋子,多一個陸家人幫襯,便多了一份把握;而對於陸清瑩來說,多了一個“比肩作戰”的夥伴不說,還多了一個聯繫老太太的紐帶。
  
  陸清寧早就看透了這點,何況老太爺才派了孫姨奶奶來提點,心頭早已打定了主意,絕不給包明娟留一絲一毫的餘地;因此即便與這兩人走了個面對面。也不過是淡淡一笑打了個招呼,便隨著梅媽媽揚長而去。
  
  “三表姐好像極不喜歡我。”包明娟扭頭看著遠遠離去的背影。頗帶委屈的訴說道,看起來傷心極了。
  
  陸清瑩嗤笑道:“她喜歡誰呢?只要跟她年紀差不多的姑娘家,哪個跟她合得來?不過仗著嫡女身份,就將眼睛長到額頭上去了,驕縱日盛……”
  
  她也就敢跟包明娟說幾句類似的話了。
  
  自己院子裡的奶娘和大丫頭。全跟陸清寧一個鼻孔出氣,打也打不得。攆也攆不得;只有那個叫小茶的小丫頭、被她日日用點心糖果舊衣裳收買的差不多了,卻被奶娘馮媽媽一句話,就給打發大廚房燒火去了!
  
  “莫如二表姐搬去與我一同住吧?”包明娟突然便換了話題。
  
  “這可以麼?”陸清瑩且驚且喜,旋即又是一臉沮喪:“我們太太不會答應的,就算太太答應了,陸三兒也會百般阻撓。”
  
  包明娟不愧是包家人,外加之前十幾年、在包同知府中不尷不尬處處受氣。早就養成了比別人更甚的多疑性子;她方才那提議明知是不可行的,卻還要問,其實也不過是想再看看,這陸清瑩是否想徹底投靠她姑祖母。
  
  “不答應也沒事,二表姐每日只管來。大不了傍晚再回清瑩園睡覺就是了。今兒來的兩個媽媽可是千挑萬選出來的,二表姐多來多往。兩個媽媽定然不吝教導,這對二表姐今後的……可是大有益處呢。”包明娟笑吟吟的再度提議。
  
  陸清瑩大喜過望。那兩個包家來的媽媽她見過了,個頂個兒的精明,若能得到她們相助,還怕對付不了陸三兒?
  
  而包明娟避而不提的“今後的……”,她略微一想也便明白了,臉上不由掛上了嬌羞——哪個姑娘家不想多籌謀籌謀,好謀一個如意郎君呢?
  
  此時的陸清瑩只顧欣喜嬌羞了,卻不知,她已經一步步撞進人家佈置好的棋局。
  
  而梅媽媽和陸清寧兩人,這時已經到了前院最西邊的小側門,何掌櫃家的正在門邊立等。
  
  梅媽媽笑對陸清寧道:“門房裡是下人呆的地方,太過醃臢,三姑娘去花叢那邊亭子裡略坐一坐,莫進來了。”
  
  將何掌櫃的媳婦領進門房,梅媽媽很是不耐煩的發問道:“這位嫂子所來為何啊?”
  
  何掌櫃家的匆匆上前兩步,一臉媚笑:“辛苦這位媽媽了,是小婦人家當家的吩咐小婦人過來,給您家姑奶奶送些東西。”
  
  梅媽媽接過那一對匣子一瞧,正是重新打造的兩副金項圈。不由笑道:“你瞧瞧,進去通報的婆子丫頭也不曾說清楚嫂子你來做甚,我們姑奶奶正為八少爺九少爺的百天宴忙得不可開交,只打發我替她出來見你,連那定金條子也不曾給我。”
  
  “既是沒有那條子,我可不敢收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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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14:55: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一章 再提親事

  明日便是陸清寧的兩個幼弟百歲宴,由於計畫中並沒打算辦得比滿月宴熱鬧,帖子早在幾天前便送了出去,邀請的不過是些近親。
  
  謝家也來了人——謝老太太攜謝大太太桑氏和二姑娘謝玉婉,於這一天午後便到了天穎府,打算明日給小八小九慶賀罷,再在天穎府小住幾日。
  
  謝家在天穎府也有房產,因此上這謝老太太執意不願留宿陸家客院,早早就派小廝先騎了馬,奔至陸家通報;這麼一來,陸清寧只得陪著謝氏、前往東城門迎接外祖家親眷,兩下才一見面,便惹得謝氏抱著娘家母親哭了一場。
  
  陸清寧當然明白她娘為何哭。
  
  謝家與陸家的親戚關係,實在得不能再實在了,外祖母謝老太太卻寧願帶著兒媳與孫女去西郊別院住,也不肯住在陸家,還不是嫌棄陸家內宅雜亂無章?謝氏本是陸家的長媳,若是拿得起個兒來,何至於如此?
  
  謝二太太段氏不曾來——謝家的船隊每年往海上走一趟,如今這季節正是起帆的季節,謝二老爺又準備出發了,段氏不單要留在家裡打點,還有個夫妻別前小聚的意思在裡頭。
  
  而謝玉麟去年走了一趟海上,已然將陸清寧交給他的那幾百兩銀子滾成了一千出頭;這次他又請謝老太太捎信來,問表妹是留下利錢只拿本金繼續翻滾,還是本利一起再投進去。
  
  “你又不缺銀子花,不如叫你表哥拿著那錢打滾兒去,替你多賺些體己。”前往西郊別院的路上,謝老太太也不問陸清寧自己的意思,便替她做了主。
  
  陸清寧笑著說,外祖母說得是——表哥謝玉麟著實是個經商的料。到了西洋之後,先是將她那區區幾百兩銀子全買成寶石,回來路上途經南洋,坐地又將寶石換成了各種香料,若非如此,幾百兩的銀子哪裡博得來五成利?
  
  而她那女子醫館開業兩個月餘,已經漸入正軌,上個月刨除木香幾人的各項挑費,還剩了三十多兩純利,當然……若那醫館所用的同福街小院不是自家的。這純利會少得多,畢竟還得給房錢。
  
  至於磚茶作坊。眼下雖然還沒見利,卻也離著盈利不遠了。老太爺得知渥堆成功後,便將她叫去了跟前囑咐說,那磚茶作坊頭三年的純利給她三成,三年後。十成十都是她的,“就算祖父先給你準備的贈嫁了……”
  
  謝老太太來了後。還在去別院的路上,便從謝氏與陸清甯口中得知了這事兒,且不論對外孫女的看法又與去年八月不同,只說對陸家,也稍微放下了一些埋怨——過去的陸珩任由著他們謝家女兒和外孫被人欺辱,何嘗管過這個,如今倒像是大變樣了!
  
  “也算他識相!”謝老太太沉默了良久。終於掛上一副又笑又有些說不清的神情。
  
  又轉頭囑咐外孫女:“你祖父如此安排,還不是因為你六弟太小,小八小九更小的緣故?因此上叫你一個女孩子家拋頭露面,也實在是情非得已,你莫怨他。”
  
  陸清寧輕笑著撒嬌:“外祖母放心。我知道了。商戶人家裡女子經商的也不在少數,我又跟別人有什麼不同呢?與其日日在內宅雞飛狗跳。還不如外面更自在些。”
  
  這麼一路聊著,大半個時辰後,馬車車隊便到了謝家的別院前。
  
  謝家所有的別院,常年都有僕婦們留守。這一處的僕婦得到了消息,早早的便迎了出來,牽馬墜蹬,扶人下車,進院安置,整飭箱籠,並不曾因為主家很少過來、便有一絲怠慢不足之處,令陸清寧很是為外祖母的管家能力嘆服了一陣子。
  
  “二表姐呢?”盞茶過後,謝玉婉卻不見露頭,陸清寧不免有些疑惑。
  
  謝老太太和大太太桑氏同時微笑了起來,謝老太太更是笑道:“你二表姐害羞,不敢出來呢。”
  
  陸清寧不由更是疑惑了——都是自家人,又都是女眷,有什麼好害羞的?一聊之下方才知曉,原來謝玉婉已經與天穎府知府梁大人的次子過罷小定,只等大聘了……
  
  謝氏便又笑又埋怨對大嫂桑氏道:“大嫂瞞得好緊,婉兒是我的親侄女,這麼一件大喜事,為何不早些告訴我,叫我也高興高興?”
  
  之前因了禹州方知府夫人與謝氏求親的緣故,桑氏心裡很有一番疙瘩,誰知東方不亮西方亮,她的婉兒終於結了一門好親事,如今她心裡的那份不爽快,早就煙消雲散了。
  
  桑氏見小姑確是真心替自家高興,忙笑著握了小姑的手:“其實在城門口你抱著母親哭的時候,我就想勸你,哪裡是母親嫌棄陸家的緣故呢,根本是母親疼婉兒,下了小定的女孩子,不好太見外人的,才執意來了這兒下榻。”
  
  謝氏與陸清寧這才恍然大悟。
  
  雖說商戶人家規矩寬鬆,江南一帶的民風也甚是開放,定下人家的女孩兒到底不同些,避著些外人也是應該的;何況二姑娘謝玉婉本就內向不愛說話,如今可不是很害羞、連自己的親姑母和表妹都不敢見了?
  
  陸清寧更是為大舅母桑氏的慈母心感動了一回。二表姐的親事也算定下了,若換個嚴厲的母親,恐怕就將女孩兒整日禁在閨房備嫁了,大舅母今日還能趁機將二表姐帶到別院來換換環境散散心,二表姐也是個有福的。
  
  她這廂這麼想著,卻不知話題下一刻就變了樣兒,謝老太太轉眼便提起了方知府家,微微皺眉問謝氏:“我聽說你至今也不曾答應方夫人?”
  
  可謙那孩子不就是年紀大些?哪裡配不上甯兒?自家這閨女本又與方知府夫人極好,再結成兒女親家可是個極美的事兒,嘉熙這孩子又自來是個沒什麼主意的,為何在兒女親事上卻生生不鬆口了?
  
  若陸清寧是個土生土長的大順朝女孩兒,恐怕此刻早就害羞奔了出去;如今她卻垂著頭坐在謝氏身邊,一動也不動——外祖母既然當面提起這事兒,並不曾避諱她,她索性裝傻到底了,也比避了出去後什麼都不知情好得多不是?
  
  謝氏見母親頗有些不快活的問起這事兒,女兒又裝傻坐在原處不動,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這才緩緩道:“女兒本想等小八小九的百歲宴之後,回一趟禹州,與方夫人見個面細談……”
  
  謝老太太卻像是松了口氣,笑道:“確實,本是該這麼做的,若是真心疼孩子,身子骨兒又硬朗,哪個當娘的能書信往來間就將孩子的婚事定了呢。只是方夫人病重,她那病氣又過人,我當真是不敢也不想叫你見她啊。”
  
  “若實在不能見面,也只好算了,這門親事不再談也罷。”謝氏很堅定的回道,令陸清寧心頭的大石頭頓時哢嚓墜地。
  
  謝氏最近也沒少拿方家的親事試探陸清寧,最後那次,她終於將自己心底的想法跟謝氏倒了個底兒掉。
  
  陸清甯從來不是因為與方可謙不很熟悉,自己又年歲小,才對這事兒如此抵觸,更不是怕方家站錯了隊連累自家;她只是弄不懂方夫人的用意,怕自己根本就是被利用的那一個,成為方夫人臨死前安排下的一個管家婆。
  
  男主外女主內在什麼時代都適用,若男女間兩情相悅,給心愛的男人做個管家婆又如何;可她與方可謙之間,要情份沒情份,要利益相關沒有利益相關,憑什麼一紙婚書就賣了終身,給別人家做終生苦力去?
  
  其實她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很怕謝氏告訴她,如今這年代就是如此,任何一個女子都是如此走過來的,情份這東西,慢慢相處總會有的;可她賭的就是謝氏對她的疼愛,只要是她心中的顧慮,無論如何都是對的。
  
  如今一瞧,謝氏果不其然是她想得那樣,若不與方夫人見上一面弄個明白,決不答應這門親事;這態度很是令陸清寧感動,心窩裡竟然有種久違的暖流汩汩湧出。
  
  謝老太太也沒想到自己的閨女態度如此強硬,微微一琢磨一聯想,臉色不由有些尷尬——嘉熙這孩子一定埋怨娘家,當年在她的婚事上不精心呢。如今她當了娘,定也不願甯兒還走她的老路。
  
  當初確實也是如此,只為了將陸謝兩家拴在一起,兩家家主一碰頭,便拿兒女婚事做了紐帶;若之後這個婚姻美滿也就罷了,可那陸家老大……十幾年了還是一團爛泥模樣不說,最近幾年又新添了不少毛病!
  
  這麼想著,謝老太太瞬間便如老了十歲,本來坐得溜直的腰背、一下子便疲遝下來,臉色也甚是疲憊;桑氏眼尖,忙起身上去扶住婆母:“母親這一路累壞了吧?不如今兒先好好歇歇,左右咱們還要在天穎府住上七八日,過後再與姑奶奶細聊也不遲。”
  
  小姑女兒的親事,是桑氏插不上嘴的,可一向軟弱的小姑在女兒婚事上卻極有主意,她心裡可是極其佩服——方知府是她的娘家表弟不假,她也曾經羨慕嫉妒過這親事更是不假,可若是方夫人真的撒手西去,這門親恐怕也只是面子上好看罷了!
  
  誰家的母親願意眼睜睜看著自己女兒跳火坑呢!更別提小姑本就遭遇了一個繼婆婆,受過的苦還少麼?哪裡還能情願甯兒走她的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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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貴妾之患

  陪大嫂桑氏服侍著自家母親進內室歇下,兩人相攜回了廳堂中;謝氏擼下腕上一對鑲寶紫金鐲遞給桑氏,笑言是替自家女兒給表姐婉兒添妝的,又說自己的那份賀禮還得回去精心打點,便欲攜著女兒告辭。
  
  桑氏也不留這娘兒倆,畢竟明兒就是百歲宴的正日子,小姑總得回去整飭,便笑著將她們一路送出到別院門口,又囑咐車夫不忙趕路,只管小心慢行,目送著馬車粼粼離去。
  
  “你不是最不喜歡談論跟方家的親事麼,為何你外祖母提起,你也不回避?”謝氏笑問女兒道。
  
  陸清寧也不扭捏,笑回謝氏說:“我若走了,哪知道娘那麼疼我?”
  
  “女兒還小,不懂得什麼男女之情,也不懂什麼叫害臊,因此便裝傻充愣坐在那兒,只想聽聽外祖母怎麼說……娘可別罵我。”
  
  她之所以這麼說,確實也怕謝氏疑心她,為何小小年紀便對親事很有主見。
  
  她既是自己承認還不到懂得害臊的年紀,倒是真令謝氏笑了一陣子:“娘疼你還不是應該應份的,若沒有你幫娘撐著咱們大房,娘都不知道怎麼才能將你幾個小兄弟拉扯大。”
  
  之後卻歎氣道:“其實娘也覺得可謙那孩子挺好,你卻偏生看不上他,確實只因為你方家表舅母病重的緣故?你若是怕遇上像老太太那樣的繼婆母,娘可以跟她商議啊,等你過門一年後,再叫方大人續弦就是了。”
  
  她自己嫁進陸家時,老太太包氏還只是個側室,待原配老太太亡故後,包氏被扶正。那已然是她過門後的好幾年了;可女兒不像她,既軟弱又好面子的毛病定不會犯,也許過門一年便能將方家後宅牢牢攥在手掌心呢!
  
  陸清寧哼了一聲道:“就算繼室暫時沒進門兒,還有那個將方家表舅母氣病的小妾呢,說她是奴才吧,她是個良妾,說她是長輩吧,她又不配,只這麼一個,就夠叫人喝一壺了。”
  
  心頭卻道。方可謙啊方可謙,你也太弱了吧?你娘都被人欺負成這樣子了。你還在一邊看戲呢?別說什麼成年男子不能總進後宅,那都是廢話,明裡不能報仇雪恨,暗地裡使壞下絆子不會麼!
  
  若換成她陸清甯是方家人,莫說是一個良妾。就算十個八個也早都死透了!說什麼那良妾的娘家是吏部官員,不能輕舉妄動。屁!若那娘家真心疼那婦人,當年怎麼會將她給個下屬當妾去!
  
  她要是方可謙,要麼就去尋個那良妾娘家爹的短處,將那什麼狗屁侍郎捏得死死的,轉頭再對付那婦人;要麼就人不知鬼不覺將那婦人弄死,任多麼高明的仵作也驗不出死因……
  
  方大人這良妾又與自家那幾個姨娘不一樣。那幾個雖然也不著調,畢竟也沒對謝氏造成身體上的傷害。謝氏之前滑過兩次胎不假,可真相究竟如何、誰也不知道不是?難不成她能因為摸不著影子的緣故,便罔顧人的性命?
  
  可方家那妾都幹了什麼!方夫人已然要死了!
  
  的確,方夫人本就身體不好,外加心縫兒貌似小了些。可若是沒人故意惹她,她如何會病重?身體不好外加心縫兒小。就很該死麼?
  
  謝氏哪裡知道自己女兒肚子裡的彎彎繞,聽女兒說起方大人的良妾,不由皺緊了眉頭。
  
  難道她能跟方夫人講,只有你們家打發了那個妾,我們家才答應這門親?這豈不是管到人家私事上去了,哪有這個道理?!
  
  “瞧您說的,這不是咱們娘兒倆私下聊起來的麼,哪能真那麼做去?”陸清甯被謝氏逗笑了,猶豫了片刻,終於道:“娘不是一直教導六弟,從小就要學會有擔當?”
  
  “可我瞧著方家表舅母病成那樣,方可謙卻一直沒有替他娘出氣的意思,我很是替方家表舅母不值,這沒擔當的兒子分明是白養了!”
  
  這話不說則罷,說罷便令謝氏陡然間明白過來。怪不得她一直覺得這門親事很有什麼地方不對頭,原來就是這裡!
  
  謝氏平日裡愛面子,既不願與繼婆母包氏撕破臉,又不願與幾個小妾爭風吃醋,可自打陸清甯落過水,她早就打定了主意,若有哪個再敢欺負她的至親之人,她也是會咬人的。
  
  可謙這孩子卻是怎麼了?都說養兒能防老,女子嫁進夫家門後,只有生了兒子才算終身有靠,為何方夫人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卻沒依靠成他?連他的親生母親都依靠不得他,他的媳婦他能疼麼!
  
  謝氏便在這時下了決心,之前還說什麼小八小九百日宴後,尋個日子去禹州面見方夫人細談,乾脆算了吧,這門親事就此徹底黃了也罷!
  
  陸清甯聽謝氏學罷所想,心中終於大定。之前每一次說服謝氏,都要費些口舌,即便如此,過些日子還會重新提起,令人很是煩躁不安,如今這親事終於可以畫上句號了。
  
  母女倆便一路回了陸家。
  
  進轎廳後下了車,也不換碧油車,只說順著夾道走回去,也活動活動坐了好久馬車的腿腳。途中經過通往客院的角門,那角門大開,裡面的僕婦來來往往很是熱鬧,似乎又有客來。
  
  “不是說只請些至親來麼,你外祖家已經來了,餘下的便是陸氏族親,為何還有遠路而來的?”謝氏微微皺眉。
  
  當初小八小九的滿月宴便鋪陳得太大了,她很怕孩兒太小、壓不住太大場面,反而鬧起災病……因此才與二太太和姑奶奶商議,只請近親前來也就是了。
  
  陸清寧不免笑道:“不請自來的客人也是有的,二嬸娘那裡也早早囑咐人多預備了幾桌席面,只怕屆時來多了人。”
  
  卻還是停下腳步,招呼一個離著角門很近的媳婦子出來問話:“是誰家來了?”
  
  那媳婦子給謝氏和陸清甯施了禮,這才垂頭答道:“回三姑娘,是包同知夫人與包家二小姐來了,同來的還有一位肖老夫人,一位肖三太太。”
  
  包家來人也就罷了,趁這個機會來見見老太太也是可能的,肖家又是什麼人?既是叫老夫人,肖家必有官職,這官職還不算小,陸清寧這麼想著,便抬眼看向謝氏,卻不想謝氏也搖了搖頭,表示不知情。
  
  “嫂子可知肖家人……?”陸清寧低聲問道。
  
  那媳婦子也是個機靈的,三姑娘這話雖是只問了一半,還是笑著回道:“奴婢只知肖家是京城人士,至於肖家的爺們……奴婢不知。”
  
  陸清寧掏出個銀角子賞給她,也不再多說,扶著謝氏繼續往回走,走出一射之地方才輕聲道:“這肖家若是與咱們陸家不熟悉,沒個平白上門來的,待會兒娘回去歇著,我去找二嬸娘問問。”
  
  謝氏也只得答應——她嫁進陸家這十幾年,日日只長在後宅裡,至多是正月裡回趟娘家,三五個月上趟山燒燒香,與其他人家女眷並無什麼往來,若能知曉這肖家人所為何來才怪了。
  
  若不是小八小九的百歲宴,她才不管來人如何,可如今人家是借著這個機會來的,打聽下也好,至少明日相見也不會太失禮不是?
  
  陸清甯便將謝氏送回千疊園,馬不停蹄的去了二房,直奔二太太院中而去。
  
  綠菊見到她來了,如同見到救星,苦瓜似的小臉兒也有了笑模樣,沒進屋之前,便輕扶了陸清寧的手臂低聲道:“三姑娘萬萬莫提那個肖家,只陪著我們太太說說話罷。”
  
  “綠菊姐姐不叫我提,我便不提,可你也得告訴我,這肖家什麼來路?上次包明娟來,就惹得二嬸娘發了通脾氣,這肖家跟咱們家都不熟悉,又是氣得什麼?”陸清寧沉聲問綠菊。
  
  若是老太太想轉手對付二房,除了操縱二太太兒女的婚事,還真沒什麼太大能耐了——這又不是原來,說塞給二老爺一個妾就塞來一個,現在的老太太,沒那麼大能力不說,得用的丫頭也沒有了……
  
  綠菊猶豫了猶豫,終於一咬牙一跺腳:“那肖家、那肖家不知從哪裡接回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說是肖二老爺外室生的,若不是那外室病死,還不知有這麼個孩子,連帶婚事都耽誤了,如今、如今竟然想送給咱們家二老爺做貴妾!”
  
  陸清寧頓時失笑——被氣笑了。
  
  這陸家還真真好笑,自打十幾年前包氏進了門,什麼好笑的事兒全出來了罷!
  
  陸家只是個商戶人家,憑什麼娶貴妾,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什麼禦史言官是管不到商人家裡的私事,可若傳揚出去,陸家二老爺納了個貴妾,叫人笑掉大牙都是輕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肖家究竟是如何與老太太搭上的?莫不是包同知夫人幫著使的這個壞?
  
  若包同知一家執意攙和陸家私事,是可忍孰不可忍!陸清寧急於知道這個,便囑咐綠菊:“去泡壺清心的好茶送來吧,我陪著二嬸娘說會子話,誰也別叫近前來。”
  
  二太太此時也聽見陸清寧進屋來的腳步聲,立刻抬眼望來;陸清寧卻被她的面容驚了一下——二太太平日裡是愛發怒不假,卻也是個極堅強的人,今兒她可還是頭一次瞧見,二太太哭紅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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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14:56:3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三章 樂籍小腳

  二太太握著陸清寧的手,不免百感交集。
  
  四太太似乎早知道肖家人所為何來,就等著看她笑話呢,才迎了包夫人和肖老夫人一行到來,便陰陽怪氣的擠兌了她幾句,令她一時沒摸清頭腦,反而以為四太太又犯了老毛病,不說怪話不舒服。
  
  三太太有孕,並不曾出來見客;大太太帶著三娘去迎謝家親眷,亦不在家;五六兩房……不提也罷,只比路人好一些些兒吧。
  
  而小姑陸婷姝和大媳婦蔡明芬兩人,因明日便是百歲宴的正日子了,那兩個為各項事宜,正忙得團團轉,一時還沒來得及與她碰面——等她知曉了肖家人的來意,竟然一個親近的人都不在身邊!
  
  三娘這是才陪著大太太回來吧?這又是從哪兒打聽出來的事情緣由,匆匆便跑來陪她安慰她?而她自己的女兒五娘,還在那裡不識愁滋味呢!
  
  其實陸清寧直到看見二太太哭紅的雙眼,方才明白,二太太這哪裡是叫肖家來人氣到了,分明是真怕二老爺納了肖家那個姑娘,夫君的疼愛會被他人分薄了去。
  
  二老爺也不是沒有妾的,可當年是當年,如今歸如今。
  
  大老爺不著調,幾乎已經沒了做下一任家主的機會,二老爺幫著老太爺持家這些許年,早就瞧得清楚。
  
  外加歲數逐漸大了,也知曉了妾不過是個玩意兒,只有結髮夫妻那才是真情分,二太太雖是脾氣暴躁了些,給他生了兩兒一女不說,二房的各項亦是打點得妥帖,他如何不覺得妻子更好呢?因此上兩人這幾年倒像是更好了些……
  
  卻也正是如此,二太太才愈加的怕。怕來了新人又勾起二老爺當年的胡鬧心性兒,再與她漸漸淡薄下去——新人年輕有顏色,她呢,卻已經人老珠黃了……
  
  可這些話,二太太是絕不會與她一個姑娘家提起一個字,陸清甯也只好任由二太太握著她的手,笑著說起外祖母家的趣事:“我大舅父家的二表姐,叫婉兒的那個,二嬸娘可還記得?”
  
  “她與咱們天穎府的梁知府家二公子定下親事了呢。只因她最遲明年就要出嫁,我外祖母和大舅母疼她。這次也將她帶來了,於是才不敢住在咱們家客院。只因婉兒表姐不好見外人。”
  
  她之所以說起這話,也是怕陸家人隨意猜測,萬一扯到謝家並不重視小八小九兩個外孫上面去,兩個孩子雖然小,憑什麼白受這種委屈?
  
  二太太卻冷笑道:“就算不是因為謝二姑娘訂了婚。也還是住在你外家別院好些,難不成還叫你外祖母與大舅太太住到咱們家客院去?那哪裡是好人待的地方!”
  
  說罷這話又覺得不對。三娘明明說的是個喜事,她卻將自己的不快攙和進去作甚,忙笑道:“你那婉兒表姐不言不語的,倒是個有福的,待她頭出嫁前,我定與你娘一起給她添妝去。”
  
  其實陸清甯陪著謝氏離開夾道往內院走時,便已經用眼神交代了水晶和碧璽兩個丫頭。那兩個丫頭立刻便一東一西消失了——水晶與碧璽雖然只是三等丫頭,卻日日陪著她一同去外面打理作坊和醫館,眼神相通那是早就形成的默契。
  
  內宅的千奇百怪,這一年她也見識不少了,可她還是信奉不出擊則已。一出擊就要百發百中。於是她只陪著二太太說些閒話,水晶和碧璽不打聽出更深的東西來。她也不想現在就給二太太出主意。
  
  大概有兩盞茶的工夫,水晶先回來了。因為自家姑娘在二太太房裡,水晶也不好求綠菊帶她進去,只將一個小小紙條求綠菊進去交給三姑娘。
  
  陸清寧拿到那紙條,並不避諱二太太就在身邊,立刻展開觀看,一看之下又氣又笑。二太太正不明所以然,她已將紙條遞上去,默默的不說話,只先看二太太的反應。
  
  二太太似乎被那紙條上的幾個字燙了眼睛,眉毛並眼皮都狂抖了幾下,面上的神色有喜也有憂,“這、這是……唉!”
  
  紙條上並沒寫別的什麼,只有幾個蠅頭小字,還歪歪扭扭不甚好看。是誰寫的不知道,反正是水晶帶回來的,那幾個字便是:生母樂籍,姑娘小腳。
  
  大房有個雪芳姑娘,出身青樓,這是全陸宅都知道的事兒。可就算是雪芳,那也不過是小時賣身給了青樓老鴇,跟樂籍這種賤民遠遠不沾邊兒。
  
  可現如今,肖家那個什麼外面接回來的姑娘,竟然是樂籍女子所生,裹了小腳又是教坊女子的特徵,竟然還妄想被抬進陸家做貴妾!
  
  二太太團了那紙條,揚手扔進炕桌上的白玉斗笠碗裡,那碗裡有大半碗清水,養著條小金魚,並三五顆鵝卵石,兩根綠茸茸的水草;紙團落入水中,那小金魚以為是食餌,撲上來便咬,只用小小魚唇啄了一口,便覺出不對,搖頭擺尾又遊開了。
  
  “魚兒都分得清什麼是食餌什麼不是,她們卻都拿咱們陸家當傻子了。”二太太微微一笑。
  
  卻聽得門外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和極低的話語聲,二太太忙沉聲喚道:“誰在外面?”
  
  少頃便見綠菊走了進來,笑著低聲回道:“是外頭婆子來報信兒……”
  
  二太太皺眉笑起來:“三娘也不是別人,你有話只管說罷!”
  
  綠菊頗為不好意思的對陸清寧笑了笑,這才繼續開了口道:“肖四老爺親自帶人來,要立刻將肖老夫人與肖三太太接回呢。”
  
  “肖老夫人抹不開面子,欲在咱們家客院賴著不走,肖四老爺竟然請老太爺陪著,親自到了客院,喝令肖家僕婦……就算拖也要將他老娘拖回去,肖老夫人無奈,正叫收拾行裝呢,說不得連晚飯也不在咱們家用,就得乖乖夾著尾巴滾蛋了。”
  
  “姑奶奶聞知後已經去了,待弄清事情原委,便打發一個媽媽先過來告訴您,說那肖四老爺是個好的,又做著肖家的主,叫您莫再生氣了,一切事宜回來細談。”
  
  二太太與陸清寧相對失笑。這是鬧得哪一出兒啊?雖說她們至今也不知道這肖家究竟是什麼背景什麼來路,可這肖老夫人……背著當家作主的肖四老爺,做了這麼多事,還真跟包氏有一拼呢!
  
  綠菊回稟罷這些話便又出去了。
  
  “這肖老夫人的誥命,也許都是靠著肖四老爺賺來的。若真如此,肖四老爺可不是比咱們家還怕丟醜,若被人指著鼻子說他們家仗勢欺人,將賤籍女子指鹿為馬,硬生生塞到人家做貴妾去,不管他多大的官身,不丟烏沙也得被禦史言官脫層皮。”陸清寧忍笑說道。
  
  去年八月,她與陸婷姝同去禹州,期間得知禹州要改名永甯,並成為兩江總督行署所在,而那個新任兩江總督,若她沒記錯,似乎就是姓肖的……
  
  “若我猜得沒錯兒,包同知這一步走得實在不妙,本以為攀上上司家的女眷便官運亨通了,可這不是拿著上司家女眷當墊腳石麼?”陸清寧越說越想笑,心中也直念阿彌陀佛,但願她的猜測沒有錯。
  
  二太太哪裡知道她這種推測是怎麼來的,聞言不免追問:“三娘你如何敢斷定,這肖老夫人一定是肖總督的母親?”
  
  陸清甯強忍了笑,低聲說給二太太知曉:“我聽說肖總督肖大人來禹州上任之時,半個家眷都沒帶,統統都留在京城了,其一是新官上任,很怕安置家眷會拖累公事,其二也是因為肖大人的母親很上不得檯面……”
  
  “那若不是他家,還有誰家的老封君這麼不著調,聽風就是雨?”
  
  “若真是他家呢,包同知這不是犯了大忌諱麼,自襯肖老夫人對咱們江南不熟,便假意替那個新接回來的肖姑娘做媒,以博肖老夫人一笑,實則卻是打肖大人的臉呢!”
  
  二太太並不懂什麼為官之道,可卻也明白,兩江總督是個多大的官職。
  
  若那個肖姑娘真是肖總督家什麼親戚,且不論那女孩生母的出身,只要自身清白,還有娘家依仗,找個尋常人家做平頭娘子總是可以的,如今卻險些被包同知夫人暗地鼓搗著塞進商戶人家做小妾……
  
  二太太立刻笑著撫掌:“原來竟是這回事?那包同知豈不是仕途艱難了?”
  
  包氏老太太本就是側室上位,整整將陸家後宅握在掌心十來年,當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管來做客的肖家人究竟是不是肖總督家,恐怕也是被老太太的經歷打動了。
  
  不過是個半路接回家的姑娘罷了,若能在些許年後給陸家後宅當家作主,效仿現在的包氏老太太,肖老夫人何樂而不為?更不用說那姑娘的生母還是個賤籍,這麼個出身,不給人做小妾,還有什麼更好的出路?
  
  “若是肖家人都走了,包家人還有臉留下來?她們就不怕再遇上我,我會給她們沒臉看?”二太太不由覺得奇怪。
  
  不過這話才說出口後,她自己也明白了。包家人留在陸家,再沒臉又能沒到哪裡去,可若跟著肖老夫人一行一起離去,肖大人豈不是一路看著包家人一路來氣!
  
  陸清寧也笑起來:“她們包家都如此堂而皇之的摻和到咱們家內院來了,我倒是但願她們還不走,好給她們一些顏色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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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14:56: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客院鬧鬼

  就是當天夜裡,陸家的客院中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鬼哭狼嚎聲。可客院離後宅其他院落並不近,又因夜色正濃,皆睡得正酣,無論哪一房,都沒聽到這些響動。
  
  後宅裡巡夜的婆子們,倒是隱隱聽見客院方向傳來呼喊聲,忙整集一隊有五六個人,由個領頭的帶著往客院奔去。
  
  到了客院大門前,那領頭的立刻上前拍門,卻無人應聲,反而聽得裡面的哭喊聲越來越淒厲,透過門扇,似乎還看見了幾點鬼火,綠瑩瑩白慘慘的飄著,嚇得幾個婆子撒腿便跑,手裡的燈籠也跑丟了兩個,若不是發現得早,還險險走了水。
  
  “昨兒夜裡,客院鬧鬼了。”清晨起來,蘇媽媽一邊給陸清寧身上圍披帛,一邊神叨叨嘮叨著:“包夫人似乎是被嚇傻了,到現在也沒說一句話,只管瞪著眼流涎水,二太太已經差人去請郎中了。”
  
  陸清寧抬手按住蘇媽媽欲拿頭油的手:“奶娘知道我最嫌頭油膩得慌,還是別用了罷。”
  
  “包夫人嚇傻了,包二姑娘呢?”這才笑問蘇媽媽道。
  
  蘇媽媽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轉兒方才出去回來,說是包二姑娘倒是睡得踏實,若不是包夫人的房裡吵鬧起來,直喊著請郎中,她還睡呢……”
  
  包家這是什麼教養啊?包夫人夜裡鬧成那樣,包二姑娘沒被吵醒也就算了,等客院的僕婦們全都各司其職忙碌起來,都快日上三竿了,包二姑娘還在睡!這可是在陸家做客呢!
  
  “奶娘您真信客院裡鬧鬼了麼?”陸清寧揚眉笑問:“都說四太太房裡的幾個妾死得冤,為何不是四太太院子裡鬧鬼,反而鬧到客院去了?”
  
  蘇媽媽撇嘴道:“鬼也知道誰好誰壞的,又愛欺生。包夫人根本就跟老太太是一頭兒的,不去找她麻煩又該找誰呢?四太太房裡倒是不鬧鬼,可姑娘瞧瞧八姑娘那個病身子,再瞧瞧四太太總不開懷……”
  
  蘇媽媽倒是不想背後說誰的壞話,何況八姑娘其實也挺可憐的。可現在外面都傳遍了,都這麼說呢,她不過是複述別人的話罷了。
  
  又想起什麼似的,蘇媽媽繼續神叨叨低聲道:“姑娘可知道,昨兒肖四老爺將肖老夫人她們接走後,包二姑娘做什麼來著?”
  
  蘇媽媽手裡的梳子一直在給陸清寧通頭髮。她根本也無法抬頭催蘇媽媽快點說莫買關子,只好僵直著脖子笑道:“您快告訴我。莫叫我猜。”
  
  蘇媽媽呵呵笑了兩聲,低聲道:“包二姑娘執意想留包夫人一人在咱們家,她要去追肖老夫人她們呢;在客院當差的一個婆子告訴轉兒說,包二姑娘想嫁到肖家去……”
  
  “您是覺得她要去追肖家女眷不妥,還是替自己尋婆家不妥?”扔下自己的母親去追外人。陸清寧也不贊成這個舉動,可若是替自己尋婆家也不妥。她自己過幾年怎麼辦,就等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蘇媽媽手上的梳子停了停,啐了幾聲方才道:“哪個都不妥!姑娘家的臉面難不成不值錢了?”
  
  陸清寧想笑,卻笑不出。
  
  包二姑娘自是有不對的地方,可追尋自己的幸福沒錯吧?雖然說在包二姑娘的眼裡,對幸福的看法定不會與她陸清寧相一致,可人家謀人家的高官之子。她謀她的一心良人,無論如何,總比兩眼一抹黑嫁到陌生人家去好得多不是?
  
  蘇媽媽嘮叨了這麼多,手中梳子突然一頓:“哎呀,奶娘忘記給姑娘數數兒了。”
  
  滿臉的懊惱叫陸清寧不由失笑。好像是外面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如梳頭發數數重要。
  
  “每日早上晚上都各通幾百下。少個一下半下的又如何,時候不早了,您給我將頭髮梳起來吧。”陸清寧笑著安慰奶娘。
  
  昨兒夜裡偷偷帶著水晶和碧璽翻牆出去去客院,回來的稍微有些晚,每日早起都去找梅媽媽練功,今日卻沒去成,她還想去姑奶奶院中跟梅媽媽說一聲告個罪呢——梅媽媽雖是陸婷姝的下人,卻也是她師父不是麼。
  
  頭髮梳好後,陸清甯便囑咐蘇媽媽:“今兒是小八小九的百歲宴正日子,您將院子裡的人都管好了,莫叫她們出去亂走,當心衝撞了哪位客人。”
  
  “天兒逐漸熱起來了,正好趁勢將去年的夏裳理一理也罷,穿不得的都給小丫頭們分了,叫她們自己改去。”
  
  “姑娘頭上也不簪些好頭面,又是個素顏,就這麼出去了?”蘇媽媽一臉惶恐的站在原地,很想勸勸自家姑娘——今日這種宴席,相熟人家的太太得來不少吧,若姑娘好好妝扮一番,也許能得個好姻緣呢。
  
  “那個不急,等我從姑奶奶那邊回來再說也不遲,釵環戴多了未免沉重,晚戴一會兒是一會兒。”若不是今兒的場合比較正式,又是給太太和兩位幼弟長臉的時候,陸清寧才不願妝扮得囉裡囉嗦。
  
  帶著水晶和碧璽往陸婷姝的小院走去,進了院才一到廳堂門口,便被聞聲出來的梅媽媽一把握住手腕,半拉半扶的扶進屋去,好在梅媽媽也會控制力度,陸清寧並沒覺得疼,只好高聲囑咐水晶她們,在外面坐一會兒等她。
  
  “昨夜是不是三姑娘帶著那倆小丫頭裝鬼去了?”梅媽媽又急又笑:“三姑娘才跟著我學了幾個月啊,就這麼大膽子,這是如今沒事啊,萬一當時失了手,可如何是好?”
  
  “三姑娘若是早有此打算,叫那兩個丫頭來尋我,我就替三姑娘辦了,何嘗值得三姑娘自己冒險去?”
  
  陸清甯知道梅媽媽這是替她後怕,不免有些理虧的笑道:“三娘知道媽媽是為我好……可這事兒有些胡鬧,怎麼好牽扯媽媽呢。”
  
  梅媽媽其實還是快活大於擔心的。
  
  今早客院那邊嚷得歡,說是鬧了大半夜的鬼,她去了後,卻瞧見牆角有個不起眼的腳印,似乎是慌亂中沒擦乾淨的遺留,看罷那腳印大小,她只腦子一轉便想到了是三姑娘幹的,當時真是又驚又喜。
  
  她驚的是,三姑娘才師從她沒幾個月,竟然能夠神出鬼沒於後宅之中,若是早幾年便隨著她習武,恐怕如今的身手早超過她這個師父了;她喜的是,她還真沒看錯這孩子,膽大心細的性子她喜歡!
  
  梅媽媽想是這麼想,卻還是板著臉道:“那客院西牆上有個腳印沒擦乾淨,若不是我瞧見了,又趕緊給擦掉,誰知道轉頭會不會尋到三姑娘身上?就算沒尋到三姑娘這裡,叫老太太借機鬧一場也不好看不是?”
  
  陸清寧凝神一回憶,西牆邊的廂房裡住的是客院僕婦,從西牆跳下去的是碧璽,負責給僕婦們房中吹香;她之前倒是交待兩個丫頭,一路來去必須記著抹掉腳印手印,可大半夜的……看不清楚沒擦乾淨也是有的。
  
  於是訕笑道:“媽媽說的是,三娘下次一定注意。”
  
  “還有下次?下次一定想著來跟我商量才是。”梅媽媽撐不住笑起來,這才領著陸清寧往里間走去:“姑奶奶正梳妝呢,三姑娘是來問昨天下午的事兒吧?”
  
  陸清寧笑著點頭。梅媽媽卻想起什麼來,拉著她又無聲的往外退了幾步,一直又退回廳堂裡,這才附耳道:“昨兒那位兩江總督肖大人,生得好生俊朗威武,我聽說,肖大人前年喪了妻,至今未續娶,不如三姑娘勸勸姑奶奶,往前走一步呀。”
  
  陸清寧語結。她才十二歲噯,叫她勸姑母另嫁?
  
  等等,那人真是兩江總督?還真被她猜到了?可這麼大的一個大官,竟然還為了老娘追到天穎府來,怎麼聽著有點不著調似的?
  
  梅媽媽卻像根本不管她幾歲,還是一味低聲道:“我昨兒都看見了,那肖大人瞧見咱們姑奶奶就是一愣,之後的眼神也總朝咱們姑奶奶臉上瞟,卻又不像那種……不正經的眼神,我就納悶了,難不成他們早就相識?”
  
  “可自打我跟了姑奶奶,根本不知道有這個人啊,再瞧姑奶奶的模樣,分明也不認識他,這可就奇了怪了,三姑娘你說?”
  
  陸清寧眨了眨眼想了想,“肖大人幾歲?”
  
  梅媽媽皺眉回憶了回憶,很是肯定的說道:“我瞧著最少有三十一二歲了。”
  
  三十一二歲便做了兩江總督!封疆大吏!梅媽媽這個口開得有點大了!這種年紀的肖大人真要續弦,那不是除了公主郡主隨便選啊?姑奶奶好是好,畢竟也是和離過的婦人啊……
  
  “您又跟三娘嘀咕什麼呢?”陸婷姝的嗔怪聲音突然便在廳堂中響起,回頭看時,她那臉上也又氣又笑。
  
  “我昨兒就跟您說過,我不認識他,就算認識,我也不會再嫁,就算再嫁,也不是嫁他,您怎麼還是說個沒完了呢?”
  
  梅媽媽一臉訕笑的低了頭,並不答言。陸清寧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姑母莫怨梅媽媽,是我拉著她問,昨兒來的肖四老爺究竟是什麼來路。”
  
  陸婷姝頓時羞臊難當。他啊他的說了半天,她自己沒覺察也就罷了,還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解釋了好幾句……這、這種不打自招也太丟臉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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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看你眼熟

  謝家老太太與大太太在天穎府住了七天,便張羅回禹州去了——謝二老爺再有十來日便要出發,即便謝二太太都打點好了,臨別前的母子小聚也是必要的。
  
  謝氏很是想念父兄,也想回趟娘家。可小八小九實在太小,她根本脫不開身,只得囑咐陸清寧替她將老太太一路送回謝家,再替她為謝二老爺奉上程儀。
  
  陸清甯自然巴不得。姑奶奶陸婷姝的銀樓,已經著手開始裝修了,那寶慶樓的何掌櫃何常,很怕重回陸婷姝手下會吃掛落,卻又想給自己留條後路,便將自己的兩個徒弟送來給陸婷姝辦差,那兩個徒弟跟了他些許年,手藝並不比他差多少,腦子還比他更活泛,很是令陸婷姝滿意。
  
  因此陸清甯這次去禹州,最要緊的事情便是與謝家談一談寶石供應,若是可以的話,將來某一日徹底掐斷寶慶樓的寶石來源也是可能的。
  
  而另外一件事,便是陸家供應給謝家船隊的茶葉了。她的磚茶還沒正式做出來呢,並沒有成品可以供給,何況她也不知道外洋究竟喜歡不喜歡磚茶這東西,因此還是見一見謝二老爺,當面詢問清楚比較妥帖——這也涉及到磚茶今後的產量與銷路不是?
  
  謝二姑娘謝玉婉話不多,外加就將成親,又分外羞澀,回禹州的路上,陸清寧與她同車,一路上極是沉悶。好在路途並不是多遙遠,早上出發,近午時已經進了禹州的城門,陸清寧不由長松了一口氣。
  
  抬眼卻被謝玉婉頭上的一隻水晶簪子晃了眼,猶豫了猶豫,她終於開口問道:“二表姐這簪子?”
  
  謝玉婉頓時面飛紅霞。卻還是低聲道:“前一日,梁夫人到別院去了,送了一盒這個水晶簪,說是我既去了一趟天穎府,總得給小姐妹們帶些小禮物回家。”
  
  “本來想叫表妹你先挑一支,回去再給她們分分,可今兒又走得急,不如回家後表妹去我房裡吧。”
  
  雖說水晶很稀缺,可謝家巨富,什麼寶貝沒見過。不過這水晶簪畢竟是梁夫人送的不是?她這未來婆母……很給她長臉呢。
  
  陸清寧卻是極快的便將這水晶簪與薛家新開的水晶館聯繫到了一起。難道那水晶館裡還有梁知府家的本錢?再不然便是梁知府……與哪個貴人有關係?
  
  內宅裡的事情,隨便打發個丫頭、揣著把碎銀出去轉一圈便打聽的八九不離十。可外面的事,哪裡是那麼好隨意猜測的,當初梅媽媽和水晶去水晶館周圍閒逛了一圈,也不過是挖出了薛家是那產業的東家而已。
  
  算了,想這麼多作甚呢?若真是懷疑梁家已然歸順了哪個貴人。到了謝府抽空跟外祖父提一句就是了,外祖家是皇商。無論如何都得踏踏實實做皇黨吧。雖與梁府結了兒女親家,除了必要的走動,想來也不會有別的往來。
  
  謝過謝玉婉,陸清寧也不再說話,沒半個時辰,車隊已經到了謝府大門口。撤了門檻後,馬車陸續駛進府門。在轎廳還不等停穩,一眾謝家人已然紛紛迎上前來。
  
  見陸清寧也跟著來了,二太太段氏與三姑娘謝玉清未免又驚又喜,謝玉麟更是猴兒一般竄過來:“表妹,你一個人來的?小六兒怎麼沒跟你來呢?”
  
  陸清寧嘿嘿笑起來:“他倒是想來。可又不敢去族學裡請假……”
  
  就連外祖母到了天穎府,陸文淵也只與外祖母見了兩面。百歲宴正日子一次,送行一次;尤其是見她上了車要與謝家車隊一起離開,小嘴兒撇得老高,好在沒瞧見金豆子的身影。
  
  謝老太太年歲大了,便由大太太二太太幾人護著,換上騾車先回了內宅,謝玉清卻抓住陸清寧的手,兩人遠遠墜在後頭:“四哥給你留了好東西,你快隨我去他書房看看去,看完了咱們一起回內院吃晌午飯。”
  
  陸清寧極想笑,這三表姐和二表姐都姓謝的,難不成只因了一個是二舅母生的,一個是大舅母生的,便差了這許多?
  
  “四表哥如今住在外院,咱們倆好闖進他書房去?”陸清寧頗為不好意思的問道。
  
  謝玉清嗤笑她道:“你都日日扮了男裝出去打理作坊了,就莫與我裝淑女了。若是現下不去,總不能叫他捧著進內院巴巴送給你去,家裡不少姐妹呢,說不準誰就得嘮叨他偏著你。”
  
  陸清甯被三表姐說破,不免咯咯笑起來,兩人便手挽手順著夾道溜了,直奔著謝玉麟的小院走去。
  
  而謝玉麟並想不到兩個妹子這般淘氣,他只管跟著騾車往內院去了,到了老太太院門前一停車,卻發現找不到兩人的影子,老太太笑駡了幾句,也就由她們去了。
  
  兩人便躡手躡腳直奔謝玉麟院中的書房走去,其實小廝們哪個管得著她們呢,偏要裝得這麼一副怪相,小廝們強忍了笑,便忘了件大事——謝玉麟的書房裡本來有客,聽得謝老太太家來,他匆匆與客人告了罪迎出去,只留那客人一邊看書一邊等他。
  
  待聽得有腳步聲傳來,那客人還納悶,怎麼謝四少回來得如此之快,抬眼時,正對上兩個女孩子,雙方皆有些驚慌失措。
  
  那客人旋即也便納過悶來——這兩個姑娘都不是丫頭打扮,必是謝玉麟的妹子們,便笑著拋下手中的書,站起來作了個揖;之前的日子裡,謝玉清與他也不經意間碰上過幾次,見原來是他,便笑著回了禮,陸清寧卻愣了愣,伸手指他:“我怎麼瞧著你眼熟呢?”
  
  那少年有十六七的樣子,黑堂堂的面皮,身材很是高壯,是在哪裡見過麼?
  
  被她這麼一問,那少年也恍然大悟,立刻笑道:“你是陸家的姑娘吧?我姓白,在家行六。”
  
  陸清寧立刻想起去年來禹州的路上,方可謙那一行人裡,可不是就有這麼一位,姑母說他是京城明郡王的六兒子,叫什麼白鶴鳴。
  
  再想到外祖家本是皇商,如今又得了海商的肥差,與皇家宗室走得近些倒也在情理中,便笑著回了聲白六公子好,轉頭便要拉著謝玉清離去。
  
  “我聽說老太太出門回來了,如此也不便叨擾,若是兩位妹子見到玉麟,替我跟他告個罪,我這廂先告辭了。”白鶴鳴見兩人看見他在這兒便要走,忙搶先告辭。
  
  雖他並不曾見外,可陸清寧兩人哪好送他,便喚了門外小廝,高聲囑咐著送白六公子出大門。
  
  “他如今跟四表哥走得很近?我若沒記錯,他本與齊雲侯世子幾個長混在一處的。”白鶴鳴走後,陸清寧低聲問她三表姐。
  
  謝玉清低笑道:“齊雲侯世子與齊二公子上個月被齊雲侯派人捉回去了,這麼些天都沒往禹州來了;這白六公子雖是明郡王正妃所出,卻由於上頭哥哥太多,並不受寵愛,閑雲野鶴般散漫慣了,並沒人管他。”
  
  “方家的可謙哥哥與可簡那小子,也吃了方叔父的訓,日日使人看著不叫出家門半步,白六公子失了夥伴,這幾日便總來磨我爹爹和四哥,想要叫他們這次出海帶上他呢,我爹爹說我們家惹不起明郡王,海上又是風雲莫測的,當時便拒了他,他又改來磨我四哥。”
  
  “咱們倆還是趕緊說正事兒吧,管他作甚呢?”謝玉清笑著打斷自己的話,便拉著陸清寧往里間走,到了里間,便將靠牆書架上的幾個烏木盒子取下來:“你快來瞧,這是香錠子,都是給你留的。”
  
  香料與寶石,是陸家船隊帶回來利潤最大的兩項貨品了,可那香料全是麻袋裝的粉末,哪有這種做好的香錠?陸清寧微微一琢磨,立刻滿心歡喜:“是四表哥尋了制香的匠人?”
  
  謝玉清笑著點頭:“可不是怎麼著,咱們家過去何曾接觸個這個,只知道從外洋帶回來利潤大,並沒有懂得制香的,熏香所用的香餅子,全都是從別人家買現成的。”
  
  “還是我四哥四處查訪,終於尋到了幾個老匠人,做得了方才得知,原來這香料製成香餅子和香錠後,利潤更是打著滾兒的翻呢。”
  
  “因了不知道你究竟喜歡哪種,便一樣給你留了一盒子,你拿回家後試試哪個更好,再叫匠人多給你做些留著慢慢用。”
  
  陸清寧笑著點頭:“與其每次船隊回來都大批售賣給別人家,留些香料自己作坊做著玩,既是有趣又是賺錢呢,三表姐為何不出些本錢,也弄個小作坊或者小鋪子賺賺體己?”
  
  謝玉清用帕子掩著口笑了半會子,這才道:“你當我偷偷摸摸拉你到這兒來,只是為了叫你看香餅子的?我是想問問你,你既然管著你家的磚茶作坊,一個羊是趕,兩個羊也是放,莫如咱們倆都出些本錢,你去弄個作坊管起來呀?”
  
  “我這幾日可是急壞了,前幾日恨不得跟祖母一起去天穎,見你一面細談;可惜我爹和我四哥又要走了……”
  
  陸清寧也笑個不停——她對熏香一點興趣都沒有,可若是拿這個賺錢,那就兩說著了。既是想通了這個,她立刻笑著點頭:“三表姐若是信得過我,便將作坊開起來唄。”
  
  “只是叫我現尋工匠怕是不好尋吧?三表姐問過四表哥沒有,他願意割愛否?”
  
  “你沒見他看見你來了,便猴子般跳出來跟你打招呼?他要出海,也沒時間打理那個呢,聽我說叫你把作坊搬回天穎府打理起來,他都笑壞了呢!”謝玉清咯咯笑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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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15:00: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冒失魯莽

  傍晚用罷晚飯,謝玉麟也終於閑了下來,連個小廝都沒帶,就去了三姑娘謝玉清的小院。
  
  謝玉清與陸清甯姐妹早早的泡了好茶,正坐在正廳前面的回廊裡低聲說笑著,見他進來,也只是笑著伸手招呼他來坐,好像早在等他,料到了他這會兒會來。
  
  聽自家妹子說清原委,謝玉麟失笑。怪不得頭午時祖母到了家,這兩個孩子卻沒了影兒,原來是自己個兒摸到他書房去了,以為他這會兒是來“興師問罪”的。
  
  “那些香錠本就是給甯兒表妹準備的,早拿走和晚拿走又有什麼區別。”謝玉麟笑道:“只是你們倆在我那裡遇上誰沒有?我畢竟住在外院,來往的都是外男……”
  
  謝玉清頓時紅了臉。今年才開春,不論是母親段氏,還是她這四哥,可是不止一次囑咐過她,不許再隨著性子往外院亂竄——姑娘大了不說,明年春也該去京城選秀了,若被皇家得知這些事,駁回她的備選聽來像個好事,可也壞名聲不是。
  
  “三姐姐也要去選秀?”陸清寧愕然。謝家不是商家麼,為何還要送女兒選秀?按說不都該是幾品官以上的人家女兒才有選秀這一說兒?
  
  其實她自打來了大順朝,書是沒少看,唯獨選秀這事兒,因了與陸家不沾邊,她沒打聽過,也沒人跟她說過;大順朝的選秀不像清朝,夠了等級就得參選,而是每隔三四年,便令一些人家將女兒送進宮裡住一陣,由後妃們做主哪個該留,哪個又該指給宗室裡未成親的親王郡王與世子……
  
  謝家雖然也是商戶。卻是皇商,換而言之這就是當權者的小金庫。小金庫掌庫人的女兒,不進宮做皇帝的女人,也得做皇帝兒子的老婆,這樣才能從始至終將小金庫握在手裡不是麼。
  
  聽謝玉清不驚不喜的給她學說罷緣故,陸清寧的眉頭越皺越緊:“皇帝……不是歲數不小了麼?皇帝的兒子又不少,誰知道哪個好……”
  
  謝玉麟也顧不得他與表妹男女有別了,伸手就捂住陸清寧的嘴。待看了看身邊左近幾丈遠內都沒有服侍之人,想必是她們之前就都把人遠遠打發了,這才松了口氣放開手。直向陸清寧賠禮。
  
  陸清寧也有些後悔,不該張嘴就什麼都說。皇帝老不老不說。皇帝的兒子好不好也不論,三表姐定是不願與皇家搭上關係的,她那麼說了,也是給三表姐心窩上捅刀子呢。
  
  謝玉清卻無所謂的一笑:“你看看姑母就知道了,咱們謝家養女兒就是為了聯姻的。既然都要聯姻,嫁進皇家又如何呢。都是命。”
  
  謝玉麟想訓斥妹子不該捎帶姑母,怕表妹聽了吃心,卻被妹子那句“都是命”惹得有些傷懷。大伯母之所以不顧祖父震怒,都要將婉兒堂妹嫁給梁知府家老二,還不就是在躲避進宮之事?
  
  若是可以,還是勸勸母親,早些將清兒的婚事定下來吧。定了親事,就不用進宮了……大不了他與爹爹辛苦些,帶著船隊多跑幾趟,為皇家賺個盆滿缽滿也就是了。
  
  陸清寧似乎也與謝玉麟想到了一處,“若有合適的人家。搶先訂了親,是不是就不用進宮了?”
  
  謝玉清苦笑:“若真那麼容易定。不是早就定下了?我爹的本意是送四妹妹去,祖母又說庶出女兒上不得檯面,我娘雖然疼我,可若是玉蘭攀了高枝……我何苦叫家裡為難呢?”
  
  庶出女兒上不得檯面,請幾個嬤嬤好好教養不就是了?反正還有小一年的時間呢;說到底還是謝玉清後面這句話點了睛,若叫庶出的占了先機,謝二老爺這個房頭可就有得熱鬧瞧了。
  
  “要不三表姐你嫁給白鶴鳴吧?”陸清寧半玩笑的說道:“反正他家兒子多,嫁給他也許不用侍奉公婆,就算大婚後張羅另住也是可能的。他家老爹又是郡王,也不至於被玉蘭表姐壓制一頭。”
  
  噗噗兩聲,謝玉清與謝玉麟皆將口中的茶噴了老遠。謝玉麟放下茶碗抹了抹嘴,滿臉的哭笑不得,謝玉清更是如同吃了蒼蠅般:“甯兒……你、你,這玩笑可不能亂開!”
  
  陸清寧以為他們是說她毀了三表姐的清譽,不由有些訕訕的——三表姐就連與她互通的信件中都無話不談,為何當面卻如此面皮兒薄,早知道這樣,她就不那樣說了!
  
  謝玉清卻緊接著道:“你是不知道那白鶴鳴的名聲啊!魯莽冒失不說,還是個混不吝呢,就連他的親老子都奈何不得他,若哪個姑娘嫁給他,豈不是、豈不是跳了火坑了。”
  
  陸清寧更是訕笑起來。原來不關清譽什麼事兒?
  
  魯莽冒失混不吝,聽起來倒是與白鶴鳴蠻貼的,去年八月與他們那一行人在官道上相遇,他不時對著包家人瞪眼睛揚鞭子,她可都瞧見了。
  
  又是京城郡王府的公子,卻常年不歸家,如今還賴著謝府,鬧著要隨船隊出海……換成別的宗室或是世家的公子哥兒,誰幹得出來這種事?
  
  可話又說回來,這種爹不疼娘不愛的孩子,還真是挺可憐的。且不說齊霄和齊雷已經被齊雲侯捉了回去,就連方可謙兄弟都被方大人拘在家讀書了,唯有白鶴鳴像個沒家的孩子四處遊蕩……
  
  “他再不著調,也輪不得咱們背後評判,還是說點別的吧,”謝玉麟此時已經平靜了心緒,立刻出言阻止:“表妹既然已經瞧過了那香錠,清兒一定也跟你說了,你可願意開個作坊?”
  
  陸清寧最愛談論的就是做生意了,聽表哥說起這個,立時笑著點頭:“只要表哥捨得將那幾個工匠給我帶走,我就開個作坊又如何。”
  
  “只是我還有要事要與表哥商議呢,你可記得我們家姑奶奶嫁過的那個張家?張家是不是從咱們家購買西洋寶石啊,能不能給他掐斷貨源,不賣給他了?”
  
  “你放心,我絕不會叫咱們家吃虧的,張家那批貨,轉賣給我們姑奶奶就成了,我跟她合夥開了個銀樓,下月就能開張了。”
  
  張家的銀樓開了有些年頭了,並不全指望外洋舶來的寶石——謝家才出海一年,難道人家以前就不做珠寶鑲嵌不成。
  
  因此就算陸清寧能斷了張家外洋寶石的來路,也不過是掐斷他們家高檔貨品的寶石原材料;如此一來,若張家聰明,只管做低端的首飾頭面就罷了,陸婷姝的銀樓卻是走高端路線的,兩家誰也不礙誰的道兒,各賺各的錢就是了。
  
  待謝玉麟問清楚張家是如何得罪謝家的,原來不止是當年的和離,還有前些天項圈一事,立刻咧嘴笑道:“小八小九可是我們謝家的寶兒呢,張家竟然敢用贗品糊弄人?”
  
  “因為早就有你們家姑奶奶與張家那檔子事擺在那裡,張家求了又求,咱們才勻出一成賣給他家,如今又出了那種事,就算你們姑奶奶不開銀樓,謝家的寶石還愁銷路不成?”
  
  謝玉清也瞪起眼來:“這張家還真是欺人太甚!難道只咱們家不賣他寶石就算了?”
  
  “表姐稍安勿躁,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一口咬不死他,慢慢咬也就是了,”陸清寧笑著安慰謝玉清,這才又提起香料作坊:“……這事兒是咱們仨的小金庫,比什麼事不重要?還是先聊這個吧。”
  
  “做香餅子香錠子容易,銷路呢?咱們是不是得先尋好下家兒?要不然那些香都怕潮的吧,做好了沒人要,扔在庫房裡等發黴,可不是件美事。”
  
  她的思路還是二十一世紀的思路,那就是生產與銷售要兩手抓,兩手都要硬,畢竟在那個年代,很多產品還不曾面試,廣告就已經打得滿天飛。
  
  可如今的謝家也好,陸家也罷,那都是幾十上百年的商家,早就有成型又龐大的銷售網了,下家排隊排得烏泱烏泱的,還用發愁貨物賣不出去?
  
  因此謝玉麟也不過指點了她一兩句,她立刻便明白過來,一臉不好意思的笑;謝玉麟卻笑道:“表妹這也是未雨綢繆,若是才入行經商,這些事確實得想到安排到,否則還不是乾等著賠錢麼。”
  
  卻不想謝玉清便拿這話打趣起他來:“四哥你那未來的丈人家,是不是就打的這個主意?若與咱們家聯姻成了,他們家的經商之路可是好走不少呢。”
  
  謝玉麟滿臉通紅,憋了半天才想起斥責妹子胡鬧——祖母有心將他和甯兒表妹湊成一對,他何嘗不知,甯兒表妹必是也知道的吧,否則去年他與爹爹去陸府,甯兒表妹便不會對他不冷不熱。
  
  可如今呢,他的議親之事已經擺到桌面上商談了,等他這次出海回來,也許就該正式行六禮了……這些話擱到甯兒表妹耳朵裡,卻顯得他即便不是背信棄義,也有些顯擺的意味呢!
  
  誰知陸清寧不聽則已,聽罷便很是八卦的笑起來:“四表哥要定親了呀?是誰家的姑娘,長得俊不俊?這次我要多住幾天,能不能有機會見見這未來的表嫂?”
  
  謝玉麟對這個表妹從不曾有過非分之想,畢竟她還小呢……心中有的也不過是兄妹之情。可不知為何,見表妹如此熱衷打聽他的親事,並無半點不快,心頭還是湧起一股酸酸澀澀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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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處處跟隨

  接下來的幾日,陸清寧並不曾見到與謝玉麟議親的萬家姑娘,倒是與白老六白鶴鳴遭遇了幾次,而這幾次,每回都有謝玉清在側,令陸清寧不由得不含糊,這白鶴鳴究竟是為了隨二舅父一同出海,還是專為表姐謝玉清而來。
  
  當然,若僅僅是在謝家遇上白鶴鳴也就罷了,也可以解釋成他為了找謝玉麟,而她和表姐兩人也總去找四表哥,這才遇上的;可陸清甯也跟著謝玉清上了幾次街,上街這幾次竟然還能遇得上他!
  
  這天陸清甯與謝玉清兩人又叫人備了車,打算街上逛逛備些小禮物——陸清寧明日就要回天穎府了,外祖家親戚備下的禮那是親戚的心意,她自己總不能來了一次什麼也不帶回去不是?
  
  卻不想馬車才停在桂元齋門口,撩開帷幕不等下車,便見白鶴鳴騎著高頭大馬迎面奔來。
  
  “表姐你瞧,又是白老六!”陸清寧半皺眉半打趣的捅了捅謝玉清肘彎。
  
  謝玉清也皺起了眉。這白老六還真是陰魂不散!可若叫她相信表妹的玩笑話,說這傢伙就是為了她而來,打死她也不信!
  
  他早就知道她在明年入宮備選的名單裡,若是他真的……有那份心,不必眼下死纏爛打,介時求皇上皇后或是太后賜婚就是了,何苦現在鬧得兩廂難看?若被人說起兩人“勾搭”在先,皇家宗室豈能容得?
  
  兩人正欲放下轎簾叫車夫避開他,馬蹄聲卻越來越近了,直到駛至車前很近,方才聽到籲了一聲,那傢伙停在她們車外不走了……
  
  陸清甯與表姐對視一眼,無可奈何的便要下車打招呼。白鶴鳴卻在車外朗聲道:“我才從陸家來。聽說兩位妹子出來逛街,便騎馬追來……”
  
  兩人更是無奈。這妹子兩字,叫得還真順口啊。不過是往謝府來往了幾次,混了個臉兒熟,便妹子妹子的,這不是叫人有口難言麼?
  
  陸清寧便似笑非笑的撩開轎簾:“白六公子,妹子這稱呼可不能亂用啊,若被貴親知曉,豈不得斥責白六公子不務正業,反而混跡商賈之中。丟了你們宗室的臉。”
  
  白鶴鳴先是一愣,隨即便揮了揮手中馬鞭:“爺要做甚誰管得著!爺一沒官職。二無蔭恩,爺願意做什麼,爺自己說了算!”
  
  旋即又納過悶來,眼前這姑娘並不是那些不討喜的人,黑臉膛微微有些發紅。卻又不願示弱與陸清寧賠禮,臉色黑黑紅紅甚是好看。
  
  殊不知這話卻正中了陸清寧的意。若這傢伙果真這麼想。自己的事兒自己做主,倒也不失個真性情呢,像齊霄那幾個人,不就是自己的事無法自己掌控,方才被齊雲侯捉了回去?
  
  白鶴鳴此時也下了馬——他身後跑來一個滿頭大汗的小廝,兩手都提著很是沉重的包裹,追到跟前止住了腳步。卻止不住氣喘如牛,看來是這位爺一路縱馬狂奔,卻叫自己的小廝靠著雙腿奔走,在一人一馬後面追隨而來……
  
  陸清寧不由又氣又笑。這傢伙在謝家,在表哥和她與表姐面前還算收斂。從來都自稱為我,今兒這可是暴露無遺了。
  
  “我……我急著來追兩位妹子。因此有些失態,兩位妹子勿怪,”白鶴鳴叫那小廝將兩個包裹遞上來:“家母七日後壽辰,我立刻便要趕回京城去,方才我去謝家辭行,聽說陸家妹子明日也要啟程回天穎府,這是、這是小小程儀,還請陸家妹子笑納。”
  
  他磕磕絆絆說罷這些話,也不再停留,翻身上了馬便打馬掉頭飛奔而去,令陸清寧是拒絕還是道謝都沒來得及,只瞟見了他那黑臉膛上一抹紅暈。
  
  而那奉命奉上程儀的小廝,也是個一問三不知的,陸清寧想叫他將禮物帶回,倒將他嚇了一跳,方才擦掉的汗水又冒了出來:“姑娘饒命姑娘饒命,小的雖是奉了我們爺的命,卻不敢擅自做主,再將程儀帶回啊。”
  
  “你便收下又如何,何苦為難他一個下人。”謝玉清笑著替陸清寧接過那兩個大包裹,卻不想低估了包裹的分量,險些沒提住,還是陸清寧趕緊伸手幫了一把。
  
  表妹還說白鶴鳴是為她謝玉清而來,如今看來,分明是為了表妹不是麼!
  
  說實話,白鶴鳴這人沒什麼心機,倒比那些花花腸子的公子哥好上千倍萬倍,只是他卻不是她心中描畫的那種男人……若白鶴鳴真喜歡表妹,倒是個兩好變一好的好事兒!
  
  待那小廝也施了禮告辭,陸清寧轉頭便瞧見表姐略帶玩味的笑容,她微微一琢磨也便琢磨出怎麼回事來,不免嗔笑:“表姐打著看我熱鬧的心啊。”
  
  她前世不曾談過戀愛,可沒吃過肥豬肉還沒見過肥豬走麼。這白鶴鳴……不一定是那個心啊,也許是想從她這裡打開突破口,以求拉攏陸家呢。
  
  聽她這麼解釋起來,謝玉清頓時失笑。她倒是忘了,表妹才十二歲多一點,也許根本不懂什麼叫做男女之情。
  
  白鶴鳴可是郡王之子,若真是想拉攏哪個,用得著和那家姑娘示好?多少人家上趕的往上撲,比陸家值得交好的也不在少數,何苦用這種上不得檯面的手段呢?
  
  其實陸清寧又何嘗不明白這個。只是她不相信,這種蜻蜓點水的幾次謀面,就可以牽動誰的心。這年代又不像前世,男女相處沒什麼束縛,瞭解多了心生愛慕也是有的——是的,她根本不信什麼一見鍾情這種狗血事。
  
  謝玉清也不急著下車去買點心了,當時便攛掇陸清寧:“不如打開那兩個包袱,瞧瞧白老六都給你備了什麼程儀?嘖嘖,他又不是禹州本土人士,竟然還冒充起了地主,其實他這次啟程回京城,倒該給他備些程儀才是。”
  
  一個男子若對一個女子傾慕,便愛做些出乎意料的事。
  
  陸清寧紅著臉捂住那兩個包裹:“表姐!咱們是出來逛街的!先下車去買東西可好?”
  
  如果白鶴鳴真如他自己所說的,他不過是個閑雲野鶴,不受父母家人乃至任何人牽制,也許還真……是個挺好的選擇呢?既沒有閒人拖累,不怕家宅嘈雜,又不是鄉野小民,不怕受人欺壓,上哪兒找這麼好的條件去?
  
  可是、可是,她也只能這麼想想罷了。且不論她現在這個年紀,就算再過兩年,也太年輕了不是?來了這麼久,她甚至不恨什麼盲婚啞嫁,卻是對這時代成婚太早深惡痛絕的——都還是孩子呢。
  
  更別說她只是商家之女,他卻是宗室男。這傢伙若果真對她有意,還真是天真可笑。
  
  謝玉清見她確實很尷尬了,也就不再提起那程儀便不放,兩人相攜著下了車。進桂元齋挑了三五樣點心,交給跟車的媳婦子提著,又手拉手閒逛起來,沒多大一會兒,身後的兩個媳婦子已經提了許多東西,只得往馬車上送了一回。
  
  “這家茶樓挺有名氣的,表妹渴不渴,咱們倆去喝盅茶歇歇腳。”謝玉清笑指著身側一座小樓:“其實你們家也很該開幾家這種茶樓,出來逛街的姑娘婦人們,走累了也有個地方歇腳,生意可不是一般的好。”
  
  陸清寧凝神打量了那小樓幾眼。這是專為女子開辦的茶樓?
  
  “可不是怎麼著,這茶樓的東家……是個寡婦,只招待女客。”謝玉清低聲告訴她。
  
  陸清寧笑著點頭。怪不得,若不是寡婦失業,又怎麼會只招待女客。這麼想著便不免慶倖暗道,多虧她穿來這個朝代民風開放,若是那種女子整日只能深鎖閨中的年代,既逛不得街,又做不得生意,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茶上你比我懂行,如今新茶還沒下來,恐怕沒什麼好喝的?”兩人進了茶樓裡,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定,謝玉清便叫陸清寧點茶。
  
  陸清寧笑道:“咱們不是來歇腳解渴的?又不是來品茶,隨便來一壺清淡的喝些就是了。”
  
  不想等兩人才喝了半盞茶,便有一個大丫頭打扮的二八女子施施然走過來,行至兩人桌前各施了一禮,“兩位姑娘好,我家主人欲請兩位樓上相見,不知可否賞光?”
  
  兩人同時皺眉。陸清寧更是笑問道:“你家主人?是誰?”
  
  那丫頭被她這般無禮驚得呆了呆,旋即又笑臉道:“我家主人說,姑娘上去便知曉了,她說有要事要與兩位姑娘商談。”
  
  謝玉清挑了挑眉毛,冷聲笑道:“既不報名號,不見。若非得要見,請你主人下來相見也就是了。”
  
  表妹一年來一趟禹州就算多的,哪裡認得什麼人,恐怕這丫頭的主人認得她謝玉清?可這丫頭卻十分的眼生。再者說了,若是哪家相熟的姑娘在二樓望見她來了,恐怕早就花蝴蝶一般奔到樓下來與她打招呼,又怎麼會打發個奴才前來相邀。
  
  那丫頭見兩人一個比一個強硬,十分無奈,只得屈了屈膝轉身離去,款款上了樓梯。沒片刻功夫,便聽得環佩叮噹,樓梯上前呼後擁的走下一個婦人,遠遠的已是嬌笑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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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15:09: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八章 險遭誘拐

  “奴家莫門田氏,見過二位姑娘。”那婦人有二十出頭的年紀,打扮得甚是花枝招展,走起路來如風拂柳,說話也嬌滴滴的一掐一股水。
  
  而她身邊的五六個女子,除了方才那個丫頭打扮的,其餘幾個卻看不出是主是僕,衣香鬢影間,陸清寧猛然大驚——這家茶樓有貓兒膩!
  
  這個什麼狗屁田氏,便是這家茶樓的東家吧!說是開了個女子茶樓只招待女客,其實卻是個誘拐良家女子的所在!
  
  陸清寧一把握住謝玉清的手,用力捏了捏,卻發覺表姐的手有些哆嗦,恐怕也是已經看出端倪。她立刻笑對那田氏道:“我們雖不認得你,卻不能失了禮數,敢問夫人有何賜教?”
  
  在這大順朝,有兩種女人可以被稱呼為夫人,一是丈夫兒子給掙得誥封的官夫人,一是煙花柳巷之地的老鴇——當然太低級的青樓媽媽就算了,被稱呼為夫人的,大多是私館。
  
  那田氏似乎沒想到才一打照面便被揭穿了身份,一塊鮫綃紗的手帕立刻虛掩口鼻輕笑了起來,也不說話,只有一雙眼珠子靈動又叵測的打量了兩人幾回。
  
  心頭不免暗暗稱讚,這兩個姑娘,一個嬌憨得惹人憐愛,一個清秀中帶著俏皮機敏,若能被她拐了來,再調教些時日,可比大小二嬌招人稀罕。
  
  方才在二樓窗邊遠遠瞧見這兩個姑娘走來,她便是一陣心動,如今看來,她田四娘識人的本事還真不賴呢……
  
  最叫她開心的是,這倆姑娘可沒帶一個僕從啊,這種小戶人家的女孩兒。丟了也就丟了吧?
  
  “夫人不說話也罷,我們告辭了。”陸清甯強忍怒意,站起身來便欲牽著表姐一同離開——表姐陪她來逛街,卻不小心進錯了地方,她最要緊的是趕緊護著人離開,而不是在這裡與這田氏廝打起來。
  
  而陸家那兩個跟車的媳婦子,將手中東西送回馬車,回頭卻找不到兩位姑娘去了哪家鋪子,慌忙拉了路人打聽,方才知曉三姑娘與表姑娘進了田家茶樓。
  
  兩個媳婦子大驚失色。這田家茶樓在禹州府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怎麼姑娘們竟然跑到了那裡去?若被姓田的賤人在茶中下了迷藥。就算她們到得及時,好說不好聽啊!
  
  “我沖去茶樓裡尋姑娘去。你迅速雇一輛馬車回府,帶上七八個粗使婆子來幫手!記著,別四處嚷嚷出了什麼事,來了再說!”年歲稍大的李嫂子匆忙吩咐另外一個,話音未落便撒腳往茶樓跑去。
  
  李嫂子才進門。便瞧見自家三姑娘和陸家表姑娘好端端的站在那裡,不由長出了一口氣;再瞧之下卻心如火燎。那幾個賤人竟然攔著兩位姑娘不叫走,還拉拉扯扯的!
  
  “你再扯我一下試試?”陸清寧一直側身護著表姐,因此便被田氏身邊的一個女子拉住了袖子,雖說她微微一掙便掙開了,誰知那女子又張手來拉她,不由黑了臉怒斥。
  
  李嫂子匆匆便往兩人跟前跑,卻不想還不等挽住自家三姑娘的胳膊。便被丫頭打扮的那個過來推了一把:“這人好生沒規矩!主子們聊天說笑,你個奴才往跟前湊合什麼?”
  
  陸清寧正愁沒處瀉火,輕輕推謝玉清:“表姐跟著李嫂子先出去,我隨後就來!”
  
  田氏咯咯嬌笑:“來者皆是客,不喝杯清茶便要走。豈不是奴家失了待客之道?”
  
  田四娘這茶樓裡,因了要誘拐的皆是良家女子。並不是那種花錢買人的青樓,從不曾有半個男人充當打手——她仗的便是哪個女子受了這種屈辱都不會聲張,即便未遂的那種都一樣,要打手作甚?哪個嬌滴滴的女子受得了臭男人一手指頭?
  
  因這兩個姑娘年歲都不大,她並不曾主張在茶中下藥。
  
  被下藥的那種都是十八九的婦人,迷暈了便先送回後面去接客,等那婦人醒來,不做這一行也不成了。
  
  而若是遇上沒人相陪的小姑娘,她都是連哄帶騙帶軟禁的,畢竟太青澀的女孩兒還得調教,不能立刻見客不是,萬一砸了她田四娘的招牌如何是好?
  
  陸清寧也想明白了田四娘的路數,聽田四娘那般笑說,也不搭理她,只管厲聲呵斥李嫂子:“還不帶著三姑娘出去,立在這裡等人請你吃燕窩鮑翅呢?!”
  
  李嫂子何嘗不想帶著謝玉清趕緊離開,帶走一個是一個。可表姑娘大老遠的來了謝家,若是出點什麼事,老太太老太爺如何能輕饒!
  
  “我叫你走你就走,難不成李嫂子不懂得那句老話兒,打老鼠生怕碰破了玉瓶兒?”陸清寧一邊怒喝李嫂子,一邊還了田氏一個冷笑:“拿兩盞破茶便想留客的人,我還沒見識過呢,不信咱們就試試!”
  
  其實進得這茶樓,她就覺得不對勁。表姐既然說這茶樓是招待女客的,為何這樓裡冷冷清清並無旁客?只是她又不好說什麼,畢竟這是表姐極力推薦的地方,她草木皆兵的說這裡不好,倒好像憑空笑話表姐傻了。
  
  茶被端上來後,她先掀開壺蓋聞了聞,又蘸了一滴舔了舔,還嗅了嗅空茶盅——梅媽媽不單教她學功夫,還教了她不少旁門左道的識別。自襯那茶裡沒瞧出不對頭,她才給謝玉清倒了一盞。
  
  那丫頭打扮的此時也想起她之前這些個小動作,立刻湊到田四娘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只見田四娘的臉色頻頻變幻起來,最終卻還是恢復了面上的平靜。
  
  小丫頭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跟她田四娘鬥?就算這小丫頭鬥贏了,難道就不怕壞了名聲?
  
  何況誰家的大家閨秀出得門來打扮得如此普通隨便,身邊也不帶著媽媽婆子?後來追進來這個媳婦子倒像個得體的管事娘子,可又不是貼身服侍的,恐怕這倆小姑娘、是哪個大戶人家來的兩個打秋風窮親戚罷!
  
  李嫂子倒是聽懂了投鼠忌器的話,趁著那丫頭打扮的女子離開她身旁,忙挽上謝玉清胳膊低聲道:“我叫小宋嫂子回去叫人了,三姑娘先隨奴婢出門,回馬車上坐等,奴婢進屋來幫表姑娘的忙。”
  
  謝玉清急得直跺腳,聲音之大也不怕田四娘聽見:“我們堂堂謝家怕她幾個……臭女人不成!表妹不走我也不走,我倒要瞧瞧她能將我們如何!”
  
  田四娘眉梢猛然跳了幾下。謝家?皇商謝家?這可是個惹不起的人家兒!
  
  可這兩個姑娘哪點像謝家人呢,莫不是偏枝族親!自稱是謝家這個,叫她跑了也便罷了,另外這個既是謝姑娘的表妹,根本不是姓謝的,她田四娘怕什麼!
  
  想罷立刻嬌笑幾聲:“兩位姑娘姓甚名誰,奴家不想知曉,只是奴家知道,不論誰家的女孩兒,總要議親嫁人吧?我們家的女孩兒,常往各家走動,若是給姑娘們宣揚出去……”
  
  卻見有身影如風,田四娘的嬌笑旋即卡在了嗓子眼。陸清甯已將兩支銅簪分別抵在了她兩個眼皮上,銅簪冷冷的光芒令人驚心動魄:“你再給我說一句?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啊?”
  
  田四娘嚇得如同篩糠,卻極力抑制著——她當然是怕陸清寧一個失手,就將她眼皮劃出口子來。她想求饒,卻說不出話來。
  
  而她身邊的幾個女子全數嚇得花容失色,連連嬌呼跑回樓上的有,跌坐在一邊椅子上的也有,唯有那個丫頭打扮的,怒瞪著陸清寧便想往上沖。
  
  “你給我站在那裡別動!你敢動半步,我就給她臉上劃個口兒,你敢動一步,我就剜她一隻眼珠,你敢動兩步,我就戳開她的喉嚨放血,不信你試試。”陸清寧冷笑間,一隻胳膊已經鉗住田四娘的脖子,兩支簪子也換到了另一隻手裡,全頂在田四娘臉蛋兒上。
  
  又笑對謝玉清道:“表姐還不跟著李嫂子出去!雖說誰敢動你的一根汗毛便得賠上全家性命,可架不住有人瞎了眼,還敢威脅人說要壞你名聲。你先出去,我好好跟她談談。”
  
  謝玉清依舊跺腳:“跟她有什麼好談的?砸了她茶樓,再將她和那幾個拴一串送官就是了!叫方叔父殺她的頭!”
  
  田四娘終於知道自己失算了。敢於理直氣壯管方知府叫叔父的,怎麼會是謝家旁支呢?
  
  “兩位姑娘饒命,是我田四娘瞎了狗眼,有眼不識金鑲玉。”她雖然嚇得屁滾尿流了,卻還是得求情不是?否則這兩支銅簪戳下來,可比要她的命還難受啊。她田四娘不就是指望這張臉蛋兒,才迷住了眾多恩客?
  
  “若姑娘願意饒恕奴家,奴家立刻帶著我的人離開禹州府,有生之年決不再回轉!”
  
  陸清寧只當沒聽見田四娘的求饒,板了臉怒喝李嫂子:“還不趕緊帶著三姑娘出去呀!這種地方既是名聲在外,多呆半刻都不好看,早出去早省心!出去時候莫慌張,別叫外面的人瞧出端倪來!”
  
  謝玉清急得眼淚都出來了。表妹是為她好,可叫她拋下表妹躲出去,她做不到!她用力掰著李嫂子挽著她的手,臉上的汗和淚混在一起,別提多狼狽了……
  
  卻見有個高大的身影比風還快,閃電一般沖了進來,旋即便聽得幾聲清脆的鞭子響,再看田四娘與她那個丫頭,已經是渾身血痕。
  
  “你怎麼來了?”陸清寧笑著看向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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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15:10: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九章 打拐行動

  “我怎麼不能來?”白鶴鳴笑甩著手裡的馬鞭:“你們那個跟車的嫂子,瘋了一般坐著馬車往府裡狂奔,我正想去府上辭行呢,剛巧被我遇上了。”
  
  又高喊站在門口的小廝:“拿我的名帖去知府衙門,帶幾個快手來捉人!”
  
  聽他這麼一喊,被抽成血葫蘆一樣的田四娘也顧不得呼痛了,連滾帶爬爬至白鶴鳴腳下,伸手就要抱他大腿。白鶴鳴反應極快,很是厭惡的皺了皺眉頭,一個閃身,將田四娘閃得哐啷一聲趴在地上。
  
  “莫跟爺求情,你不配。再敢往前來半步,爺一鞭子抽死你信不信!”白鶴鳴也瞧出田四娘意欲何為,又將手中鞭子淩空甩了個脆響,嚇得那婦人又是一連串的驚呼連連,人也癱在地上再不敢吭聲。
  
  謝玉清此時還有些驚魂未定,陸清寧皺眉尋思了片刻,低聲商量李嫂子:“你帶著三姑娘先回府如何?六爺既是遇上了小宋嫂子,想必府裡用不了片刻也該來人了,叫成群的下人瞧見表姐……的狼狽,也不大好看不是?”
  
  “或許你們半路還能迎上她們,莫教她們再往這裡來了,少個人知曉總是好的。”
  
  “那表姑娘您呢?”李嫂子很是猶豫。
  
  “有六爺在,嫂子怕什麼?”陸清寧輕笑,“反正六爺也要去謝府辭行。”
  
  白鶴鳴似乎將這主僕之間的對話全聽到耳朵裡了,黑臉膛上不由帶了些微笑。
  
  這小丫頭!跟他配合的還真好,他鞭子不等甩到田四娘身上,她已經將人鬆開並推了幾個轉,他那每一鞭都沒落空不說,她也早閃到了一邊……
  
  謝玉清聽陸清寧商量她。叫她先回府,猶豫了瞬間也就答應了。表妹沒帶著丫頭,白鶴鳴身邊的小廝也去了知府衙門,留下表妹跟他在一起,看似極其不妥,可是、可是若表妹真能……姑母和小表弟們不就也有了好依仗!
  
  若只是為了尋個依仗,而這白鶴鳴卻是個扶不上牆的,謝玉清就是死都不會答應留兩人獨處的。
  
  可如今看來,這白六爺何止是傾慕表妹呢,還是個敢做敢當的?本來不是說立刻回京城的麼。聽說她們這廂出了事,立刻便快馬奔來。進得門來二話不說就動了武,雖然魯莽,卻完全有著魯莽的理由和本錢,她倒是想為他這個作為撫掌稱讚了!
  
  這幅性子,跟表妹多合拍!謝玉清想透徹了。又向白鶴鳴道了謝,便帶著李嫂子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你。去泡壺好茶來,記著別玩兒貓兒膩。”陸清甯重新走到窗邊座位坐了,白鶴鳴也緊跟著坐到了她對面,她便輕笑著交代那個滿頭滿身都是血的、田四娘的丫頭。
  
  “將手洗乾淨了,洗三遍再沏茶!”白鶴鳴哈哈大笑著補充,這才低聲笑問:“妹子,你的身手跟誰學的?”
  
  “跟師父學的唄。”陸清甯誠心逗他。並不跟他說實話。
  
  白鶴鳴一時語結,半晌說不出話來。偷偷抬眼看了看她,滿臉狡黠的笑容,這才納過悶來,原來她是故意的。
  
  過去被人挑釁也好。被人欺負也罷,就算是很善意的惡作劇。或只是無意識的輕視,他都不會善罷甘休,有仇必報。今兒這又是怎麼了,為何被她逗了一回,他反而覺得很快活?
  
  田四娘的丫頭此時也一瘸一拐的將茶端來了——白鶴鳴進來就瞧見田四娘身邊只有這一人,因不想叫她奔出去喚幫手,先給她頭上抽了一鞭,頭上見血之後,方才又將每一鞭都抽在她腿上。
  
  “你放在這兒,我們自己倒。”陸清甯冷聲吩咐那丫頭,等託盤擺在桌上後,她便又將之前做過的那些事兒做了一遍,掀開壺蓋聞了聞味道,又將兩個茶盅看了個底兒掉。
  
  白鶴鳴忍不住發笑:“我說妹子,你就不怕掀開壺蓋聞了就倒?”
  
  若是旁的女孩兒,被他這麼妹子妹子的稱呼,就算不翻臉,恐怕也羞紅了臉龐。陸清寧卻不以為然,還覺得白鶴鳴並不像表姐說的那般沒心機——若當眾稱呼她陸三姑娘,有心人稍微一打聽便知道她是誰了不是?
  
  不過他這話倒是提醒了她。一聞就倒的藥不是沒有啊,茶水又滾燙得冒著熱氣,藥效散發的更快,聞了就倒很可能啊,看來以後不能如此魯莽了。
  
  “六爺這般威武,誰還敢再往茶水裡下藥?我之所以聞一聞,也是有些習慣了。”陸清寧笑著回他。
  
  六爺……這個稱呼貌似很曖昧。可他都直呼她妹子,她叫聲六爺也是應該的,“陸三姑娘”容易被人聽出端倪,白姓卻是國姓!
  
  喝了半盞茶,陸清寧又招手叫那丫頭打扮的女子過來:“你這茶樓裡還有幾個人?方才跑到樓上去的呢,都給我叫下來,否則莫怪我沒提醒你,一會兒挨屋搜查太難看。”
  
  那丫頭很是不忿,並不想按她說的去做;田四娘雖委頓在地上,一直都不曾起身,卻也明白陸清寧是在給她留臉面,立刻低喝:“竹葉快去!按這位姑娘說的去,將她們都喊下來!”
  
  陸清寧用銅簪逼住田四娘的時候,那六七個女子有跑到樓上去的,也有驚呼著往牆角去的,可等到白鶴鳴來了之後,這茶樓的第一層,再也沒了那幾個女子的身影。
  
  因此陸清寧只轉了轉眼珠,便笑著問田四娘:“這大廳的後牆上有暗門吧?暗門是通向哪裡的,是後面街巷,還是你待客的雅室?這大廳裡可有與後面聯繫的方式,比如銅鈴,若是有的話,去將後面的姑娘們也都請出來吧!”
  
  這田四娘做得既是誘拐良家女子的下三濫活計,就一定有很多女子被她騙過。方才從樓上跟下來的幾個,也許都是心甘情願留下的,因此才得以自由出入,可若是不心甘的,說不得就被軟禁在什麼地方。
  
  若她沒遇上今兒這一樁,而只是聽說,她絕不會管這種爛事,可誰叫她遇上了?像表姐謝玉清一樣,以為這茶樓是個正經所在,因此進來喝茶歇腳的女子一定不在少數,能救一個算一個吧。
  
  田四娘聽得她連暗門和銅鈴都猜到了,本想咬牙不認,再一想這黑臉膛的小子已經差人去請快手來,並不像玩笑話,待她被捉進府衙去,後面的姑娘一樣會被發現,與其如此,不如現在聽話,或許還能有挽回餘地?
  
  便一副虛弱的模樣半伏在地上:“姑娘稍等,奴家動不得,竹葉又上了樓,待她下來再說也不遲。”
  
  白鶴鳴卻冷笑一聲站起身來,直奔這大廳後牆而去,在牆邊走了兩回,便將一幅粉紫色的輕紗撩開,那輕紗後面的屏風斜斜歪歪的,已是擋不住暗門了;而那暗門還不曾關嚴,推開門後,便是一個幽靜狹長的小夾道,分明是通往後院的。
  
  “六爺回來!”陸清甯輕呼。前面的茶樓沒有打手,生怕嚇壞了前來的女客,後面卻是說不準的!與其自己往裡沖,不如等衙門的人來了後再說罷!
  
  白鶴鳴聽她喊他,翹著唇角笑了一笑,立刻極順從的重回到茶桌邊坐下來,端起茶盞也不說話,心底卻納罕極了——他白鶴鳴是那麼膽小怕事的人麼,不過是一條夾道一個後院而已,藏人又能藏多少,以他的身手,尋常的打手來上十個二十個算得了什麼?
  
  可就被這小丫頭喊了一聲,他的腿腳就不受控制了,拔起腿就走了回來!
  
  “為何往回喊我?你怕我打不過他們?”見陸清寧嗔笑般看著他,他搓了搓手低頭問道。
  
  “我只是怕六爺有口說不清而已,畢竟那後面可能還有無數……她這樣的女子,到時胡亂賴到六爺身上,或者這田四娘口口聲聲說六爺也是她這地方的常客……”陸清寧極隱晦的低聲道。
  
  白鶴鳴的小廝已然是帶了他的名帖去了府衙,可只要快手們沒來,誰知道田四娘還有什麼鬼伎倆沒用出來?能防且防罷!
  
  明郡王的兒子多,卻只有一個能承爵;白鶴鳴雖然看似閑雲野鶴,誰知道他心底怎麼想的呢?就算他當真不在乎什麼王位爵位,架不住別的兄弟拿他做假想敵呀!
  
  大順朝的官員與宗室子弟不得狎妓,那是律法明文規定的,自建朝以來一百多年,多少官員因此被人拉至馬下丟了烏紗?又有多少宗室子弟因此丟了承爵的希望?
  
  她陸清寧才不願意管別人家的私事,誰承爵誰失敗跟她有什麼關係;可白鶴鳴不一樣,她欠他一個交情。雖然他不來,她也能全身而退,可若想救出被拐的女子們,那可就難於上青天了!
  
  挾持住田四娘的時候,她也想過,要不要叫謝家的僕從跑一趟府衙,或者跑一趟方府,總不能叫那些被拐的女孩兒日日如此水深火熱,如此也算她在這古代參與了一次打拐行動。
  
  可想到她與方可謙未議成的親事,她立刻就打消了那個心——親事不成仁義在,上趕的暴露短處給方家看,不是良方!
  
  白鶴鳴聽她說罷那話,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尤其是那句說他“是此地的常客”,立刻哈哈大笑起來;這丫頭,腦袋裡裝的都是什麼呀?轉得快不說,還什麼都懂!
  
  “六表弟笑什麼呢,這麼高興?”門口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立刻引得白鶴鳴與陸清寧皆舉目望去。
  
  不是叫小廝請快手去麼,怎麼倒把他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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