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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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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伊人花開 -【盛世榮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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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15:17: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章 明逼暗迫

  無論重萱園發生了何事,終歸是三房自己的私事,旁人還是少摻和的好。
  
  因此聽說了三太太早產的緣故後,即便是覺得三太太實在太過倔強了,幾位太太和姑奶奶除了歎氣,也都不曾多說什麼,陸清寧更是閉緊了嘴,聽得三太太力竭睡下後,便一同離開了重萱園。
  
  自打來了這個時空後,陸清寧只經歷過兩個女子生產,一個是她娘謝氏,一個便是三太太了。可就是這兩人,卻全都是早產,叫人一想起來就渾身泛涼。
  
  六太太也快生了吧?若她沒記錯,三太太與六太太傳出喜訊是前後腳,因此三太太發動後,就連四太太五太太都過來了,六太太卻只打發了個婆子來。
  
  黃芩已經來了陸家,方才與梅媽媽一起給三太太接了生之後,還幫著陳老爺子打了些下手。要麼差個人去問問六太太,可要將黃芩留下住一陣子?六太太還是頭胎呢,不是更該有個人在身邊指點著才好?
  
  不過這事兒由她主動提議似乎不妥吧,且不說她一個沒出閣的女孩兒家,不該主動過問這些,只說她們大房與六房之間,也是極少走動的,萬一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又是何必。
  
  因此這念頭也只是在陸清寧心頭一閃而過,眼見著天色已經很黑了,便告訴黃芩道:“你今晚就在家裡住下,明兒起來再回同福街。我陪著太太回千疊園去,你先回清寧園,叫小廚房給你做點愛吃的。”
  
  黃芩應了聲,又與各位太太和姑奶奶施禮告辭,便轉身先走了。謝氏卻站下了腳步,笑著請幾位太太和姑奶奶到千疊園去:“折騰了那麼半天。連晚飯都耽誤了,與其等著大廚房重新做,不如都去我那裡湊合一口吧。”
  
  重萱園不是沒留飯,可那滿院子人仰馬翻的架勢,如何能繼續留在那裡打擾?
  
  “我那陪嫁莊子上,午後新送來十來隻野鴨子和烏雞,並一些新鮮的菜蔬,今兒這麼一折騰,便沒得空閒給你們分分,不如先吃了再說罷!”
  
  謝氏如此說罷。眾人皆笑起來應著好,就連四太太五太太也極給面子的模樣。這一行人便魚貫著往千疊園而去。
  
  大奶奶蔡明芬並不在這一行人中。
  
  之前陸清寧也曾納悶,這位大嫂並不是不懂禮數之人,為何連到重萱園露個頭都不曾,後來還是二太太偷偷告訴謝氏說,大奶奶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因了月份小,並不曾聲張。
  
  二太太是被繼室婆婆“殘害”過的人。如今自己也當了婆婆,媳婦有了身孕之後,一時便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叫兒子收兩個丫頭服侍,難免傷了媳婦的心,不給添人呢,就叫大少爺守十來個月空房?
  
  還是謝氏笑著告訴二太太,人家小倆口兒的事兒。叫人家自己拿主意便是。若大奶奶賢慧,自會主動張羅給大少爺添人,若大奶奶受不得這個,當婆婆的何苦討人嫌……
  
  二太太當時倒是恍然大悟了,在一邊偷聽的陸清寧卻只覺得脊背發涼。
  
  這是二太太受過婆婆的苦。還惦記著給大少爺房裡添幾個人呢,若換了別人家做婆婆的。又該如何?怪不得有句話叫多年的媳婦熬成婆,敢情哪個女子都是這麼熬過來的!
  
  四太太此時故意落在人後,還趁人不備之時頻頻拋來眼色,似乎是有話想要跟陸清寧講。陸清寧見狀,忙拋開腦海裡的思緒,腳下也緩緩放慢了步伐。
  
  “三娘你放心,我娘家那兩個遠親,我已經給她們塞了封口銀子,她們又都住在鄉下,絕不會胡亂傳口舌。”原來四太太是為了表白。
  
  陸清寧挽住四太太的胳膊,輕聲笑道:“如此就多謝四嬸娘了。”
  
  四太太被她將胳膊挽得緊,一時之間又想起中午時她那冷冽的眼神,還有坐在她對面那個男子,目光雖然不曾掃過誰,神情卻叫人平白背後發寒,不禁連打了兩個冷顫。
  
  這丫頭!怎麼不聲不響的就搭上了這麼大一個人物?而她午後送走娘家親戚後,又聽說有人來向老太爺提親,提親者正是曾經來過陸家的肖總督,想要求娶姑奶奶陸婷姝!
  
  這一個兩個的,究竟都是怎麼了?怎麼突然之間都要飛上枝頭變鳳凰?
  
  這三丫頭也就罷了,畢竟年歲小,人兒也長得不錯,明郡王府家的那個公子爺,對她一時的喜歡也是有的;姑奶奶可是個和離過的婦人啊,肖大人卻是總督,竟然能看得上這麼一個殘花敗柳!?
  
  四太太平日裡與哪一房都不來往,就是面上情也甚少做。方才之所以應了謝氏的話,欲去千疊園一同用晚飯,也不過是想要打聽些什麼罷了……
  
  陸清甯當然也清楚四太太的目的,因此這一路上,她只管緊緊挽著四太太的手臂,看似極其親熱,其實卻是在酒樓偶遇後的又一次警告。
  
  白鶴鳴的事兒,她只跟謝氏說過了,萬事還得看他從海上回來後,究竟是否照著承諾辦事,也就是說,眼下還八字沒一撇呢;若等到了千疊園,被四太太假作真真亦假的嘮叨嘮叨,萬一後續接不上,她陸清甯連帶謝氏的臉面都丟盡了。
  
  “四嬸娘既然說了,會將事情爛在肚子裡,按說我一個做晚輩的就不該再多說什麼,”陸清寧低低的笑著:“不過我還是想提醒四嬸娘一聲,就算您不心疼我,也該為八娘考慮考慮。”
  
  四太太最最在乎八娘了。八娘生下來就先天不足,如今都四五歲了,還像個小病貓一般,之前在重萱園聽說三太太生了個姑娘,由於早產的緣故有些偏瘦弱,四太太的眼淚毫不掩飾的簌簌掉落。
  
  因此陸清寧這番話,也正正戳進了四太太的心窩子。四太太慌忙點頭:“這個道理我明白,所以才叫你放心呀!”
  
  “可不是麼,四嬸娘是有女兒的人,怎麼會不明白這個道理,我也不過是白說一句,”陸清寧微笑道:“不過我就納悶了,四嬸娘不是最不愛與二嬸娘和姑奶奶打交道的麼,為何今兒卻一反常態?”
  
  “是不是四嬸娘聽說了什麼,想進一步打探打探,然後去稟報給老太太知曉啊?”陸清寧講話說到這裡,挽著四太太的手臂愈加的用了些力氣。
  
  肖大人派了身邊最得力的幕僚來見老太爺,說若是老太爺和姑奶奶皆不反對,他就要正式請人來提親,求娶陸婷姝做他的填房妻子。
  
  四太太是包氏老太太的親兒媳婦,包氏如今羽翼俱損,也只剩下四太太還勉強堪用,陸清寧怎麼能允許姑奶奶再一次被包氏擺佈了婚姻!凡事皆是有一有二就有三,擺佈了陸婷姝之後,誰知道那黑手又會伸向誰?
  
  四太太沒想到陸清寧這麼直接發問,一時間又是尷尬又是害怕,囁喏了片刻也無法作答。
  
  “不知四嬸娘聽說沒有,我大舅父家的婉兒表姐,年底就要嫁給咱們天穎府梁大人的二公子了。”陸清甯見四太太不吭聲,便繼續喁喁低聲道。
  
  “我前些日子去我外祖父家,不經意間聽見了我外祖母與幾位舅母閒聊,說是自打我婉兒表姐的婚事定下後,再來求娶另外幾個表姐的人家,門第可比過去上門求親的高出不少……”
  
  若說陸清寧之前是拿名聲一損俱損敲打四太太,現在用的便是婚姻與前程了。四太太若是真正心疼八娘,就不會拿著八娘的將來開玩笑——破壞了姑奶奶的婚事,對八娘又有什麼好處?
  
  四太太並不是渾人,只微微一想便想到她說這些話的用意,腳下的步伐立刻便有些遲疑。要不然,千疊園的這頓晚飯還是不要去吃了吧?!
  
  她其實一直都在心底犯嘀咕,埋怨老太太出的壓根兒就算不得個好主意。
  
  老太太叫她要麼找人在內宅宣揚,要麼就尋個機會當著姑奶奶的面,反正要說盡肖總督肖大人的壞話,儘量破壞這樁婚事……
  
  且不說四太太上一次為了傳謠損失了個桂嫂子,這次說什麼也不能再那麼幹,只說叫她當著姑奶奶面前挑撥離間,那也得她能說得出口啊!
  
  四太太不過是個內宅婦人,又因八娘身子弱,出門的機會只比謝氏多些,比其他幾位太太都少得多,又是從何處聽來的肖總督軼事?
  
  姑奶奶又是個心計深沉的,就算勉強相信了那些事情是真的,又何嘗看不出四太太的用心;就算這門親事談不成,姑奶奶也定會找時機給她千百倍還回來,以她的心機,哪裡鬥得過這位姑奶奶?
  
  見四太太的步伐越來越遲疑,陸清寧立刻笑道:“四嬸娘恐怕嫁進陸家來,就不曾在我娘的小院吃過飯吧?千疊園的廚娘做菜很好吃,我娘又張了一次口,難不成您忍心回絕她?”
  
  若換是平時,陸清寧也不屑挽留四太太了,可眼下她已經逼近了好幾步,總不能突然又退讓了不是?前幾日叫包明娟替她給老太太傳話,還沒有下文呢,如今再借著四太太傳一次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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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15:17: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一章 鴻雁傳書

  時光飛逝,鬥轉星移。轉眼間就到了這一年的七月底,天穎府的氣候雖然還算炎熱,陸家後宅的幾棵老桂樹已經爭先恐後的綻放了金黃色的小花。
  
  陸清甯才從高家村回來——她將香料作坊也建在高家村了,跟磚茶作坊離得不遠,這樣一來便好打理得多,不用東一榔頭西一杠子的,跑罷東家跑西家。
  
  今兒一早,香料作坊的管事湯成便叫人捎信來,說是庫裡囤積的散裝香料不多了,詢問三姑娘說,是繼續將存貨都做成香餅香錠呢,還是稍微緩緩,等謝家派了管事運來一批再接著生產。
  
  陸清寧本來不用親自走這一趟。庫存的原料再少,發昏擋不住死,做成香餅香錠總比散裝香料更好出手不是?叫來人直接回去告訴湯成,繼續生產就是了,甚至都不用派人來問她。
  
  可那作坊管事湯成是謝玉麟臨走前安排好的,絕不是這般不懂事之人,這麼一點點小事都做不了主,還要大驚小怪的遣人來問;因此陸清甯覺得,湯成一定是有要緊事找她,叫人來傳真正要說的話,又不方便。
  
  她當時便立刻叫人備車,直奔高家村而去。一路上想了很多可能出現的事情,待到了作坊,知道發生何事之後,卻無法掩飾的紅了臉——謝家海船一行,先到了南洋,在南洋前後停歇了四天,白鶴鳴還趁機給她寫了封信,輾轉著送回大順來!
  
  信件很厚,陸清寧將它接到手裡,只覺得沉甸甸的。好在香料作坊裡專門給她留了一間屋子,她遣散了左右,進屋後小心翼翼裁開封口。先數了數信紙,竟然有十六張之多,眉眼間不經意就帶了笑。
  
  信裡並沒有什麼甜言蜜語,只是歷數著這一路的各種見聞。陸清寧先還興趣盎然的順著他的文字遐想著,海上究竟是什麼樣的風光,看到後面才知道,他們這一路上,既遇上過暴風雨,又遇上過海盜船,可被白鶴鳴雲淡風輕的那麼描述下來。她的心卻只覺得異常寧靜。
  
  辭了湯成離開香料作坊,又去磚茶作坊看了看。見女工們一如既往、有條不紊的忙碌著,陸清寧不經意間摸了摸揣在身上的信,便喚上馬車一路回了家。
  
  “姑娘快洗洗臉,瞧那臉上汗的。”蘭心端了大半盆水進屋,先服侍陸清寧換了衣裳。
  
  “奴婢聽說。太太跟老爺商量了,老爺也同意將二姑娘嫁到高家村去;還說兒女的親事本就該父母做主。言之意下似乎是在埋怨太太,之前本就不該慣著二姑娘,叫她這麼挑三揀四的,丟了陸家的人。”蘭心愈加的壓低了聲音。
  
  陸清寧一邊往臉上撩水一邊歎氣。陸廷軒在這事兒上還不算糊塗,也知道與其聽任二姑娘的,各個來提親的都看不上,在家裡耽誤成老姑娘。不如找個合適她的人家定下省心。
  
  “這事兒若是真能成,二姑娘也算是有福的,那蔣秀才家裡只他一個男丁,家境殷實不說,將來還可能考上舉人。總比大少奶奶那個庶堂弟強些。”陸清寧笑道。
  
  蔣子瑜蔣秀才,就是高家村的那個呆子。前些天也不知這蔣家怎麼想的。突然便求了媒人上門來提親,見到謝氏一張嘴,求娶的竟然是陸清寧,話裡話外還說什麼,蔣家並不嫌棄陸三姑娘拋頭露面做生意!
  
  謝氏當時就沒給那媒人好臉色——方可謙有個知府父親不說,還是兩榜進士呢,人家可曾嫌過她的女兒這不夠好那不夠好?這蔣家不過是個小小土財主,也太不知深淺了罷!
  
  可謝氏到底是個寬厚人,心裡雖然不快,口上卻說三姑娘上頭還有未嫁的姐姐,暫時先不談三姑娘的婚事;媒人見狀,立刻便改了口,說府上的三姑娘能幹又漂亮,三姑娘的姐妹必也不差……
  
  媒人走了之後,謝氏將陸清寧叫到跟前,前所未有的黑著臉將她訓斥了一頓,還是陸清寧千般解釋後,才勉強相信了她與蔣秀才沒有首尾。
  
  哄好了謝氏,陸清寧卻窩了滿肚子的怒氣。那蔣子瑜和蔣家究竟搞的什麼鬼?隨便尋個不會說人話的媒婆,就敢來陸家找便宜撿來?虧她當初還幫他一次,將自家的採茶人借給他們蔣家用!
  
  可這怒氣又該如何消散?
  
  叫她沖到高家村去,上蔣家要個說法,顯然是行不通的,她那兩個作坊就在高家村,那是一輩子的正經生意,鬧得太過雞鳴狗跳也不好;待想起謝氏說,媒人又轉了口風,說若是陸家其他姑娘也不錯,她立刻就想到了二姑娘陸清瑩。
  
  蔣家恐怕只是為了跟陸家攀上關係罷!既是如此,與其叫二姑娘禍害別人家去,不如塞進蔣家去,也算報了蔣家這輕視之仇!
  
  她陸清寧招誰惹誰了,不過是出去打理打理生意,怎麼就成了名聲臭極了、再也嫁不出去的姑娘了?連個媒婆子也敢到謝氏跟前來胡言亂語的?!
  
  從打二姑娘的丫頭小池被搜出來夾帶東西後,二姑娘一直都是半禁足狀態——謝氏的打算很明顯,只要不給二姑娘找到人家訂了親,就不會放這人出來禍害人。
  
  可就是在給二姑娘說親的事兒上,謝氏再一次顯現了聖母潛質。
  
  在陸清寧的各種努力下,二姑娘的壞名聲在天穎府已經傳揚的差不多了,但凡講些規矩的人家,就沒人上門來求娶;而那些腆著臉上門來的,不是些破落戶,便是與陸家有通家之好的那些庶子紈絝。
  
  謝氏深受不美好婚姻的毒害,知道一個姑娘家若是尋不到好夫婿,這輩子都毀了;二姑娘又是個庶女,不會有很豐厚的陪嫁,介時夫君不爭氣,姑娘手裡銀子又不夠多,那不是哭天不應叫地不靈?
  
  因此上謝氏將很多來說親的人家都推了,剩下有數三兩家看著還過得去,又將二姑娘的奶娘馮媽媽叫來交代了一番,將寫著那幾家情況的幾張單子帶去給二姑娘挑選。
  
  二姑娘看都沒看那些單子,還將馮媽媽罵了又罵。在她心裡,太太若能給她尋個好人家才是見了鬼……
  
  “現如今連老爺都發話了,想必她也翻不出大天去了,咱們院子裡的人就收一收,不要再在清瑩園浪費工夫了。”陸清寧笑著囑咐蘭心。
  
  這幾個月裡,發生了不少事。
  
  自打陸清甯叫包明娟和四太太給老太太遞話兒,時至今日,老太太也不曾答應面見陸清寧,可這後宅裡卻比以往又寧靜了不少,想必是老太太也收斂了些。
  
  大奶奶蔡明芬的身孕足了三個月後,陸家上下都知道了這個喜訊,而六太太也在此時生下了一個男嬰,在陸家孫輩正好排行老十,老太爺賜名陸文翰。
  
  四太太羨慕極了,幾次來求陸清寧,想請陸清寧給她推薦個好的婦科聖手——四太太膝下只有八娘,雖是疼愛到骨子裡去,到底是個姑娘家,將來總要嫁人的。
  
  五太太也只有七娘一個女孩子,不知四太太如何遊說的她,每次都與四太太一同前來,兩人似乎全都忘了,過去這兩人是如何針鋒相對的,也全都忘了,陸清寧是她們的小輩不說,還是個未嫁的姑娘。
  
  兩人幾次三番上門之後,陸清寧也煩了——陳老爺子年歲大了,只應對過去的老主顧都有些力不從心,她怎麼好再給他老人家添麻煩?
  
  而她那女子醫館,不過是名號聽著好聽,隨便找出誰來,也頂不上陳老爺子二成,她又要防備四太太五太太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怎麼可能叫黃芩她們給這兩人瞧病!
  
  因此她只將木香那裡積攢的幾個郎中名帖給了四太太和五太太:“三娘從來不曾與這些郎中打過交道,他們醫術如何三娘也不知,嬸娘們還是親自上門去瞧瞧才是正理兒。”
  
  陸清寧一邊回憶著過去幾月的瑣事,一邊找出個烏木匣子來,將白鶴鳴的來信放進裡面,又叫蘭心取了把小銅鎖,打算鎖好了壓進箱子底,就聽得外面來報:“包家表姑娘來了。”
  
  微微皺眉吩咐,請包家表姑娘到書房說話,陸清寧將鎖好的匣子交給蘭心,自己便去了書房,她前腳才進去,包明娟也被水草引了進來,笑吟吟的上前給她施禮問安。
  
  陸清甯回禮時,仔細瞧了瞧包明娟的神色:“我才到家,表姑娘就來了,敢情是有要緊事找我?”
  
  包明娟如何聽不出她話裡的意思,趕緊笑道:“是我趕得巧了。”她確實派人盯著陸清寧的行蹤呢,可這話如何能認。
  
  見陸清寧微微一笑,根本不信她的話,包明娟賠上笑臉道:“我是來與三姐姐辭行的。馬上就是中秋了……想回禹州去住些日子。”
  
  陸清寧微微挑眉。想回去住些日子,過些時日還回來?頭幾個月她都將話講得那麼清楚了,這丫頭還惦記著在陸家謀求什麼呢?
  
  且不說老太爺早就受夠了包家,絕不可能叫哪個孫輩再娶個包家姑娘來,包明娟繼續留下,根本謀不到好姻緣;只說一旦哪一日老太太轟然倒下,包明娟豈不是兩頭不靠?
  
  包明娟沒想到陸清寧這麼直接點出了她的出路,眼淚終於忍不住滴落下來:“……三姐姐是太太生的,哪裡過過缺衣少食連打帶罵的日子?若姑祖母真的不在了,我寧願剪了頭髮當姑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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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好事將近

  送走了包明娟之後,水草第一個沉了臉——蘭心是太太給的,大多時候都謹言慎行;小素又是個不愛說的,也只有水草心直口快了。
  
  “姑娘,她只不過是回禹州過節,用得著給她備那麼厚的禮麼,若被她那嫡母搜了去,豈不是白白浪費了姑娘的心意!”水草氣呼呼的說道。
  
  陸清甯給包明娟備的禮物,是一匣子十二塊香餅,兩隻柴窯的雨過天青茶盅兒,這在清寧園的下人眼中看來,分明是前所未有之事,也無異於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見水草氣得夠嗆,陸清寧輕笑著安慰眾人:“香餅子還是香料作坊才開工時試做出來的,後來再做的都比那個強些,那些也就沒人願意用了,送給她也罷。”
  
  “至於那兩隻茶盅兒,本就是打算由她手送給包夫人的,我想探探包夫人乃至包同知的心思,看看他們究竟是吃飽了知足了,還是依然想做餓狼呢……”
  
  包明娟方才還在時,陸清寧就問她,包夫人喜歡什麼。待聽說包夫人極喜歡柴窯的雨過天青瓷器,卻百求不得,陸清甯忙令蘭心將小庫房裡那茶盅兒找出來,毫不心疼的就送給了包明娟。
  
  自從那次扮鬼嚇壞了包夫人,包同知一家似乎再也不敢插手陸家的私事了——包明娟當然除外。
  
  如今陸清甯借著包明娟的手炫耀一次富貴,若包夫人還是如前兩個月這樣,幾乎斷了跟老太太的來往,亦不被陸家的富貴所誘惑,她也就可以踏踏實實對付老太太一個人了不是?
  
  幾個丫頭哪裡聽得懂陸清寧這話裡的意思,不過聽姑娘說這麼做自有用意,也就不再多嘴。水草也屈了屈膝離開正房,帶著小丫頭去了大廚房領晌午飯。
  
  陸清寧見眾人散去,不禁微微歎了口氣。
  
  包明娟也挺可憐的,就算繼續留在陸家,將來亦是謀不到好出路,也總比常年留在包家,被包夫人折磨死了強些。如此算來,她也算個有福的,並不曾穿到類似包明娟的身體上……
  
  蘇媽媽這時也從後罩房回來了。
  
  自打陸清寧將白鶴鳴的事情跟謝氏交了底,沒出一個月。謝氏就從各個陪嫁莊子上選來四個丫頭,說什麼姑娘日漸大了。身邊的人手也得準備準備了。蘇媽媽正是在後罩房調.教那四個丫頭呢,如今看著近了飯點兒,方才回轉。
  
  接過小素遞來的茶喝了兩口,蘇媽媽輕輕的走進內室:“姑娘啊,那幾個丫頭進來也有三個月了。該將她們各自的差事都定下了吧?”
  
  陸清寧微微點了點頭,是該定下了啊。就算白鶴鳴回來後不來提親,總不能叫新來的幾個丫頭只管天天學規矩不是?既然拿著二等丫頭的月錢,總得幹些力所能及的差事才對。
  
  “奶娘帶了她們這幾個月,將她們各自的特長都跟我說說吧。”陸清寧笑著拉蘇媽媽坐在她身邊另一把椅子上。
  
  蘇媽媽也不推辭,坐下後便細細的給她嘮叨起來,陸清寧一邊聽著,心裡也有了主意——乾脆就叫蘇媽媽安排到底吧。也趁機看看蘇媽媽是否還有叫小素做通房的心。
  
  這四個丫頭來到清甯園那日,正是高家村的香料作坊才開工時,幾人給陸清甯施了跪拜大禮,便請姑娘給她們賜名;而她懶得用心,便照著手邊的香料單子給每人挑了一個。
  
  蘇媽媽說。月桂比哪個都文靜,女紅也是幾人裡最好的;蘇媽媽的針線活計也好。可惜年紀大了些,眼睛就不大靈光,乾脆就叫月桂跟著她,再磨練上一兩年之後,便可以帶著小丫頭們做針黹了。
  
  陸清寧正發愁自己的女紅拿不出手……自然是願意的。
  
  “奶娘您說,甘草潑辣機靈又能言善語,最最可貴的是能察言觀色,乾脆就叫她跟著水草當學徒去。”陸清寧笑道。
  
  水草已經大了,包打聽的事兒在去年便已經歸了轉兒那小丫頭;可轉兒的活動範圍也只限於粗使婆子當中,各個房頭的院落卻是她無法深入的。
  
  甘草卻與轉兒不一樣,一來是她年紀比轉兒大兩歲,二來她又是大太太謝氏賞的,各房的得力僕婦都該賣她一個面子,如此這般在謝家歷練一兩年,到了……別人家也該得心應手了。
  
  “至於梔子和丁香,便給叫她們倆跟著小素和蘭心吧,小素那孩子喜靜不喜動,丁香也是個不愛言語的,就叫小素帶著丁香打點姑娘的衣裳首飾。”蘇媽媽細聲商量。
  
  “梔子細心,跟著蘭心學學管帳本和庫房,還有姑娘的小錢匣子小金庫。”
  
  陸清寧頻頻點頭。蘇媽媽的安排跟她想得正一樣,如此這般的一打理,就算她日日要去高家村,這清寧園的事情也不用她操心了。
  
  這時水草也將中午飯領回來了,才一進門便面色不善嘀嘀咕咕;蘭心怕她影響了姑娘用飯的心情,低聲勸她回後罩房歇會兒去,這裡有她們幾個伺候就好了。
  
  “是水草回來了?在外頭又遇上什麼事了,進來給我學學。”陸清寧在屋裡將兩人的竊竊私語聽得極清楚,立刻高聲喚道。
  
  水草的本意就是想學給姑娘聽,聞言立刻陰謀得逞般對著蘭心調皮一笑,吩咐小丫頭們將食盒擺上桌子,自己撩簾進了內室:“姑娘,那兩個新姨娘的丫頭,在大廚房外頭吵起來了!”
  
  兩個新姨娘吵架,還真是把雙刃劍。她們互掐掐得歡,便省了太太和姑娘的心,不用騰出精力來掐她們的苗頭,可這吵架都吵到了大廚房去,也實在丟太太的臉……
  
  不過是一盤刺黃瓜拌蟄頭罷了,陸家又不是吃不起!沈姨娘的丫頭早了半步,先將那盤菜端到了手裡,粉薔姨娘的丫頭晚了半步,卻口口聲聲說自家姨娘交代了,要吃些爽口的涼菜,執意叫沈姨娘的丫頭將那菜讓給她,兩頭一言不合,便你爹她娘祖宗八輩齊上陣,只差赤膊相向了。
  
  “她們吵她們的,你沒答言吧?”陸清寧笑問水草。
  
  聽水草回道奴婢看都不曾多看她們一眼,只從她們身邊走過、便令她們都住了口,陸清甯更是滿意的笑了起來。
  
  沈姨娘叫沈彩萍,就是當初陸廷軒勾搭上的那個小寡婦;粉薔姨娘名義上是個唱小曲兒的,陸廷軒也是她的老恩客——這兩個人全是六月底進的門兒,如今剛剛滿一個月,便已經開始原形畢露了麼?
  
  不過還好,只瞧見水草去了,兩人的丫頭便都住了口,等午後去千疊園,交代金媽媽去那兩位姨娘的院子安撫幾句也就罷了;當然,那安撫中一定要帶著兩份傾向,三分不平……
  
  還有大廚房的幾個廚娘,也該再賞一回了……陸清寧這麼想罷,出來坐到桌子前,靜靜的用起了午飯。
  
  鮮蓮子米炒蝦仁火候很合適,蓮子脆嫩,蝦仁爽滑;絲瓜釀肉圓也不錯,絲瓜清香,肉圓鮮香,似乎不是以前廚娘的手藝?
  
  “姑娘真真問對了,今兒這幾個菜是甘媽媽做的,她說生怕手藝生疏了,到時候跟著姑奶奶出門子,定會給姑奶奶和陸家丟臉,因此上到大廚房待幾天,將手藝趕緊撿回來。”水草笑吟吟的學說給陸清寧聽。
  
  哦?是姑奶奶終於答應嫁給肖總督肖大人了?肖大人遣來的媒人可不下五六個了,有兩次還親自上門來,好話說了幾籮筐,姑奶奶卻死活不鬆口呢,怎麼今兒卻讓甘媽媽上了灶?
  
  “你沒問問這是甘媽媽自作主張了,還是姑奶奶點頭的?”陸清寧問水草。
  
  水草給她添了碗湯,輕輕搖頭道:“這種事哪裡是奴婢問得的?姑奶奶可不比旁人……”
  
  陸清寧笑著點頭:“我倒忘了,你是個有分寸的,也罷,等我得了工夫問問梅媽媽吧。”
  
  所謂的說曹操曹操到,還真的不是胡言亂語。陸清甯喝完湯,丫頭們正在收拾盤盞,梅媽媽就來了,她忙請梅媽媽到書房落座,又叫人給梅媽媽上茶。
  
  “媽媽是為了姑奶奶的事兒來的?”打發走了服侍的人,陸清甯低聲問梅媽媽道。
  
  梅媽媽只稍稍猶豫了下,便點了點頭:“也不單單是為姑奶奶的事兒而來,我自己個兒還有件事求求三姑娘。”
  
  陸清寧輕笑道:“我跟您是正經的師徒,您有什麼話就直說罷。”
  
  “三姑娘也知道,我是宮裡頭出來的,卻又不是那種到了日子放出來的……”梅媽媽沉聲道:“姑奶奶如今應了肖大人的求親,很怕我到了總督府後被人認出,難免性命不保,還可能會連累總督大人,因此想將我留給三姑娘。”
  
  陸清寧並不置可否,只是反問梅媽媽:“那您是怎麼想的?您是想聽姑奶奶的,還是不想聽?”
  
  梅媽媽的面上頭一次顯出兩難的神情:“我打心眼兒裡知道,姑奶奶是為我好,畢竟她若真嫁進了總督府,往後的應酬多著呢,若帶著我,難免出現紕漏,若不帶著我,我這種性子又不是個閑得住的……”
  
  “可我又很擔心姑奶奶,若沒有我在身邊,總督府那種地方,她一個人可能應付得來?”
  
  “您是想叫我給你出出主意,究竟是該跟著姑奶奶去,還是該留下?”陸清寧也微微有些為難起來。
  
  她若是主動說出叫梅媽媽留下,萬一白鶴鳴……京城的郡王府豈不是比總督府更兇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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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15:18: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三章 為何是她

  “媽媽從來都不曾拿我當外人,我對媽媽也一樣。”陸清寧想了又想,終於開口道。
  
  “那一次,是您鼓勵我,該爭取的便不能輕易放過,我聽了您的,便去酒樓給白鶴鳴擺酒送行,待他臨走前,果然告訴我說,等他出海回來,便來面見老太爺……”
  
  “我當時膽子小,並不敢深問他來見老太爺做什麼,可如今再一想,萬一他來向老太爺求親,老太爺又同意我嫁他,您跟著我,似乎也不比跟著姑奶奶的危險小呢。”
  
  梅媽媽聽罷,卻滿面是笑:“三姑娘說的是真的?如此真是恭喜三姑娘了!”
  
  “媽媽!”陸清寧立刻嬌嗔:“咱們正商量您的事兒呢,先不說我成麼?我這兒還為您擔著心呢!”
  
  “不過我倒忘了個茬兒,姑奶奶和我誰都會有不少的陪嫁產業,您何苦就圈在內宅?不論您願意跟著誰,找個莊子住著,平時幫著打理打理產業便是了!之前的那些擔憂,根本是沒什麼必要吧?!”
  
  梅媽媽歎了口氣:“我還不知道這個?我只是跟姑奶奶和你處久了,誰也捨不得……我若住到莊子上去,十天半月都見不得一次……”
  
  陸清寧眼眶微微有些濕潤——梅媽媽真是個好人,為人又很真,自打收了她做徒弟,幾乎將自己的所有全都傾囊傳授給了她,只怕她吃人家一點點虧,上人家一點點當。
  
  “若您跟著姑奶奶走了,我也捨不得您。”陸清寧的眼眶裡頓時湧滿淚珠,這還是她到了大順朝後,第一次真正的流了淚。
  
  其實梅媽媽的易容術很是嫺熟,真的沒必要擔心被人認出來。除非是當面遇上對她的行事作風非常非常熟悉的舊人。
  
  如今不管是姑奶奶還是梅媽媽,亦或是陸清寧自己,之所以都這般擔憂,還不是因為相處的感情深了,關心則亂。
  
  “三姑娘莫哭。”梅媽媽含淚笑道:“我打定主意了,我不跟著姑奶奶去,先在陸家陪著三姑娘,等三姑娘出閣時,再商量那時的去向也不遲。”
  
  這是為何?陸清甯一時有些不信,有些驚訝。梅媽媽再喜歡她。也該是與姑奶奶的感情更深厚些,如今為何要放棄姑奶奶。反要跟著她?
  
  梅媽媽便笑著給她解釋道:“肖大人府裡人口很簡單,只有他亡妻留下的一個八歲女兒,一個服侍過他亡妻的丫頭,後來抬了姨娘。他那老娘雖然不大著調,卻怕極了這個四兒子。一年至多來肖大人府上住兩個月。”
  
  “姑奶奶那麼聰慧有謀算的一個人,雖說嫁過去只是續弦。卻也不至於縮手縮腳。”
  
  “姨娘是前面夫人的舊人不假,到底差著身份;肖大姑娘雖是原配所出,又不比男孩兒,即便不能真心換真心,六七年後也該嫁人了……聽來倒比三姑娘的處境輕鬆得多。”
  
  陸清寧又一次感覺到有暖流從心底汩汩流過。上一次,是謝氏對外祖母說,決不叫她走自己的老路。這一次,是姑奶奶與梅媽媽為她想得周到……
  
  “白鶴鳴托人從南洋給我捎了封信回來,媽媽要不要看看?”陸清寧笑著問梅媽媽:“我本以為他就是個魯莽武夫,卻不料他字寫得好,用詞也妙。”
  
  梅媽媽滿臉驚訝的望著她。小兒女間的書信來往也要給她看?難道是三姑娘根本不懂什麼叫做男女之情呢?
  
  若真是這樣。這、這似乎不大好吧,若是還不懂得那種情分。便早早定了親,等過上兩年卻遇上了心上人,豈不是要後悔!
  
  “媽媽!那信件輾轉好遠的路才來到天穎府,路上又不知換了多少手,傻子才會在裡面寫……都是寫的沿途風景而已!”陸清寧有些不依不饒的跟梅媽媽撒起了嬌。
  
  梅媽媽見她眉梢眼角微微帶了些紅暈,立刻就放下心來,即便如此,還是不同意看那封信:“若叫白六公子知曉了,媽媽往後如何做人呢?三姑娘覺得那風景好,給我學說學說就是了。”
  
  陸清寧剛想說媽媽想多了,我怎麼會告訴他我給您看了信,可又一想,立刻便明白了梅媽媽的意思,此時不單是眼角眉梢了,就連雙頰也飛起了紅雲。
  
  前世活了二十幾年,她從來不曾對哪個男生動過心。尤其是她長大後,在她的眼裡,根本沒有男女之分,只有任務物件與非任務物件的區別。
  
  她也曾想過,要不要在工作之余找個男人談談戀愛,祖父也不止一次催促過她,還揚言不抱上重孫兒死不瞑目;可她似乎是愛無能?不論是什麼樣的男人落入她眼中,她都要將這人的性格扒個底兒掉,然後立刻便失了興趣……
  
  如今回想起來,那一世的人生還真是失敗,而現如今的她,似乎很是幸運呢,叫她遇上白鶴鳴這麼一個簡單的男子,他無論喜悲,皆不避人,就像個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清泉。
  
  陸清寧一直渴盼著在大順朝遇上這種人。只因這麼一種性子,他想對誰好,一定是十成十的掏出心肺,若是不好,也會立刻翻臉不認人,總比那些面上裝深情、騙人為他付出一輩子的好上千倍萬倍。
  
  “媽媽還沒跟我說呢,姑奶奶真的答應了肖大人的求親了?”陸清寧慌忙換了話題,只因再繼續白鶴鳴這件事兒,她可能就要丟醜了——誰家還不滿十三歲的姑娘便如此春心蕩漾,滿面嬌紅?
  
  梅媽媽笑著點頭,滿臉都是欣慰:“這次是真答應了,肖總督肖大人也是個君子,並不曾因為他是續娶,姑奶奶是二婚,就一切從簡,因此上要按部就班的行六禮,婚禮恐怕要定在明年春天了。”
  
  懂得給女子造勢的男子,都是君子,是大好人。肖總督也好,白家六公子也罷,若能一直這般對待姑奶奶與三姑娘,姑奶奶和三姑娘也真是有福氣了。
  
  見陸清寧一臉的興趣盎然,梅媽媽忍不住笑問道:“三姑娘可是想知道,那總督大人為何如此執著,一副非姑奶奶不娶的架勢?”
  
  陸清寧緊著點頭,“媽媽若是知道,快告訴我吧,這也是一段佳話是不是?”
  
  等梅媽媽講完,陸清寧卻是滿眼驚訝。原來這是一個不打不成交的故事?
  
  當年的肖大人,只是前任總督大人手下一個管理河道與漕運的小官兒。姑奶奶那時未嫁,常年扮成男裝與老太爺出入各方,難免要為陸家的商船與漕運上打交道,一來二去便與肖大人相識。
  
  後來姑奶奶嫁進了張家,雖然也要為張家打理一些產業,因江南民風開放,她也就恢復了女子妝扮,不想又一次與肖大人偶遇,肖大人不過是快人快語說了句,怪不得當年瞧著你男不男女不女,姑奶奶便怒了……
  
  “肖大人這次求親,必是給姑奶奶道了一千次歉。”陸清寧掩口輕笑。
  
  “誰說不是呢,就是我瞧著,也覺得姑奶奶真是硬得下心腸,好在肖大人足夠誠心百折不撓,否則這麼好的姻緣也得黃了湯。”梅媽媽又是後怕又是欣慰。
  
  “陪三姑娘聊了會天,也算消了食,我走了,三姑娘睡個午覺吧。”梅媽媽起身要走。
  
  陸清寧也不留她,起身扶著梅媽媽要往外送,就聽得廳外回廊裡有小丫頭在喚水草:“姐姐瞧瞧姑娘忙不忙,不忙的話請姑娘去趟千疊園吧。”
  
  梅媽媽皺眉。前些日子大老爺又抬進府來兩個姨娘,聽三姑娘說那兩人個頂個兒不是個省油燈,難不成是那兩人已經開始鬧妖了?否則這大房已經清淨了好些時日,何嘗用三姑娘去救火!
  
  出了廳堂門口一問,果不其然。兩個新姨娘沒等吃午飯便打起來了,沁玉姨娘拉不住,跑到千疊園欲求助,千疊園的守門婆子只將沁玉讓到了穿堂裡,幾人一起喝起了茶。
  
  “既是沒人鬧到太太跟前去,叫我去作甚?”陸清寧拉住小銅錢,叫這小丫頭給她細說。
  
  “奴婢的祖母說,沁玉姨娘告訴了她一個秘密,可惜她脫不開身來與姑娘細說,又怕奴婢不會學舌,才叫奴婢來請姑娘過去一趟。”小銅錢是金媽媽的孫女,雖然年紀小小,說起話來卻頗有條理。
  
  陸清寧神色一凝,情知與其問來問去不如親自走一趟,忙揚聲喊上水晶,幾人一起出了門,梅媽媽自回姑奶奶的小院,她們這一行直奔了千疊園。
  
  “是沁玉跟您說的,說粉薔姨娘親口說,她有了三個月的身孕?”陸清寧到了千疊園,金媽媽立刻便將事情經過給她學說了一遍,饒是她早有心理準備,還是有些不敢信。
  
  聽金媽媽再一次暫釘截鐵的應是,陸清寧不由皺緊了眉頭看了看正房。難道她交給謝氏的那個秘方,謝氏從來都不曾給陸廷軒吃?若是吃了,粉薔怎麼會有孕!
  
  雖說就連前一世的現代避孕手段也時有失敗,可為何單單是粉薔!沁玉與宋姨娘雖然不再受寵,陸廷軒每月也要去上三五次,為何單單是粉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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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15:18: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四章 粉薔送命

  “高媽媽在家麼?”陸清寧暫時按捺住心底的疑惑,低聲問金媽媽。
  
  聽金媽媽說太太睡下了,高媽媽在東廂房呢,陸清甯便叫金媽媽囑咐沁玉先回去,叫沁玉佯裝成什麼都不知道最好,自己拔腿去了東廂,挽著高媽媽一路奔正房後面的小花園子而去。
  
  “媽媽您給我說實話,當初我給太太的那個藥方子,老爺來東跨院養病時,究竟給他吃過沒有,若是吃過,吃了幾次?”將粉薔姨娘可能有孕的事兒學說給高媽媽聽罷,陸清寧便沉聲問起高媽媽來。
  
  高媽媽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也不說話,只輕輕點了點頭,又伸手比劃了個三。
  
  梅媽媽說那服藥很是霸道,一次便能管終身,陸廷軒吃了三服,粉薔卻懷了孕!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
  
  可陸清甯和太太這邊,又不能宣告天下說,老爺是用過絕育秘方的,粉薔姨娘的身孕一定是別人的……
  
  “若是規矩大的人家,這種身世不清白的女子,根本抬不進來,即便鑽了什麼空子,進門前也得先吃幾服藥洗洗那髒身子,咱們當初是忽略了這一步了……”高媽媽額頭上的汗越來越多。
  
  陸清寧當然知道那所謂的洗洗髒身子是什麼意思。一是預防花柳病,二便是為了避免帶著野種進門。
  
  想必是她一個小姑娘,主持抬人進來的事兒時沒人敢亂給她出主意,怕教壞了她。
  
  “媽媽莫自責,這事兒怪我,我若是懂得多些,也便不至於了。”陸清寧笑著安慰高媽媽,“這也算得上吃一塹長一智了。”
  
  她才不會在乎一個新姨娘肚子裡可能有了老爺的孩子。那種孩子就算再生十個八個。拿什麼跟小六兒和小八小九爭,庶子能分的家產就那麼些,每多一個人,每個庶子就都少分些,跟嫡子有什麼干係!
  
  她在乎的是家醜!
  
  高媽媽一聽確實也是這個理,陸家的大規矩還不曾大亂,即便每個姨娘都生下小少爺,也完全不涉及太太這幾位嫡出少爺的利益,又一次擦掉額頭的汗之後,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我聽說。婦人若是懷胎不足三個月,是不該四處宣揚的。沁玉卻說粉薔的胎已經有了三個月。既是如此,為何卻不是粉薔來跟太太稟報,反而是沁玉她無意間聽說了,這也是個可疑之處。”陸清寧笑著給高媽媽分析道。
  
  “粉薔若是真懷上了,又極其在乎這個孩子。就不該輕易叫沁玉聽到,如今這麼輕輕鬆松便泄了密。恐怕她自己也知道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或者根本就是不該來。”
  
  高媽媽高挑眉梢:“姑娘的意思是說,粉薔是故意透露給沁玉知道,實則卻假裝她從來不曾透露,然後抽冷子來一次滑胎小產,以便嫁禍於人?”
  
  陸清寧笑著點頭:“粉薔本就是老爺這些小妾裡最年輕美貌的,按說她不該從這些歪門邪道上用手段。只要她好好服侍老爺便成了,可惜她命不好,帶著個野種進了陸家。”
  
  “若是不借著這事兒扳倒幾個,來一個先發制人,她能保住命就已經不錯了。”
  
  “那姑娘打算怎麼辦?”高媽媽雖然聽懂了她的分析。對接下來的事兒卻是一頭霧水。
  
  當初兩個新姨娘進門前,各種藥湯不曾及時送到人家嘴邊。如今再送,意義可就不一樣了。進門前灌藥那是正理兒,進門後灌藥那是謀命……
  
  “我和太太自然不想背上個謀命的名聲,其他的姨娘雖然可惡,卻也都是大房的人,誰出了事都是太太管家不善。始作俑者既是老爺,解鈴還須系鈴人啊。”陸清寧微微一笑,目光中卻都是冷冽。
  
  若細細論起來,兩個新姨娘的歷史都不清白。陸廷軒雖然不圖清白只圖女色,畢竟他也是個男人,兩人又是已經被抬進陸家的,有了名分之後還不清白,陸廷軒若還能忍受,那不是見了鬼了?
  
  之前就有雪芳的例子活生生擺在那裡呢,陸廷軒心裡有了隔閡後,可曾再踏足雪芳房裡一步?
  
  高媽媽知道陸清寧說的對,事到如今,也只能看老爺的了。只是可憐了太太和姑娘少爺,時不時的便要面臨這種事,即便已經不在乎老爺這個人的情分,一家人始終是一家人,總是要相對……
  
  幾日後的清早,陸清甯去梅媽媽那裡練功歸來,隱約聽見了一聲尖利的哭聲,旋即卻又再無聲息。
  
  天色還灰濛濛的,她順著聲音抬眼望過去,不遠處的小徑上隱隱約約有幾個身影走過,似乎抬著挺重的東西。
  
  帶著水晶緊走幾步追過去後,那些身影已經不見了,小徑上卻有幾滴黑紅色的血跡,在青石板路上頗有些觸目驚心。
  
  水晶頗帶厭惡的掏出兩個細棉布帕子來扔在那血跡上,用腳踩著蹭了幾下,見蹭得乾淨了,便掏出火摺子將那帕子燒了,順手在不遠處拿過一把掃帚,將細細的灰燼掃到花叢底下,又從路邊大魚缸裡舀了兩舀子水潑上。
  
  陸清寧微微皺眉。
  
  陸廷軒這是找的誰來做這種事兒,事先竟然不交代,直接堵上嘴綁出去賣了就是了!這可倒好,既不堵嘴,又要喂藥,若是人還不等賣掉就出了人命,豈不是帶壞了家裡的運道!
  
  轉頭她又為自己這想法苦笑起來。才來大順朝這麼久,她已經視人命如同草芥了,是她骨子裡就這般冷酷,還是這世道這處境逼的?
  
  “姑娘,咱們走吧。”水晶臉上的厭惡也不曾散去,挽著陸清寧的胳膊便匆匆朝著清寧園走去。心頭卻道,但願白家六公子不是老爺這種人……
  
  回到房裡又睡了一個時辰的回籠覺,陸清寧起身就要準備出府——陸婷姝要辦嫁妝,又不想麻煩二太太,因此請她陪著,兩人親自上街挑選去,還美其名曰經了這一次後,等陸清寧自己辦嫁妝時也有了經驗。
  
  好在陸清寧不是這年代土生土長的女子,即便被姑奶奶如此調笑了一番,微微臉紅了一下也便過去了。
  
  “等二姑娘的親事定了下來之後,也不知這嫁妝上要如何刪減才合適。”姑侄兩人上了馬車後,陸清寧有一搭沒一搭的跟陸婷姝聊起了閒篇。
  
  陸婷姝笑道:“你大姐姐的嫁妝就是你們太太備下的,到時照著她的準備就是了,哪裡用得著你一個做妹子的操心。”
  
  “我大姐姐可是我們太太名下的嫡女呢。”陸清寧笑道。
  
  “可不是,我倒將這茬兒忘掉了。”陸婷姝道:“那就照著大姑娘的那一份減個檔次罷。”
  
  “你們太太也真是寬厚,叫我說啊,只沖著二少爺屢次的對你和小六兒用手段,便該不管二姑娘的親事,只叫你們老爺做主去!”
  
  陸清寧微笑:“我們太太就是個十幾年如一日、以德報怨的賢人……如今再做惡人根本來不及了呀。”
  
  她知道陸婷姝這話不過是氣話。二姑娘嫁不好,對陸家其他姑娘們實在是沒好處。
  
  陸婷姝掩口輕笑,微微一偏頭,卻瞧見後面不遠處有輛馬車瞧著眼熟,忙拉著陸清寧一起回頭:“你瞧那輛車可是你二姐姐的車?”
  
  “是她的車。”陸清寧雖是疑惑,還是點頭道:“只是不知道,我們太太這是又發了什麼善心了?”
  
  陸清瑩一直處於半禁足狀態,今兒卻能坐著馬車出門了……難道是謝氏允她去莊子上探望於氏?不應該啊,若真是這樣,便該叫石媽媽或是金媽媽哪個跟著才是!
  
  不等陸清寧想明白,陸清瑩的馬車卻在下一個路口拐彎了,看來並不是往莊子上去的路。包明娟眼下又不在陸家,料想陸清瑩一個人也鬧不出什麼大花樣來,陸清寧也就將這事兒拋到了腦後。
  
  “咱們先去萬寶閣吧,將你昨兒給我畫的那套百年好合花樣交給他們,叫他們照著那個做幾套瞧瞧。”陸婷姝提議道。
  
  萬寶閣便是她們姑侄幾個合夥的銀樓。陸清寧點頭說好,馬車便朝著萬寶閣駛去。
  
  等到了銀樓跟前,時候兒還早,門口正有幾個小夥計在卸板兒,車夫也不用誰吩咐,直接將車趕到了銀樓後身,直直進了銀樓後院。
  
  聽說東家來了,銀樓掌櫃曹大力匆匆打前面回到後面迎出來:“姑奶奶來了,小的正想差人去請姑奶奶呢。”
  
  這曹大力便是寶慶樓掌櫃的何常推薦來的,之前他曾經跟著何常學了很多年的徒,如今獨當一面也算是得心應手,此時卻是滿臉惶恐,似乎是遇上了不好解決的難題了。
  
  跟著曹大力進了雅室落座,陸婷姝也不忙著喝小夥計送上來的茶,只是垂著眉眼問道:“出了什麼事了,曹掌櫃給我說說吧。”
  
  曹掌櫃便將萬寶閣新出的幾套首飾花樣被寶慶樓學了去說了說:“……天地良心啊,小的雖然是何掌櫃的徒弟,自打到了姑奶奶這裡當差,可是與何掌櫃再無來往……”
  
  陸婷姝忙笑著安撫他:“曹掌櫃不必愧疚,銀樓之間互相偷學花樣的事情還少麼,就算你不是何常的徒弟,這首飾頭面戴在人身上,內行只需一眼便記在心裡,還用你手裡流出三兩張圖紙去?”
  
  話是這麼說,心頭對張家的怒意卻是如星星之火突然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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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15:18: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五章 各種疑惑

  “姑母和曹掌櫃莫擔心。”陸清寧笑著開解道:“能買得起萬寶閣的頭面首飾,全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自然是不屑再去寶慶樓、買些幾個月後偷學做出的贗品。”
  
  萬寶閣從開張那一日起,從不做銀飾,金是足金,寶石是特等,哪裡像寶慶樓那樣,連二兩銀鐲子的生意都要做;兩家兒的客人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
  
  寶慶樓雖然能學去花樣,卻不可能趕在萬寶閣之前將新花樣先上市,不過是拾人牙慧而已,明眼人誰瞧不出來?
  
  陸婷姝仔細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也就漸漸將胸中怒意按捺了下去。
  
  陸清甯卻囑咐曹大力道:“曹掌櫃不如貼個海報出去,海報上便說,只要是在萬寶閣買過首飾頭面的,之後若是市面上出現了別家銀樓的贗品仿品,萬寶閣可以為她們免費更換新樣式,只需補齊差價就可以了。”
  
  曹大力不明所以然,微微有些迷惑的看向姑奶奶。免費更換新樣式,連手工費都不收?
  
  陸婷姝卻笑著點頭:“這個主意好,海報貼出去叫人一瞧,借機譴責了寶慶樓和其他跟風的銀樓不說,還能安撫光顧咱們這裡的客人;至於補齊差價,還不是曹掌櫃定的價格算數?”
  
  曹大力恍然大悟,立刻點頭哈腰笑道:“是,是,小的這便差人寫去!”
  
  “多寫幾份,在城內四處貼一貼,要不然怎麼叫海報。”陸清寧笑著補充。
  
  離開萬寶閣後,姑侄倆才上了馬車,陸婷姝便笑道:“怪不得老太爺這些日子總念叨,說你若是個男孩兒就好了。”
  
  又問她:“你們那香料作坊的生意可好?平日裡忙不忙?若是接個我的私活兒,多久能做出來?”
  
  陸清寧不免笑道:“就算再忙。姑母的活兒還能耽擱?只是不知姑母要的香、是最近要用的,還是要裝嫁妝箱子的,抑或是到時送人?若是最近要用,不如我帶您去挑挑已經做好的,定有合您用的。”
  
  “若是做嫁妝,或是要送肖大人的家人,等婚期定了、提前一個月再做也不遲,雖說烏木盒子隔潮,萬一鎖扣不緊,也會跑了味道。”
  
  “去你那個作坊裡挑?高家村可不近。一來一去就得大半天,還是你再去時拿幾個樣品回來給我瞧瞧吧。”陸婷姝雖是和離過一次的婦人。被侄女當面提起嫁妝,也有些羞澀,忙避而不談。
  
  兩人一路又去了木器行——陪嫁的大件木器傢俱是不能在天穎當地買的,價格上會比南邊沿海翻幾個跟頭不說,樣式也不新穎。當地的木器行只是定些小物件兒,譬如澡盆腳盆、子孫桶。
  
  定罷小件木器。陸清寧也瞧出來了,陸婷姝說是上街採買嫁妝,其實不過是出來透透風。踟躕,猶豫,欣喜,擔憂……這一路,許多心情都在陸婷姝臉上流露出來。即便是再嫁,也難以避免……
  
  陸清寧不禁便想到了自己。
  
  初嫁由父母,再嫁由自己,這是大順朝不成文的規矩;即便如此,陸婷姝也不曾痛痛快快便應下肖大人的求親。而她陸清寧還是不滿十三歲的小姑娘呢,便對白鶴鳴如此主動。是不是不大應該?
  
  她自己是不在乎什麼風言風語,白鶴鳴若像他自己說的那般,必也不在乎。可外人怎麼說,他們明郡王府怎麼說?她如此的不矜持,到時會不會也成為親事的一大阻力?
  
  可她又不願為了別人的各種想法委屈了自己!白鶴鳴應該也是個這樣的人罷!想通了這一點,陸清甯重新明快起來,又陪著陸婷姝逛了逛,轉眼已近午飯時分。
  
  “咱們姑侄倆索性放縱一回,就在外頭吃完了再回去?”陸婷姝笑著商量她。
  
  陸清寧當然說好。等姑母嫁進了肖家,這種日子恐怕再也沒有了,民風淳樸開放又如何,誰見過二品大員的妻子日日出入大街小巷酒樓飯莊的?
  
  既是要放縱一次,自然不能去陸家自己的酒樓。陸清寧又想起了離著陸家不遠的那個飯莊子,上次給白鶴鳴送行的那處所在。
  
  “咱們去天然居吧?那裡離著咱們家不過兩條巷子,即便喝多了些,也不怕回不了家。”陸清寧半玩笑的提議。
  
  陸婷姝笑著應了。天然居有自家長留的包房,總比別人家穩妥些——她雖然說是要放縱一回,如今親事已經定下,萬萬出不得紕漏了。
  
  後面馬車上的水晶聽說又是去天然居,立刻轉著眼珠兒笑起來。梅媽媽低聲問她笑什麼,她卻搖頭不說,梅媽媽笑駡:“小丫頭口風還挺緊!你當我不知道,白家六公子臨行前,你們姑娘便在那裡給他送行來著……”
  
  白鶴鳴,看似魯莽暴躁,生殺果決,甚至被熟識之人諷刺為毫無心機的草包一個,實則卻是皇族宗室裡的一個異數,就算在門閥大族中也不多見——他沒有狼子野心,不是花花紈絝,天真純情如處子,熱情奔放似烈馬,這才是大家子弟最最缺少的東西。
  
  三姑娘本來只是幸運,在合適的時間遇上個最最合適的人,可若是抓不住,又有什麼用?
  
  如今看來,三姑娘卻是很會掌握機會的那一個——能讓白鶴鳴萬里迢迢從南洋差人送信回來,這又是什麼樣的情意?
  
  梅媽媽這裡暗自琢磨著這些,陸清寧在前面馬車上也不曾閑著。馬車離著天然居越來越近了,她突然便想起那一日,梅媽媽和她說的、關於白鶴鳴的那些話……
  
  不是說梅媽媽離開皇宮離開京城已經好幾年了麼?為何卻依然對京城之事京城之人這般瞭解?難道是梅媽媽跟外面一直不曾斷了聯繫?
  
  這倒沒什麼稀奇的,誰沒有個三親六故,總不能人進了陸家,便得無親無朋;可令人疑惑的是,已經離了那種環境的梅媽媽,為何還會對白鶴鳴一類的人如此感興趣?
  
  梅媽媽真的只是刑房宮女?且不論這人的能力與心計,只說這份遠離京城還知曉一切的能力,便令陸清寧越來越懷疑,只是……她一點也看不出梅媽媽的不軌之處,也只得先將心頭的疑惑放下不提。
  
  這次車上都是女眷,陸清寧亦不曾做男裝打扮,便告訴車夫,只管將馬車趕進天然居的後院。到了後院下了車,陸清寧才一抬頭便有些驚訝,忙挽住陸婷姝的手臂低聲道:“姑母您瞧,那輛車是不是咱們家二姑娘的?”
  
  陸婷姝皺眉望過去,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她這是要做甚?”
  
  這時也有夥計迎上前來招呼,陸清寧立刻笑道:“我們是陸家的,我們家那個包房沒有人吧?”
  
  那夥計連連點頭,笑言道:“是空著的,小的領眾位上去吧。”
  
  陸清甯與陸婷姝對視一眼,心底的惱怒都愈加強烈起來。若陸清瑩來了天然居,還進了陸家的包房,她所做之事應該是不背人的,如今卻不是那麼回事兒了……
  
  “等咱們上了樓,叫水晶偷偷溜出去瞧瞧。”陸清寧輕聲笑道。
  
  陸婷姝應道也只能如此了,又說是不是該叫自己這兩輛馬車離著陸清瑩那一輛遠些,以免她出來後瞧見了,事先想好對策。
  
  “做背人之事的是她,又不是我和姑母,咱們只管大大方方的,倒要瞧瞧她的麼蛾子能使出來多少。”陸清寧笑著說不必要,陸婷姝一想這樣也好,幾人便前後上了樓。
  
  陸清瑩那種人,你越給她逼到絕路,她越慌亂。陸清寧冷冷的眯了眯眼,在包房門前給水晶使了個眼色,水晶無聲點頭,悄然離去。
  
  季節已快近中秋,天然居的招牌菜清蒸江魚已經過了最好吃的時節,倒是清水湖蟹已經開始捕撈。點了兩籠清蒸湖蟹,一些時令小菜,又要了一壺黃酒並一碟詔安果梅幹,陸清寧笑著囑咐那夥計:“莫忘了點上紅泥小爐拎來。”
  
  陸婷姝挑眉微笑,不曾想到這個侄女還如此會吃;陸清寧笑著給她解釋:“都是從祖父那些書裡看來的。”
  
  酒足飯飽之後,回陸家不過是半盞茶的工夫,馬車才一進陸家大門,姑侄兩個已經同時覺察出了不對勁——若在往常,雖說當值的下人是無法歇晌的,卻也從不曾這般冷清,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吧?
  
  “這是出了什麼事?”陸婷姝下了車,便追問起來。
  
  轎廳的管事娘子忐忑屈膝回道:“回姑奶奶,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老太爺半個時辰前匆匆從外面回來,臉色黑得……黑得像鍋底。”
  
  陸婷姝便低聲問陸清寧:“要不咱們先不回後面去,去老太爺的院子瞧一眼?就算老太爺不見咱們,不是還有孫姨奶奶麼。”
  
  待到了老太爺的院子前,孫姨奶奶聞聲迎了出來,眼睛分明紅腫得厲害、卻極力掩飾,只是目光對上陸清寧後,便有種說不清的神情,也不知是憐憫,還是痛惜,對陸婷姝要見老太爺的要求,也是一力阻攔:“老太爺說了,誰也不見,姑奶奶和三姑娘還是先回吧。”
  
  “若姨奶奶實在不好說,我們就不問了……”陸清寧極力壓抑住心頭不好的預感,“學裡今日休沐,六少爺若是來尋老太爺,姨奶奶也記得勸他一勸,叫他先回去,莫打攪了老太爺。”
  
  卻見孫姨奶奶的淚珠子瞬間便斷了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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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15:23:1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六章 小六被綁

  陸清寧一把攥住孫姨奶奶的手,鐵鉗一般的力度痛得孫姨奶奶幾欲痛呼,卻依然強忍;陸清寧情知不好,立刻低聲發問:“姨奶奶我求您,就跟我說一句,只說一句,是不是六少爺出事了?”
  
  陸文淵來往老太爺的書房,並不比去後院千疊園的時間少;孫姨奶奶又不被允許有子嗣,大半的心思都傾注在陸文淵身上,為他哭的雙目紅腫也是極可能。
  
  孫姨奶奶知道自己的樣子肯定瞞不過三姑娘去,忍痛點了點頭,眼淚卻已經打濕了衣襟:“六少爺昨日便與族學裡的幾位少爺約好了,今日大清早便出了門,說是要去法源寺……”
  
  陸清寧皺眉。昨晚在千疊園見到陸文淵,他怎麼不曾對她和太太提起這事兒?
  
  就聽孫姨奶奶繼續泣道:“誰知一個時辰前那幾位少爺都跑回來了,跟老太爺說、說六少爺丟了,請老太爺迅速派人去法源寺附近尋人去。”
  
  “怎麼丟的,在哪裡丟的?”陸清寧咬牙問道。
  
  小六兒丟了,她能不著急麼,可她必須問清楚了,才能尋思自己下一步做什麼。
  
  “說是六少爺不愛與他們一起聽方丈講經,獨自一人跟著個小沙彌去了藏經閣,等他們去藏經閣找人去,那邊卻說、卻說藏經閣根本不許外人隨意出入,六少爺根本沒去過……”孫姨奶奶泣不成聲,勉強學說了整個經過。
  
  “你說老太爺誰也不見,是老太爺叫你瞞著後院,怕我們太太知曉了……還是他老人家其實並不在房裡?”陸清寧厲聲問道。
  
  若是老太爺並不在房裡,而是去帶著人尋找陸文淵去了,她還能理解;若是老太爺真的窩在房裡誰也不見,眼下又見不到各位管事出入領命。她可就奇怪了——老太爺不是最愛陸文淵的麼,難道只是說說罷了,實則卻這麼眼睜睜的不管他?!
  
  小六兒可還是個孩子呢!與族學裡的同窗一起出去玩玩無可厚非,可既然出了事,不是該將那些孩子們都聚在一起,挨個詢問的麼?
  
  既是出去玩,又不可能不帶下人,難道是幾個書童小廝都跟著丟了?鐵錘呢?
  
  見孫姨奶奶只是搖頭,多一句話也不肯再說,陸清寧又恨又怒。立刻便想發作。卻被陸婷姝一把拉住,附在她耳邊道:“莫說是小六兒出了事。就算是老二老四遇上了這個,你祖父也不可能不管的,不如咱們回去速速商量商量對策……”
  
  陸清寧含恨看了眼老太爺的書房,立刻扭頭便走,陸婷姝緊著邁步都追不上她。不禁暗暗搖頭歎氣,歎氣之餘。心裡也急得如同火燒。老太爺究竟是要做哪樣?孩子丟了便趕緊找啊,還瞞來瞞去的叫人摸不著頭腦!
  
  到了後院,陸清寧卻不遵從陸婷姝那一起商議的話,反而勸道:“姑母這大半天也累了,不如回去歇著吧,小六兒那裡我自有主意。”
  
  其實她有什麼主意?不過是不想叫自己亂了心神,理一理思緒再決定怎麼做罷了——她一個內宅姑娘家。可用的人手實在是太少了,等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少不得自己親自去尋人。
  
  陸婷姝見她神情倔強,情知不能再說什麼,便將梅媽媽留給她:“……多少能幫你些忙。”
  
  陸婷姝是與肖總督肖大人定下了親事不假。可肖大人遠在禹州,不。現在叫永寧了,遠水不解近渴;她唯獨能幫得上忙的,也只能是將梅媽媽留給侄女兒,回去再叫薛雙喜家的速速出府,將外頭的掌櫃們都吩咐一聲,派些得用的人一起去法源寺周圍找找蛛絲馬跡了。
  
  梅媽媽卻在此時說了話:“姑奶奶手裡不是有總督大人的名帖?要不我拿著那名貼去求一求梁知府梁大人?”
  
  陸清寧無奈的看了眼梅媽媽,緩緩搖頭:“這事兒還是莫牽扯肖大人為好。若是可以求知府梁大人,老太爺肯定也早去了,再或者我也是能去的,畢竟謝家與梁家也算是姻親了……”
  
  “可我覺得,眼下這事情才出,即便可以求助官府,恐怕也太早了些,萬一沒一會兒小六兒自己個兒就回來了,豈不是貽笑大方?”
  
  而她沒說出口的話是,陸家雖是富豪,也難免不被官府擠壓呢,肖大人的名頭再大,縣官不如現管,拿著他的名帖去,也不過是給了知府大人擠壓陸家的機會罷了……
  
  街上新開不久的那家水晶館,便與梁知府家有莫大關係——梁知府長袖善舞,野心甚大,否則她外祖父謝老太爺也不會險些被謝玉婉的婚事氣病。
  
  就是這麼一個知府大人,還指望他真心替百姓做事?介時那梁知府只需一句是你陸家心甘情願上供,肖大人還能再去知府大人兜裡掏出來不成?
  
  陸家當然也可以只管借肖大人的光兒狐假虎威,可如此又置肖大人於何地?利用官府給姻親辦私事,這名頭好聽否?
  
  在陸清寧心裡,小六兒的命比陸家全部家產都值錢,若是陸家的家產都在她手裡,只要小六兒能回來,叫她將全部都奉出也在所不惜。
  
  可事實呢,且不說陸家的錢財根本與她無關,只說眼下似乎還不到慌不擇路的地步?否則她也實在想不通,老太爺為何閉門不見?就像姑奶奶說的那樣,小六兒是陸家的子孫,老太爺怎麼會不管他!
  
  梅媽媽聽罷陸清甯的話也立時醒悟,現在確實不是動用肖大人的時候,只得略帶愧疚的對姑奶奶笑了笑。
  
  陸婷姝忙擺手表示不在意:“莫說梅媽媽本是熱心腸,就連我自個兒,也是恨不得生出三頭六臂……我這就回去辦我力所能及的事兒,梅媽媽你好好陪著三娘出些主意罷!”
  
  幾人目送著姑奶奶回去後,便一起回了清寧園,才一進院兒,水晶便去找了碧璽,兩人一同來到內室跪下道:“求姑娘放奴婢們半天假,奴婢們想家了……”
  
  陸清寧擰眉搖頭:“我不許你們去冒險,你們也莫借著想家的名頭兒去法源寺。”
  
  她還沒得空兒平靜下心緒,理一理小六兒失蹤的頭緒呢,這會兒便將兩個丫頭放出去,豈不是亂上加亂。
  
  水晶忙辯駁道:“姑娘,奴婢們不去法源寺,奴婢們真是想回家!”
  
  見陸清寧根本不信,水晶只得看看碧璽,見碧璽點了頭,這才道:“六少爺出了這事兒,姑娘身邊能用的人實在太少,這事兒又不好叫太太知曉,奴婢兩人即便會些三腳貓功夫,能頂什麼大用?”
  
  “不如奴婢們回家將父兄們集齊,一起往法源寺走一趟,若那群禿驢不將六少爺交出來,就砸了他的大雄寶殿!”
  
  陸清寧還是不想答應。水晶和碧璽的父兄她並不熟悉,她哪裡知道他們可靠與否?萬一、萬一小六兒是被人綁架了,但凡驚動了綁匪一星半點,豈不是會有被撕票的後果!
  
  是了!陸清寧這麼想罷,立刻靈光一現——老太爺若是真在書房裡,並不曾安排下人們出去尋找,也許就在等綁匪的消息,等到了正式消息,才好籌錢!
  
  梅媽媽此時也想到了這一點,忙上前將水晶二人拉起來,又低聲將緣由說了:“不如你們倆先稍安勿躁,等我往前面走一趟,打探出來真正緣故再說。”
  
  孫姨奶奶攔在老太爺的門前不叫進人,她可以避開眾人從後牆跳進去。只要確定老太爺是在書房裡,六少爺……多半就是被綁架了。
  
  陸清甯見梅媽媽領會了她的想法兒,便答應放梅媽媽去前院探風聲。又想起姑奶奶也要派人去法源寺探消息,忙囑咐梅媽媽:“您先去告訴姑奶奶一聲,莫往外派人呢,也請她等您信兒。”
  
  梅媽媽應聲正要離去,外頭稟報進來,素心來了。陸清寧忙囑咐:“快請她進來!”
  
  就聽見急匆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水晶忙上前打起簾子迎素心進來。
  
  “三姑娘瞧瞧這個。”素心只匆匆給陸清甯施了個並不到家的禮,立刻從袖筒裡掏出個小竹管遞上來。
  
  陸清寧有些驚訝。這是飛鴿傳書用的小竹管?
  
  打開那竹管的堵頭,裡面果真有個紙卷,倒出來展開一瞧,陸清寧又驚又喜:“這是哪兒來的?”
  
  素心沉聲道:“回三姑娘,今兒一早,六少爺帶著鐵錘離開了家,臨走前再三囑咐奴婢說,等一個半時辰後,就將他養的那只小鷹放出去。”
  
  “奴婢按時將那鷹放了之後,午時初,它又飛了回來,腳上便抓著這麼一個東西。奴婢打開瞧了瞧,根本不認識這寫的都是什麼,趕緊拿著來找姑娘商量對策。”
  
  敢情素心也不知道陸文淵丟了?陸清寧將那紙條看了又看,立刻笑道:“這是我倆做的一個小遊戲,他逗我玩呢,你回去吧。”
  
  素心雖是滿心疑惑,卻也知道不能再深問了,只好屈了屈膝告辭。水晶將她送出門外,她拉著水晶的手猶豫了半晌,終是一個字不曾說,垂著頭走了。
  
  “梅媽媽,水晶碧璽,莫擔心了,也不用去忙碌什麼了,小六兒有下落了。”陸清寧舉起手中的小紙卷笑道:“咱們這便去南郊的南山村接他去。”
  
  “不過也不知咱們幾人對付得了那幾個綁匪與否,乾脆我先去求見老太爺,請他再給咱們多派幾個家丁一起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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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15:23: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七章 解救現場

  “六少爺真的被綁架了?那小紙條是六少爺叫那只小鷹帶回來的?”梅媽媽又驚又喜——那只小鷹還是六少爺見她養的老鷹好玩,叫她替他尋回來的呢。
  
  見陸清寧笑著點頭,梅媽媽又贊又歎。一個三姑娘鬼精靈也就罷了,怎麼才剛剛七八歲的六少爺也這麼機靈?陸家別的孩子可沒有她們姐弟這樣子,這必是隨了禹州謝家了!
  
  陸清甯看梅媽媽的眼神總瞟她手裡的小紙條,忙疊了疊塞進自己的荷包裡。不是她小氣不願意給梅媽媽瞧,只因那上面的字太奇怪,那是……她偷偷教給陸文淵的中文拼音。
  
  再說了,陸文淵在紙條上不但寫了他被拘禁的地點,還告訴她莫急,他這一次是將計就計。將計就計這種事兒,恐怕只能她們姐弟倆才能知道吧?若被外人知道了,豈不是得覺得陸文淵這孩子是千年老妖!
  
  對呀?!他怎麼就知道今兒有人要綁他?早上臨走前就交代素心,一個半時辰後將小鷹放飛;小鷹找到他後,他又有現成的竹管和紙條,若不是他提前籌備好了才有鬼了!難不成關押他的地方還給他備了筆墨紙硯不成!
  
  陸清寧不止一次疑心過,陸文淵不是個真正的孩子,或許跟她一樣,不是穿越就是重生。不過她試探了他許多次,他確實不是現代穿越來的人,那些中文拼音,也曾令他萬般驚訝,更是令他百般撓頭……
  
  難道他是重生的?只有將曾經的日子重新活過一次的人,才知道何時出現危險不是麼?那一次陸文博買通陸文強向他下手,不是也被他巧妙地躲過去了一次,後來才有槐花來告密?
  
  還有她落水之後,謝氏被包氏老太太罰跪佛堂。他出現得多麼及時?他看向陸廷軒的眼神,也根本不像個孩子,而像經歷了很多苦痛後,終於與仇人見了面,雖然他掩飾的極好,卻還是偶有流露……
  
  “三姑娘,咱們快走吧,快去見老太爺呀!”梅媽媽已經在她身邊催促起來。
  
  陸清寧立刻回過神來,卻還是笑道:“媽媽稍等我片刻,我換套不妨礙活動的衣衫。”
  
  水晶和碧璽也撒腿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說,她們也回後罩房換衣裳去。等眾人離開清甯園時。儼然是梅媽媽身邊帶著三個俊俏小廝,好在這後院的僕婦們已經習慣了,只是遠遠的看著笑。
  
  幾人走出不遠後,正正碰上了陸清瑩的奶娘馮媽媽對面走過來,陸清寧微微一皺眉。想起陸清瑩也是一大早就離了陸家,立刻迎上馮媽媽:“二姑娘在家麼?”
  
  馮媽媽趕緊施禮。“回三姑娘,二姑娘回來有半個時辰了。”
  
  “你趕緊回去,將清瑩園的大門在裡頭鎖上,鑰匙裝在自己兜裡,誰要也不許給,二姑娘想出來也不要同意,就說我說的。若是她不情願,等我回來了我自去跟她說明緣由。”陸清寧沉聲囑咐道。
  
  “若是媽媽看不好她……也莫怪我翻臉不認人。”
  
  馮媽媽誠惶誠恐的點頭:“老奴知道了,三姑娘放心!”
  
  走出去十幾步遠後,梅媽媽悄聲問陸清寧:“三姑娘是覺得,六少爺的事兒與二姑娘有關?”
  
  陸清甯冷哼:“即便無關。也得先關著她,等咱們將小六兒接回來後。我倒要去問問她,她上午出去做什麼了。”
  
  在天然居的後院兒,她看見了陸清瑩的馬車;在天然居樓上,水晶瞧見與陸清瑩同處一室的是個陌生男子,兩人身邊並沒有他人——只是這兩樣,即便小六兒被綁與陸清瑩無關,這人也該關起來了。
  
  要麼等小六兒的事兒辦完了,跟謝氏商量商量,還是不要同意高家村蔣秀才的求親了吧?蔣家雖然有些可惡,不過是想攀上陸家沾些小光兒,陸家將二姑娘這種髒心爛肺的人嫁過去,也實在是害了人家。
  
  高家村還有她的作坊呢,若叫高家村的村民都因為陸二姑娘而對陸家起了反感,實在得不償失;還不如打聽打聽在天然居與陸清瑩獨處的男子是誰,將陸清瑩嫁給那人算了——路是陸清瑩自己選的,怪得了誰。
  
  一路胡亂琢磨著怎麼對付陸清瑩,很快就又到了老太爺的院門前。孫姨奶奶顯然沒想到三姑娘去而複返,又怕三姑娘執意往裡闖,滿臉的為難與懼怕。
  
  “姨奶奶去跟老太爺說,我有六弟的下落了。”陸清寧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根本不往前闖一步。
  
  孫姨奶奶驚喜得幾乎難以置信:“三姑娘說的是真話?老太爺等了好久,也沒人來告訴將準備好的贖金送到哪裡去……書房裡的幾個花瓶都沒有一個完好了!”
  
  果然老太爺是等著這個呢!陸清寧微微一笑,心底也不由暗念阿彌陀佛——若老太爺不是在等要贖金的消息,那該是什麼樣的冷血,她之前都打算尋回小六兒來之後,將他送到永甯謝家去了!
  
  孫姨奶奶卻被她這一笑嚇得掩住了嘴。三姑娘莫不是來試探的,其實……
  
  “我不是試探,”陸清寧一眼就瞧出了孫姨奶奶所想:“姨奶奶還不快去,我要見老太爺!”
  
  孫姨奶奶連連應聲,朝院子裡走的腳步也磕磕絆絆起來,旋即又小跑了起來,全然不顧儀態;也就是眨眼工夫,她又從書房跑出來:“三姑娘,快進來!”
  
  囑咐孫姨奶奶帶著梅媽媽和水晶碧璽去廂房稍微坐坐,陸清寧邁步進了老太爺的書房。不過是不滿兩個時辰的工夫,老太爺竟然像老了十歲,且不說臉上的皺紋如同刀削,雙眼裡也全是血絲。
  
  見她進來,老太爺騰楞站起身來,大步流星過來抓住她的胳膊:“你有了小六兒的下落?”
  
  “是!”陸清寧也不顧胳膊被抓得極疼:“還請祖父派幾個身手好的護院,再備上幾匹快馬,與三娘一同去南郊的南山村,小六兒就被人關在那裡。”
  
  “你是怎麼知曉的?”老太爺雖是欣喜若狂,卻不忘詢問。
  
  “您知道小六兒養了只小鷹吧?那只小鷹每日都得放出去飛一陣子,今兒也一樣,結果它從外頭回來後,腳上就多了一封信。原來那小鷹找到了小六兒,還替他捎信回來。”陸清寧雖然急切,卻也知道不說清楚不行。
  
  老太爺的驚喜更是溢於言表了,立刻帶頭往外走,一邊走還不忘問:“你會騎馬?什麼時候學的?”
  
  陸清寧有些窘迫:“不會騎……三娘帶了梅媽媽與碧璽水晶一起來的,她們都會騎馬,任誰和三娘同乘一騎就是了。”她哪裡敢說實話?
  
  老太爺失笑。可不是怎麼著,陸家的姑娘哪有會騎馬的,換成男裝出入做做買賣已經了不得了……
  
  在老太爺的執意堅持下,不得不叫他也跟著,一眾人騎著快馬絕塵趕往南山村。
  
  等梅媽媽和水晶碧璽分頭由幾面院牆跳進那座小院,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開了院門放人進來,這院中四個看守陸文淵的家丁尚未反應過來,便被陸家的人全數撲倒在地上,又用隨身攜帶的牛皮繩捆了手腳。
  
  陸清寧此時也已經找到了關押陸文淵與鐵錘的那間房,見房門上掛著把大鐵鎖,既不屑與那四個家丁要鑰匙,也不屑費力踹門;陸文淵那小紙條裡說了,窗戶並不曾釘死,從陸家出來時,她手上便拎著一根鐵棍,如今只是一掄,那窗戶立刻應聲碎裂。
  
  陸家的幾個護院此時也跑了過來,立刻有兩個翻窗進去,將陸文淵和鐵錘托了出來。陸清寧一個個將他們倆接出,卻發現他們倆的手腳上皆沒有繩索,嘴上也沒有塞東西。
  
  這叫綁架?要麼就是綁架者太低級,什麼也不懂吧?陸清寧頗為疑惑,不停的打量著這兩個孩子。
  
  鐵錘是個嘴快的,立刻笑道:“在法源寺的藏經閣,那個小沙彌叫我們喝茶,六少爺給我使了眼色,我倆都假裝喝掉,實際卻是偷偷倒掉了,然後就躺在地上裝暈……”
  
  這話聽在眾人耳朵裡,莫說是陸清甯,也莫說梅媽媽等人,就連老太爺也哈哈大笑起來。
  
  笑罷之後,老太爺不禁沉聲問道:“既然你們兩個小子都是裝暈的,對方說的話你們可曾聽清楚了?”
  
  陸文淵剛想說話,話頭卻被鐵錘搶了去:“老太爺不如去問問那四個人罷,小的怕六少爺說了沒人信呢。”
  
  陸清寧嘴角含笑——怪不得白鶴鳴將鐵錘留下來,這孩子真是機靈。她幾乎已經想得到,究竟誰才是綁架陸文淵的幕後主謀了,鐵錘攔住話頭不讓說,叫老太爺自己問去,這是正理兒啊。
  
  老太爺聞言立刻眯了眯眼。待他雙目暴睜時,他也有些想到了……
  
  “先回家!”老太爺沉聲道:“招財進寶留下,方文方武也留下,好好看守著這四人,等九功趕著馬車來了之後,叫他將這四人扔上車拉回家去,你們繼續留在這裡守候元兇!”
  
  為了穩妥起見,老太爺帶著眾人離開小院後,又叫人將招財幾人的馬匹牽進不遠的林子裡,重回小院告訴了幾人一聲,陸文淵與老太爺同乘,碧璽和水晶同乘,將勻出來的那匹馬交給鐵錘,眾人快馬加鞭,沒半個時辰就回到了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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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15:42: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八章 逐出家門

  這天傍晚。
  
  看著五花大綁的陸文博跪在自己跟前,一跪就是一個多時辰,不但沒有一絲臣服與懊悔,眼中的狠戾之氣反而越積越盛,老太爺的臉色反而很是平靜了,沉聲喚孫姨奶奶道:“給我磨墨。”
  
  取過紙來疾書了幾行字,晾乾墨蹟,便招呼招財進來:“將這封信交給申總管,叫他給族長送去,就說我說的,祠堂也不用開了,且叫我自己做一回主。”
  
  似乎又覺得這話有些不客氣,沉吟了片刻補充道:“若有失禮之處,還請族長他老人家海涵,待我處置罷家中之事,再去族裡賠不是。”
  
  立在一邊的孫姨奶奶大驚。老太爺這是要將二少爺逐出家門,甚至請族長將二少爺從族內除名?二少爺才十二三歲,被陸家趕出去後,豈不就是一個死!
  
  可她這個身份,憑什麼勸說呢,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看罷了……
  
  二少爺也實在是咎由自取。當初他勾結族裡的文強少爺整治六少爺,被老太爺狠狠教訓了一頓不說,還搭上了他的生母于姨娘;如今那件事才過去多久,他不但不改過自新,反而變本加厲了!
  
  二少爺這一次勾結米家少爺綁了六少爺,不但想要六少爺的一條腿,還叫米家少爺準備妥當後,跟老太爺獅子大開口大要贖金,這是什麼樣的狼子野心?就算她是個能當家做主的,這樣的子孫……也實在是留不得了。
  
  交代罷一應事宜,老太爺本想問問陸文博還有什麼要說的。可想到這孩子即將被逐出家門不再姓陸,又不是成了親分出去單過,問什麼都是白問,終於是歎息了一聲。便叫門外的小廝進來領人,速速趕出陸家大門。
  
  陸文博被招財進寶和幾個小廝拖出去時,那目光就像兩把刀子,惡狠狠的剜了老太爺一眼又一眼,若不是口中堵著破棉布,還不知會說出什麼誅心的話來。
  
  他的出生,導致了庶在嫡先不假,可這卻不是他自己的本意,沒有人能夠選擇自己的出身;而這內宅混亂的緣故,老太爺又是始作俑者。因此即便被他如此仇視,老太爺也只好裝作看不見。心頭卻是如同錢塘江潮水,滾滾呼嘯著,一波緊接著一波,久久不能停息。
  
  “您坐下喝口茶歇一歇吧。”孫姨奶奶適時的端了盞新茶,攙扶著老太爺重新坐下。猶豫了片刻方才道:“這事兒又怨不得您,一樣是庶子。三少爺可是好好兒的讀書好好做人呢。”
  
  言之意下不過是出身無法選擇,今後的道路卻要靠自己走,與其怨天怨地怨祖宗,不如先正己身;二少爺自個兒長歪了,也只能怨他自己拎不清。
  
  這話還真是安慰了老太爺,他端起茶盞笑道:“我過去怎麼不知道你還有如此見識?”
  
  孫姨奶奶恭恭敬敬的垂頭說,服侍您久了。自然近墨者黑。這話似乎卻搔到老太爺的哪個痛處了,他只將茶端在手裡沉思著,好久都沒喝一口。
  
  卻聽進寶在門外稟報說,七少爺求見老太爺。孫姨奶奶得了老太爺的眼神,無聲的走出門口。低聲告訴:“叫七少爺回去吧,莫說是七少爺來求情。就算是大老爺來了,老太爺也不會吐口兒的。”
  
  進寶領命離去,不久後便聽到院門口處有孩童嚎啕大哭的聲音。孫姨奶奶有些不忍,又有些難過——她過去可是不止一次在心裡埋怨,如今再看,老太爺不許她生子,還真是個正確的決定,否則也不知自己的孩子會落得什麼下場……
  
  同一時間,淵園。陸文淵和鐵錘早都洗過澡,換了新衣裳,正欲回後院去千疊園陪著太太用晚飯,不等出屋,就被陸清寧堵在了房中。
  
  “姐姐找我有事?”陸文淵又諂媚又心虛的笑道。
  
  “沒事我就不能來了?”陸清寧裝出一副獰笑的表情,伸手擰了他臉蛋兒一把。她其實一直都想擰一把他這胖乎乎的臉蛋兒,又怕落了個欺負幼弟的“罪名”,今兒終於得償所願了。
  
  陸文淵從打她進門來,就被嚇得半死,生怕被罵,說他拿著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結果姐姐卻只擰了擰他的臉,一時便有些迷茫有些疑惑。
  
  “鐵錘你去門外看著,我跟六少爺說幾句話。”陸清寧吩咐道,也不等鐵錘應聲,便提著陸文淵的半邊膀子快步進了他書房。
  
  一把將他扔到椅子上坐下,她的臉立刻黑得像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天空。陸文淵真想伸出手捂住眼睛,只因姐姐這種神色,他從來沒見過,就算老爺做了很叫人生氣的事兒,也不曾有過。
  
  “現在知道怕了?你自作主張的時候呢,怎麼就沒想到怕?”陸清寧憤恨的說道。
  
  其實從打她收到素心送去的小竹管時,她就知道,小六兒一定是早有防備,所以此時也談不上什麼後怕不後怕,說是氣憤卻是真的。
  
  “我、我也是怕提前走漏了風聲,便不能一網打盡啊,姐姐……我再也不敢了,下次一定會提前跟姐姐商量還不成麼?”陸文淵可憐兮兮的求饒。
  
  “你確定你還有下次?”陸清寧立刻逼近他:“難道你有未卜先知的能耐?那你告訴我,你將來會不會考上舉人進士?小八小九會不會很乖,一點兒坎坷都沒有,硬硬朗朗的長大?”
  
  只見陸文淵的眼中立刻泛起了水霧。陸清寧心中有些不忍——她如此逼問他,是因為她猜到了他是個重生人,可既然是重生,肯定是已經死過一次了,就像她一樣,她的這些話,是在毫不留情的剝他傷疤呢。
  
  可叫她不問,她一定得不到肯定答案,得不到肯定答案,雖然心中有數兒,還是得日日惦記他留意他,生怕他一個算計不好,反而落進了別人的圈套。
  
  只是不知在他之前的那一段生命裡,她掉下水後,是不是立刻死掉了……
  
  “姐姐,求你別問了好麼?”陸文淵收起一直都可憐兮兮的小白兔神情,微微眯了眯眼變成了小狐狸,隨即又笑起來:“我說真的,以後有事一定會先跟姐姐商量。”
  
  這層窗戶紙,就此也算徹底捅破了,只是他不可以向任何一個人講述他上一世的悲苦……就連疼愛他的老太爺和母親,還有姐姐,他都不願講,不能講。
  
  “等老太爺處置罷那邊的事情,肯定還要找你,畢竟你那小鷹取信的事兒,根本經不起推敲。”陸清寧既然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立刻轉頭告訴他如何應對後續之事。
  
  “等他找你,你就說,是他們密謀時就被鐵錘偷聽到了,因此你才早就知道要發生何事,鐵錘那裡等會兒我會交代他。”
  
  陸文淵一邊點頭,一邊仔細端詳她,她正要問可是我的打扮哪裡不對,就聽他幽幽的問她:“姐姐你從哪裡來?”
  
  陸清寧心頭一驚,面上卻掩飾得極好,笑著對他道:“我和你一樣,從來處來。”
  
  她幾乎可以肯定,在陸文淵上一段生命裡,她肯定已經命喪池塘;她至今還能回想起來,她蘇醒之後,陸文淵滿臉滿眼的欣喜,她本以為那是姐弟情深來著……
  
  之後她便將鐵錘喊進來,按著之前商量好的話交代了幾句,鐵錘根本不驚訝,只知一味的點頭。之後卻在不經意間說漏了嘴:“六少爺,小的去喂喂淩風,我都整整一天沒瞧見它了!”淩風是陸文淵給小鷹取的名字。
  
  等鐵錘連蹦帶跳的跑出去,陸清寧似笑非笑的看向陸文淵:“你是事先寫好了那個紙條,藏在這附近什麼地方,然後叫淩風玩了一個找寶藏的遊戲?”
  
  那只叫淩風的小鷹還小呢,怎麼可能用一個來時辰就從陸家與南山村之間飛一個來回!陸文淵之前如何馴鷹,她也知道個大概,還不是給某些地方藏些新鮮牛羊肉,然後帶著它過去找,恐怕從打養鷹那一日,他為的就是今天!
  
  “我的小把戲果然瞞不過姐姐的火眼金睛。”陸文淵訕笑。
  
  他之前確實也想過,想叫淩風去南山村尋他,可萬一期間出了什麼麻煩,豈不是功虧一簣;再者說,那個姓米的留在南山村的幾個家丁,又不是軟蛋,突然瞧見有只小老鷹飛來,不想法兒將它捉住才怪了。
  
  這一世,又與上一世有許多不同之處,他必須小心謹慎安排,他不能再輸一次了……
  
  鐵錘喂了淩風回來,幾人便離開淵園去了後院。還不等到千疊園,就見高媽媽已經迎了過來,說是太太等急了。
  
  “老太爺方才派了孫姨奶奶來找太太,說是、說是高家村蔣家求娶二姑娘的事先不急著定下,他明日要與米家老太爺見個面,等見面回來後再說也不遲。”高媽媽偷偷告訴陸清寧,還問她可知道這是為什麼。
  
  陸清寧哪裡敢說是因為小六兒失蹤一事與米家有關,高媽媽知曉了後,一定瞞不過太太去。只好裝作很驚訝的模樣道:“米家?就是住在城南的那個、有萬畝桑園的米家?若是二姑娘能嫁到米家去,不是比蔣家好多了!”
  
  高媽媽輕笑:“米家最年輕這一輩的子弟,就沒有一個成氣的,老奴也盼著二姑娘能嫁去米家,而不是去蔣家享福呢。”
  
  陸清寧心中冷笑道,可不就是這個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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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15:43: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九章 順水推舟

  十日後,城南米家來陸家下聘,想要聘娶的……是大房的二姑娘陸清瑩。陸家上下頓時譁然,不止一個人說,二姑娘這個婆家可是比大姑娘還強些……
  
  有那年歲大些的僕婦,聞言便笑著撇嘴——米家這位大少爺,分明就是自家大老爺的翻版,房裡美妾通房成群不說,庶子女也有了兩個,哪裡比得上大姑娘的未婚夫婿閔家四少!閔四少可是嫡子,房裡還乾乾淨淨!
  
  只是這所謂的比不上,最終也只能是腹誹而已。婚事已然定下,再多說什麼也是無用,好與不好,二姑娘都得嫁……
  
  “你是說,二姑娘聽說米家來正式下聘,又哭又笑?該不是瘋了吧?”陸清寧聽水草回來學說罷清瑩園裡的事兒,一時有些難以理解。
  
  難道那一日在天然居,與二姑娘陸清瑩見面的就是米家大少米連山?
  
  小六兒陸文淵從南山村脫困之後,陸清寧再也不曾插手接下來的後續之事。處置二少爺陸文博,與米家交涉米連山插手陸家私事也好,之後又談到什麼程度也罷,都是老太爺親自做的,陸清寧並不曾派人去打探風聲。
  
  如今細細一琢磨陸清瑩的反應,也只有說那人就是米連山才解釋得通了。米連山派到法源寺的人得了手,之後便到天然居與陸清瑩碰頭,報信兒的同時,兩人間又達成了進一步協定,這進一步的協定,可能就是兩人的親事。
  
  而米連山之所以要幫陸文博,可能只是為了陸清瑩。這一對狗男狗女,說不得早就勾搭上了……
  
  可是,若真是如她所想的這樣。老太爺為何不像嚴懲陸文博那樣懲治陸清瑩?
  
  不過若是將她陸清甯換到老太爺的位置上,恐怕最好的結果也只能這樣了——陸文博是陸家的少爺,他為人卑劣,帶壞的是兄弟甚至子孫,處處與陸家息息相關,而陸清瑩不過是個女孩兒家,嫁出去便是潑出去的水,就算是個禍害,禍害的也是別人家。
  
  何況米家大少爺雖然無恥,現任的米家家主米老太爺卻是陸家老太爺的好友兼生意上的夥伴。陸老太爺無法越過米老太爺處置米大少。就將不成器的孫女嫁給他,叫他們米家翻天去罷!
  
  如此還能保證兩家繼續生意上的合作——陸家有幾十家織造作坊。自家的桑園收成再好,也不過是勉強應付原料供給,遇上小年或者天災,要從米家購進生絲不說,陸五老爺還打理著陸家的絲行。大半貨源都是米家的。
  
  既是如此,與其收拾了陸清瑩。不叫她得了意,還不如順水推舟罷。
  
  陸清寧這麼想著,不免自嘲的笑了笑,誰叫她下面還有三個小兄弟呢,若是與米家的合作出了毛病,她那三個小兄弟得少分不少家產?不知不覺中,她就變得如此市儈了……
  
  可她還是想不通。陸文博和陸清瑩姐弟。兩人加一起不過二十幾歲,怎麼就能想出這一環扣一環的套子來?借助米家大少之手,既解決了陸文淵,又得了大筆贖金做私房,還叫陸清瑩達成所願。這連環計該不會也是老太太教的吧?
  
  若只是她們姐弟倆的主意,她們又是何時認識的米家大少?陸清瑩出府的次數有限。難不成是那幾次與包明娟……
  
  路清甯的思路越理越順,不由在心頭埋怨起老太爺來。
  
  這後宅裡的烏七八糟總是如此不停歇,還不都怪他對老太太的縱容!他倒好,趕走了一個陸文博,就想掩蓋真相了!真凶呢?真凶可是還逍遙自在呢!
  
  說是已經奪了老太太的管家權,又形同半禁足,可老太太消停下來了麼?過去只是對付她陸清寧,如今都對付起小六兒了,即便這樣,也難以令老太爺下個狠手,難道這是在逼她自己動手不成!
  
  “姑娘,夏妍來了。”外頭的丫頭進來稟報,一時間立刻將陸清寧從憤怒的沉思中拉到現實中來。
  
  夏妍來了!陸文博被趕出陸家去,他院子裡的下人無處安置,不是說之前哪裡來的回哪裡去?夏妍這是不想回老太太的添芳園了?
  
  不過也對,夏妍早失了老太太的信任,再回添芳園也沒什麼好果子吃。陸清寧嘲諷的笑了笑,“叫她進來吧。”
  
  “三姑娘,三姑娘救救奴婢!”夏妍才被小丫頭領進來,撲通一聲便跪倒在地。
  
  陸清寧微微皺眉。說是叫她救命,可夏妍的臉上並沒真正的悲戚之色,眼裡也見不到眼淚呢。
  
  “先別急著喊救命,先說說你遇上了什麼事!”陸清寧才犯不上跟她客氣,這丫頭除了曾經告訴過她,幾位老姨娘可能是死在老太太手裡的,別的忙可沒幫上她什麼!
  
  那幾位老姨娘之死的謎底,現在還不曾解開呢,老太爺的書房平白出現個紙團後,似乎也沒繼續追查,這跟沒告訴她什麼有用的又有什麼區別。
  
  “外院的管事要將奴婢拉著配人呢,奴婢不願!”夏妍委委屈屈的抬了頭,眼中滿是期冀。
  
  “那你願意做什麼?”陸清甯登時冷了臉。
  
  只因她突然就想起了三天前的事兒。大奶奶蔡明芬有孕,二太太並不曾主張給大少爺房裡添人,可蔡明芬是個土生土長的大順朝女子,再不情願,婆婆如此給面子,她自己也該張羅張羅不是?
  
  夏妍恐怕是得知這個消息了!再不便是老太太授意的!畢竟老太太與夏妍也沒撕破臉,當初得知這丫頭去了二少爺院子裡,還很是高興……
  
  再或者,也許陸文博前些天做的事兒,這夏妍也有份!否則他一個住進外院的少爺,如何跟裡面頻繁交換消息!
  
  也許是她的聲音太冷了,夏妍根本不敢答話。
  
  陸清寧只得放緩了語速、似笑非笑的問道:“你之前在二少爺的院子裡服侍著,也算有經驗的老人兒了,莫不是如今想去大少爺的院兒?”
  
  夏妍又驚又喜,剛要說話,卻被她寒冷的目光嚇到了,囁喏了半晌也沒敢接茬兒。
  
  “大少爺已經娶了大奶奶,馬上又要當爹了,你覺得我一個隔著房頭兒的妹子,好意思給他院子裡安置人麼?傳揚出去後我還要不要臉面了?”陸清寧咬牙切齒的問道。
  
  夏妍一時有些不服氣。當初將我弄到二少爺院子裡的不是你麼,今兒又說不成!
  
  “再者說了,你如今是外院的人,我就算求了二太太同意,你也不在內院的花名冊上呢。難道你想叫二太太去外院求管事們,將你要來給大少爺?”陸清寧看著她的神情,早知道她心頭所想,不免又氣又笑。
  
  “將過去伺候過二少爺的丫頭要來給大少爺,二太太做得出來這種事?好吧,你不過是個丫頭,並不值什麼,二太太拉下臉來也能將你要來,大少爺就能同意?服侍過自己兄弟的丫頭,那意味著什麼?合著陸家的主子們都不要體面了?”
  
  “你回去吧,趁著你現在年紀輕,求求管事的給你找個配得上你的人嫁了,若需要銀子走門路,就來我這兒拿。否則再耗上幾年,就得配那些娶填房的老管家了!”
  
  夏妍聞言再也跪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淚也真的淌了下來:“三姑娘好狠的心!奴婢過去也沒少幫你做事,如今、如今……”
  
  “你給我閉嘴!”陸清寧怒喝:“我猜你就要拿過去的事兒要脅我!”
  
  “不過你覺得我會怕你要脅麼?不是你口口聲聲說,老太太容不下你了,求我給你換個好去處?你信不信我立刻將你送到添芳園去,將事兒掰開了講清楚,然後任憑老太太處置你!”
  
  拉磨的驢不聽話,就得打殺。卸磨殺驢的惡名,她才不怕,這種世道兒,你不殺驢,它就要尥蹶子踢你。
  
  見夏妍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樣,她放輕了聲音柔聲道:“無論如何,你是陸家的家奴,那一紙賣身契擺在那裡,任憑你攀了什麼高枝也是改變不了的。既是如此,何苦去跟別人爭寵,爭得頭破血流?”
  
  “大姑娘的生母隋氏,墳上一人高的蒿草都不知生生滅滅十幾年了;二少爺的生母于氏,這輩子就得老死在莊子上無人問津,兒子還被陸氏除了名……”
  
  “老太太是偏房扶正不假,可人家是良妾,娘家是座大靠山不說,肚子裡的墨水也不少,你比得上她一個腳趾頭麼,還敢妄想與她一樣?”
  
  “挑一個年輕能幹的管事嫁了,一夫一妻攜手白頭不好麼?你若實在不想留在陸家做奴才,外面有人願意接你出去做平頭娘子也行啊,你畢竟做過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頭,放出去也是搶手的,我別的幫不了你,將你的賣身契還你總是可以吧。”
  
  “我又再三跟你說,若是管事們收了你的銀子就能給你配個好的,只管來找我,我的銀子絕不花在邪門歪道上,知道這是正路才願意給你,你為何聽不懂?”
  
  夏妍似懂非懂,抬起濛濛淚眼看她。她只好搖頭:“一時半會叫你立刻改主意,看來也是不成。你先回去,多花幾天工夫想想清楚,再來找我也不遲。”
  
  打發走了夏妍,就見小素立在一邊若有所思。陸清寧喊了她幾聲,她方才聽見,慌忙抬頭看過來:“姑娘可是要沐浴?奴婢這便喚人備水!”
  
  “回來!”陸清寧笑著喊住她:“我午睡才起床,就要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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