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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水到渠成
白鶴鳴風塵僕僕的騎著他那匹白馬,出海七個月令他的面龐更加黝黑了,遠遠的有陽光照在他的臉上,陸清寧能看見他額頭上晶亮的汗水。
“四喜停車。”水晶掀開轎廂的帷幕高聲吩咐趕車人,馬車立刻嘎然站下。
陸清寧也不用水晶攙扶,極其俐落的跳下馬車,提著裙子就朝著白鶴鳴奔去,卻在離他有一丈遠的時候站下了,手裡還提著裙子,臉卻高高昂起來,望著他微微的笑。
為了迎接謝氏回來,她今日破天荒的打扮了一下。上穿一件嫩黃色通袖短襖,領子袖口與衣角邊都繡著紫金色的纏枝花,下著一條紫金色八幅襴邊裙,這般靜靜的站在白鶴鳴身前,就像從天邊七彩雲霞裡逃出來的仙子,一時令白鶴鳴癡迷起來……
兩人這般靜靜的對視,也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白鶴鳴哎呦一聲跳下馬來,直直奔著她跑過來,黑臉膛與往常一樣泛起了紅色,雪白的牙齒又一次綻放了明朗的笑容:“妹子,你還好麼?”
陸清寧微笑著點頭:“我一切都好,六爺你呢?”
白鶴鳴微微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這小丫頭從來就這般清朗,從不會害羞,可他為何一對上她卻有些像個大姑娘了?
河邊的孩子們也早就看見了這一幕,他們跟陸清寧早就熟悉了,因此也不懼怕白鶴鳴這個陌生人,立刻一窩蜂撲來,七嘴八舌的嚷嚷開了。
有人大喊道,三姑娘你認識這人麼,用不用我們幫你趕走他;有人大聲問,三姑娘你跟他是熟人吧。他是不是你沒過門的夫婿……
二虎是這群孩子裡的孩子頭。陸三姑娘看著這黑鐵塔的目光,就像他姐姐大鳳看蔣先生,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立刻呵斥那幾個要幫著陸清甯將黑鐵塔趕走的幾個小子:“不懂就不要亂說話!”
又與那幾個說黑鐵塔是三姑娘未來夫婿的小子相視一笑,神情極是得意:“你們幾個不愧是我的兵,頗得我真傳!”
心中又有些戚戚然。他姐姐大鳳喜歡蔣先生,這是誰都知道的事實,可蔣先生卻不喜歡他姐姐,蔣財主也就是蔣先生的爹還當面笑話過他姐姐,說鄉野粗鄙女子不配為妻……
白鶴鳴與陸清寧聽了二虎的話。同時愕然,又同時失笑。眼前這群泥猴兒們。不過都是七八歲八九歲的年紀,他們懂什麼?竟然還、還說得跟真的似的!
白鶴鳴低頭就去拽自己腰上的荷包。他是個大老爺們兒,從來不隨身攜帶什麼糖果,好在荷包裡有些碎銀子。
“他叫二虎,他娘在我那個磚茶作坊裡做工。”陸清寧笑著告訴白鶴鳴。
白鶴鳴一邊點頭。一邊與腰上的荷包較勁,無奈他越是著急越是拽不下來。孩子們卻已經得了二虎的話,呼啦一下跑了。
“六爺莫拽了,這些孩子很淳樸的,不會輕易收人家的賞錢。我車上有小點心與糖果,我叫水晶去給他們分一分。”陸清寧笑著安撫了白鶴鳴,就回頭喚水晶,將車裡的小吃食給孩子們送去。
等白鶴鳴與陸清寧面對面坐在了香料作坊裡。兩人還都以為這是一場夢一般。她看看他,他看看她,一張嘴同時說出了個你字,又同時緊緊閉上了嘴。
“還是你先說。”白鶴鳴微赧著臉龐道。
陸清寧扭臉笑起來,笑夠了方才道:“六爺不是十幾天前才到港口麼。怎麼今兒就跑到天穎府來了?”
原來白鶴鳴在港口下了船,便將自己的那批貨物託付給了謝玉麟。自己在港口附近買了匹快馬,立刻快馬加鞭趕赴京城。
從港口去往京城的路,必須要經過永寧府。到了永寧府,他將一日跑了五百里的馬換掉,重新買了一匹,路上驛站又換了兩次馬,等他到了京城,歷時六天整。用他的話說,他這不是六百里加急,而是八百里加急。
明郡王與明郡王妃足足七個月不曾見他,擔心得嘴上燎泡起了又消消了又起,待見到他回來,王府裡卻炸了營——明郡王大怒,親自綁了這個六兒子,意欲叫白鶴鳴挨足三十鞭,再去祖宗牌位前認了錯才成。
有很多等待與期冀都是有期限的,一旦過了那個期限,反而不美。明郡王妃雖然理解明郡王的怒氣從何而來,也氣惱自己的小兒子如此不聽話,卻不能任由郡王那般處置,畢竟……她只有兩個嫡子,一個還日日纏綿病榻。
“若不是王妃拼命給六爺求情,你恐怕已經被王爺打死了吧?”陸清寧心頭覺得不好,卻依然帶笑問白鶴鳴。
明郡王妃這般維護他,他一定不會再提起什麼婚事!人與人相處都是互相的,即便是母子也是如此,王妃才出言維護了他,他又怎麼忍心叫王妃傷心?
白鶴鳴卻頗不以為然的笑著搖頭:“王爺那人,就是叫得歡。幾位側妃都帶著一臉笑旁觀著,並不阻攔不說,反而唯恐天下不亂,似乎只有王爺打死我才能天下太平,王爺也不是吃素的……還有什麼看不出來?”
陸清寧垂頭咬唇——這明郡王府聽來還真不是個好去處,一定會比陸家後宅有過之無不及!陸家只是後宅混亂,明郡王府卻有六位公子,至今世子未定……
“你放心,我這次出來之前,去見過太皇太后……我不求世子之位,只要能令自己真心快活的姻緣。”白鶴鳴似乎看出陸清寧的猶疑,很真切的對她道。
太皇太后今年八十四歲,是當今聖上與明郡王的親祖母,也就是白鶴鳴的親曾祖母。由於年紀的緣故,太皇太后已經不理俗事,卻答應為他下一道賜婚旨意……
陸清寧驚訝的抬頭。既是太皇太后已經首肯賜婚,她與白鶴鳴的婚事自然是再無阻礙,可既然要去宮裡求太皇太后賜婚,恐怕他已經在明郡王與王妃那裡吃了反對票!
那麼她豈不是還不曾進門就令人家母子反目、父子成仇了?
“沒有那麼複雜。只要今後咱們過得……好。王爺與王妃也定然高興。”白鶴鳴淡淡的說道。
他從來不稱呼父王母妃,而是寧願像外人一樣……陸清寧不想問他這十幾年究竟是怎麼過來的,心底卻莫名有一絲絲心疼。就像她的上一世,從小與祖父相依為命長大,每每提起父母,都是用“他們”代替……
“那六爺要不要像之前說過的那樣,去見見我們家老太爺?賜婚旨意突如其來太嚇人不說,也容易叫人浮想聯翩呢。”陸清寧頗帶羞澀的問他。
白鶴鳴笑著點頭:“要見,自然是要見的。”
他一直以為她還是個青澀的小丫頭,並不懂什麼男女情事。可是與她的談話。如行雲流水般,如今竟然已經順理成章談到了這一步!這是他白鶴鳴的幸運。還是她的聰慧?
她的年紀又小,真正成婚至少要等三年吧?若不去見見陸老太爺,誰知道陸家後宅會給這丫頭搗什麼鬼!只有將她的所有全部囑託給陸老太爺,他才能真正放心!
鐵錘傳給他的信兒他已經看過了,陸文淵的遭遇他也已經知曉了。那陸家後宅竟然如此兇險。竟然比明郡王府也不差?!
明郡王府再怎麼著,畢竟是皇族宗室。幾位側妃與她們所出的幾位爺,明爭暗鬥常有,卻也不會像尋常人家這般動輒要人性命不是?
“那我就先行一步?”陸清寧試探的問白鶴鳴。
她總不好大明大擺的帶著他一同回陸宅,再大明大擺的將他引薦給老太爺吧?姑奶奶還與肖大人早就相識呢,也沒有這般招搖不是麼。
白鶴鳴失笑。她的心意他都懂,可也不至於如此小心吧?他完全可以策馬跟在她的馬車後,一路將她護送回陸家。等半個時辰後再去上門拜訪。
兩人如此這般商量好,便欲離開。卻不知是二虎去了磚茶作坊,將白鶴鳴的事兒當做好玩的說給眾人聽了,還是有別人也瞧見了白鶴鳴的到來,兩人帶著水晶才一出屋。便有一大群人匆匆躲回了作坊裡,許多的黑腦袋卻都露在門邊。分明是想一探究竟。
香料作坊的管事湯成匆匆給陸清寧和白鶴鳴施了禮,便向那些黑腦袋笑駡道:“你們當心丟了姑娘的臉!還不趕緊做活兒去!”
其實庫房裡已經沒有原料了,只等永甯謝家派人來送……
眾人哄笑一聲,各自散去。幾個從磚茶作坊裡專門跑過來的女工,一時無處可去,只好垂頭站在門邊,以便等陸清寧和白鶴鳴離開後,趕緊趕回磚茶作坊去。
等陸清寧上了馬車,白鶴鳴也上了馬,一車一馬緩緩離去後,女工們重又湊在了一起,七嘴八舌嘮叨起來,這個說,那位公子爺也太黑了些,好像配不上我們三姑娘,那個說,別看那位爺長得黑,這樣的爺們兒更威嚴……
陸清寧當然想得到那些嫂子們的話,不免兩個耳根又熱又紅,一直快到陸家大門了,方才好了些。撩開後簾,見白鶴鳴跟在後面的馬已經不見了,情知他是找地方避了,她這才偷偷歎了口氣……
其實他的各種做派,跟那些紈絝沒什麼大區別,比如他太自我,說不動自己的父母,還去宮裡請動了太皇太后……不過好在始終是有本質上的區別的,譬如他比那些人多了正義感,又不拿著出身自以為是,遇事也會跟他認為合適的人商量……
在眼下這種時代,還求什麼呢?只要他真實……就是她之大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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