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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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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久嵐 -【重生寵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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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13:14:34 |只看該作者
第110章 游玩(一)

    自打方嫣入宮之後,一直順風順水,從太子妃到皇後,又生下兒子被立為太子,根本也沒有叫人覺得擔憂的地方,故而方家只以為趙佑棠是因外戚的問題才對方家諸多控制。

    方大人也是有些明白的,可自家女兒突然放棄對六宮的管理,這就有些不對勁了,方夫人又怎能不問。

    方嫣怔了怔。

    她與趙佑棠的感情不好一事,從來都不曾與方夫人提起,當年她嫁給趙佑棠,除了父母不舍,羨慕嫉妒的人可不少,如何能說這些,叫他們知道了笑話她?

    方嫣微垂下眼眸道︰“我與皇上能有什麼不對的,娘您別多想了,讓馮貴妃去管也是我的意思,並不是不情不願。”

    方夫人皺眉︰“便是你不說,我與老爺也知曉,這馮貴妃很受寵,她還有兩個兒子,不止如此,老爺說,馮家也頗受皇上看重,咱們平常見不到你,如何能不擔心?如今你不管事,可要更加注意些,這世上蛇蠍美人多得是!”

    雖然方大人沒有側室,可別的人不是沒有,方夫人可是瞧見過的,厲害的,能迷惑得男人暈頭轉向,是非都不分。

    可惜她這一個女兒哪里知道這些?

    方家雖說是百年大族,可嫡系子嗣到方大人就只剩他一個了,家里統共就兩個女兒,一個兒子,旁系那些堂親來往也不多,方嫣自小得父母,姐姐哥哥疼愛長大的,對外頭的險惡能有多清楚?

    便算入宮時,方夫人叮囑過,但到底不像耳濡目染的那般,所以方夫人一直就很擔心女兒,怕她吃虧。

    所幸中間也沒有出過什麼事。

    方嫣聽方夫人這麼說,點頭道︰“女兒知道娘的意思,最毒婦人心,女兒自會時時警惕。”

    “你知道就好了。”方夫人又問,“你病了,皇上可來看過你?”

    方嫣沒有立刻回答,她這猶豫又被方夫人看在眼里。

    方夫人這下幾乎可以確定,自己這女兒看來是與皇上極為不好了。

    不然都病得不能再管事兒,作為丈夫,哪怕是皇帝,怎麼也得抽時間過來一趟罷?她對方嫣是再了解不過的,早些年就有所察覺,只她這女兒性子驕傲,不願提起,她也不便追問,畢竟夫妻之間哪里有不磕磕踫踫的,她只就勸兩句了事。

    方夫人忍不住嘆了口氣。

    方嫣忙道︰“也不是不來,只是不常來,皇上也忙呢。”

    方夫人看著女兒,眸色暗淡,猜測她在宮里可能是過得越來越不如意,所以才心灰意冷叫馮貴妃協理六宮的,她拍拍方嫣的手,苦口婆心道︰“我與老爺也不是沒有爭吵過,我退讓退讓便罷了,你作為妻子,也當如此啊。為娘知道你委屈,可是,咱們嫁與誰,便是誰的人了,皇上又不比尋常人家的男人,更是不同,嫣兒,你要聽為娘的……”

    她柔聲細語。

    方嫣忽地的就哭起來。

    在這世上,也只有父母是真心為她好,自從入宮後,誰會待她如此?

    她哭得悲切︰“也不是女兒不讓,只他,他一心放在馮貴妃身上,女兒又能奈何?便是有別的妃嬪他也是不踫,女兒于他來說,又是左不是,右不是的,如今只能叫他滿意,不管事了!將來再讓馮貴妃當皇後,更是好了!”

    方夫人大驚。

    從宮里回來,她就與方大人說起此事。

    “她今兒終于說了實情,二人一直關系寡淡,皇上獨寵馮貴妃,故而她心氣不順,這回借著生病就叫馮貴妃來管事……”

    方夫人還未說完,方大人已經斥道︰“糊涂,糊涂!你沒勸她?”

    “自然勸了,平常夫妻,妻子都是順著丈夫的,別說是皇家了。”方夫人嘆口氣。

    方大人道︰“便是你平常太過嬌養她了,事事順著。”

    方夫人擦擦眼楮︰“妾身也沒想到她會被選入宮,像咱們這等家世,尋個好人家,姑爺不納妾的又不是沒有,那些門風講究的人家多得是呢!找個體貼她的又有何難?”

    方大人嘆氣︰“只望她自個兒想清楚,兒子這都是太子了。”

    方夫人還得替女兒說句話︰“不過這馮貴妃怕也不是什麼好的,萬一跟當年的胡貴妃一般,又如何?”

    那會兒因立太子,胡貴妃的名兒自然是滿朝文武百官皆知,為此彈劾的人前僕後繼。

    方大人沉默會兒,才道︰“先看看再說罷。”

    若那馮貴妃果真如此,想自己的兒子爭太子之位,她贏了,那方嫣必定會成為廢後,他那外孫太子早晚也得跟著完了,將來新天子登基,能不能如同皇上愛護兄弟一樣可難說。

    不能的話,他們方家只怕也得倒了。

    方大人想了不少,好久都沒有再說話。

    趙佑棠很快就給了名單下來,馮憐容一一看了,發現里頭馮家也在,她微微笑了笑,派人在中秋前一日把月餅賞賜下去,到得中秋,宮里黃門宮人也都得了賞錢,喜氣洋洋。

    關于中秋宴,馮憐容也得參與,皇太後,皇上,方嫣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她都要知道,然後再定下菜式,為這頓飯,她自個兒反倒沒心思想自己愛吃的。

    鐘嬤嬤看她辛苦,笑道︰“一會兒娘娘的娘家人得來了。”

    馮憐容這才高興︰“是啊,我差點忘了!”

    她坐在鏡子前,叫寶蘭珠蘭給她上妝,兩孩子因中秋也不聽課,拿著花燈在院子里玩,正在追來跑去的,黃益三領著馮澄,唐容,還有馮家少爺馮廷元來了。

    趙承衍倒還記得他們,喜滋滋過去,瞧著他們看。

    唐容見到自己的外孫,本是高興的,可偏偏在稱呼上犯難,在名義上,趙承衍只能算是方嫣的兒子,故而他們叫不得自己外祖母。

    黃益三見此介紹道︰“大皇子,三皇子,這是馮大人,馮夫人,這是馮小少爺。”

    趙承衍哦了一聲,點點頭,又好奇的問︰“那個人呢?”

    黃益三眼楮轉了轉,才猜到他是說馮孟安,他笑道︰“那是馮少爺,聽說他去寧縣了。”

    趙承衍又哦了一聲。

    黃益三領著幾人進去。

    趙承衍問趙承謨︰“他們以前也來過的,你可記得?”

    “不記得。”趙承謨搖頭,“是誰呀?”

    “是母妃的爹爹,娘呢。”趙承衍摸摸弟弟的頭,“走,咱們也去看看。”

    二人手拉手進去。

    馮憐容已經跟唐容坐在一處了,正問黃氏。

    “昨兒受涼,怕過給娘娘,就沒有來。”

    馮憐容關切道︰“那要好好養著了,這天兒是容易生病。”又看馮廷元,笑嘻嘻道,“大元長那麼大了,上回見還小的很呢,我記得他就比阿鯉小三四個月罷?”

    “是啊。”唐容叫馮廷元過來,“還不見過娘娘。”

    “娘娘。”馮廷元很乖巧,一雙眼楮這會兒已經很像他的父親了,細長細長的。

    兩個小孩兒進來,也是看馮廷元。

    馮廷元也看他們,三個人都很好奇。

    馮憐容見狀,抿嘴一笑,把兩個孩子叫來道︰“他叫馮廷元,也叫大元,比你們小呢,跟弟弟一樣的。他難得來一回,你們帶他一起去玩玩花燈罷。”

    馮廷元嘴甜,先就哥哥,哥哥的叫了。

    趙承衍笑起來︰“好的,母妃,那孩兒帶大元去玩了,三個人更熱鬧呢。”

    三人就走出門去。

    馮澄一直不吭聲,這會兒問道︰“聽說娘娘現在管著事兒了?”

    他作為朝廷大臣,消息也是很靈通,雖說後宮與前朝無關,但那也是說說,事實上,關聯不小,他這女兒現在勢頭很猛,已經有人在背後說閑話了,自然很不好聽。

    唐容擔憂的看了眼馮憐容。

    馮憐容知道父親的意思,解釋道︰“是皇後娘娘讓女兒管的,她要養身子,便是皇太後也這麼說,女兒推脫不得。”

    馮澄眉頭皺了起來︰“不是你要管?”

    即便是對著已經是貴妃的女兒,他這語氣都有些質問。

    馮憐容道︰“當然不是,管這個不知道多累了,女兒從未想過。”

    唐容就笑了︰“是啊,相公,容容什麼性子你不知道?她豈會喜歡這些,不過是不得已罷了。”

    馮澄這才不說。

    馮憐容又問起馮孟安︰“哥哥在寧縣可好,有寫信回來嗎?”

    “寫過兩次,說是那邊已經安定下來了,他要大展拳腳。”唐容對自己兒子也是了解的,說著就想笑,又看一眼馮澄,知道馮澄不喜歡兒子的派頭,遂道,“他好得很,你莫要擔心。”

    說得會兒,馮憐容叫方氏把趙徽妍抱來,得意道︰“叫娘也看看,長得好呢。”

    唐容一看這外孫女,果然是漂亮,雖然還小,可臉兒粉嘟嘟的,眼楮又圓又大,好似寶石般熠熠生輝,自然是喜歡極了︰“你那會兒也沒她好呢。”又輕聲道,“不過也是,皇上可比你爹英俊多了。”

    馮憐容噗嗤一聲笑了。

    馮澄臉黑了黑。

    因是中秋,馮憐容最後也沒有留他們吃飯,一是時間不夠,二來黃氏也不在,中秋是團圓的,就叫他們回去一家子吃了,兩兄弟倒是與馮廷元玩得很好,還舍不得放他走。

    後來馮廷元說以後再來,趙承衍才高興。

    這麼一晃就到晚上了。

    馮憐容仍是跟以前一樣,自個兒用晚膳,因她這貴妃身份再高,可年夜飯,中秋團圓飯,除非皇太後,皇後相邀,她都不合適參與的,這些年,一貫如此。

    就是兩個兒子都不陪在身邊,他們去與皇太後,皇上吃飯了。

    他們也大了,不再是當年的小孩子,像趙徽妍一樣,可以陪在自己身邊。

    想到趙承衍明年就得搬出去,趙承謨也待不了多久,她眼楮忽然就有些發酸,看著滿桌子的菜,抬頭看看明月,才覺這中秋節日,這一刻,于她來說,原是那麼孤單的。

    就因為她不是正室,所以她只能如此。

    她想起那日趙佑棠說的話。

    她也有權利,她確實也可以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比如,她可以想,她要他每日都陪著自己,她與他生的孩子,只會叫她娘親,她永遠不用擔心會被別人指責,被人發難。

    可這些,能成嗎?

    想多了,只能叫自己痛苦。

    馮憐容深呼吸一口氣,又露出笑容道︰“嬤嬤,你也吃罷,我一個人哪兒吃得完,寶蘭珠蘭,你們也拿些去。”

    但這三人,只有鐘嬤嬤敢吃。

    不過也夠了,總算還有人陪著她呢。

    馮憐容最大的優點就是容易滿足,她很快就高興起來。

    就是沒想到,吃完才一會兒,嚴正來了。

    要是往常,一般都是趙佑棠來,那麼這時候,她總是更滿足的。

    看馮憐容露出奇怪的表情,嚴正咳嗽一聲道︰“皇上要奴婢接貴妃娘娘去乾清宮。”

    馮憐容自然更是奇怪。

    其實現在趙佑棠極少叫她去乾清宮侍寢了,別說還是中秋佳節,怎麼弄得這麼規規矩矩?而且這嚴正,他可是提督太監呢,要接人也不該他親自來啊。

    不過想不明白歸想不明白,馮憐容還是跟著走了。

    走得會兒,她發現一個問題。

    從輦車看出去,路不對啊!

    “嚴公公……”

    她剛要問,輦車卻突然停了下來,一個身影不知從哪兒來的,閃電般就入了她的輦車。

    馮憐容嚇得身子一顫,失聲驚呼。

    那人卻猛地捂住她嘴巴,在耳邊道︰“別叫。”

    馮憐容更是嚇傻了。

    這聲音怎麼聽著像是趙佑棠?

    可是他怎麼會穿成這樣啊?

    “皇,皇上?”她不可置信的詢問,因被捂著,說得也不甚清楚。

    趙佑棠輕聲一笑︰“是我。”

    他徹底放開手。

    馮憐容借著月光打量,面前的人修眉俊目,再熟悉不過,果然是他,只是,此刻他的嘴角帶著笑,卻有幾分壞意,她下意識就往後一讓︰“皇上這樣,是要做什麼呀?”

    四周都黑乎乎的,被樹木擋住了,只留下了幾絲光亮。

    她有些說不出的古怪的感覺,也有點兒害怕。

    趙佑棠道︰“你不是想出去街上?”

    馮憐容一愣,下一刻就驚喜道︰“皇上要帶妾身出去?”

    “自然。”

    “可是……”她擰眉,“為何是晚上呀?”

    趙佑棠伸手捏捏她鼻子︰“當然是白天不容易出去了,圍場還好些,街上如何成。”

    馮憐容一想,這倒也是。

    此刻,她已經很興奮了,剛才的害怕一掃而空,抓著他袖子問︰“那晚上如何出去?”她看看趙佑棠的衣服,只見他穿了身尋常公子哥兒的長袍,頭發拿玉冠壓著,俊逸瀟灑,她心頭一熱,想到哥哥以前與她講過的話本故事,問道,“可是要讓妾身女扮男裝呀?”

    趙佑棠噗的一聲笑了,剛才還看她很驚恐的樣子,這會兒是激動的不得了,這種念頭都冒出來。

    他這貴妃看似文靜,實則內心里其實根本不是個循規蹈矩的人?

    他挑眉道︰“你不怕?”

    馮憐容搖頭︰“不怕,反正有皇上帶著出去呢。”她說著,忽地道,“哎呀,皇上,您穿成這樣不好!”

    “怎麼不好?”趙佑棠來之前還看過,這衣服很合適,怎麼看怎麼風流倜儻。

    馮憐容道︰“咱們出去不得扮成黃門那?這樣好蒙混過關啊,不是都腰牌的?腰牌拿出來一晃,就能出去了,反正有嚴正領路,肯定容易,他們不敢多問的。”

    趙佑棠︰……

    這確實也可以。

    可是他不想扮成黃門。

    他伸手往馮憐容腦門上一戳︰“什麼亂七八糟的,朕要出去,還得裝黃門呢?一會兒讓嚴正把西門的人調開,咱們大搖大擺出去,怕什麼。”

    馮憐容眉頭一皺。

    “又有什麼?”趙佑棠問。

    馮憐容道︰“今兒嚴公公接妾身去乾清宮,那邊不會懷疑嗎?”

    她的人沒現身,怕是不成。

    “自然要懷疑。”趙佑棠道,“所以朕提前來與你說,一會兒你再來乾清宮。”他說完拍拍她腦袋,“等會兒別一驚一乍的,被宮人發現,不然朕不帶你出去玩。”

    馮憐容乖乖哦了一聲。

    趙佑棠便走了。

    他走之後,嚴正便把她領去了乾清宮,在乾清宮走個過場,還換了身衣服,嚴正稍後就叫宮人換班,中間使點手段,她就趁人不注意從後頭溜到早就停著的馬車里頭。

    趙佑棠已在等著了。

    馮憐容進來,他就笑著瞧她。

    因是要出門,她肯定不能穿著宮里的裝束了,他給她準備了一套尋常姑娘家穿得襦裙,合身得很,她穿著,就好像她原本就該穿著這個,在清朗的秋日,走在開滿桂花的小路上。

    趙佑棠低下頭,在她唇角親了親,吩咐車夫駕車。

    馬車一如所料,順利的駛出了宮門。

    二人在車里親吻著,又被顛得難以繼續。

    趙佑棠放開她,卷起車簾往外看了看,只見行人如梭,這等節日,晚上還是很熱鬧的,他眼眸彎了彎道︰“一會兒下車,你可不能再叫朕皇上了啊。”

    馮憐容啊的一聲︰“為何?”

    “傻,被人聽到怎麼辦?”趙佑棠道,“那咱們只能回宮去了。”

    馮憐容笑起來︰“那倒是呢,幸好皇上想得周到,不過妾身叫皇上什麼呢?”

    “這個啊……”趙佑棠斜睨她一眼,“叫趙老爺?”

    “老爺?”馮憐容噗的一聲,“皇上可不老呢。”

    “唔,那叫公子?”趙佑棠又搖搖頭,“也不好,他們叫朕公子,你叫的話不合適。”他捏捏她臉蛋,“要不要,叫相公?”

    “相公?”馮憐容眼楮一亮,“好,相公!”

    她叫得又好聽又清脆。

    趙佑棠哈哈笑起來。

    馮憐容側頭看看他,即便是在暗淡的車廂里,這黑暗也不能遮掩掉他的光芒,她心頭一澀,挽住他胳膊,把腦袋靠上去,叫道︰“相公。”

    這聲卻是輕輕的了,帶著無限的情誼。

    趙佑棠聽著心里頭都有些酥麻,相公這個詞,他當然也是頭一回聽到。

    他伸手摟住她,輕聲道︰“嗯,好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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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13:14:46 |只看該作者
第111章 游玩(二)

    馬車行到街口方才停下,二人下來,馮憐容興奮得東張西望,她闊別這京都街道好久好久了,久得以為自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

    趙佑棠在耳邊問︰“傻站著干什麼?”

    馮憐容笑道︰“跟做夢似的。”

    趙佑棠伸手一擰她耳朵︰“還像做夢嗎?”

    馮憐容疼得啊一聲叫起來,忙用手揉︰“好疼啊!果真不是夢,可是,這兒變了好多,原本這里有個鋪子專賣小籠包子的。”

    “時隔多年,自然是不同了,興許搬到別處去了罷。”

    二人這才往前行去。

    中秋佳節,好多人家用完晚宴都會出來走一走,此時家家戶戶門前都掛了彩燈,雖不比上元節時的輝煌熱鬧,卻也照得街上仿若白晝。

    因人多,鋪子也都不關門,隨時等著生意上來,路邊托著小盤賣零嘴兒的吆喝聲震天。

    香味飄到鼻尖,馮憐容就饞了,拉著趙佑棠的袖子道︰“相公,咱們買點干果吃罷?”

    她眼楮忽閃忽閃的,帶著大大的期待。

    趙佑棠道︰“這東西好吃?”

    “好吃啊,尤其是炒栗子。”她指著其中一人給他看,“這劉大叔賣了二十來年了,咱們家里都覺得他做得最好吃。”

    趙佑棠奇怪︰“好吃的話該掙了很多錢了,怎麼連個鋪子都沒有?”

    馮憐容一怔,只是吃個栗子,怎麼他要問這種問題啊!

    她想一想道︰“開鋪子要付很多租錢的,稅又收得高,劉大叔只是賣個栗子,做得生意又不大,自然不需要用鋪子了,這樣能節省開支。其實說到種地的可憐,做生意的也一樣,尤其是老老實實經營的。”

    趙佑棠眉頭皺了皺,暗道商人多是奸猾之徒,付出的少,利潤卻是巨大,與農人大大不同,故而歷來對商人都多加遏制,且土地才是國之安定根本,自然是不同的。

    不過這話他不會與馮憐容說,伸手招一招,後頭一直暗中跟隨的嚴正立時上來,拿了些銅錢給他。

    “炒栗子怎麼賣?”趙佑棠去買栗子。

    馮憐容聽到,忍不住噗嗤一聲。

    這麼多年,她可是第一次看到他買東西啊,怎麼看怎麼好玩。

    那劉大叔抬頭他一眼,笑眯眯道︰“公子要買多少啊?一斤六個銅錢。”

    趙佑棠回頭看看馮憐容︰“你說呢?”

    “半斤夠啦,還有別得吃的呢。”

    趙佑棠就買了半斤。

    栗子用油紙包著,拿在手里熱乎乎的,他笑著打開來,遞給她︰“饞貓兒,吃罷。”

    夜空下,他笑容溫柔,真像是這京都大街上尋常人家的丈夫。

    馮憐容鼻子突然就有些酸,低下頭拿了栗子剝來吃,第一個也不給自己的,而是給他︰“你嘗嘗就知道我不是騙人了。”

    栗子肉入嘴,一股軟糯,帶著點兒微微的甜,趙佑棠眼楮眯起來︰“還真不錯。”

    馮憐容看他喜歡,一連又剝了好幾個給他。

    吃了栗子,趙佑棠倒是來興趣了,沿路在那些人手里買了好多吃的,有白果,有梨條,有獅子糖,棗圈,就差沒買湯湯水水了,後面嚴正,幾個護衛拿的滿滿。

    兩個人吃了不少,一路走到西街,看到有猜燈謎的地方。

    趙佑棠一時興起,拉著她去玩。

    那兒已是圍了好些人,有尋常的百姓,也有公子哥兒,學子,趙佑棠原本也想猜幾個,結果看看看著就不高興了。

    他才發現這兒男人很多,馮憐容差不多是一枝獨秀,有些人的眼楮不老實,時不時得就朝馮憐容臉上看。

    她雖是出自京城,可氣質溫婉文靜,頗有些江南女子的韻味,臉又長得好看,吸引人也是正常的。

    只是她自己還不知道,立在一盞花燈前,一會兒擰眉,一會兒歪頭的,絞盡腦汁,渾不知這樣子早落在好多人眼里。

    趙佑棠極為惱火。

    居然還有人敢看他的貴妃,找死!要是在宮里,早就拉出去打板子了!

    他陰沉著臉就把馮憐容拉出來。

    馮憐容還不樂意︰“差點就要猜到了呢!以往跟哥哥出來,哥哥總是很能猜,得好多東西的,今兒原本也想猜一個。”

    趙佑棠挑眉,手上下一指︰“你以前也這麼出來的?”

    “是啊,怎麼?”馮憐容奇怪。

    還怎麼,被別人看去了都不知道!

    趙佑棠把嚴正叫來︰“你給我速速弄頂帷帽來。”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啊,怎麼把她這臉給露出來了?

    嚴正瞠目結舌︰“這會兒哪有帷帽買?”

    “買不到,你不用回宮了。”

    嚴正再不敢說一句話,拔腿就跑。

    馮憐容卻抿嘴笑起來,才知道趙佑棠為什麼生氣呢︰“以前跟哥哥出來那會兒,自然還小啊,便是現在,也是個婦人,又不是姑娘家。”

    趙佑棠還是不高興,管她是不是婦人,反正不能給別人看!

    嚴正過得會兒就來了,跑得氣喘吁吁。

    趙佑棠從他手里搶過帷帽,往馮憐容頭上一扣。

    這下好了,什麼都瞧不見。

    他滿意了,這才又帶著她閑逛,不知不覺便走到玉池。

    玉池在京城的西邊,是京都最大的一汪湖泊,深受百姓喜歡,在中秋佳節也是最熱鬧的一處地方。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二人攜手走在其間,說不出的歡喜。

    趙佑棠也是第一次來,他身在宮里終年不出,要說有沒有對外界的向往,自然不是沒有,只是每日總有做不完的事情,閑暇很少。

    今日到此一游,只覺渾身輕松,看來俗世生活,也並非沒有可取之處。

    馮憐容在他旁邊小聲道︰“我以前也常來的,不過大了之後,母親便不準,算算,都有十來個年頭了。”

    正說著,耳邊就有絲竹聲傳來,趙佑棠舉目一望,原來是遠處水上的游舫。

    馮憐容見他在看,解釋道︰“這都是富貴人家才坐得起的,尋常百姓可沒有那麼多錢呢,聽說他們會請伶人在上頭唱歌跳舞,還有人在船頭做吃的呢。”

    “那你是沒坐過了?”

    馮憐容道︰“自然沒有了。”

    想都沒想過,他們家實在太窮了,哪里會有這等念頭。

    趙佑棠笑道︰“那咱們得坐一坐了。”

    馮憐容還在發愣就被他拉走了。

    原先可望不可即的游舫此刻就在她面前,舫上的人畢恭畢敬得邀請他們上去,一邊問︰“少爺夫人可要觀賞歌舞?”

    趙佑棠原本想的,可又覺得人多礙眼,便沒要,只添了一句道,“叫個廚子上來,準備些吃食。”

    嚴正跟眾護衛聽見,嘴角都是一抽。

    剛才這兩個人不是吃了很多嗎,居然還要?莫說,還是吃了晚飯來的。

    趙佑棠看看他們手里的東西︰“這些你們吃了,吃不下就丟掉。”

    總不能帶回宮。

    一眾人上去後,游舫便慢慢蕩出去。

    嚴正閑著也是閑著,與護衛立在船尾,沒有負擔的吃起東西來,反正做什麼都好,就是不要去打攪前頭那兩個。

    趙佑棠與馮憐容並肩立在床頭,微風徐徐,時不時撩動他們的衣裳。

    在這湖泊上看月亮,月亮好像顯得更大了,天大地大,月亮大,唯有他們這個游舫在水中格外的渺小。

    趙佑棠不由想起那夜躺在湖木哈荒漠上看著天空的情景。

    便是這個感覺。

    他伸手從後面擁住馮憐容,輕聲問︰“今兒可高興了?”

    “高興。”馮憐容笑道,“沒有比今日更高興的了,還能出來玩呢。”

    她的聲音特別歡快,像是只飛上天空的小鳥。

    今日,她過了不平凡的一個夜晚,雖然這夜晚,尋常哪個百姓不是如此,可是對她來說,卻極為難得,興許是這輩子最後一次也未可知。

    所以極為珍貴。

    她回頭把頭靠在趙佑棠的肩膀上,輕聲道︰“謝謝皇上。”

    這句謝謝飽含真情,感激他的賜予。

    趙佑棠笑了笑︰“謝什麼,原就是我答應過你的,不過這趟挺有意思,難怪前朝武獻帝那麼喜歡微服出巡,可見不是沒有理由。”

    “皇上也想學他啊?”馮憐容眨眨眼楮。

    趙佑棠不答,嘴角笑意淺淺,拉她坐下問︰“你還想吃什麼,叫廚子就在船尾做了,我也是第一次這般賞月。”

    “叫他做個香煎魚罷,玉池的魚不錯呢。”

    趙佑棠吩咐下去。

    不一會兒,船尾就有香味飄出來。

    二人仍坐在船頭,馮憐容依偎在他懷里,抬頭看著月亮,身後是他溫暖寬闊的胸膛,耳邊是遠處淡淡的絲竹之聲,心中一片平靜。

    沒有對未來的期盼,沒有對從前的懷念,只願這一刻能變成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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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頂撞

    差不多到亥時,二人才回去,到得乾清宮,先就要了水清洗,又纏綿一番方才睡去。

    第二日一早,馮憐容回延祺宮。

    鐘嬤嬤看她這臉上氣色也知昨兒過得高興,笑道︰“大皇子,三皇子剛才還在說呢,沒見到娘娘,娘娘回來,他們就肯好好吃飯了。”

    剛說完,趙承衍就撲出來,叫道︰“母妃,您昨兒去爹爹那兒了?怎麼不帶孩兒去?”

    馮憐容自然不好解釋,只牽著他的手進去,一邊道︰“下回自然會帶你們去的,快些吃飯,別去晚了。”

    “孩兒吃好了,就阿鯉慢吞吞的。”

    馮憐容一看,果然趙承謨這小碗里還有半碗沒動。

    小兒子見到她,微微一笑︰“母妃回來了。”

    馮憐容拿起調羹喂他︰“是母妃不好,叫你們惦記。”

    因她很久不去乾清宮侍寢,孩子們都習慣天天早上見到她了,她會同他們一起吃飯,給他們整理衣服,又叮囑要帶的東西,這些事情雖然小,可沒了卻叫人不慣。

    趙承謨見她調羹伸過來,頭一探,穩穩吃了一口。

    旁邊的趙承衍又後悔了,早知道,該吃慢點兒,這樣也能讓母妃喂了。

    馮憐容喂完,問昨天的事情。

    趙承衍答︰“母妃剛走一會兒,咱們就回了,不過二弟睡在皇祖母那兒了,聽說母後的身體還沒好,怕過給二弟,故而皇祖母說,也不用咱們經常去請安。”

    馮憐容點點頭,看來方嫣連中秋宴席都沒去呢。

    她微微皺了皺眉,這樣子下去,她還得一直管事兒。

    她站起來,叮囑兩個孩子好好聽課。

    兩孩子應一聲,笑著就走了。

    馮憐容吃完早膳去歇了會兒方才起來與鐘嬤嬤說尚服局的事情。

    那樁案子是一直沒查出來,鐘嬤嬤道︰“光是關著有什麼用,不肯說實話的,要不就餓著那幾個,依老奴看,她們早晚得招了,除非連命都不要。”

    “是不是有什麼隱情?”馮憐容問,“不然尚服局的料子偷來何用,她們難道還差衣服不成?”

    再怎麼是宮人,吃得穿得怎麼也比尋常人家要好一點兒。

    鐘嬤嬤冷笑道︰“這些人貪得無厭的,誰知道呢。”

    馮憐容也想不出來,她起身往外走︰“算算時間,得去看看葡萄酒了,差不多了。”

    鐘嬤嬤忙就叫外頭的小李等四個黃門跟上。

    當初這葡萄酒放了糖擺在瓷壇里,一直密封在酒醋面局的地窖,中間她去過看了兩回,這一過去,幾個黃門連忙跪下來行禮,馮憐容叫他們起來,領著去地窖。

    一眾人進去,當先的黃門打開壇蓋子,一股子酒味就飄出來,馮憐容拿個小瓢一舀,只見色澤透紅,不比白酒黃酒這等顏色,看起來分外誘人,她低頭喝了一小口,臉上露出甜甜的笑,輕聲道︰“嬤嬤,好像成了呢。”

    鐘嬤嬤也嘗了嘗,眉開眼笑︰“不錯啊,有些兒像宮里做得果子酒,不過葡萄味濃。”

    “是啊,就是這味道。”

    “那是好了?”鐘嬤嬤問。

    馮憐容道︰“好了,不過須得把這酒倒出來,不能再跟葡萄皮混一處了。”

    鐘嬤嬤就指揮幾個黃門,把酒再倒到一個個很小的酒壇子里,重新蓋好。

    馮憐容看著地上六個小酒壇子,想了想道︰“送一壇去給太後娘娘,還有一壇給皇後娘娘,再一壇搬我那兒去。”

    三個黃門分頭行事。

    皇太後那兒很爽快的收了,方嫣聽說馮憐容給她送了葡萄酒,冷笑道︰“倒是閑得很呢,還有空做這個,先放著罷。”一邊問知春,“宮里一切都妥當?”

    “是沒出什麼事兒,還是照著原先娘娘做得那般。”

    方嫣聽完,撇撇嘴又躺下去,路遙知馬力,她不信馮憐容真有什麼能力呢。

    如今是照搬她的,以後呢?

    就讓她嘗嘗厲害,反正她得空休息沒什麼不好的,馮憐容到時忙了,看她還有多少時間陪著趙佑棠呢,早晚也得同她一樣。

    方嫣拿起床頭的書看,又道︰“等會兒請朱太醫來,覺得最近越發倦了。”

    知春嘆口氣︰“娘娘總躺著,總是會倦的。”

    這樣下去,一準兒沒病得有病了,得不償失。

    方嫣捏捏眉心︰“也是,你扶我起來走走。”

    二人這就去院子里了。

    馮憐容帶著一壇子酒回來,心情愉悅,舀些出來叫延祺宮里眾人都嘗了嘗,分享她的成就,自然是每個人都稱好,她跟金桂道︰“叫膳房晚上準備些下酒菜。”

    金桂跑著去了。

    她坐下來也喝了一小盞,低頭看賬本。

    這一看又是快到下午,想到冬季要采辦的衣料,又把尚服局的管事姑姑叫來。

    “還是依著原先的定額,不過有新上貢的衣料,像是上好的狐皮,貂皮,雲緞,挑了最好的給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剩下一些按位份分給婕妤,貴人。”

    管事姑姑笑道︰“那貴妃娘娘您不要了?”

    馮憐容衣服多得是,每年都添新的,說實話要不要都沒什麼,不過不要倒顯得自己清高了,她就道︰“也拿一樣罷。”又問那件事,“往年聽說不曾有偷衣料的,可見不是常事,那秀蓮三個,你也說是老實人,我心想必是有隱情了,不該是為錢財。”

    若只為錢財,威逼利誘之下指不定就說了,這些人的心都不正,自然也不夠堅強。

    可那三個人卻不是,姑娘家嘴巴嚴嚴實實的。

    管事姑姑道︰“奴婢也是不知,勸了好幾日,她們都不肯說。”

    “此前她們可發生過什麼事情?”馮憐容之前是忙得團團轉,好不容易過了中秋,這才好一些,之前看賬本時,就想得會兒了,“定是有什麼,她們才會這樣,你再好好問問與她們住一起的宮人。對了,能說出些來源的,本宮有賞,說錯了也無妨,你便這樣傳下去。”

    管事姑姑驚訝,但還是應了。

    到得下午晚一些時候,她便來回稟,還帶了兩個宮人,這才算查清楚。

    原來還跟黃門有關系,有個黃門經常出城采辦東西的,認識其中一個宮人,說是她家出事了,父親得了重病,家里已經把值錢的都賣了,母親出來乞討。

    可惜那宮人偏又不能出宮,只得陸續把這幾年的積蓄叫那黃門帶出去,後來不得已,甚至偷了衣料叫那黃門變賣些錢,另外兩個宮人得知,同情她,且也是家中獨女,怕父母過得淒慘,便結成一伙偷下衣料變賣錢財,送去家里。

    這事兒就是這麼簡單。

    只她們怕說出來連累那個黃門,就一直沒說,再有,說出來,那些錢還得要回來,父母又怎麼過活?三個人只得死不松口,還互相給對方作證。

    馮憐容聽了嘆口氣。

    管事姑姑道︰“還請娘娘定奪。”

    但馮憐容猶豫會兒,終究還是沒能做下決定。

    晚上趙佑棠來了,馮憐容獻寶似的把葡萄酒給他喝。

    這酒入口甜甜的,酒味不淡不濃,倒是叫他驚訝,笑著道︰“釀的不錯啊,比泡酒好喝多了。”

    馮憐容噗的笑起來︰“泡酒是對補身體的,如何能比?這酒啊喝著玩兒最好了,要是在夏天,拿冰冰一冰肯定也好喝,我娘就這麼說的,可惜了,現在天已經涼了。”

    “明年不還得熱?你可別忘了,到時候冰了給朕送來。”趙佑棠一飲而盡,見兩個孩子一副讒樣的看著,笑道,“準你們也喝點,不過平日里莫踫,小小年紀喝酒可不好。”

    兩孩子拼命點頭。

    馮憐容給他們一人喂了一小口,一會兒趙徽妍來,也喂她一口。

    小姑娘喝下去,眼楮眯成一條縫,搖頭又搖頭。

    趙佑棠笑開了︰“可見她不愛喝。”

    “討厭,嫌棄我的酒呢。”馮憐容捏她的臉蛋。

    趙徽妍又咯咯咯的笑。

    吃完晚膳,馮憐容哄三個孩子歇息去了,她才跟趙佑棠說這個事兒。

    趙佑棠沉下臉道︰“有什麼好說,敢偷東西,自然得把手砍了。”

    馮憐容嚇一跳︰“這怎麼成?她們這事兒情有可原,要不是家里出事,她們一向規規矩矩的。”

    婦人之仁!

    趙佑棠冷笑道︰“那為家里就能干壞事兒了?她們入得宮里,便是宮里的人,你若姑息,下回還得犯事,自然要罰了以儆效尤。你莫要胡亂心軟,這些宮人黃門,有幾個好東西,殺了也不算什麼!”

    他對待這些奴婢總是很殘酷,有時候都不問青紅皂白,馮憐容對此一直都不贊同。

    這時聽得也有些惱火,忍不住據理力爭道︰“宮人黃門為何沒有好東西了,妾身身邊的鐘嬤嬤,寶蘭珠蘭,哪個不是好的?再說,這些宮人原本也不想入宮,她們在家里指不定都是父母疼愛的小姑娘,這一來宮里出不去不說,便是見一眼家人都難。皇上,你何嘗了解這種痛苦?若無別的原因,誰會願意入宮呢?”

    她這話一出,屋里一片寂靜。

    鐘嬤嬤嚇得臉色都白了。

    寶蘭珠蘭雖然感動自家娘娘會替她們這些卑賤的人說話,可也不願她頂撞皇上啊!

    幾人驚得後背上都出了冷汗。

    馮憐容說完,這才也覺得害怕,忍不住往後退了幾步,手心里也濕漉漉的,可是她沒有把頭低下,她覺得自個兒還是沒有說錯,雖然趙佑棠高高在上,可是也不能一點不講道理。

    趙佑棠靜靜的看著馮憐容,她明亮的眼楮閃耀著光華,跟外面的月光一樣,流淌著溫柔,也蕩漾著不屈。

    她跟平日里的人不太一樣。

    他嘴角微微一挑,聲音低沉沉的道︰“那你當年,也是很不願入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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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踫撞

    不願!

    馮憐容第一個冒出來的回答便是如此。

    當年得知她被點名入宮,父親母親,哥哥,沒有一個不悲傷的,可是他們盡量都克制住,只這樣卻更叫人難過,好像世界要崩塌的樣子,卻沒有人可以阻止。

    她每晚都輾轉難眠,眼淚流下來,把枕巾弄得濕透。

    誰都知道,去了宮里,想要與親人再見一面,那是多麼困難的事情,這一訣別與永別也相差無幾。

    可這些年的親情如何割舍?

    她早就習慣每天與家人在一起,不管是困苦,還是艱難,他們都會共同面對,便是她要嫁出去,父親母親也定會予她選個佳婿,將來她的人生不需要榮華富貴,只要像父親母親那樣相親相愛便已足夠。

    結果,這樣的念頭被無情的打碎了!

    回想起當年,哪怕是一萬次的問她願不願意入宮,她都不願。

    她的眸子里滿是否定之意,連掩飾都來不及。

    趙佑棠的臉色也越來越冷。

    鐘嬤嬤急著道︰“娘娘……”

    馮憐容早年入宮,鐘嬤嬤就照顧她,哪里看不出來她的離家之悲,說起來,被選進宮的,除非有野心,或在家中過得不幸,不然有幾個能心甘情願?所以她想提醒馮憐容,這等時刻非同小可,雖說欺君之罪不可取,可皇帝也是個男人,便是哄一哄又如何?

    切莫一五一十說了。

    趙佑棠卻喝道︰“都退出去!”

    鐘嬤嬤嚇得一個激靈,與眾人往後直退。

    “滾到外面去!”趙佑棠聲音冰冷。

    一眾人又往後退,退到屋外。

    他聲音那麼大,馮憐容心頭直跳,剛要開口,趙佑棠道︰“你莫要騙朕。”

    馮憐容一怔,旋即回道︰“妾身不騙皇上,當初是不肯。”

    趙佑棠雖然不願她說假話,可她坦蕩蕩的說不肯進宮,他這心里也不舒服的很,當年他已是太子了,乃景國之儲君,不談這身份,便是別的,又有哪一樣不優于京都的年輕男子?

    她有什麼好不願的?

    他冷笑一聲︰“你也不是什麼絕世佳人!”

    馮憐容聽出他的嘲諷之意,皺眉道︰“這與佳人又有何干?妾身不願是因為要離開家了,不似尋常的嫁人,往常還能回娘家看看,倒不知皇上是何意思!”

    “朕什麼意思,你自己清楚!你能入宮,那是天大的福分了。”別還不知足!

    馮憐容氣得笑了。

    這一世她是運氣好一些,前世她過得什麼日子?每日戰戰兢兢不說,到最後還那麼淒慘,年紀輕輕活活病死,要不是那年皇太後隨便一道旨意,她能如此?

    可現在趙佑棠卻把這個說成是天大的福分。

    是啊,他一句話就能顛倒眾生命運,他們高高在上,而旁的人賤如螻蟻。

    馮憐容拳頭微微捏緊︰“所以妾身說皇上不知此種痛苦,若皇上換做是妾身,有慈愛的雙親,卻因旁人一句話就不得不離開他們,甚至可能連見都見不到一面,皇上能心甘情願聽從?皇上可是這等貪慕虛榮之人,只因那夫婿擁有尊貴的身份,因那將來的日子興許會飛黃騰達,就願意舍棄雙親?只為那個從不認識,不知他好壞的人,就願意離開自己自小成長的家族?”她聲音一下子拔高,“皇上,您願意嗎?”

    她一向溫柔的眉目間竟隱隱生出堅毅,像是蒙塵的刀劍露出了原本的鋒利之色。

    趙佑棠一時答不出話來。

    她說得字字在理,沒有一句可以反駁。

    誰在她的立場,只怕都不會願意。

    可是,他剛才卻因她那句不肯,氣昏了頭腦。

    趙佑棠忽然就很心煩,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道︰“你給朕好好反省,竟然如此與朕說話!”

    他甚至踢倒了一張凳子。

    馮憐容被這沉悶聲嚇到了,可是她整個人還在激動中,收不回來,但她又想哄一哄趙佑棠了,這一急,眼楮就紅,眼淚汪汪的,恨不得立時就要哭起來。

    趙佑棠見她這樣子,喝道︰“哭什麼,剛才罵朕的時候,不是理直氣壯的很?”

    “沒有罵,罵皇上。”她只是實話實說,哪個字罵了?再說,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罵啊。

    趙佑棠冷哼一聲,甩袖走了。

    鐘嬤嬤幾個看他氣沖沖出來,跪了一地,見走得沒影兒了,她們才急著跑進去。

    馮憐容一個人呆呆的坐著。

    鐘嬤嬤嘆氣道︰“娘娘這是何苦,皇上問,娘娘就是騙著也……”

    “他說不準騙。”

    鐘嬤嬤嘴角一抽,暗道這可如何是好!

    要說,這皇上也是吃飽了撐著啊,馮貴妃當年願不願意進宮,又有什麼關系?反正這輩子都得在宮里了,也不知道這兩人好好的說尚服局的事情能說到這個上頭。

    鐘嬤嬤頭疼。

    “要不明兒,娘娘還是去認個錯。”

    這二人針尖對麥芒的那是頭一回,若是尋常夫妻也便罷了,可這丈夫卻是皇帝,天下間最尊貴的人,自家主子又只是個貴妃,如何能成?鐘嬤嬤覺得馮憐容必須要去道歉。

    馮憐容卻抬頭輕聲問︰“嬤嬤,其實我也沒說錯罷,宮人黃門,哪里有那麼壞,這次的事情,她們雖然有錯,可也有原因。”

    鐘嬤嬤對此自是感動的,卻又知道自己的身份︰“娘娘,咱們做奴婢的,好不好,壞不壞又有何好說?不過憑的是主子一句話,奴婢們是命好,遇到娘娘,別的就難說了,可是那也是命啊!”

    “是啊,是命,可是命也會變的,只要有不一樣的機會。”她便是如此,只是,這命還是依著那些人,像當年的皇太後,像趙佑棠,這一世,沒有他的寵愛,她的命興許就變不了。

    馮憐容這麼想著,內心里的想法也越來越清晰,原來權力越大,能主宰的人便越多,可這些人里有好也有壞,如何能憑自己的心情便定下他們的生死?

    她回頭瞧瞧寶蘭珠蘭,正當是花一般的年紀,可是卻不能嫁人,這宮里還有好多這樣的人呢,她們與以前的自己是一樣的,無法違抗命令,只能無條件的聽從。

    這些人,有什麼錯呢?

    譬如那叫秀蓮的宮人,乃家中獨女,突然被召入宮,一過就是十幾年,家中父親病重花盡錢財,母親要出來乞討過活,她這心里該多難受?便是犯了錯,也是叫人可憐的,她原本是想與趙佑棠說說這件事情。

    馮憐容微微嘆了口氣,可卻辦砸了。

    或許,明天真去認錯?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生氣。

    她在這兒想了又想,趙佑棠也一樣。

    回到乾清宮就悶悶坐著,嚇得幾個黃門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嚴正這是頭一回見他從延祺宮回來還陰著臉的,須知以前他去那兒都是為了心情變好,這下反了。

    也不知這事兒過後,馮貴妃是不是完了?

    作為黃門,有時候總是要提前多想一下,若是這樣,那以後馮貴妃事情就不能多提了。

    可馮貴妃完了,哪個貴人能得皇上的青睞呢?

    嚴正正胡思亂想著,趙佑棠忽然叫他進去。

    “見過皇上。”嚴正一下就趴在地上。

    趙佑棠也沒叫他起來,只淡淡問道︰“當年你是怎麼入宮的?”

    嚴正傻了。

    他服侍趙佑棠十幾二十年了,他從來沒有問過這個問題,也從不會關心這些。

    怎麼回事兒?

    “別想著欺瞞朕,除非你不要腦袋了,說罷。”趙佑棠道。

    嚴正心里咯登一聲,忙道︰“其實就是窮,那會兒奴婢家里因祖父喜賭錢,背了債,偏他又死了,只得父親來還,靠家里一點兒薄田經常飯也吃不起,衣服也穿不暖。後來奴婢年紀大一些就來城里掙錢,有日聽說宮里招黃門,能換點銀子,奴婢想著弟弟妹妹這麼小就常餓肚子,實在可憐,一狠心就來了,後來得了十兩銀子,他們總算能吃點飽飯。”

    趙佑棠知道黃門是怎麼樣的,只是沒想到嚴正為個十兩銀子,就葬送了一生。

    可是這事兒他原先根本不想就過問,嚴正是誰,家里人住哪兒,他一概不想知道,如今才知嚴正有多傻,卻又有顆多體貼家人的心。

    難怪這些年,自個兒一直用著他,可見他這為人確實不錯。

    趙佑棠擺擺手,叫他退下。

    他雖然因馮憐容那些話,好奇問了嚴正,但現在心氣仍是不順的很。

    這些年,馮憐容在他面前時是如何百依百順的,他記得清楚,可今日她卻敢頂撞他,不止頂撞,還說得叫他無法反駁,這是一個顛覆性的舉動,叫他有些兒不能接受。

    可另一方面,他又有新奇之感,原來她還有這樣的一面!

    原來她也不是一味的奉承自己的。

    這一晚上,兩人都沒有睡好。

    馮憐容起來時,眼楮下面烏青烏青的,好像被人用奇怪的脂粉涂抹過一樣,鐘嬤嬤看一眼,就知道她這是後悔了。

    也是活該!

    鐘嬤嬤氣啊,遇到這種事,早該求著叫皇上諒解了,或者,那些宮人死活關她什麼事啊,要求情,甚至為此反對皇上,這不是跟自己過不去?鐘嬤嬤覺得不值得,故而也沒有安慰馮憐容。

    馮憐容頂著兩個大黑眼圈同兩兒子吃飯。

    趙承衍瞧了又瞧,問道︰“母妃像是不高興呀?”

    “沒有啊,就是晚上做噩夢沒睡好。”馮憐容笑了笑。

    “哦,那母妃一會兒要好好睡啊。”趙承衍關切道,“等孩兒回來,再陪母妃。”

    馮憐容摸摸他的頭︰“真乖,母妃會歇著的。”

    趙承謨只聽著,沒說話。

    兩孩子走了,馮憐容就琢磨是不是要寫封信。

    她與趙佑棠沒鬧過這種矛盾,昨兒也是他第一次那麼凶的訓她,怎麼想,她都覺得趙佑棠是生氣了,畢竟他是皇帝嘛,習慣了別人順著他的,她又一向不發脾氣。

    她叫寶蘭磨墨,寶蘭挽起袖子,不會兒就把磨好了,墨汁漆黑濃稠。

    馮憐容提起筆沾一沾,到半空卻又停住了。

    該寫什麼呢?

    說自己不該說那些話,惹得他不高興?說自己口不擇言?說自己當年雖然不願入宮,可是,如今卻是不曾後悔的?

    說什麼呢?

    昨兒非得惹他,今日再巴巴的寫信過去求他。

    就不會讓他厭煩嗎?

    平生第一次,她覺得手中的筆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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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這些信

    她最終還是一個字沒寫,叫珠蘭去洗筆。

    鐘嬤嬤急道︰“怎麼又不寫了?”

    “皇上肯定還在氣頭上,寫了送過去,指不定都不看的,還是等兩天。”馮憐容心想,他既然叫她反省,反省又如何不要時間?認錯也得有個認錯的態度罷。

    鐘嬤嬤沒法子,只道︰“總也不能太久,皇上能有多少耐心?”

    馮憐容嗯了一聲。

    趙佑棠依舊早朝下朝,批閱奏疏,召見大臣,這日突然就收到一封奏疏,來自寧縣,一看竟是彈劾馮孟安的,落款還是何易,他這心里頭就疑惑。畢竟馮孟安是他派去給何易當副手的,期間因地震的緣故,一直只為安置災民,如今才有時間重新清算土地,如今將將開始,怎麼二人就生齷蹉了?

    他仔細瞅了兩眼,眉頭微微皺了皺眉,何易說馮孟安做事不專注,常常閑游亂逛,不曾起到任何作用,希望自己撤了他。

    趙佑棠回想起馮孟安當日雄心萬丈的樣子,沉吟片刻,寫了回批,告知何易再觀察觀察,切莫心急,畢竟馮孟安年紀還輕,希望他多多指教,算是當了回和事老。

    寫完了,他往嚴正看一眼。

    嚴正被他看得頭皮發麻。

    趙佑棠忽然就把手里的朱筆重重一扔。

    嚴正心里一跳,大概也猜出來了,不用說,他定是在想馮貴妃為何沒有反應。

    他腦門子上發涼,暗道得派人去提醒馮貴妃了,又覺自己命苦,不過一心一意伺候皇上的,怎麼這男男女女之間的瑣事還得他煩心,他哪兒了解這些東西!

    嚴正把頭低得更低了。

    誰料到趙佑棠卻突然站起來往外走了去,嚴正連忙跟上,就見他是去了春暉閣。

    春暉閣里,三孩子與周彥文正在聽課,他立在窗口看了看,見三孩子一排坐一起,周彥文坐在後面,都是全神貫注的,他微微點了點頭,看來趙承煜還是把話聽進去的,沒有說不理會哥哥弟弟。

    他站得會兒,李大人就叫休息了,又朝外面行一禮,道見過皇上。

    里頭四個人陸續出來。

    趙佑棠問了一些李大人剛才講的內容,見三孩子都答得出來,又對周彥文道︰“這些想必你都學過。”

    “回皇上,是的。”周彥文小小年紀斯文有禮,“幼時在家中,不止西席,還有父親,哥哥都教過,只是李大人講來,又別有一番道理,故而也不覺得枯燥。”

    趙佑棠笑著點點頭,與三個孩子道︰“你們可聽見了?這世上學問便是如此,哪怕心中已明,也該時常思量,若有不同見解的,也是該互相切磋,好好與你們表哥學學。”

    三個孩子道是。

    說罷,他又看向趙承煜︰“你這幾日常住祖母那兒,可曾去見過你母後?”

    趙承煜道︰“昨兒才見過,母後說好一些了,但還在吃藥呢。”

    他現在還小,不清楚父母之間的事情,可也不是什麼都不懂,那種隱隱約約的感覺縈繞心中,叫他更快的成熟了起來,至少,他現在已經知道,在父親面前,是要小心些的,不能讓父親生氣。

    趙佑棠唔了一聲,又去問另外兩個兒子︰“你們母妃又如何?”

    趙承衍想一想道︰“母妃好像睡不好。”

    “睡不好?”趙佑棠挑眉,那不是活該呢?

    不過既然睡不好,怎麼不知道滾過來認個錯?

    趙承謨眨巴了兩下眼楮,想起這兩日見到聽到的事情,說道︰“母妃今兒早上就吃了半碗粥,連最喜歡的蝦肉包都沒吃了。孩兒還聽金桂說昨兒母妃把自己關在書房里,誰也不給進。”

    趙佑棠這又奇怪上了,關書房里干什麼?寫信?可這都幾天了,寫個信寫那麼久?

    他吩咐三個兒子與周彥文好好聽課,這就走了。

    結果路上遇到永嘉長公主。

    看樣子,她是從坤寧宮來的。

    “皇上,是要去看皇後娘娘?”她笑著上來行禮。

    趙佑棠道︰“她既然病著,朕不便打攪。”

    永嘉暗道,果然這兩人鬧得很僵,難怪剛才她問起皇太後,皇太後諱莫如深的樣子,可這樣下去如何得了?她勸解道︰“阿嫣妹妹可是皇上的妻子,皇上去探望,只會讓她高興,哪里有打攪之說,剛才妹妹還說起皇上呢,擔心皇上繁忙,累壞身子。”

    但趙佑棠並不為所動。

    方嫣這病他心里清楚,不過是因他說的那句話,如今只是退一步已做萬全罷了,只是他也不想拆穿她,多年夫妻,尚留一絲余地,可方嫣要仍不悔改,也怪不得他。

    永嘉見狀,只得不提了,又說到馮憐容︰“今兒來,才知道竟然是馮貴妃在協理六宮,只她多年不管事兒,能成嗎?妾身看,還不如叫母後來管呢。”

    她對趙佑棠寵愛馮憐容一直都看不慣,如今馮憐容竟然還能管理六宮,這是要取代皇後不成?

    趙佑棠嘴角挑了挑︰“為何不成?既是貴妃,皇後因病不能如常管事,自然得是她,今年中秋便是馮貴妃辦的,並無差錯。再說,母後向來喜歡清淨,如何要勞煩她?”

    他雖然正氣惱馮憐容,可別人要說她,卻容不得。

    永嘉每回提這個,總是不能得償所願。

    便是今日皇太後還告誡,切莫為馮憐容與皇上有什麼不對的,故而她話涌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總歸他是皇帝,又能奈何?這些年,她已是領教了他的君威了,當年父皇如此,她為討好他,也不是不曾這般。

    她笑了笑︰“皇上說的是,是妾身多慮了。”她頓一頓,“妾身今日來,其實還為一事,淮獻王的三兒子現今二十五歲,年輕有為,樂善好施,若是往年,怕是要封郡王了罷?”

    本朝里自開國之後,歷代藩王之子除嫡長子沿襲親王封號外,別的兒子都封為郡王,可趙佑棠卻沒有那麼做,這幾年,他陸續只封了那些嫡長子,永嘉便有些奇怪,二來又是受人所托,她身為皇帝的姐姐,才敢來詢問一二。

    趙佑棠卻很敏感,問道︰“是趙躍求之?”

    永嘉斟酌言辭道︰“他自是有些擔心,有回與彥真說了幾句。”

    趙佑棠唔了一聲︰“此事不急,他既然能干,還怕養不活自己?朕不是已準他們入朝為官了?”

    永嘉心道,歷來宗室都是金枝玉葉,早早就等著俸祿下來,如何叫他們習慣?這當官可不是好當的,哪里有在家中閑著舒服,不過麼,她自己倒是希望兒子有出息。

    可世上,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呢。

    她就有些擔心︰“妾身怕他們多有不願。”

    趙佑棠想一想,片刻之後道︰“朕會考慮的。”

    永嘉便沒有再提,只抬頭笑道︰“皇上對二叔還是很好,他幾個兒子,皇上都封賞了。”

    趙佑棠道︰“肅王退敵有功,不同別的藩王,這世上,哪有天下掉餅子的事情?說起淮獻王,他在世時,一樁好的事情沒做,光顧著吃喝玩樂了,他是死的快,朕還沒來得急清算呢!”

    現在,他那些庶子還想討封,談何容易?

    永嘉臉色微微一變,已是有些後怕。

    幸好沒有再多求情!

    二人說得會兒,永嘉便告辭走了。

    趙佑棠去了延祺宮。

    他走得急快,而且不是往里間去了,竟然直接去了書房。

    鐘嬤嬤大吃一驚,這回要去告知主子也來不及了!

    卻說馮憐容還在寫信,這信她昨兒寫了一下午,總是覺得不滿意,今兒再接著寫,誰知道門卻從外面被猛地推開了,逆著光,她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慢慢走進來,把外頭的亮全都遮住了。

    雖然他一點聲音都沒發出,可這氣勢何等攝人。

    馮憐容手里的筆“啪嗒”一下掉在桌上,眼楮睜得老大。

    趙佑棠看著她驚慌的樣子,噗嗤笑了。

    只因她白嫩的臉上印著好幾塊黑印子,不知道有多滑稽。

    馮憐容被他一笑,倒是不知所措,站起來道︰“皇上……”

    話未說完,聲音已經哽咽。

    她沒想到趙佑棠會先來,原本她打算好好寫個認錯信的,可不知為何,怎麼寫怎麼看著不好,要麼覺得字丑,要麼覺得表達的意思不行,桌上都好幾張廢掉的了。

    可是她又著急,生怕再晚兩日,趙佑棠會更生氣。

    可是,他竟然來了。

    她聲音里有驚喜,有委屈,有小心,有後怕,短小兩個字竟被她念得百轉千回。

    趙佑棠其實心已經軟了,但還是板著臉不理她,眼楮卻飄到桌上,只見上頭宣紙放得亂七八糟,左一張,右一張,還有揉成團的,簡直叫人看了糟心。

    這是什麼啊!

    他走過去,拿起一張就看。

    只見上頭寫著︰皇上,妾身知錯了,那日妾身不該頂撞皇上……

    又拿起一張,只見寫著︰妾身定是暈了頭了,還請皇上原諒妾身,皇上您宰相肚里能撐船,妾身只是個小女子,不懂事體,不該妄言,就只是可憐她們,不是質疑皇上的決定……

    再拿起一張︰妾身昨兒做夢嚇死了,早上看到蝦肉包子都不吃不下,皇上好狠的心啊,都不來看妾身……

    又一張︰真討厭,為何寫不好,明明是想道歉來著!然後紙上畫了一個蛋,蛋殼還破了。

    趙佑棠的臉一黑。

    馮憐容在旁邊急死,眼見他要去拿那張揉成一團的宣紙,她啊的一聲撲了上去,叫道︰“不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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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親口說出來

    她這麼一說,趙佑棠更要看了,長手一伸,就把那宣紙拿在手里。

    馮憐容要去搶,他的手就舉高了。

    馮憐容比他矮了一個頭,便是踮起腳也沒法子踫到,她急得臉都紅了,哀求道︰“皇上,您別看這個。”

    趙佑棠挑眉道︰“你搶到,朕就不看。”

    馮憐容立刻就一蹦一蹦的往上夠。

    她的頭發隨著她的動作,慢慢就散開了,趙佑棠得意的拿著宣紙一晃一搖的,馮憐容眼見沒法子,又開始抓趙佑棠的龍袍,恨不得把他當成一棵樹,自個兒爬上去。

    可趙佑棠力氣那麼大,她再使勁也沒法子的,只一會兒功夫,就累得氣喘吁吁。

    他垂眸看著她,見她嘴兒微張,臉蛋飛紅,頭發散下來都披在肩頭了,眼楮偏還盯著他手里,就跟饞嘴的小貓兒一樣發急,他突然就想到那個蛋,她該不會還寫了什麼壞話罷?

    不然干什麼非要搶了?

    他一下子就沉臉道︰“你老實交代,是不是非議朕了?”

    若是,他也不想看!

    看了一生氣又得跟她鬧翻。

    這種感覺叫他很不舒服,這些年,他就沒有與她鬧過,鬧了,才知道,他並不想如此,不然他也不會主動來她這兒了。

    馮憐容忙道︰“沒有。”

    她再怎麼不贊同趙佑棠,可不管是面上,還是心里,她都不會也不敢去真的責備趙佑棠。

    趙佑棠奇怪了,那為何不給他看?

    他忙把宣紙展開來,只見上頭就兩行字︰妾身喜歡皇上啊,便是以前不願入宮,也是因不知將來之事,妾身在這世間最愛的便是皇上了!妾身愛你,最愛你了,哪怕是下一世,也會愛你,還給你生孩子。

    趙佑棠拿著宣紙一時就動彈不得。

    雖然馮憐容愛他,他不是不知,可是她從來沒有說出口,今日上頭寫的,顯然是發痴的表現,他卻被觸動到了,嘴角微微一挑,笑容就滿溢了出來。

    馮憐容卻羞得滿臉通紅。

    這些話是她心里所想,可未免太過直接,她是不敢真送給趙佑棠看的,故而這幾年,哪怕她再喜歡他,也從來就沒說過什麼她喜歡他之類的話,別說愛呢。

    趙佑棠把宣紙慢慢疊好,塞進袖子里︰“難怪不給朕看,這種話寫了有什麼意思。”

    馮憐容囁嚅道︰“妾身再不敢寫了。”

    “是不用寫,說就行了。”他立在她面前,輕描淡寫的道,“現在朕來了,你便說一遍罷。”

    馮憐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什麼?”

    “把你寫的與朕說了,朕再考慮是不是原諒你。”他忍著笑。

    馮憐容臉又有些白︰“說,說出來?”

    “嗯,朕等著呢。”

    馮憐容就覺得喉嚨有些干,又開始面紅耳赤,一顆心跳得七上八下,女兒家講究矜持,她雖然越發是不矜持了,可當面說喜歡趙佑棠,她真沒做過,她這才發現,有時候說比做也不一定容易。

    她呼吸微微沉了一些,這書房里的溫度也好似變得熱了。

    終于,她鼓起勇氣道︰“妾身,妾身喜歡皇上,最愛皇上。”

    可聲音卻低得跟蚊蠅一樣。

    趙佑棠略低下頭︰“朕聽不清。”

    馮憐容咬咬嘴唇︰“妾身最愛皇上。”

    “還是不夠響。”

    馮憐容急了︰“妾身說妾身喜歡皇上,最愛皇上……”

    還沒說完,趙佑棠的手就捧起她臉頰,猛地親了下去。

    她嘴唇柔軟,口舌生香,他總是一吻就停不住的,常常把她弄得紅腫起來。

    這次二人又因之前爭執,鬧得不快,好幾日不曾見,有道是床頭打架床尾合,一發不可收拾,他親了會兒就忍耐不住,剝了她衣裙,按著就在書案上辦了一回。

    馮憐容清醒過來,就想捂臉。

    本來案上就亂七八糟,信紙攤了好多,現在是更雜亂了,不止是紙亂飛,就是筆筒都打碎了一個,各種毛筆滾了一地,那硯台恨不得也翻了,有些墨跡都弄到她衣服上。

    趙佑棠看她急著穿抹胸,又瞧見她臉上那幾個黑印子,忍不住笑道︰“也不知道怎麼寫信的,看你這臉。”

    馮憐容道︰“怎麼了?”

    “能怎麼,丑得不能看了。”他用指腹擦了擦,卻見非但沒除去,因他手指有汗,反而黑得更難看了,他哈哈笑起來,“得了,還是要用水洗。”一邊就叫人備水。

    外頭其實早就知道里頭發生了什麼,他們現在對這事兒非常熟悉,基本上二人辦事一般多久的事情,都門兒清,提早就燒好了,一等令下,便兌了冷水,把水溫弄合適了抬上來。

    二人清洗過後,換了衣服這才回正殿。

    馮憐容看趙佑棠不生氣了,自然也高興,二人說起正事。

    趙佑棠道︰“該怎麼辦還得怎麼辦,不能因為情有可原就不懲戒。”

    “妾身沒說不懲戒,只是覺得宮里規矩,是不是……”她斟酌言辭,“這些宮人被選進來,到三十歲才放出去,這等年紀,家中父母身體差一些的都離世了,連面都見不到。”

    宮人不比妃嬪,妃嬪至少還有希望見到家人,至少能通個信,宮人好些是死在宮里都出不去的,等死了,多數也是隨便找個地方埋了。

    “單就這件事兒,秀蓮幾個偷東西是犯了錯,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捫心自問,便是她們說了家中實情,管事姑姑就能放她們走嗎?就能給她們錢嗎?妾身看是不能,在宮里,規矩是死的,可人卻也活不起來,她們這樣做,也是沒有法子的法子,說到底,錯是錯了,但至少沒有害到人嘛。”她略微挺直了身子,“皇上,是不是能從輕發落?”

    趙佑棠卻很固執︰“從輕發落自是不行的,領十個板子罷。”

    馮憐容心里一涼。

    十個板子,半條人命指不定就沒了!

    她沉默下來。

    趙佑棠看看她,微微嘆氣,在這宮里,心善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可是一個人的心若總是軟不起來,那這人多半也是沒有人情味兒的,那還剩什麼呢,不過是利益罷了。

    他寵愛她,當然也喜歡她的善良,若哪一日她變了,跟那些個人一樣,只知道算計得失,又與別人何異?

    他眸色柔和下來,伸手摸摸她的腦袋︰“若她們挺過去了,朕便準她們回去。”

    馮憐容眼楮一亮,那也是個恩賜!

    只希望她們有此運氣了。

    人一旦存有希望,也會變得更加堅強些。

    她沉吟片刻又道︰“皇上,其實不止她們,妾身這幾日心里想著,是不是讓其他宮人也能提早些回去,妾身之前說了,三十歲有些晚,若是能提前到二十五歲,她們興許還能嫁人生個孩子呢。”

    而三十歲,就是嫁人了,生孩子只怕也不易,再者,年紀大了,生孩子好似也更危險。

    那一個女人,沒有孩子,老了又能依靠誰呢?這輩子還是注定是淒慘的結局。

    趙佑棠笑笑︰“你倒是得寸進尺。”

    “妾身只望皇上可以考慮一二,宮人也是尋常家里出來的,若論起來,同為天下百姓。”馮憐容不忘拍馬屁,“皇上是千古難得的好皇帝,一心為民,這樁小事,想必于皇上來說,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的。”

    這就把糖塞進來了,趙佑棠挑眉道︰“沒想到你這小腦袋瓜想得事情還挺多,這事兒朕自有定論。”

    馮憐容看他沒有立刻拒絕,已然是滿足了,笑眯眯挽住他胳膊道︰“皇上就是好,父親常說國有明君才能強盛,皇上就是這樣的明君呢,沒有因善小便不為之。”

    趙佑棠唔一聲︰“看來,書也沒有白看。”

    二人說得會兒,趙佑棠回去乾清宮。

    尚服局得了命令,當即就杖打秀蓮三人,馮憐容很關注此事,派了黃益三去看,黃益三回來告訴她道︰“瞧著是打得很嚴重,不過是虛的,躺上個把月總能好。”

    馮憐容問道︰“那現在就送出宮了?”

    “是的,已經送出去了。”

    馮憐容這才松口氣。

    過得幾日,趙佑棠抽空去了景仁宮一趟。

    他與皇太後說了把宮女提前放出去的意思。

    皇太後並不驚訝,她自個兒不管事兒,可手底下的奴婢不少,上回尚服局的事情因是馮憐容管得,還與皇上起了矛盾,這些風聲最是容易傳,想必這次也是因這事兒。

    皇太後點點頭道︰“那些宮人是挺可憐的,只是皇上怎麼會想到這些?”

    要知後宮事宜,多半都是皇太後,皇後來管制,皇上一般是沒什麼時間,也沒那麼多心思來踫的,光是外頭的大事兒都夠他忙得了。

    趙佑棠也沒有隱瞞︰“是馮貴妃提起的,朕覺得這主意不錯,何況,宮中現也沒有多少主子,無需太多宮人,何不讓她們回去與家人團聚?不止減輕宮中花費,于朕來說,也是一樁功德。”

    皇太後便笑了笑︰“馮貴妃倒真有善心,既然皇上覺得可行,哀家自然沒有異議,不過這事兒是不是知會皇後一聲?”

    趙佑棠便應了一聲。

    皇太後看看他,忽地想起一事,又道︰“剛才皇上說沒多少主子,哀家才想起來,竟是有好多年沒有再選人進來了,難怪宮里也冷清,皇上看,是不是要……”

    她頓了頓,看向趙佑棠。

    趙佑棠腦中立時就浮現出往前的事情,為那些個貴人,他跟馮憐容都受過影響,那些事兒叫他極為心煩,他擺擺手道︰“不必了,也省得母後操心。”

    皇太後一怔。

    莫非以後都不選秀了?但轉念一想,不選興許也是好事,現今那些個貴人個個都還沒被臨幸呢,只怕要在宮中孤老,再選幾個,還是一樣,如此,又何必多此一舉?

    皇太後便沒再說,她沒有當年皇太後的決斷,也沒有那份野心,既然事情做不好,索性還是別做了。

    只看著趙佑棠的背影,她的眉間還是起了擔憂

    自馮貴妃管事之後,確實也是盡心盡力的,今日這個提議也沒有不好的地方,只是趙佑棠這等態度,又如何不叫她多想,他這是太把馮憐容放心上了,才會如此重視她的建議。

    現在唯一能安慰的是,馮貴妃還沒有做出別的舉動。

    她嘆了口氣,起身回去內殿。

    方嫣聽說趙佑棠來了,自然是驚訝的,畢竟好久不曾來,知春忙給她蓋上被子,她側身躺好。

    趙佑棠進來,她就在床上問安。

    “聽承煜說,你好一些了?”

    方嫣道︰“回皇上,是的,但還得養一陣子。”

    趙佑棠來看她,她心中也沒有什麼歡喜,她不是笨人,上回趙佑棠說出這種話,很顯然夫妻之情已是蕩然無存,他對她定是沒有絲毫情義了,故而方嫣也不再抱有期望。

    趙佑棠道︰“能養好就成了,今日朕來是說宮人的事情。”

    他把那意思說了。

    方嫣在心里就冷笑開了,不用猜,定是馮憐容說的了,她在他面前總是裝得一副良善的樣子,什麼為宮人考慮,其實只是為討他的歡心罷?如此,他自然覺得馮憐容是好人了!

    方嫣淡淡道︰“皇上已經決定了,妾身也沒什麼反對的,這般也好。”

    她多余的話沒說。

    趙佑棠自便走了。

    到得九月,他便頒布下去,景國此後五年一選宮人,年至二十五歲,若無犯下罪行,或不滿二十五,得重病者,皆可出宮,另外,在宮中滿十年者,得三十兩賞銀,滿五年者,二十兩。

    不僅如此,他還削減了宮人的數量,從宮中原有一萬宮人減到四千,黃門也是一樣。

    這算是宮中一項不小的變革了,史官都一一記下,稱頌趙佑棠節儉仁善。

    朝中亦無人反對,反而因趙佑棠的舉動,官宦之家的作風也得到了一些整頓。

    畢竟,皇帝都削減奴婢了,大臣們還用這麼多,這不是找死?

    好些富貴人家都紛紛遣散奴婢。

    趙佑棠心情愉快,有次見到史官,笑道︰“此乃無心插柳,原本只是因馮貴妃體恤宮人,朕聽她之言,甚是在理,沒想到還有如此景象,可見朕一國之君,時常得做個榜樣了。”

    史官聽得此言,用心記下。

    這一刻,馮憐容不知道,她已經被不小心載入史書。

    當然,名字是不全的,乃“馮貴妃”三個字也。

    她此刻正在給趙徽妍做帽子。

    天一入秋,便漸漸涼了,小孩子容易著涼,戴個帽子會暖一些,鐘嬤嬤在旁邊看了又看,眼見她拿個剪刀在棉布上剪了兩個長條下來,就奇怪的很。

    哪里有帽子長這樣的?

    “這是小兔兒的耳朵呢。”馮憐容笑嘻嘻道,“我給她做個兔兒帽,這兔子耳朵當然要大一些了。”

    鐘嬤嬤抽了下嘴角,可這耳朵也太長了,得拖到地上罷。

    “不長。”馮憐容看出她心里想的,“就在腰那兒,到時候肯定好看。”

    “娘娘這麼說便這麼說罷。”鐘嬤嬤還有事兒同她商量,“現今宮人二十五歲就能放出來了,那寶蘭珠蘭,金貴銀桂都到這年紀了,娘娘看如何處置?這要都走了,可不太好。”

    那四個可是很有經驗的老人了。

    馮憐容心里清楚,這事兒她拖了幾日了,對那四人也舍不得,畢竟跟了自己差不多十年了,一朝離別,永不再見。

    她鼻子有些發酸,嘆口氣道︰“她們想走就走罷,既然嬤嬤說到這個,你讓她們進來。”

    鐘嬤嬤便去喊。

    四個宮人大概也知道是什麼,一溜的跪著。

    馮憐容穩定了下情緒才道︰“我知道你們都有家人,如今皇上開恩,你們可以早些回去……”她頓一頓,“我也沒多少多說的,這些年,你們都盡了本分,主僕一場,我知你們的好處,可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你們也該回去尋個如意郎君嫁了,將來再生幾個自己的孩子,都好過在這兒虛度。”

    四人一聽都哭起來。

    寶蘭道︰“娘娘,奴婢不想走,奴婢在這兒,比在家里過得快活多了。”

    別人家是不得已送女兒,她是差不多賣進來了,只為家里減少些負擔。

    金桂也哭道︰“奴婢不走,娘娘待奴婢們可好了,奴婢們好吃好住的,到那兒也不受氣。”

    馮憐容聽了眼楮也紅。

    鐘嬤嬤訓斥道︰“大喜事,都哭什麼,沒得還叫娘娘流眼淚呢,你們哪個願意走的,就走,不願意的,肯繼續留下來,跟老奴作伴的,也干脆點兒,娘娘還有好些事做呢。”

    四個人這才擦擦眼楮,後來一說,寶蘭跟珠蘭都不走,金桂跟銀桂願意回家。

    鐘嬤嬤又去問外頭別的宮人,至于黃門,沒有一個願意走的。

    本是無根之人,就是回去也娶不得妻子,還不如在宮里自在些,出去少不得受人白眼。

    鐘嬤嬤就都報了馮憐容。

    其他殿里,也一般,過了幾日,就放出去兩千來個宮人。

    陳素華立在院子里,聽得外頭一陣陣聲音,哈哈就笑起來,沒想到,作為貴人,也有一日不如那些宮人呢,宮人尚且能有自由,貴人有什麼?只不過吃得飽住的暖罷了。

    不對,冬日里還不準多用炭!

    日日獨守空房,沒有比這更加寂寞的日子了。

    她忽然就開始後悔,早知道,便是嫁了那混蛋又如何?再不堪,興許也能和離,可現在,皇上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又有什麼意思?

    最可氣便是那方嫣了,如此愚蠢,馮憐容如今管事,她也不知道做些手腳,光等著她犯錯,這如何能成?

    難怪能讓馮憐容活到現在!

    若是手段高一些,不過是個貴妃,算得什麼呢?

    皇後始終都是高她一頭的。

    陳素華手縮在袖子里,重重嘆了口氣。

    看來,還是得她出手,這等日子,她是過不下去了,與其這樣老死,還不如一搏!

    馮憐容這日仍在做帽子,珠蘭笑著道︰“皇上來了。”

    趙佑棠已經到了里間,她起來行一禮。

    趙佑棠的目光落下,頭一個就看到兩只大大的兔耳朵從桌上垂下來,雪白雪白的,他問道︰“你在做什麼呢?”

    “帽子呀。”馮憐容很得意的拿給他看,“瞧,差不多做好了,這眼楮好看罷?妾身挑了很久,用雞血石做的。”

    趙佑棠看看,不屑道︰“你這什麼雞血石,成色那麼差,紅里還透著黑呢,哪里像兔子眼楮,兔子眼楮就該通紅通紅的。”他回頭吩咐嚴正,“一會兒找些上品的雞血石,打磨這兔眼的樣子。”

    嚴正應聲。

    馮憐容道︰“哪要那麼好啊,她長大了就用不著了。”

    “這算什麼,小兔兒是朕的公主,也是宮里唯一的公主,用些好的不是應該?”趙佑棠說著就要看女兒了。

    方氏連忙抱來。

    趙徽妍剛剛醒來,大眼楮還惺忪著,眼楮趙佑棠,高興的就伸出手去︰“爹,爹爹。”

    口齒清楚,一看就是聰明的孩子。

    趙佑棠笑著就抱過來。

    馮憐容撇撇嘴,暗道,她就在旁邊站著呢,小丫頭居然都不看她!這丫頭越長大,越是同她父親親啊,可是,她才是天天照顧她的人啊,怎麼這樣呢!

    她氣哼哼道︰“我做的兔兒帽不給你戴了。”

    趙佑棠噗嗤笑起來︰“還跟朕吃醋?”

    “誰吃醋?”馮憐容道,“我還有兩個兒子呢。”

    “兒子?兒子再怎麼也沒小兔兒美,小兔兒就是喜歡朕,是不是?”趙佑棠得意的捏捏趙徽妍粉嫩的小臉。

    趙徽妍微微裂開嘴笑,大眼楮撲閃撲閃的。

    馮憐容道︰“還不叫母妃啊?”

    趙徽妍好像沒聽到一樣,只在趙佑棠懷里樂著呢。

    馮憐容一氣之下,把帽子往自個兒頭上一戴,轉身拖著兩個大耳朵就走了。

    那帽子小,根本也戴不好,只頂在發髻上,兩只大耳朵在腦後一甩一甩的,怎麼瞧怎麼古怪。

    趙佑棠在後面笑得打跌,走上去跟女兒道︰“快些叫你母妃,都要氣壞了。”

    趙徽妍咯咯笑著,甜甜的叫了聲母妃。

    馮憐容這才回過頭,把帽子給扣在女兒頭上。

    趙佑棠說起正事︰“佑楨的妻子金氏回京了,明兒大概會來宮里拜見母後,你請個太醫過去看看。”

    “怎麼要見太醫?”馮憐容關切的問,“難道是身體不舒服,才回京的?”

    “聽說是有喜,回來養胎的,朕看佑楨信里很擔心。”這兩兄弟時常都有通信。

    馮憐容自然應了,一時又很高興,她對金氏很好奇,只是金氏嫁給趙佑楨之後很快就隨他去了睢陽,她一直都不曾見到,沒想到終于有機會要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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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謠言

    不過朱太醫年事已高,體力大不如前,前段時間就已有致仕之意,馮憐容也不想多勞煩他,第二日聽說金氏已經入宮,便領了金太醫前往景仁宮。

    金氏剛剛拜見完皇太後,她便到了。

    皇太後詢問道︰“如何這會兒來了?”

    馮憐容笑道︰“回太後娘娘,是皇上吩咐的,說王妃有喜,叫妾身請太醫來看看。”

    皇太後很是高興,看著金氏道︰“那可是大好事啊,怎麼剛才沒有與哀家說?還是害羞了罷?”

    她雖是打趣,但到底語氣是不親的。

    畢竟趙佑棠是她養大的,二人都尚且談不上親昵,別說是趙佑楨的妻子了,金氏自然也清楚,只是為禮節,從睢陽回來拜見下名義上的母後,她抿嘴笑了笑。

    馮憐容側頭看她一眼,微微驚訝。

    本以為是個豐滿的女人呢,沒想到身段也挺苗條,除了膚色有些黑之外,五官很是清秀,又是官宦之家的女兒,氣質也是端莊大方的。

    金氏察覺到她的目光,投來友善的笑容。

    皇上善待趙佑楨,那麼皇上最寵愛的貴妃,她沒有理由不示好。

    二人對上,笑容更展開了一些。

    馮憐容請金太醫上前給金氏把脈。

    皇太後問起宮中大小事宜︰“你如今一個人管著,怕也是疲累的罷?”

    馮憐容道︰“回太後娘娘,確實是如此,只望皇後娘娘能早日好了,妾身委實不是這等料子呢。”

    “不過上回宮人的事情,你還是做得很好,”皇太後話有深意,“希望這份善心仁慈,你能一直保持下去。”

    馮憐容頷首稱是。

    金太醫稍後便看完,道一切順利,只需安心養胎即可,又笑道︰“靖王妃看起來身體很好,不似一般的大家閨秀,可見平日里是時常走動的,將來生孩子定不成問題。”

    金氏對皇太後道︰“是去了睢陽,妾身才常出來,說起來,都瘦了好些。”

    皇太後笑道︰“那倒是,不過比往前好看了。”

    馮憐容也才明白,為什麼金氏不是豐滿的了,原來是去了睢陽之後變瘦了,她聽著很羨慕,看來金氏嫁人之後便不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趙佑楨那麼和善的人,肯定常帶著妻子出來玩兒的,指不定二人還坐船巡視江河呢!

    多有意思!

    皇太後這會兒道︰“佑楨也是,你都有喜了,還不知道回來陪你,下回我讓皇上催一催,又不是等著他一人治河。”

    金氏忙道︰“謝謝太後娘娘,其實相公提出要陪妾身回京的,是妾身自個兒覺得沒有必要,相公他喜歡在睢陽,便讓他在那兒罷,左右離妾身生孩子還早著呢。”

    皇太後看她這麼說就知道是個明事理的了,便沒有再提。

    馮憐容又問金氏,靖王府缺什麼,金氏又是很客氣的推辭,後來還是皇太後親自點了一些家具,布匹等東西,金氏才勉強收了。

    馮憐容一一記下。

    二人一會兒便告辭走了。

    路上遇到趙佑梧,其實他是故意來看金氏的,嘴里卻道︰“沒想到那麼巧。”

    馮憐容好笑。

    金氏行禮道︰“見過四殿下。”

    “我哥哥他好嗎?”趙佑梧問,“怎麼沒跟嫂子一起回來?”

    “相公很忙,不止巡視河道,還管河道兩邊農田事宜呢,是妾身叫他不要這麼早回的,不然心心念念惦記這些,在家里也不安生。”金氏笑道,“不過相公總是念叨四殿下。”

    “什麼殿下殿下的,叫我四弟就行了。”趙佑梧笑嘻嘻,“聽說我馬上就要有個佷兒了?”

    金氏臉一紅。

    趙佑梧又看馮憐容︰“馮貴妃,今兒我叫膳房準備烤兔吃,能不能讓小羊跟阿鯉過來與我吃頓飯?”

    他原先小一些,還常去延祺宮的,可現在大了,生得豐神俊朗,為避免閑言閑語,也不好再去,可他卻很喜歡那兩個佷兒,故而時常要請他們去景琦殿玩。

    馮憐容笑眯眯︰“自然好了。”

    她那兩個兒子也喜歡這個四叔。

    馮憐容說完又對金氏道︰“你現今懷著孩子,什麼都要注意點兒,有什麼事情都讓奴婢做,尤其是現在起兩個月,最是重要的,我會請金太醫隔段時間就來看一下。”

    她說話溫柔,態度特別和善,金氏雖然才與她見面,卻已經挺喜歡她了,聞言笑道︰“就是怕麻煩娘娘。”

    “哪兒呢,我最是喜歡孩子,以後你生下來了,我三個孩兒也有個伴呢。”

    她心想,趙佑楨的孩子,若是個男孩兒,將來肯定也要來宮里念書的,那宮里就更熱鬧了,若是個女孩兒,也可以與小兔兒做姐妹,現今宮里就她一個女孩兒,她自個兒也不知道何時才會再生,便是生,也不知是男是女呢。

    回到延祺宮,她就把內宮監張緣,還有尚服局的管事姑姑叫來,吩咐他們把要添置的東西陸續送到靖王府去。

    二人應是。

    張緣又回稟延祺宮里的幾樣物什大概後日送來。

    上回她這兒補損的東西到現在也沒有完全補齊,不過現就只剩下些雕花繁復,需要大量功夫的小件家具,馮憐容道︰“也不急,慢工出細活,叫他們不用趕。”

    張緣應了聲,與管事姑姑走了。

    晚上,趙佑棠過來,見兩個兒子不在,笑道︰“去佑梧那兒了?”

    “是啊,說是要烤兔肉吃。”

    “這小子,吃個東西還花樣多,定是叫人在院子里點了火堆。”

    馮憐容抿嘴一笑︰“是啊,所以才有意思,指不定讓小羊拿著自個兒烤呢。”她想著又擔心,“哎呀,會不會燙到手啊?這火竄出來,可不得了!阿鯉又還小。”

    “別瞎擔心了,佑梧又不小,朕瞧他做事還是挺有條理的,真危險,也不會叫他們去了。”趙佑棠安慰,“別說了還跟著黃門呢。”

    馮憐容想想也是,趙佑梧是個少年,可那些黃門都是有經驗的,黃益三也在呢,應不會有事,她又松口氣,好奇問道︰“說到四殿下,皇上打算讓他做什麼?三殿下治河的本事倒是越來越好呢,聽王妃說,都還會管農田了。”

    趙佑棠欣慰︰“是啊,三弟越發能干了,現在就算曹大人退了,朕也不擔心。至于佑梧,等過兩年,叫他去宗人府罷,原先也是藩王管的,朕看還是回歸原位。”

    宗人府在開國時便已經設下了,乃是管理皇家宗室事務的機構,現是禮部接手的,有些閑職的意思,馮憐容心想,可能他覺得趙佑梧年紀還小,是要給他練練手,二來,趙佑梧好似也沒有表現出偏好來?

    不過這種事她從來不多想的,轉頭命人端飯菜來。

    到得辰時末,兩孩子才回來,小臉紅通通的,看起來十分興奮。

    一問,果然是坐在火堆旁烤兔肉吃了。

    趙承衍笑道︰“四叔還烤了叫花雞吃呢,不過不是放在火上烤的,拿泥包了埋在底下,可香了!”

    “還烤了番薯吃,甜甜的,跟蜜糖一樣。”趙承謨也道,拉著馮憐容的手,“下回咱們也烤,母妃,好不好?”

    馮憐容揉他們的小腦袋︰“好,叫你們爹爹一起烤。”

    兩兒子滿足了,興高采烈得去睡了。

    一晃眼,便要到過年。

    這日是趙徽妍周歲,得抓周,馮憐容一早就把她打扮好,里頭穿了石榴紅繡五蝙的小襖子,外頭再裹個白狐皮做成的小披風,頭上戴一頂兔兒帽,活脫脫就是個小兔兒。

    兩兒子最近也不聽課了,跟著一起去景仁宮。

    景仁宮里,趙承煜也在,兩兄弟先見過皇太後,又與趙承煜互相見禮,皇太後抱起趙徽妍,眉眼都展開來,笑道︰“哎呦,真是漂亮的小公主,永嘉小時候,也這個樣兒呢,這孩子將來定是個美人了。”

    要說永嘉長公主,也確實是個大美人兒,只不是溫柔那款兒的,顯得有幾分英氣。

    皇太後也誇了馮憐容幾句︰“三個孩子都養的不錯,你也辛苦了。”

    馮憐容謙虛幾句。

    皇太後就讓人抬了大案上來,上頭放了好些東西,不過因趙徽妍是個女孩兒,除了往常那些,還加了好些別的,如剪子,尺子,花樣子,繡線,這都是女工上頭的了,還有銅鏡,首飾等。

    這會兒趙佑棠也來了。

    馮憐容看著女兒被放在大案上,不免有些緊張,誰讓那兩個兒子之前的表現那麼奇怪呢,一個吃花,一個又睡著了,抓都沒有抓,她只期盼趙徽妍可以正常些。

    趙佑棠在她耳邊道︰“不過是玩樂,怕什麼。”

    馮憐容搖頭,玩樂也得正常點兒啊!

    剛才皇太後還誇她呢,一會兒這女兒要是也胡來,怎麼辦?

    她臉兒仍是蹦得緊緊的,眼楮眨都不眨,弄得這像是多麼大的事情一樣,趙佑棠好笑,但也沒再逗她了,也盯著趙徽妍看。

    趙徽妍坐在大案上,先是四處看看,這才下手,只見她左手先是拿了銅鏡,咯咯一笑。

    馮憐容松口氣︰女兒家都是愛打扮的,不錯不錯。

    趙徽妍玩了會兒,右手就伸向了算盤,這算盤有點兒大,一拿便是辟里啪啦的珠子聲,她很是高興,笑得更歡了,左手把銅鏡一扔,索性兩只手都抓住了算盤。

    馮憐容又是無言,不過之前抓了,應該還是算的罷?

    皇太後倒笑起來︰“算盤好啊,哀家小時候也是抓算盤的,別說,那會兒西席教到算術,還真學得快呢。”

    趙佑棠道︰“那小兔兒是像了母後了。”

    母子兩個都是一笑。

    馮憐容上去把趙徽妍抱起來,皇太後道︰“再叫我看看。”

    她便把趙徽妍又給皇太後。

    皇太後看著她的眼楮又大又圓,越發喜歡,索性留下來多陪她一會兒,馮憐容沒有不高興的,畢竟女兒有皇祖母青睞,那是好事,當下就先領著兩個兒子回了。

    趙承衍道︰“妹妹抓了算盤,將來會不會做賬房先生啊?”

    馮憐容撲哧一聲︰“什麼賬房先生,你妹妹再如何,都是公主,豈會去算賬呢?”她點點他腦袋,“你那會兒還抓了花吃呢,難道大了種花不成?也就是圖個好玩。”

    趙承衍道︰“原來如此,那弟弟呢?”

    “都沒有抓,困得睡了。”她看看趙承謨。

    趙承謨有些驚訝,原來自己沒抓呀。

    趙承衍已經哈哈笑起來。

    馮憐容看著大兒子的爽朗,心里突然有些酸澀,過完年這就到明年了啊,他得搬出來,可自己一直都還沒有與他講呢,現在也拖不得了,她握住趙承衍的手搖了搖道︰“小羊,你常去你四叔那兒,四叔一個人住一個宮殿呢,是不是很好,多寬敞呀。”

    趙承衍其實不太明白,但也點點頭。

    “以後小羊也一樣,好不好?”

    趙承衍奇道︰“那母妃跟弟弟妹妹住哪兒?”

    “自然還是住在延祺宮啊,只小羊自己搬出來。”

    趙承衍一聽急了︰“不好,孩兒不搬出來,雖然地方大,可是冷清呢,孩兒就想與母妃,弟弟妹妹住一起。”

    馮憐容嘆口氣︰“可你長大了,就得這般了,你看你三叔,四叔,老早就住在景琦殿,沒有與皇祖母住一起罷?現在你三叔還搬出宮了,因為長大了就要娶妻呀,怎麼好跟母妃再住一起。”

    “娶妻?”趙承衍皺著小眉毛,“三叔四叔都好大了,比孩兒高很多,孩子還小呢。”他拉馮憐容的袖子,“孩兒不想搬出去啊,母妃!就不想搬。”

    他緊緊抓著馮憐容的袖子,滿聲哀求。

    馮憐容又說不下去了。

    不過她這兒心軟,趙佑棠可不同,聽說趙承衍不肯搬,過來延祺宮劈頭就罵了一通,把趙承衍嚇得小臉兒慘白,一個字都不敢說,等到年後,乖乖就搬到元和殿去了,與此同時,趙承煜也搬到了東宮。

    雖說這事情順利,可馮憐容平日里跟趙承衍天天在一處的,哪兒能不想念,隔不到幾天就要去元和殿一回,趙承衍也是,隔三差五的回延祺宮吃飯,趙佑棠聽說了,回想起馮憐容苦兮兮的樣子,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反正孩子長得很快,擋也擋不住的,等到久了,她總會慢慢習慣。

    還是給她一些時間罷。

    開春後,趙徽妍也越發活潑了,馮憐容常帶她出來玩,小姑娘邁著小腿兒,跌跌撞撞得很歡快,她特別喜歡去葡萄架下面,圍著竹架子走,但這樣學習走路還挺好的,有個東西扶呢。

    馮憐容常常就坐在旁邊,金蘭白蘭兩個宮人一左一右護著,這兩宮人是新升上來代替金貴銀桂的,也算是機靈。

    這日,馮憐容照舊在葡萄架這兒,眼見天色有些暗了,剛準備帶趙徽妍回去,就見小李幾個黃門一臉惶恐的過來,馮憐容奇怪,這種臉色她好久不在他們臉上見過了。

    她心里不免起了擔憂,眉頭微皺。

    小李輕聲道︰“娘娘,不知怎麼回事,宮里突然起了謠言,說大皇子才該是儲君,還說是老天爺的意思呢。”

    馮憐容腦袋里轟隆一聲,驚道︰“你說什麼?”

    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她忙先進去,叫小李跟著,到得殿內,讓方氏抱著趙徽妍走了,這才請鐘嬤嬤來。

    鐘嬤嬤也很吃驚。

    宮里詭譎多變,向來皇子多,是非就多,可現在幾個皇子還小,原本還不用擔心的,怎麼突然就出來這種謠言?須知,被外頭聽見,對馮憐容的損害會有多大!

    “到底怎麼回事?”鐘嬤嬤質問,“怎麼也不會無緣無故就出這個說法罷?”

    小李道︰“奴婢也是今兒出去才聽見的,還是有個黃門知道,偷偷告訴奴婢,好讓娘娘有個準備,可到底是從哪兒傳來的,也還不知道呢,奴婢已經叫人去問了。”

    馮憐容心里七上八下。

    過得會兒,一個小黃門上來道︰“原來今兒下午大皇子出去玩兒,在路上撿到一塊龍形樹根呢,怕是前日里下雨被沖出來的,大皇子就拿了玩兒,被人瞧見了。”

    鐘嬤嬤大驚︰“龍形的?”

    這太子雖然是儲君,可真龍天子那是皇上,她怎麼想怎麼覺得擔心,當下趕緊叫小李把黃益三給請來。

    黃益三很快就來了。

    馮憐容問︰“小羊當真撿到那樹根了?”

    黃益三低頭回道︰“是,也怪奴婢眼楮不尖,大皇子先發現了,就去撿了,奴婢攔也攔不住,回頭才發現是……”黃益三跪下來,“是奴婢疏忽,本以為沒什麼事兒,誰想到就傳開了!”

    鐘嬤嬤罵道︰“糊涂,這等東西能撿?”

    可又一想,趙承衍始終是個孩子,好奇之下,還真攔不住呢!

    只是這事情從始至終都透著一股子詭異。

    馮憐容慎重的,又慢慢的道︰“看來我得去乾清宮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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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13:17:59 |只看該作者
第117章 陰謀

    鐘嬤嬤原本不太出門,但事態嚴重,她連忙跟著出了去。

    路上,馮憐容輕聲問鐘嬤嬤︰“嬤嬤覺得撿到那樹根,有沒有可能是意外?”

    鐘嬤嬤道︰“奴婢覺得不可能,尋常的樹根哪兒都有,可龍形的,奴婢這麼大年紀從沒見過,再說,這等事……”她頓一頓,聲音越發輕了,“那些個史書上興許或有,但多數是杜撰的,都是為個正當的理由呢。”

    既是正當,當然是因為那些皇帝登上帝位,不是合乎常理的了,如此,為名正言順,總是會捏造些事情出來,證明自己是順應老天爺的意思當皇帝,如今這樁事有異曲同工之妙。

    只是,自家主子是絕對不可能如此做的。

    馮憐容聽了,眉頭更加緊縮。

    她入宮多年,這是頭一回感覺到焦灼,以及說不出的憤怒。

    自問她這些年靜守本分,從來沒有想過要讓自己的兒子爭奪太子之位,這個念頭,連一絲都不曾有,誰料到竟也有這一日的到來!究竟這是怎麼回事?

    是誰陷害她,還是其中藏著什麼陰謀?

    馮憐容腳步不由得加快了。

    到得坤寧宮,幾個黃門見到她來,唐季亮忙進去稟告,隨後就請她入得書房。

    趙佑棠這會兒正拿著那樹根看呢。

    要說這樹根,長得還真奇怪,乍一看確實是龍形的,真龍在天,這樹根的模樣也是龍盤旋在雲中的樣子,不過,饒是惟妙惟肖,他還是看出這樹根是被人精心做過手腳的。

    比如多余的地方全折掉了,上頭隱隱還有些金粉,怕是在光下面亮閃閃的,才易叫人發現。

    正看著,馮憐容來了,他抬起頭,就看見她一臉的委屈。

    他微微一笑︰“過來。”

    馮憐容走過去道︰“皇上,那樹根的事情……”

    趙佑棠拿起樹根遞給她看。

    馮憐容驚訝道︰“原來皇上都知道了!”

    “這等大事,朕如何不知?你看看,可有什麼想法。”

    馮憐容拿起樹根左看右看的,恨不得把眼楮貼在上頭,她不信真有那麼像龍的樹根,簡直就跟雕刻出來的一般啊!她不信,這樹根一定是哪兒不對頭的,看著看著,她就叫起來︰“這兒有段被折掉了,皇上看。”

    趙佑棠唔了一聲︰“不止如此,還有些金粉掉在里頭。”

    她們女人家梳妝打扮,有時候貼個花鈿,難免會用到一些,馮憐容聽他提示,果然也發現了,一時她又滿腹疑惑︰“也是錯漏百出的,叫人一看便知是故意弄出來,奇怪,這如何得用?”

    看她歪著頭,又是氣憤又是不解的樣子,趙佑棠道︰“你這會兒又傻了,若是真的,如何能對付人?”

    馮憐容一怔。

    但她很快就明白了。

    便是要這樣,這東西一出,就能叫人浮想聯翩,覺得趙承衍才該是儲君,可是這東西又站不住腳,一查之下,就知是有人故意設下的,不過想讓趙承衍有個機會。

    那趙承衍日後當太子,除了她,還會有誰有這等大的期盼?

    這是把能殺她的刀啊!

    馮憐容臉微微發白,如此毒計到底出自何人之手?

    要說這宮里,恨她的,也只有方嫣,不是她,又會是誰呢?

    可是,方嫣當真要做到這種地步?

    她看向趙佑棠,咬著嘴唇道︰“皇上,皇上到底信不信妾身?”

    “不信,還同你說這些?”趙佑棠道,“早就把這玩意兒一下扔你臉上了!”

    馮憐容抽了下嘴角,真真是凶殘。

    趙佑棠這會兒臉色也很不好看,自打他得知這個消息,就沒有生過懷疑馮憐容的心,她是怎樣一個人,他再了解不過了,便是有那麼一丁點兒的野心,也只是要出去玩玩這種程度。

    至于什麼爭太子,她壓根兒不會想,可現在竟然有人敢這樣構陷她。

    被他查出來,定叫此人碎屍萬段!

    “你回去罷。”他擺擺手,“這事兒你別管,只叫延祺宮的人別四處蹦就完了,朕自會查個水落石出。”

    馮憐容哦一聲︰“那小羊?”

    “他自然照舊聽課,那麼小懂什麼?”

    馮憐容嘟囔︰“怕他還撿到什麼東西。”

    趙佑棠嗤的聲道︰“給黃益三說,再讓承衍亂撿東西,朕砍了他的手!”

    馮憐容心想幸好黃益三不在,不然肯定嚇得渾身哆嗦。

    她也怕打攪他,這便告辭走了。

    鐘嬤嬤一直在外頭等,眼見她出來,忙問︰“如何,皇上可信娘娘?”

    “嗯,皇上也說是有人害我呢。”

    鐘嬤嬤松了口氣,在這宮里,再多危險,也抵不過皇上一句話,只要有皇上的信任,馮憐容就不會有什麼,故而,任何東西都可以失去,唯有不能失去皇上的寵愛。

    所幸,自家主子仍是擁有這樣東西的。

    鐘嬤嬤又能笑了,安慰道︰“既然皇上信娘娘,娘娘就沒什麼好怕的,該做什麼還是做什麼。”

    馮憐容點點頭,她也覺得是得這樣,不能因為被人害了,就吃不下睡不著的,那可不是趁了別人的意?

    可這別人到底是誰,她仍是摸不著頭腦。

    她總覺得方嫣不會那麼奸詐惡毒。

    畢竟這些年,她在宮里一直安安穩穩的,方嫣也就只擺擺架子,最嚴重的一次,不過是讓她跪下,可那次還被趙佑棠看見了,方嫣若真有那樣的心機,如何會等到現在才來對付她?

    再說,方嫣的兒子已經是太子了啊,景國又是這樣的規矩,輕易誰可撼動趙承煜的太子之位?她也沒有做過出格的事情,便是這協理六宮,原也是方嫣命她的,要說也是沒理由,她要這麼陷害自己!

    馮憐容百思不得其解。

    卻說方嫣得知這事兒,病也不裝了,畢竟威脅到她親生兒子的地位,她如何還坐得住?

    她詢問知春︰“皇上如何處置的,你去給我打聽下!”

    知春其實早問過了,就是剛才不敢說,輕聲道︰“皇上派了錦衣衛查了,不過貴妃娘娘那兒,沒什麼動靜,不見有人去查詢。皇上還命人嚴守此消息,不準往外泄露,若傳到宮外,哪個說的,就割哪個的舌頭。”

    方嫣匡當一下就摔了手邊的茶盞,不解氣,又摔了茶壺。

    怪道世人說起迷惑人心都稱是狐狸精,如今這馮憐容不就是個?

    皇上已經被她迷了心了!

    這宮里,還能有別人希望趙承衍當太子的?除了她,還能是誰?結果竟然把她排除在外,好一個馮憐容,她叫她管理六宮,她就沿著梯子往上爬,不滿足這個,還要讓自己的兒子做太子呢!

    做夢,想搶她兒子的地位,得她死了才行。

    方嫣出去,大聲命令周邊禁軍︰“你們把馮貴妃抓來此處!”

    作為皇後,她自然有自己的一支護衛。

    禁軍們一聽,面色都有些變化,馮憐容現在雖然仍是貴妃,可一來管著六宮,二來,得皇上專寵,怎麼看都不比方嫣這不受寵的皇後來得差,他們要真抓了,會不會被皇上抽板子。

    這是一個問題。

    見他們猶猶豫豫的,方嫣火氣更盛,正要怒斥,就聽外頭陳素華的聲音,說是有急事稟告。

    這段時間,陳素華常來,方嫣閑暇時還有個人說話,且陳素華極會看眼色,方嫣說什麼,她都能應付好,也理解方嫣,故而越發成為這里的常客了。

    方嫣這便暫時停下,叫陳素華進來。

    二人進去里間。

    陳素華來之前便知道依方嫣的脾氣定是要大鬧一場的,所以來阻止她,她柔聲道︰“妾身知道娘娘惱怒,可這節骨眼上,斷不能拿了貴妃娘娘呢,那是會壞事的。”

    方嫣冷笑一聲︰“為何不能,本宮還是皇後!”

    陳素華大著膽子道︰“娘娘難道不記得此前之事?娘娘如今沒有證據就為難貴妃娘娘,叫皇上知道了,怎麼想?只會以為娘娘是借題發揮,故意整治貴妃娘娘的。”

    方嫣咬牙,她一早就明白趙佑棠的偏心,不然當初也不至于叫馮憐容下跪,就引得他說出廢後之言。

    她手掌猛地往桌上一拍︰“豈有此理,本宮還真拿她沒辦法了?”

    “豈會沒法子,只是萬事要講證據。”陳素華身子前傾,“妾身也覺得此事定是貴妃娘娘做的,畢竟大皇子是長子呢,免不得有些想法,又仗著皇上的寵愛,這人的骨頭就越發輕了。可娘娘卻未必現在要與她計較,娘娘,且不能打無勝算的仗啊!”

    方嫣聽得心里一動。

    陳素華還是說得在理的,如今她這處境,是該謹慎些,她吐出一口長氣,好似把怒火發出來些,才問道︰“依你之見,該如何?”

    “自然是找證據了。”陳素華笑了笑,“其實那會兒妾身也在,還有旁的幾位貴人在園子里一起賞花,那日可有很多人路過呢,好像延祺宮的白蘭便是,或者又幾個黃門,妾身也記不太清了。”

    方嫣已然明白她的意思,打蛇打七寸,既然要證據,她就拿證據出來!

    等到陳素華走了,她便下了吩咐。

    第二日,黃益三幾個服侍趙承衍去春暉閣念書,這一路上,黃益三就沒敢松懈,昨日那事兒嚇得他不輕,幸好皇上沒有下令打他板子,不然真是要完蛋了。

    所以他不能讓這事兒再犯,其他黃門也是如此。

    見前面幾個人走得沉穩,趙承煜想到昨兒聽到的,問花時︰“聽說皇兄撿到什麼東西了?”

    花時不敢細說,搪塞道︰“好像是罷。”

    “好像?我明明就聽清楚的,姜十朋說撿到那東西,便是表明皇兄才是太子呢。”他一邊就轉過頭盯著姜十朋。

    姜十朋也是他的隨身黃門,嚇得後背直出冷汗,忙道︰“那是別人胡說的,奴婢也是聽了他們胡說,一時腦袋犯糊涂,才與旁人提起,殿下才是太子,那大皇子再撿到什麼,也不會是太子啊!”

    花時斜睨姜十朋一眼,暗道活該。

    這話怎麼也不該在東宮說啊,可他還是幫道︰“是啊,殿下,那些人胡說,已經被抓起來了,殿下莫在意。”

    趙承煜皺了皺眉。

    他雖然還小,可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他是太子,是與趙承衍,趙承謨不一樣的,故而只有他能住在東宮,可是怎麼會有這種說法呢,難道自己有一天也會變成不是太子?

    他想不明白其中的關系。

    他昂著小腦袋,一連肅然的往前走了。

    到得午時,延祺宮的白蘭還沒有回來,因現是四月,百花盛開的時候,延祺宮里的花插,花瓶,沒有一日不換新鮮的花兒的,白蘭照舊帶著兩個小宮人去采摘,結果卻不見蹤影。

    鐘嬤嬤都奇怪了,問金蘭︰“到底她去干什麼了,可是還做別的?”

    金蘭搖頭︰“哪有別的呢,光是采個花兒。”

    鐘嬤嬤眉心一皺,就要叫黃門去園子里看看,這當兒,有人在門口探頭探腦,小李過去一看,見是孫秀那兒的宮人秋華,便問什麼事兒,秋華道︰“是咱們娘娘派奴婢來的,叫跟貴妃娘娘帶話,你們宮人被皇後娘娘派的禁軍抓走了。”

    小李臉色一變,道謝之後趕緊就往里頭走。

    鐘嬤嬤正在門口呢,小李跑上去道︰“剛才秋華來說,好似孫婕妤看見皇後娘娘把白蘭她們三個抓走了。”

    這話說出來,馮憐容也聽見了。

    屋里眾人的面色都不太好了。

    馮憐容定一定神問︰“總不會無緣無故抓她們的,是不是……”她頓一頓,喊金蘭過來,“昨兒白蘭做什麼了?”

    金蘭道︰“還是與往常一樣啊,昨兒去園子里采花的。”

    園子!

    馮憐容心頭一跳,趙承衍可不是就在園子里撿到那樹根的。

    如此說來……

    她走到椅子邊,手握住把柄,慢慢坐了下去。

    如此說來,方嫣是要撬開白蘭的嘴了?

    可她如何去救?

    方嫣始終都是皇後,而白蘭不過是個奴婢,又正好在園子里出現過,她該如何做呢?

    她心如亂麻,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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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對峙

    鐘嬤嬤自告奮勇道︰“娘娘先莫急,奴婢去看看。”

    她領著金蘭出去了。

    鐘嬤嬤是想確認一下,故而先是到了孫秀那兒,孫秀聽說鐘嬤嬤來,趕緊就請了進去,關切的問道︰“你們娘娘如何?可叫她沉住氣了,白蘭畢竟是個奴婢,可莫要沖動。”

    鐘嬤嬤嘆口氣︰“是這個理兒,不過娘娘心善,這會兒正擔心白蘭呢。”她頓一頓,“娘娘您是親眼看見白蘭被抓的?”

    孫秀道︰“可不是,我今兒見天好,就想去園子里轉轉,正巧遇到白蘭那幾個,已經采了一籃子的花了,還與我請安,後來我往里走了,就聽到驚叫聲,使人去看,就看到她們被禁軍抓了,那花是散了一地。一開始也不知何事,我覺得蹊蹺,叫人跟著,便發現是拉去了坤寧宮。”

    鐘嬤嬤心道,那是千真萬確的了!

    “多謝娘娘告知,老奴也得走了。”她跟孫秀道謝之後就告辭走了。

    孫秀看著她背影,臉上露出擔憂之色。

    小鐘嬤嬤卻是幸災樂禍。

    她與鐘嬤嬤一批的老宮人,當年也一起服侍太子的貴人,結果到最後,一個天一個地,馮貴人一躍成為馮貴妃,僅次于皇後,而孫秀呢,不過是個婕妤,還是個從來沒被臨幸過的婕妤!

    要說心里不平,那是太不平了!

    故而小鐘嬤嬤看到延祺宮出事兒,心里頭暗自高興。

    孫秀瞥她一眼,微微嘆氣道︰“嬤嬤這樣可不好,便是貴妃娘娘由此得了禍事,咱們又有何好處?”

    小鐘嬤嬤收斂神色。

    孫秀又道︰“貴妃娘娘比起皇後娘娘,可是仁和多了,與我也算有些交情,若是貴妃娘娘倒了,皇後娘娘再掌內宮,我仍是個婕妤,這等年紀,皇上難道還能看上不成?”

    她既無美貌,也無多少才氣,退一步說,就是有,那些貴人里也有比她強的,可照樣沒被寵幸。

    故而這些年,孫秀早就放棄了這個念頭了,于她來說,在宮里安安穩穩,不愁吃不愁穿,偶爾還能幫襯下家里,也算是滿足了,她便也沒有別的心思,一心做個婕妤。

    而在皇後與馮憐容之間,她顯然是偏向後者的。

    小鐘嬤嬤除了嘆氣還能如何。

    這都是命呢!

    卻說鐘嬤嬤與金蘭出去一趟回來,正要去稟告馮憐容,將將到延祺宮門口,才與小李說了幾句話,就被突然而至的禁軍抓走了,小李嚇得目瞪口呆,急慌慌的奔過來,叫道︰“娘娘,不好了,鐘嬤嬤跟金蘭,被,被抓了。”

    馮憐容一下子站起來。

    “怎麼可能?”她問道,“你怎麼知道被抓的?”

    小李道︰“剛才就在門口啊,也不知怎麼回事,禁軍過來把她們帶走了,好似白蘭說了什麼,要抓鐘嬤嬤去問。”他問,“娘娘,可也要派禁軍去?都在外頭候命呢。”

    馮憐容瞪大了眼楮。

    方嫣竟然到延祺宮來抓人了嗎?

    白蘭到底說了什麼?那樹根與她全無關系,白蘭能說什麼?可她一個小姑娘,膽子又不大,笑起來羞羞怯怯的人,自然嚇不得的!可人都抓了,她真派禁軍去,難道還得跟方嫣的禁軍打起來,那是要出大亂子的,肯定不行。

    寶蘭聽說鐘嬤嬤被抓,心里也害怕,問道︰“娘娘要不要去問問皇上?”

    小李道︰“剛才鐘嬤嬤順道去看過,嚴公公說皇上正見大臣呢,鐘嬤嬤也不敢說什麼。”

    馮憐容心想,就是不見大臣,也定是忙著批閱奏疏,她如何好去打攪?趙佑棠向來又把那些宮人黃門的命當成草芥的,再說,就算他得知,可為個宮人出頭,也不太可能。

    她一咬牙,說道︰“寶蘭珠蘭,你們給我換衣服。”

    她原本穿了尋常的衣服,並不合適出門,可要去坤寧宮,又是為這事兒,她覺得馬虎不得。

    方嫣正當要拷問鐘嬤嬤,就聽說馮憐容來了。

    她一拂袖道︰“本宮沒空理會。”

    她又想讓馮憐容吃閉門羹。

    但這回馮憐容不走了,與那黃門道︰“娘娘要查樹根之事,我知道一二,故而才來求見,現在娘娘不見,莫非是不查此事?那又如何抓了我延祺宮的人,可是有什麼誤會?”

    黃門一聽,原話告知方嫣。

    方嫣冷笑起來︰“既然她送上門,倒也罷了,叫她進來。”

    馮憐容抬起頭走進去。

    方嫣遠遠就見她儀態從容,待到進入內殿,只見她竟穿了一身海青色的常服,金織銀繡暗紋,走動間閃爍不已,她難得穿這樣莊重的服飾,竟也不覺得突兀。

    方嫣眼眸微微一眯,冷冷道︰“白蘭已經招了,可見與你脫不了干系。”

    馮憐容一早料到如此,故而面色並無驚訝,她之前那刻做下決定,要與方嫣見面,便知道自己決不能以哀求的態度,請方嫣放人,那是做賊心虛,所以她現在以貴妃的姿態,就算不能與方嫣平起平坐,起碼還能做個辯解。

    她略略抬起下頜道︰“娘娘說白蘭已經招了,那可否容許妾身見她一面?”

    方嫣道︰“供詞在此,你自去看了!”

    知春立時把供詞遞過來。

    馮憐容拿起一看,只見上頭寫了白蘭承認在園子里放下樹根一事,且是受人指使,這指使之人沒有寫在上頭,但鮮紅的手指印是無比清晰的印在上面的。

    沒想到那麼短時間,白蘭就屈服了,可見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馮憐容詢問道︰“那為何娘娘又抓鐘嬤嬤?”

    “白蘭供出她了,說一切都問鐘嬤嬤。”方嫣盯著她道,“你可還有話好說?”

    馮憐容道︰“白蘭那日是為妾身去采花的,妾身倒不知她能供出這些話,如今妾身只望見她一面,畢竟就算是在衙門里,也須得人證物證齊全的。敢問娘娘,白蘭現在何處?”

    她不急不緩,面無怯色。

    寶蘭珠蘭在後面,暗暗稱贊,須知以往,馮憐容從沒有這樣膽大。

    方嫣臉色一變︰“白蘭在何處,與你何干?本宮的話還能有假不成?”

    馮憐容深吸一口氣道︰“娘娘的話,妾身是不贊同,也無法承認白蘭這供詞!”

    方嫣眼楮一眯︰“按了手印的,千真萬確!如今雖是你管事,可本宮還是皇後,那白蘭既是你宮中之人,又稱有罪,如今只審了鐘嬤嬤,一切自會水落石出!”

    馮憐容看她一意孤行,非得把罪名扣在她頭上,也是大為動氣,冷笑道︰“娘娘既然不肯讓妾身見白蘭好證實真假,又抓了鐘嬤嬤,恐怕審下去,必得就輪到妾身了罷?只鐘嬤嬤年紀大了,承受不住,妾身在此,娘娘不妨直接問妾身!”

    方嫣大怒︰“你當本宮不敢?”

    “娘娘是一宮之主,如何不敢?”馮憐容道,“妾身此來,便是為讓娘娘解個疑惑,娘娘,請問。”

    方嫣手緊緊握住把柄,她原本是想拿了鐘嬤嬤,問出個來龍去脈,誰想到馮憐容吃了豹子膽了,竟然敢親自上門,處處針對,她差點就要真的審問馮憐容了。

    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陳素華說得沒錯,她現在沒有證據,與馮憐容對上,佔不到先機,畢竟馮憐容是貴妃,她還能抓了她拷問不成?到時候趙佑棠知道,定是不會饒過她的。

    但那些個奴婢不一樣!

    方嫣微微笑了笑道︰“鐘嬤嬤年紀是大了,可本宮又不會對她如何,只她老老實實說了,為何要指派白蘭去放置樹根,本宮自然會從輕發落,馮貴妃,你還是回去罷。”

    可馮憐容哪里會回去,原本她就是為鐘嬤嬤來的。

    這些年,鐘嬤嬤都陪在她身邊,她已然是把她當成家人的,如今年事又高,本該安享晚年,如何要受這等無妄之災?

    假使她放任不管,方嫣下個重手,鐘嬤嬤不知得吃多少苦頭呢,又有誰為她做主?

    馮憐容斷然說道︰“鐘嬤嬤沒有犯錯,便是娘娘,也不能只憑白蘭一言,就胡亂定她的罪!更何況,白蘭說得是真是假,還未證實呢,還請娘娘放了鐘嬤嬤!”

    方嫣冷笑道︰“本宮便是不放又如何?坤寧宮里,你敢放肆?”

    馮憐容迎著她目光道︰“放肆,妾身不敢,只鐘嬤嬤是妾身的人,娘娘要審她,須得給個切實的理由。如今這理由,妾身不服。”

    二人互相看著,無形中好似空氣都凝重起來,一時劍拔弩張。

    此時就聽聞外頭宮人提醒方嫣的聲音︰“娘娘,太後娘娘來了。”

    方嫣神色一下子收斂。

    馮憐容也略略低頭。

    因這樹根的事兒著實不小,皇太後自是知道的,故而她便是不插手,也不是說袖手不管,還是派人盯著,只方嫣才抓人,她還在猶豫間,就聽聞馮憐容登門坤寧宮,皇太後終于坐不住了。

    那二人在宮里雖說彼此間並不和睦,但到底也沒有鬧出大的波折來,現今對上,定然要出差錯。

    皇太後覺得自個兒得阻止,所以一刻不停的就到坤寧宮。

    二人上前行禮。

    皇太後坐于上首道︰“如今這謠言,皇上派了錦衣衛在查,這等事,自是不會馬虎的,阿嫣你就不要操心了。”她說的輕描淡寫,“抓的人該放的都放了罷。”

    方嫣臉色一變,沒想到皇太後竟然是來幫馮憐容的。

    她咬牙道︰“妾身正查到一些線索呢。”

    皇太後眉頭皺了皺,為方嫣冥頑不靈頭疼。

    她顯然是來替她解了困局,省得到時候下不了台,因為皇太後相信這事兒不是出自馮憐容之手,畢竟這些年馮憐容表現的一絲野心也無,教出來的孩子也親厚,如何突然會有那麼大的變化。

    她覺著必是有人從中作梗。

    因為皇太後也明白方嫣的為人,她還沒有如此狠毒。

    這等計策要真是她弄出來的,只怕也不會走到這一步了。

    “哀家叫你放了便放了,那日園子里多少人呢,你莫非要一個個查過來?”皇太後道,“你現身體也還未痊愈,還是好好養著罷。”一邊就吩咐知春,“你去放人。”

    知春不敢不從。

    眼見她走了,方嫣又泄氣。

    她到底還不敢當面頂撞皇太後的,只覺得面上無光,對馮憐容又氣恨了一層,心想她必是在管事的時候討好了皇太後,如今皇太後竟然也站在她這一邊了!

    明明這次的事情,定是馮憐容做的,不然還會有誰呢?

    為何世人都被她給蒙蔽?

    皇太後這會兒又看了馮憐容一眼︰“馮貴妃,你也莫要忘了你的身份。”

    馮憐容躬身道︰“妾身知道,今日是妾身之錯,冒犯了皇後娘娘。”

    方嫣暗地里呸了一聲。

    馮憐容告退。

    鐘嬤嬤與白蘭幾個這會兒被帶出來,見到馮憐容就紅了眼楮︰“是奴婢們連累娘娘。”

    馮憐容一看白蘭,她臉色慘白,頭發凌亂,到現在還在微微顫抖,可見是受了很大的驚嚇,當下道︰“回去罷。”

    一出坤寧宮,鐘嬤嬤就輕聲道︰“拿針刺了白蘭呢,可憐的,都嚇傻了,什麼都承認。”

    馮憐容皺眉。

    “皇後娘娘真是不擇手段。”

    正說著,就見趙佑棠過來了。

    眾人行禮。

    趙佑棠一看馮憐容這身裝束,十分驚訝,她看起來成熟了幾分,雍容大方,當真像個貴妃娘娘了,他幾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卻發現她手心濕漉漉的,帶著涼意。

    他眸色一沉︰“她對你做什麼了,你怕成這樣?”

    馮憐容道︰“沒做什麼,倒是妾身對娘娘做了不該做的事。”她緩緩吐出一口氣,“妾身,去救鐘嬤嬤跟白蘭幾個了。”

    趙佑棠都不知道說她什麼好,為個宮人硬出頭,干什麼呢!

    “你說你……”

    見他要斥責,馮憐容滿心委屈還沒地兒出呢。

    “鐘嬤嬤年紀大了,妾身怕她出點兒事,還有白蘭,本是給妾身采個花的,突然就被抓去,妾身如何能服?”

    方嫣壓制了她這些年,她從來沒有反抗,可就是這樣,方嫣還是不放過她,懷疑她,一有事就拿她出氣,冤枉她。

    憑什麼呢?

    就因為趙佑棠寵愛她,她就得負擔這一切嗎?

    馮憐容這一刻,積壓了許久的不滿,突然就爆發了出來。

    “妾身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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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13:18:27 |只看該作者
第119章 浮出水面

    她的手掌一下子握緊,小臉飛紅,眼楮微微瞪起來,好像一只生氣的小公雞。

    趙佑棠看著倒有些想笑。

    她再怎麼露出凶狠的模樣,也絲毫嚇不住人啊。

    他一拍她腦袋︰“什麼服不服的,朕叫你服了嗎?你沒錯,便不用服。”

    “可是……”有時候不服都不行,今兒要不是鐘嬤嬤被抓了,便是方嫣說她幾句,又能奈何,馮憐容還在氣鼓鼓的。

    她難得會這樣,可見平日里確實受了不少委屈了,趙佑棠的手收緊,把她的拳頭包在掌心里,說起方嫣,真是越來越讓他失望,樹根的事情還未有個定論,她就自作主張的審案,想給馮憐容定罪。

    到現在,都看不清形勢。

    她這皇後,如此心懷,真是不當也罷!

    趙佑棠松開手,溫聲跟馮憐容道︰“你先回去。”

    要不是馮憐容突然去坤寧宮,他原本也沒打算出來,還不是怕她冒冒失失的,被人欺負,沒想到皇太後也去了,想必那幾個宮人被放出來,定是有皇太後的原因。

    他還是了解方嫣的,他這妻子個性固執高傲,馮憐容便是以貴妃的身份前去,未必就能要到人。

    馮憐容抬頭看著他︰“皇上,這事兒到底好不好查?”

    方嫣懷疑到她身上雖然叫她憤怒,可也不是沒有理由的,畢竟宮里除了太子,其他兩位皇子都是她親生的,趙佑棠又寵愛她,難免叫人浮想聯翩,若是傳到宮外,只怕更惹人非議呢。

    她希望能快一些得到答案。

    趙佑棠想起錦衣衛說的,笑了笑道︰“任何案子都有紕漏之處,自然能查到。”

    他很有底氣。

    馮憐容高興的走了。

    皇太後尚在坤寧宮,方嫣此刻垂頭喪氣,她不信馮憐容,可剛才皇太後竟勸她,說後宮安穩,皇上才能專心處理朝政大事,叫她與馮憐容好好相處的意思。

    方嫣差點一句話脫口而出。

    當年,她不也沒有與胡貴妃情同姐妹麼!

    不過,她自然不敢說出來的。

    只是覺得皇太後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皇帝有三千佳麗,哪怕上萬,也都比獨寵一人好,身為皇後,哪個能忍?看著這宮里慢慢的,全都是馮憐容的孩子嗎?

    方嫣悶聲道︰“如今怕是承煜都要做不成太子了。”

    “怎麼可能!”皇太後忙道,“你別多想,這樁事情定是有人故意搗亂,你自個兒不能亂了陣腳!哀家說這些,你須得聽著了,哀家也只能再說這些,阿嫣,你不能再這般下去了。”

    皇太後一直都很擔憂,只因上回趙佑棠提到廢後的反應,可方嫣偏偏是個怎麼也轉不過彎的人。

    她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皇太後從宮里出來,迎面就看到趙承煜。

    她微微笑道︰“怎麼不在春暉閣呢?”

    趙承煜叫了聲皇祖母道︰“正是午時呢,李大人叫咱們休息會兒,孩兒就來看看母後。”

    皇太後點點頭︰“好孩子。”心里卻是暗嘆一聲,這孩子瞧著越發伶俐懂事,可惜方嫣卻叫人不省心,也是委屈了這孩子,她略彎下腰,伸手握住趙承煜的小手,“莫要去了,她在歇息呢,你隨我去景仁宮罷,廚房今兒弄了些透糖茶食,你最是愛吃的。”

    趙承煜歪頭道︰“母後又不舒服了?”

    “只是累,一會兒就好了。”

    趙承煜便跟皇太後去景仁宮。

    延祺宮里,鐘嬤嬤叫白蘭褪了外裳,只見她手臂上一個個小紅點,不細看都看不出來,便暗地罵了幾句,也不用藥酒擦,說道︰“這幾日別動就好了。”

    寶蘭給白蘭拿了新衣服來換,一邊道︰“好似嬤嬤自己吃過一樣?”

    “別提了。”鐘嬤嬤搖頭,“先帝那些個妃子里還不是有狠毒的,我記得那會兒才入宮,就跟了一個金貴人,那才叫……嘖嘖,最毒婦人心,外頭裝得單純,私底下瞧見咱們不順眼,繡著花呢就把針往身上扎,背地里哪個不恨她。”

    馮憐容在旁邊聽得挑眉,湊過來道︰“往前不見嬤嬤講過。”

    “這等事情有什麼好提。”鐘嬤嬤嘆口氣,“不堪回首。”

    “那金貴人後來怎麼樣?”寶蘭想了想道,“沒聽過這號人啊。”

    鐘嬤嬤幸災樂禍︰“說起來,胡貴妃還是做了件好事兒,那金貴人想與她爭寵,結果怎麼著,偷雞不著蝕把米,胡貴妃在先帝跟前吹個枕頭風,那金貴人就被弄到乾西去了,後來也不知怎麼就死了。”

    可見再怎麼狠的人,也狠不過皇帝。

    馮憐容聽得也不知什麼想法,她入宮多年,富貴沒覺得多好,慘事聽得不少,唯一安慰的是,自己尚且還在受寵著。

    她只期望自己還能保持這個好命。

    別的,與這一比,有時候想想,當真算不得什麼。

    寶蘭跟白蘭也只覺得一陣子涼氣上來。

    等到白蘭走了,鐘嬤嬤輕聲與馮憐容道︰“這白蘭小是小,可有句話不是說三歲看老嘛,主子以後切莫再重用她,左右就讓她在外頭傳傳話,端個飯菜得了。”

    馮憐容知道她是在說忠心這個問題。

    白蘭雖然被針戳了,嚇傻了,一時反抗不得,可鐘嬤嬤的意思,真忠心的人哪怕遇到任何情況,都不該背主,承認這等罪行。

    她點點頭,算是同意了。

    方氏抱著趙徽妍過來,小姑娘看到馮憐容就伸手。

    馮憐容一點她鼻子︰“小壞蛋,你爹爹來了,你就只管看他呢,如今我一個,你又來討好。”

    趙徽妍只笑,一張臉粉嫩可愛,怎麼看怎麼叫人喜歡。

    她問道︰“可吃過奶了?”

    “吃了,奴婢還喂了點兒果子。”

    馮憐容就抱著趙徽妍去外頭散步。

    錦衣衛查了一日,今日突然就查到眾位貴人頭上,陳素華心里一驚,問金梅︰“真去各處殿翻找過了?”

    金梅道︰“是啊。”

    正說著,就聽外頭一陣喧雜,陳素華往窗外一看,果然見錦衣衛沖了進來,原本這等妃嬪所住的地方,根本也不給他們進的,難道是有了什麼端倪?

    她眉頭微皺,沒想到這等事情出來,皇上都不懷疑馮憐容。

    這實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主子,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叫他們搜便是。”陳素華很鎮定。

    錦衣衛就把殿里所有地方都搜了一遍,甚至包括她們的衣物,陳素華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為這個事情,皇上還真不把她們當妃嬪了,如此待遇,與宮人何異?

    她咬了咬嘴唇,立得筆直,待到錦衣衛走了,才把手邊的茶盞猛地砸了下去。

    “真真是個蠢貨!”她罵方嫣,她給她制造了那麼好的機會,竟然都沒有對付成馮憐容,如今還把她置于危險之中,真是氣人,要說這方嫣,也是世家門第出來的,怎麼就那麼沒腦子!

    她不會用一下自己的家族嗎?

    想當年,胡貴妃再如何受寵,還不是被那些大臣給制止了?

    今日,馮憐容也該一樣!

    陳素華在構陷馮憐容的過程中,不知不覺越是恨她了,若沒有馮憐容,她們這些貴人不會是這個處境,她們被選入宮,只是來當個陪襯的,不會被臨幸,也不會有自己的孩子。

    可她憑什麼有這種優待?

    陳素華閉眼,垂眸看到牆角邊放著的風箏,嘴角露出一絲笑。

    已是到這個地步了,不凡再做大一些。

    趙佑棠坐在乾清宮,聽夏伯玉稟告。

    這樹根要說有個出紕漏的地方,只有那些金粉,可他叫人查過,這金粉很普通,便是宮里尋常有的,但一般宮人用不到,除了皇後,貴妃,便只有婕妤,和貴人了。

    可要有心人偷得一些,卻不容易叫人察覺,是以光從金粉上,並不能找到任何線索。

    而當日,除了延祺宮的宮人黃門,大皇子等人走過外,便只有張貴人,華貴人,陳貴人,李貴人,還有她們的宮人曾去過,但那四個貴人總是妃嬪,倒不好抄起棍棒就打的。

    這時候,事情像是陷入了雲霧,因證據不足,便難以繼續查下去,只是,案子不清楚,那做案子的人卻始終都在宮里。

    宮里與馮憐容有仇的,名義上確實該是方嫣,可事實上,後宮之中,一人得寵,旁人或多或少都會產生嫉妒之心,所以,馮憐容的敵人應該是很多。

    然而,能想到利用這一計策之人,定是極為沉著狠毒的。

    這人到底是誰?

    趙佑棠問︰“他們去搜的時候,那四人什麼表現?”

    夏伯玉道︰“除了陳貴人之外,都受到驚嚇。”

    “哦?”趙佑棠挑眉,“陳貴人並不怕?”

    “是,至少表面上如此。”

    可趙佑棠怎麼想,也想不起來陳素華這個人。

    他把嚴正叫來問︰“你可記得什麼陳貴人?”

    嚴正記性是很好的,當然,記性不好也當不好黃門,至少爬上高位是不可能的,所以趙佑棠記不住的瑣事,嚴正都記得,他想了一想道︰“幾年前中秋節晚宴見過,那會兒……”

    他突然就頓住了。

    趙佑棠道︰“說。”

    嚴正心想,這不是一個很好的回憶啊!

    “那日甦貴人差點撞到皇上,那陳貴人就在旁邊呢。”

    這確實是個不好的回憶。

    就為那事兒,他幾天都不歡快。

    如今回想起來,那日他原本就想責罰陳貴人的,只是沒有心情,後來便也忘了,畢竟在當時看來,這只是女人間的小心思,那陳素華故意推甦琴,他是完全瞧在眼里的。

    然而時隔多年,這人又再次跳了出來。

    趙佑棠道︰“你好好查一查陳貴人,最近她都做了什麼,還有,從現在起,就派人盯著她!”

    他下了這個命令的時候,方嫣還在氣惱,可偏偏卻無人傾訴,這宮里,皇帝冷落她,兒子還小,懂得什麼,就是婆婆,也只知道一味的怪她,可憐她這十年來白白操勞。

    最後又得什麼?

    她拿起筆給家里寫了一封信,寫上一行字,就哭起來,滿腹的委屈。

    方夫人第二日收到信,看了一眼,臉色就變了,等到方大人回來,她急忙把他拉到里間道︰“原來宮里出了大事了!老爺你看看,這是女兒寫來的信。”

    方大人快速看完,放下信,半天沒有說話。

    方夫人已經在抹眼淚了︰“沒想到那馮貴妃真是狐狸精,竟然做出這等事,可不是想讓自己的兒子做太子呢!什麼龍形樹根,想這樣就蒙了皇上的眼楮呢。”

    方大人擺擺手︰“你先莫著急胡說,興許只是一場誤會呢。”

    “怎麼會是誤會?”方夫人道,“這種事情,女兒還能胡說?可見皇上有多偏袒那馮貴妃了,居然都沒有治她的罪,老爺,這可是另外一個胡貴妃啊,太子早晚得叫她兒子做了。”

    方大人一時沉默。

    方夫人道︰“老爺是不是想想辦法?”

    方大人道︰“這又不是兒戲,女兒還是皇後呢,如何好換太子?想必嫣兒只是一時氣話,你不要再多說了,事情還未到這一步!”他握住方夫人的肩膀,“一步錯,步步皆錯,將來可不好挽回。”

    “可這要是真的?”

    方大人眸光一閃,露出些許煞意︰“是真的,也只能拼上一拼了!”

    方夫人垂淚。

    好好一個女兒送進去,母儀天下了,還不能叫她安穩,不知道得操多少心呢!

    都道皇家無情,真是寧願全生了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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