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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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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久嵐 -【重生寵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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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13:11:59 |只看該作者
第100章 告知

    這幾日趙佑棠也沒有早朝,只叫官員有事上奏疏,等到他痊愈了再行批閱,同時趙佑楨這會兒也要成親了。

    皇太後推給方嫣去辦,有點兒戴罪立功的意思。

    方嫣上次被皇太後警醒過一次,最近閉門思過,已冷靜下來,昨兒還去乾清宮探望過趙佑棠,不過二人實在是無話可說。

    在方嫣看來,她可以退一步,但要她為馮貴妃的事情道歉,這絕不可能,所以二人關系也沒有什麼進展。

    但趙佑楨的婚事,方嫣還是給好好操持了,該有的都沒有少,還把御廚派過去在靖王府整了二十桌席面。雖然客人不算多,卻都是重頭的,太皇太後娘家陳家,皇太後娘家江家都有人來,包括方家也是,還有女家金家的親朋好友,一些走得近的宗室,永嘉長公主府等等。

    所以這場婚事即便辦的不算特別隆重,可在京城,在文武百官中的影響還是不小的。

    畢竟這是自開國皇帝那幾個兒子之後,第一個又重新留在京城的藩王,不得不說,這是一個不小的變化,對將來的影響無疑也是巨大。

    可到底如何,誰也不敢妄下定論。

    這日過後,趙承衍聽完課回來,跟馮憐容道︰“路上遇到四皇叔,他說昨兒三皇叔成親了,他本想帶孩兒一起去的。”

    馮憐容笑道︰“原本你是該去,只你年紀還小,他們都是大人,坐一起,你酒都不能喝。”

    趙承衍點點頭。

    馮憐容問︰“四殿下可還說別的了?”

    趙承衍想了想︰“好像說什麼嫂子,看著不大高興。”他頓一頓,“說是不太好看,母妃,嫂子是三皇叔的娘子嗎?”

    馮憐容想到趙佑棠說的,有些想笑,看來趙佑楨喜歡的,趙佑梧肯定不喜歡,那麼他將來的妻子可能是要白的,苗條的了。

    二人正說著,乾清宮派人來請她過去。

    馮憐容忙問︰“皇上已經好了?”

    小黃門道︰“還沒有呢,仍在喝藥,皇上說請貴妃娘娘過去一起用膳。”

    既然是還沒好,馮憐容也不敢帶孩子們過去,她是大人了,不容易給過到,小孩子未必也行,便只叮囑鐘嬤嬤照顧好三個孩子。

    她立時就跟小黃門去了。

    趙佑棠此刻正靠在床頭,床邊案幾上放了一疊的奏疏,馮憐容進去一看,忍不住就道︰“皇上怎麼沒休息呢,還在看這個!”

    “閑著沒事做啊。”趙佑棠道,“這不叫你來了。”

    馮憐容坐到他床頭,把他手里奏疏拿過來︰“就是閑著也不能累到,這奏疏多傷神啊,那些臣子定是又給皇上出難題了。”

    趙佑棠哈哈笑起來︰“說的對,可不是在給朕出難題,不過才幾日,這邊旱災,那邊貪墨的,沒有一天不是平平安安。”

    “所以才要皇上保重身體呢,景國上下多少事,都得要皇上來操心。”她伸手摸摸趙佑樘的額頭,笑一笑道,“不過倒是不燙了。”

    “其實朕覺得已經好了,也就是那群太醫煩人,非得要朕多休息幾天。”趙佑樘突然把馮憐容拉過來道,“鞋子脫了上來,就指著你解悶呢。”

    馮憐容臉一下子紅了,羞怯道︰“這,這不太好罷。”

    趙佑樘看她想歪了,他這雖不是大病初愈,可常年不得病的,也不能說好了就來一場,他可不想再躺床上,只揶揄道︰“下棋有何不好,你倒是說來聽聽。”

    “下棋?”馮憐容的眼楮瞪圓了。

    “就是下棋。”趙佑樘手長,一探就把旁邊案幾上的棋盤,棋子拿來,擺在床中間,笑著看著她道,“你剛才想什麼了?”

    馮憐容紅著臉道︰“沒有,能想什麼。”趕緊脫鞋子上來。

    趙佑樘卻一把抓住她,另一只手環抱過來,結結實實把她給摟在懷里。

    他身上的味道盈滿了她的鼻子。

    也不知是不是才洗過澡,換過里衣,特別清新,馮憐容一嗅,有點兒像蘭花的幽香,還有些皂莢味。

    看她跟小狗似的,趙佑樘好笑︰“好聞嗎?”

    “好聞,真想咬一口。”馮憐容打趣。

    “咬還不容易?”他抬起她下頜,低頭就在她嘴上咬了一口,“嗯,挺好吃的,今兒沾了糖料了。”

    馮憐容噗嗤笑起來,把口脂當糖呢,她也湊上去舔舔他的嘴唇︰“這個也好吃,跟白豆腐似的嫩。”

    被她柔軟的舌尖這麼一踫,倒像是羽毛在他心口劃了一下,趙佑樘的眸色深了些,聲音微啞的道︰“那得嘗嘗里面的了。”

    他壓下去把她狠狠給吻了一通。

    過得許久才抬起頭來,果斷道︰“下棋!”

    馮憐容偷偷一笑,也趕緊坐到對面去,她自己還不是就想跟他黏一起呢,可那難保會控制不住。

    兩個人下了六盤,馮憐容堪堪只贏得一盤,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看她可憐讓的,反正馮憐容是發現他微微搖了好幾下頭。

    她頗有些愧疚,看了這些年的棋譜還是一塌糊涂,自己果然是辜負他了。

    不過趙佑樘也不在意,原本就是解悶的,他指指棋盤棋子︰“都收了罷。”

    馮憐容跪著收好,放到案幾上。

    趙佑樘靠在床頭,繼續看奏疏,馮憐容無事可做,挨在他旁邊,一會兒看看他的側臉,一會兒又把頭靠在他胸口蹭蹭,結果被她發現他今兒穿得還是她親手做得里衣呢,這衣擺繡的是四君子圖案。

    她心里一甜,暗想得空得再給他做幾套。

    趙佑樘卻突然摸摸她腦袋,問道︰“你真覺得你哥哥不錯?”

    “是啊。”馮憐容一點不帶猶豫,“妾身的哥哥,在哪個眼里都是不錯的,皇上難道沒發現哥哥很能干?”

    作為馮憐容的家人,趙佑樘確實頗多關注,在他看來,馮孟安年紀雖還輕,但短短幾年已經顯露出了非凡的才干,此時他問馮憐容也是因為馮孟安上了一道奏疏,指出何易的問題所在,且有毛遂自薦的意思。

    或者給何易再找個副手?

    他想了想,把奏疏放下,跟馮憐容道︰“過兩日朕要見一見你哥哥。”

    馮憐容自然關心了,忙問為何。

    “給朕辦事,到時候你可想見下?”

    馮憐容求之不得︰“當然,皇上準許嗎?”

    趙佑棠笑道︰“不準許便不問了,以後每年中秋,上元,都準你家人入宮一次,算是朕給你的獎賞。”

    馮憐容被這突然而至的喜訊給弄得暈乎乎的,一年能見兩回,那是完全超乎她的期待了,她撲上去摟住他脖子道︰“謝謝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趙佑棠哈哈笑起來,捏捏她臉蛋︰“真就那麼高興?”

    “高興!”馮憐容道,“不過是為什麼獎賞妾身?”

    她一頭霧水,暗想自己好像也沒有立什麼大功,就是生孩子,那也是好幾個月之前的事情了。

    趙佑棠道︰“何必非得理由,朕想獎賞便獎賞。”

    馮憐容心想,皇帝就是不一樣啊,什麼都隨他高興。

    她湊上去,狠狠親了他一口。

    三日之後,趙佑棠便又開始早朝了,這天召馮孟安來乾清宮。

    趙佑棠道︰“朕看過奏疏,覺得可行,不過你當真有這等勇氣?何易此人可不易相處,再者,清查土地一事障礙多多,吳大人都已主動辭官。”

    馮孟安道︰“臣心里有數,但行不行,光是說,總是看不出來的。”

    趙佑棠笑了笑︰“也是,明日你便啟程去寧縣罷。”

    寧縣良田萬頃,在此擁有田莊的多數都是皇親國戚,何易便是被攔在這兒,數月沒有進展。

    馮孟安領命。

    趙佑棠又準他去看看馮憐容。

    馮憐容見到哥哥,拉著他說了好些話,都是問家里的,馮孟安一一答了,又見她仍是老樣子,並沒有憔悴之色,他心里也安心。

    “皇上是要哥哥去辦什麼事?”馮憐容好奇這個。

    “戶部的事情,你放心,我去的話,手到擒來。”

    馮憐容噗嗤笑了,父親不在的時候,哥哥總是很狂傲的,他是個特別自信的人,但父親在,就會說他這樣不好,所以哥哥也一直都不太露出來。

    可馮憐容是了解他的,也相信他能做好。

    兄妹兩個說得會兒,馮憐容叫寶蘭拿些衣料出來給馮孟安帶回去,好讓母親,大嫂做幾身新衣服,馮孟安也沒有拒絕,拿了便告辭了。

    黃益三見他走,快步就上去,要親自送他。

    二人出得殿門,馮孟安側頭朝他看看︰“黃公公是有話要說?”

    黃益三笑了,誇贊道︰“馮大人果然是聰明人。”

    馮孟安嘴角一挑,隨即又嚴肅道︰“是我妹妹有事?”

    黃益三點點頭︰“前段時間皇後娘娘尋了個由頭叫娘娘跪在路上,幸好皇上前來,不然還不知道怎麼樣呢,奴婢是想娘娘定然沒有與馮大人說,這才提一提的。”

    馮孟安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沉吟片刻︰“謝謝黃公公告知。”

    黃益三笑道︰“奴婢也是為娘娘好。”

    馮孟安看他一眼,真誠道︰“以後還請黃公公繼續照顧好娘娘,我這妹妹天性單純,想不到別的,身邊有黃公公這樣的人,再好不過。”

    黃益三忙道不敢。

    馮孟安轉身走了。

    到得宮外,他才回頭看一看宮門,心里頭免不得有些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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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13:12:12 |只看該作者
第101章 意

    在馮孟安看來,自己這個妹妹能坐到貴妃的位置,完全是天上掉餡餅,倒不是說不配,只她這心性,手段,若不是皇帝十足十的寵愛,絕不足以支撐她到這一步。

    如今還惹得皇後仇視,黃益三是想告訴他,馮憐容的處境不是想象中那麼好。

    馮孟安嘆了口氣。

    好也才怪,除非皇後是聖人,可聽黃益三說的,這離聖人還遠的很,現在既然已經開了頭,以後必也不會罷休,他這妹妹啊,如何是好?

    他駐足片刻方才離去,回到家里,馮孟安叫妻子吳氏收拾行李,又去與唐容說,自己要去寧縣。

    唐容吃驚道︰“皇上命你去的?”

    馮孟安道︰“自然是了,還見了妹妹一面呢。”

    “可好?”

    馮孟安當然不會把那件事說出來,笑道︰“跟上回見到一個樣子,這些料子便是妹妹送的,聽說庫里滿當當的,總是有賞賜來,放也放不下。”

    他還告知一個好消息︰“聽妹妹說,皇上準許咱們每年中秋,上元都能入宮一回,娘不用怕見不到妹妹了。”

    唐容高興極了︰“這樣就好了,我也不用再胡思亂想,有什麼擔心的事情,總是能叮囑她幾句。”

    馮孟安點點頭。

    等到傍晚馮澄回來,聽說馮孟安明兒要去寧縣,立時就把他叫來,沉著臉道︰“你到底上了什麼奏疏?協查此事的哪個不是三四品的官員,你只是個主事,皇上竟突然用你?”

    馮孟安笑了笑︰“是兒子主動請命的。”

    “什麼!”馮澄一怔,“你想去跟何大人做事?”

    “兒子可不是想跟他。”馮孟安挑眉,語氣頗是不屑,“兒子只是為皇上辦事。”

    馮澄提醒︰“如今容容是貴妃,咱們做事萬不能草率。”

    他最怕自己被人說成是借了女兒的勢。

    不過馮孟安並不避諱這些,他正色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再說,他們不過是嫉妒罷了,恨不得家里也出個貴妃呢。”

    馮澄訓誡道︰“說是這麼說,你在外頭凡事謙遜些,清查土地不是好做的事情,尤其寧縣……”他頓一頓,“那江家可不是好對付的,到底有皇太後呢,便是何大人這樣的,還不是束手束腳。”

    馮孟安道︰“他得罪的人多,自是困難重重,誰都想著要壞他的事兒。”

    馮澄唔一聲︰“那倒是,上回為個糧食的問題,削掉多少官員,剩下的都戰戰兢兢的,唯恐被他盯上,你也要小心些,別去一趟,官帽都沒了。”

    “父親放心好了。”馮孟安微微一笑,“我去,便是叫他盯著的。”

    這話什麼意思?

    馮澄不明白,何易這人現在是出了名的挑剔,但凡他覺得不合適的官員,或者幫不了他的,總是會不分青白的報上去。

    問題是,皇上還多數很支持他。

    所以現在很多人敢怒不敢言。

    馮澄也看出來了,皇帝這次很有決心,故而這何易手中的權利也很大,他是真心擔心自己的兒子。

    然而,馮孟安並不怕,也不解釋,他上回那奏疏,可不是真只為當個協理官員,何易此人雖說有些才干,可他還瞧不上呢。

    他本就有自己的意圖。

    何易,他的作為也就到此了。

    他與馮澄說完又回自家住的東廂房。

    吳氏已叫人準備好帶去的行李,隨行的奴僕也點了,馮孟安蹲下來看看自己的兒子大元︰“爹爹要去寧縣了,也不知何時能回來,你在家不要給娘惹麻煩,知道嗎?”

    大元今年三歲,比同齡的孩子都長得高,哦了聲道︰“爹爹要早些回來啊。”

    馮孟安笑笑,摸摸他的頭。

    吳氏道︰“相公不用擔心家里的事情,妾身會照顧好父親母親的。”

    “我知道,也從不擔心。”馮孟安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身邊拉一拉,吳氏這才含羞帶怯的依在他懷里。

    “倒是你自己要小心身體,別叫岳父岳母看到了心疼,瞧著都有些瘦了。”他伸手輕撫她的臉頰。

    當年這妻子是皇上提到的,他看了也挺喜歡,但這些年相處下來才越發覺出她的好,賢妻良母四個字于她來說是最恰當的贊語。

    所以他即便要出門,也沒有放不下的,除了她一個。

    吳氏臉色微紅的點點頭。

    馮孟安第二日早上就去了寧縣。

    最近趙徽妍長得很快,已經可以發出奇奇怪怪的聲音了,人也能坐起來,還認識馮憐容,只要見到她,就會咿咿呀呀的,特別高興。

    馮憐容抱著她坐在屋里,此時正是酷夏,沒有比這更熱的天了,要不是那兩座大銅鼎里盛滿了冰,她這日子可不好過。

    但即便這樣,也還是覺得熱,一刻也離不了銅鼎。

    想起當初在家中,也是這樣的夏天,不過拿把蒲扇送些涼風就得了,她自個兒也覺得自己變得多了,現在可真是嬌貴。

    難怪說由奢入儉難呢。

    鐘嬤嬤吩咐銀桂︰“這冰一會兒得用完了,再叫他們上一些。”

    銀桂忙就去了。

    馮憐容還在考慮給趙徽妍起乳名的事情︰“想來想去沒個好聽的。”

    鐘嬤嬤道︰“不過是個乳名,還能想個把月?照老奴看,只是取個好養活的,無非就是些貓貓狗狗,要麼是蛐蛐小蟲兒。”

    “可都不好聽,她是個姑娘家,不比那兩個。”馮憐容又去想了,過得會兒,眼楮一亮道,“要不就叫蟲娘。”

    鐘嬤嬤都被她弄得煩了,敷衍道︰“這個好,又是蟲兒又是娘的,一聽便是姑娘家的乳名。”

    馮憐容暗自高興,越想越覺得滿意。

    倒不知趙徽妍是不是不樂意,忽然就小嘴一扁哭了。

    馮憐容把她給方氏︰“怕是餓了呢。”

    方氏進去抱著喂奶,回來道︰“原來長牙齒了。”

    馮憐容吃驚︰“這麼早?”

    她記得那兩個孩子都是半年以後才長的,可這一個才五個月呢,她湊過去,掀開趙徽妍的嘴唇開,果然看到小小米粒似的一顆牙齒。

    鐘嬤嬤哎呦一聲︰“長得早,以後說話也快,小公主肯定是個聰明的人兒,不會比兩個哥哥差的。”

    馮憐容道︰“皇上的孩子,豈有笨的嘛。”

    趙佑棠正好來,聽到了微微一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沒有說像她。

    金貴銀桂連忙行禮。

    馮憐容笑著迎上去道︰“皇上,徽妍長乳牙了呢,妾身也剛想到個乳名,叫蟲娘,皇上看好不好?”

    趙佑棠把趙徽妍抱來瞧瞧。

    小姑娘雖然還小,卻已經長得眉清目秀,這眼楮水汪汪的跟個黑葡萄似的,小下巴還尖尖的呢,想必將來定是個美人兒。

    這樣叫小蟲兒真合適?

    不過看她剛才得意的樣子,他也不想打擊她,只笑道︰“你愛叫這個便這個罷。”一邊就把趙徽妍抱起來空中晃了晃,“蟲娘,蟲娘,什麼時候叫爹爹啊?”

    趙徽妍只咯咯咯的笑,好似很喜歡這個。

    趙佑棠又把她橫抱起來,轉了幾圈,她還是笑得很歡快。

    “真是個膽大的女兒啊。”他驚奇。

    “像皇上。”馮憐容道,一邊讓金桂把趙承謨叫起來,“阿鯉還在睡午覺呢,他這孩子到夏天更加困了。”

    “既然困就算了,別叫醒他。”趙佑棠阻止。

    金桂便沒有去。

    馮憐容坐下來,二人看得會兒女兒,她說道︰“這麼熱的天兒,皇上是不是叫孩子們休息幾天?”

    她是不忍心看趙承衍每次回來都滿頭大汗的。

    春暉閣沒有那麼多冰給他涼快。

    趙佑棠道︰“這點兒苦都吃不得,以後怎麼辦?朕這大熱天還不是要早朝,要批奏疏?”

    馮憐容嘆口氣︰“小羊又不一樣,皇上對太子殿下嚴格些也是常理,小羊何必如此,他哪里需要學這麼多呀。”

    若是別人說這句話,可能他會認為她是別有用心,但馮憐容說出來,定是不一樣。

    她這是實話實說,完全的心里話。

    趙佑棠忽然就有些煩悶,沉聲道︰“有什麼不一樣,都是朕的兒子!今日朕來,正好有件事與你說。”他頓一頓,“小羊明年便是七歲了,到時候要搬去元和殿住。”

    馮憐容一聽,立時傷心了︰“不能再等等?”

    “不能,他這年紀是該這樣了。”趙佑棠沒有商量的余地。

    馮憐容也不敢再說,只垂頭看著自己手指,嘴唇慢慢抿起來,本是好看的唇形,成了朵皺掉的花。

    趙佑棠瞧她這樣,雖然有些心軟,但到底忍住了。

    趙承衍不小了,不管如何,都不適合再住在這里,她作為母親,也該有個覺悟,將來趙承謨,趙徽妍都是要獨立生活的。

    馮憐容默了會兒,才抬起頭,伸手拉拉他袖子︰“那妾身到時候能去看他嗎?”

    這個要求也太簡單了點兒。

    趙佑棠笑道︰“便是朕說不準,你能願意?”

    馮憐容又高興起來,笑了笑道︰“其實皇上說的也對,就算他再住兩年,以後還是要搬出去的,將來總要娶妻的,還要生孩子呢,住這兒是不行。”

    說她想得少,她這會兒又想多了。

    趙佑棠嘆一聲,伸手戳她腦門︰“你這叫該想的不想,不該想的,偏浪費腦子……”正說著,他猛地頓住。

    馮憐容隨他的目光往下一瞧。

    好嘛,女兒給他尿了一褲子啊。

    這還是第一次,往常兩個兒子都不這樣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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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13:12:26 |只看該作者
第102章 地震

    她噗嗤就笑了起來。

    趙佑棠臉一黑︰“你還笑?”

    馮憐容先是叫方氏把趙徽妍抱去換衣服才說道︰“其實這是常事,妾身養這三個孩子,不知道被尿過多少次呢。”

    “哦?”趙佑棠道,“那是朕抱得次數少了?”

    “是啊,皇上。”馮憐容眼楮一轉,“就是少了,故而小兔也是為與皇上親近,不然旁人抱著,這一緊張還未必尿呢。”

    趙佑棠哈哈笑起來︰“原來是這樣,那小兔是喜歡朕呀。”

    “可不是。”馮憐容一邊就讓黃門去拿一套新的來,問趙佑棠,“皇上就在這兒換罷?”

    趙佑棠點點頭。

    這天兒也不用溫水,等到衣服拿來,他隨便沖一沖就換上去。

    出來時,馮憐容已經叫人切了西瓜,瓜肉都細心挖了,切成小塊小塊的,吃起來不至于汁水流到手上。

    趙佑棠見這西瓜肉鮮紅,光是看看就解暑意,連吃了好多下去。

    趙承謨這會兒也醒了,揉著眼楮見過父親,馮憐容喂他吃了幾口西瓜,結果最後一勺偏是沒送穩,啪的拍在趙承謨的臉上。

    趙佑棠看著呢,噗的笑道︰“怎麼回事,喂個西瓜都不會了?”

    “才不是呢。”馮憐容皺眉,“好像剛才地晃了一下啊,妾身的手抖了。”

    趙佑棠不信︰“還找借口。”他搶過勺子,“朕來喂。”一邊就舀了塊西瓜。

    這時候地面倒是真的一震,西瓜從勺子里滑下來,落在了地上,趙佑棠一驚,連忙站起來。

    馮憐容笑道︰“看罷,妾身才沒撒謊,不過這地怎麼會晃……”

    看她還迷迷糊糊的,趙佑棠卻立即發令,對已經慌亂的眾人大喝道︰“都快些出去,地震了,一個都不要留!”又想到趙徽妍,忙令嚴正去抱出來。

    他一手拉著馮憐容,一手抱著趙承謨,大踏步走出了正殿。

    馮憐容印象里,這是第一次遭遇地震,腦袋都有些發暈,只奇怪這地怎麼能搖起來的,晃得的人站都站不穩,心里也情不自禁涌起極為恐懼的感覺。

    像是要遭遇什麼大難似的。

    她緊緊握住趙佑棠的手。

    也幸好有他,她總算心里安定一些,跟著他一路出去走到寬敞的院子。

    這時候,地面震動的更厲害了,就像海浪一樣,人不過是飄在上面的小船,馮憐容嚇得用雙手用力抱住趙佑棠的腰,好像他是她的救命稻草一般。

    趙佑棠摟住她,安慰道︰“別怕,一會兒就過去了。”他急著往前看,見到嚴正已經抱了趙徽妍來,這才松口氣,但心里不免也擔憂,這場地震來得太急,只怕現在城外也是一片混亂。

    馮憐容這時卻突然叫道︰“皇上,小羊,小羊,他還在春暉閣呢!”

    她剛才聽到前方的延祺宮里不停的發出 當 當的聲音,可見是有不少東西摔下來。那春暉閣里也不是空曠的地方,萬一有一樣打到孩子頭上,可怎麼得了?

    趙佑棠心頭一跳。

    但他很快就冷靜下來︰“有李大人在,應該不會有事的!”

    李大人這把年紀的人了,肯定經歷過地震,自然知道怎麼護著孩子,而他也清楚地震不過是轉瞬即逝的事情。

    可馮憐容總是害怕,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可偏偏現在地動山搖的,一步都走不了!

    趙佑棠知道她擔心,只更加用力的擁緊她。

    他另外一只手仍抱著趙承謨,此時側頭看看他,見他小小的臉上一片平靜,頗有些詫異,輕聲問道︰“阿鯉,你不怕?”

    趙承謨搖搖頭,他只是好奇這是什麼,為何大家都要跑出來。

    為何還有人嚇得哭了。

    他如黑色琉璃的眼眸里滿是疑惑,唯獨沒有害怕。

    趙佑棠嘴角挑了挑,這孩子看來很不一般啊。

    這會兒坤寧宮里也是亂成一團,方嫣剛剛才睡了個午覺出來,還沒來得及喝口水,這地突然就震了。

    方嫣嚇得臉色蒼白,這地震,她小時候聽家人說過,那東西一震起來,經常會死好多人,那是天災!

    她腿立時軟了,連呼知春把她扶出去。

    殿里殿外,眾宮人黃門各自逃命。

    李嬤嬤年紀大了,一個沒站穩摔在地上,方嫣看見,又叫知畫去攙扶她,她先同知春往大門口走。

    誰料到將將踏出去,就聽知畫一聲驚呼,叫道“嬤嬤”,可方嫣也不敢停留,也沒有回頭看。

    她直直的就往院子里過去。

    這種時候,便是要在沒有東西的地方才安全,她是記得這個的。

    只是這地晃動的厲害,要站住也非難事,她跟知春兩個人被震得摔在地上,就在這一刻,她想到了兒子。

    她這邊震的如此厲害,那邊自然也是一樣了!

    可趙承煜那麼小的年紀,如何知道逃走呢?

    方嫣心急如焚,咬牙爬起來。

    知春叫道︰“娘娘,您小心些!”

    方嫣罵道︰“你還不起來,快些扶我去春暉閣!”

    知春卻爬不起來。

    方嫣四處一看,眾宮人黃門也都嚇得蹲著爬著,她喝道︰“你們快些隨我去春暉閣,不然但凡太子有些差錯,本宮要滅你們九族!”

    那些人一聽,嚇得渾身發抖,但也就在這時,地震嘎然停止了,那麼突然,好像剛才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方嫣一看,拔腿就往外跑,隨身的宮人黃門連忙也爬起來追上去。

    而這會兒,延祺宮里也一樣,趙佑棠第一時間就往春暉閣走,馮憐容忙道︰“皇上,妾身也去。”

    趙佑棠點點頭。

    鐘嬤嬤則吩咐宮人趕緊去收拾延祺宮,至于趙承謨與趙徽妍,她暫時沒讓他們抱回去,誰知道會不會還得地震呢。

    卻說坤寧宮離春暉閣近,方嫣最是快,只片刻功夫就跑到了春暉閣前,路上就叫起來︰“承煜,承煜!你在哪兒!”

    花時迎面跑來,行禮道︰“娘娘,殿下沒事兒,一早就跑出來了,奴婢原本就來稟告娘娘的,沒想到娘娘這麼快。”

    方嫣松了口氣,只覺渾身無力,坐倒在了地上。

    剛才她多怕趙承煜會出事兒啊,用盡了全身力氣,現在是一點兒勁道都沒有了。

    知春連忙扶住她,方嫣頓了頓才問︰“大皇子呢?”

    花時道︰“也出來了,李大人最先發覺,當時就命奴婢們,不過這地震來得快,還是叫太子與大皇子受驚了。”

    方嫣又著急︰“嚇到了?”才想到還沒見到趙承衍,當下就道,“承煜人呢,你怎麼沒帶過來?”

    花時忙就去了。

    這會兒趙佑棠與馮憐容也到了,方嫣見到那二人又是一起,心頭自然惱火,咬了咬嘴唇才上來行禮,馮憐容也見過她。

    “孩子們如何?”趙佑棠問。

    方嫣道︰“幸好有李大人,倒是沒什麼。”

    “坤寧宮,可也好?”趙佑棠又問。

    方嫣臉色一變,當時她急著逃出來,是聽到知畫的驚呼聲的,可是地震好了,她也沒有來得及回頭看看。

    “知春,你快回去一看。”

    知春應一聲,快步走了。

    幾個黃門這時領著趙承衍與趙承煜過來,兩孩子的臉都發白,可見是嚇得不輕,看到母親,各自撲到懷里哭起來。

    馮憐容拍著趙承衍的後背︰“別怕,爹爹跟母妃不是來了嗎?”

    趙承衍哭道︰“母妃,好嚇人,孩兒差點被個凳子砸到呢,還有這兒……”他把胳膊給馮憐容看,上頭一塊青紫。

    趙佑棠立時狠狠瞪了黃益三一眼。

    黃益三嚇得一抖。

    可那時候他已經盡力去了,還是沒那麼快啊,趙承衍被領出來的時候撞到了桌角,他立時跪下來求饒。

    趙承衍看到,又道︰“不管大黃的事情,還是大黃抱著孩兒出來的。”

    趙佑棠便道︰“起來罷,下回仔細些!”

    黃益三應是。

    “李大人呢?”趙佑棠才想起朝廷重臣。

    黃益三低聲道︰“大李帶李大人去看太醫了。”

    李大人雖然脾氣大,可年紀不小,這被震一震,身體也吃不消呢。

    趙佑棠點點頭,看來得讓李大人休息幾日了。

    幸好兩個孩子沒有事情,他總算放心。

    兩個母親各自領著孩子回去。

    結果方嫣剛到坤寧宮,知春面色慘白的走過來,一說話,眼淚就先流出來︰“娘娘,李嬤嬤,李嬤嬤死了!”

    “什麼!”方嫣大驚,“怎麼死的?”

    知春道︰“知畫說,被一個花瓶砸到腦袋了,可是那會兒也沒法子扶李嬤嬤起來,知畫只能自個兒逃,後來進去一看,李嬤嬤就……”

    方嫣心頭直跳,自打她入宮後,李嬤嬤就一直服侍她,已經有十個年頭了,平日里但凡她做錯點兒事,李嬤嬤總會提醒她,可是現在李嬤嬤竟然離她而去!

    方嫣大踏步就往里走。

    里頭一片哭聲。

    李嬤嬤躺在地上,果然一動不動,知畫看到她進來,連著磕頭,哭道︰“娘娘,是奴婢的錯,奴婢那會兒不該自個兒逃了,只要奴婢回頭拖著李嬤嬤出來,李嬤嬤興許就不會死。”

    方嫣冷冷盯著她,半響道︰“李嬤嬤確實是你害死的,你自個兒去領二十板子罷!”

    二十板子,男人有些都挨不住,別說細皮嫩肉的姑娘家了,那是要死的,知畫嚇得癱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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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13:12:39 |只看該作者
第103章 點算

    方嫣只叫人拉出去。

    知春忙跪下求饒,她與知畫一起服侍方嫣多年,感情是不淺的,可方嫣並不理會,只牽著趙承煜到側殿,見他睡下了才起身又去景仁宮,趙佑棠是直接去的。

    此刻正跟皇太後說話。

    皇太後性子冷靜,遇到這等事,亦沒有慌張,故而景仁宮里並沒有出什麼事情,她嘆口氣說道︰“咱們京都難得地震,這回怕也是因別處才波及到的。”

    趙佑棠點頭︰“朕也這麼認為,記得在朕七歲時,就有過一回,那次便是因華縣大震,整個縣都毀于一旦。”

    十幾年的那次地震,驚動整個景國,皇太後也有很深的印象,忙肅容道︰“皇上快些去處理罷,莫耽擱時間了。”

    趙佑棠看到皇太後無恙,這便去了。

    他才走,方嫣又來請安。

    皇太後道︰“剛才聽皇上說了,承煜受到驚嚇,如今可好一些了?”

    “也還不知道呢,之前看到兒媳就哭,睡時也是呆呆的,問過太醫只說無事,妾身便讓他去歇息會兒。”她說著眼楮紅了,嘆息道,“母後,李嬤嬤死了,都是知畫沒照顧好,兒媳已經罰了她。”

    皇太後吃驚︰“李嬤嬤死了?”

    想當年,李嬤嬤也是服侍過她的,人很聰明,常常勸解她,只那會兒她鐵了心不願與先帝和好,到底也沒有聽李嬤嬤的話,誰想到竟然因這次地震,她便不在了。

    皇太後心里也難過︰“就送她回李家葬了,李家那兒,也得撫恤。”

    方嫣自然答應。

    皇太後又叮囑︰“這次地震,只怕各龧各殿都壞了東西,你屆時叫他們報上來,該添補的添補,別的用不太著的便罷了,此次百姓家里定是損失慘重,咱們也該節儉些。”

    方嫣頷首︰“母後仁慈,兒媳定然照辦。”

    回去時,她又遇到陳素華,像是要去坤寧宮,看到方嫣,臉上露出欣喜之色,笑道︰“妾身見過娘娘。”

    方嫣心情並不好,淡淡道︰“你來此作甚?”

    陳素華道︰“妾身擔心娘娘安危,趕來看看的,既然娘娘無恙,妾身這便安心了。”

    她告辭而去。

    方嫣暗道,也不知真心假意呢,不過這麼多個貴人,唯有她即刻過來一探,總是花了心思,她想到李嬤嬤,又嘆口氣,立時進去坤寧宮命人把李嬤嬤抬到李家去,想到皇太後的叮囑,又送了六百兩銀子,算是給李家人的安慰。

    趙佑棠到得乾清宮,坐得會兒,嚴正道︰“皇上,四位尚書大人都已入宮,只有楊大人未到,說是身體不適。”

    楊大人這都要八十了,委實是為難他,現在還在為景國效力,趙佑棠派嚴正領了太醫去看,他隨即召見四位尚書。

    現在到底是何處受災,還未查實,只京都波及甚多,邊郊倒塌了不少房屋,便是京都城,建造不穩的民屋也毀了不少,百姓死傷無數,趙佑棠命戶部立時拿出一筆賑災錢糧,在城內開設施食鋪,又命工部協助清理城道,至于刑部兵部,則負責安全事宜,在此期間趁火打劫者一律施以重刑,後又召見兵馬司堂官,命在城外四處巡查。

    到得晚上,方知是京都西邊的慶縣所傳來的,慶縣遭遇地震,更是慘不忍睹,趙佑棠又連夜召見四位官員,命他們前往慶縣,還派了兩萬官兵前往。

    這等時候最是容易出亂子,越是民不聊生,越是易出匪徒,他得防範于未然。

    這一天,眾人都很忙碌,延祺宮里一片狼藉,到得晚上方才勉強打掃完,馮憐容剛給趙承衍胳膊上涂完藥膏,方嫣那里派了小黃門來,說是各個宮殿須得報損,日後才好把東西都補了。

    鐘嬤嬤很有經驗,一早就點算好,她在這邊說,那邊寶蘭就寫下來。

    一會兒工夫,滿滿一張宣紙都寫滿了。

    馮憐容看看,暗自心疼,這次地震不知道毀壞了多少東西,光是花瓶,花插,都好幾個,全都是價值不菲的玉器,還有那貴重的玉樹也壞了,真真叫人看著觸目驚心。

    她坐下來,想到家里,宮里這等地方尚且都這樣,別說他們,屋子肯定沒有宮里建造的那麼牢固,也不知道會不會倒掉,人有沒有傷?

    可這等時候,她哪里好去讓趙佑棠分心。

    “不知道外頭又如何。”馮憐容忍不住微微一嘆。

    鐘嬤嬤道︰“肯定是死了不少人了,當年華縣大震,想必娘娘還小呢,不曾知道,那是死了上千人,整個縣里不過也才三千人而已,多少人家被毀了。”

    馮憐容聽聞,只覺世事無常,這些個天災說來就來,當真是叫人無法應付。

    趙承衍也驚懼︰“那咱們這次算是好的了。”

    “是啊,大皇子,咱們只是摔爛些東西,百姓們可能連命都沒有了。”

    趙承衍啊的一聲,看著馮憐容問︰“母妃,那多可憐啊,咱們能幫幫他們嗎?”

    馮憐容想想︰“送些錢去?以往但凡有災民,好些人家都施粥的,不過咱們也不好出去,倒是做不了。”她頓一頓,“等皇上有空,母妃問問啊。”

    趙承衍點點頭。

    馮憐容吩咐俞氏方氏領著三個孩子去睡覺。

    鐘嬤嬤拿起報損的單子,要讓大李送到坤寧宮。

    馮憐容叫住她︰“要不有些別報了,只怕宮里也吃緊呢。”

    “那不行。”鐘嬤嬤道,“不報的話,下回查實,只當是娘娘自己弄壞的,還能得了?全都算在延祺宮頭上了,所以報必須得報的,一樣都不能漏掉,哪怕是個碗碟都不行。”

    正說著,趙佑棠來了。

    眾人趕緊上去行禮。

    馮憐容倒是沒想到他現在會來,關切的問道︰“皇上今兒累了,不早早歇著?”

    “你不是還沒歇著?”

    馮憐容笑了笑︰“本是要去的,不過忙著點算。”

    “哦?”趙佑棠把單子拿來看看,皺了皺眉,“玉樹都壞了?”

    當時為她布置延祺宮,這玉樹盆景是他頭一個想到的,結果今日竟沒有幸免。

    馮憐容同樣惋惜︰“是啊,多好看的玉樹呢,冬日里沒什麼花,便是看看這個也覺得滿足,現在沒了,妾身也心疼,碎了一地的玉,足足掃了三簸箕出來。”

    趙佑棠嘆口氣︰“算了,下回朕再送你一盆。”

    馮憐容忙道︰“也不要了,誰知道以後還會不會地震,妾身瞧著屋里還是少些東西為好,剛才就在跟鐘嬤嬤說呢,少報些上去,其實很多都用不著的,也是浪費。”

    趙佑棠不同意︰“你有這個心自然好,不過你是貴妃,宮里還能簡陋了不成?還是照舊補損,朕不至于連這點都給不起。”

    他邊說邊往羅漢榻前走。

    馮憐容跟在後面道︰“妾身是怕外頭震的厲害,國庫吃不消。”

    “還未到這個程度。”趙佑棠坐下來,拍拍旁邊的地方。

    馮憐容坐過去。

    他握住她的手道︰“這回是有些嚴重,但景國哪一年沒有水災旱災呢,這地震也是一樣的,若這個都承受不起,景國早就不行了不是?你別擔心這些。”

    聽得出來,他很是自信,並沒有為此煩惱。

    馮憐容心定了定,笑一笑道︰“小羊之前還問妾身,咱們能不能幫幫百姓,妾身說到時候問皇上,妾身這兒有些錢財……”

    “得了。”趙佑棠打斷她,“朕早發了賑災錢糧了,你這些能起什麼用,還是自個兒留著。”

    “那小羊問了怎麼辦?”

    趙佑棠沉吟片刻道︰“是他要幫忙,你看他願不願意給。”

    馮憐容哦了一聲,心道趙承衍確實有好些錢呢,都是這幾年逢年過節長輩們賞的,她要是去說,他肯定會拿出來,不過趙佑棠這麼問,定是想看看趙承衍的心性了。

    其實又有什麼好猜的,她這兒子是個實心眼,便是說去幫鐘嬤嬤的,他都願意。

    二人說得會兒,便清洗了上床歇息。

    趙佑棠時常留在這兒,馮憐容早就習慣了。

    只今日,她卻睡不著,卻又不敢吵到他,所以不能翻來翻去的,只覺憋得難受,等到她二次要往右邊側過來時,趙佑棠忽然問道︰“怎麼了,還不睡覺?”

    馮憐容嚇一跳,剛才他無聲無息的,她只當他已經睡了。

    “也沒什麼,這就睡了。”她忙回答。

    趙佑棠卻轉過來,把她摟進懷里,頭低下來咬著她耳垂問︰“可是朕今兒沒踫你,你睡不踏實了?”

    馮憐容臉紅了︰“才不是呢!”

    今日發生這種事,沒有心情同房也是正常的,再說,他肯定也累了。

    趙佑棠皺眉︰“那是為何?莫非是不舒服?還是,你瞞著朕什麼?”

    瞞著都出來了,那是欺君之罪啊!

    馮憐容只得悶聲道︰“是為家人呢,妾身不知道他們好不好。”

    趙佑棠一怔。

    他今兒確實忽略了此事,可是,她不是能說嘛,這都要藏著掖著,他一拍她腦袋,罵道︰“你就不會提醒朕?光是一個人悶著,弄得睡不好,你傻不傻啊?”

    “不是怕麻煩皇上嘛。”她輕聲道,“皇上已經很忙了。”

    “這是兩回事!”趙佑棠道,“你啊,下次有什麼便說,不說才叫麻煩朕!”

    還得擔心她有什麼事。

    “明兒朕派人去問問。”他把她腦袋往下一按,貼在自己胸口,“快些睡。”

    誰料到這時候,金桂在外面傳話道︰“皇上,皇後娘娘派人來說,太子殿下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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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13:12:53 |只看該作者
第104章 陪讀

    這麼晚,可見病得不輕。

    馮憐容急忙起來,給趙佑棠穿衣服。

    趙佑棠下床道︰“你還是睡著罷,朕去看看。”

    他套上外衣,大踏步就走了。

    坤寧宮里,方嫣正在哭。

    趙佑棠進去問︰“怎麼回事?”

    方嫣抽泣道︰“本來好好的,也不知怎麼就做了噩夢,叫著醒的,妾身一摸額頭,滾燙滾燙的,人都被燒得不輕。”她臉色慘白,那孩子是她的命。

    別的都可以沒有,唯獨這個是萬萬不行的。

    趙佑棠臉色也暗下來,拍拍她的肩膀,安撫道︰“你莫著急,額頭燙了,定是風熱,朕上回也是一樣,太醫定然治得好的。”

    方嫣此刻已快崩潰,整個人都倒在趙佑棠懷里,抹著眼楮道︰“妾身就這一個孩子,皇上,若是他出點兒事,妾身也就不活了,皇上,您一定得讓太醫救活他啊!”

    趙佑棠見她如此,也沒有推開,只讓她依著。

    過得會兒,朱太醫出來,他才讓方嫣站好。

    “到底是什麼病?”趙佑棠問。

    朱太醫先是跪下來才道︰“是風熱,就是這趟來得急,也來得猛,故而太子殿下還糊涂著。”

    “能治好嗎?”

    朱太醫道︰“應是能治好的。”

    “什麼叫應該!”趙佑棠怒道,“不過是個小病,你還縮手縮腳的?”

    朱太醫忙道︰“下臣定能治好。”

    既然主子要聽這句話,那就說唄,反正治不好,腦袋就不要。

    朱太醫早有覺悟,他們做太醫的看著在眾多大夫里很是風光,其實時時刻刻都提心吊膽,動不動就沒命,他這把年紀了,算運氣好的了,又有什麼好怕的。

    朱太醫開方子叫人去御膳房抓藥。

    趙佑棠看過趙承煜之後,回到正殿問方嫣︰“帶回去時不是好好的?也叫太醫看過了,怎得突然又生病?”

    方嫣紅著眼楮道︰“妾身也不知,問過服侍的宮人,便是打過了,也說不出來,妾身心想定是嚇著了,小孩子膽子小,興許就容易染病。”

    趙佑棠又把朱太醫來問。

    朱太醫道︰“是有這個可能,太子殿下畢竟還小呢。”

    趙佑棠又叫他退下。

    方嫣愧疚道︰“是妾身沒有好好照顧他,早知道,妾身該一步不離。”

    “確實是你之過!”趙佑棠冷著臉道,“承衍與承煜一起在春暉閣的,也受到驚嚇,為何沒有生病?便是你平日里太慣了,養得他身體也不好,你好好反省。”

    方嫣本來就在傷心,又聽他提起承衍,一口氣差點上不來,拿手去扶胸口。

    趙佑棠看她如此,緩和下臉色道︰“不過你也是沒有經驗,沒有誰一開始便是做娘的,你也莫著急了,朱太醫都說治得好。”

    方嫣默然。

    其實趙承煜這也確實不是什麼大病,就是因為年紀小,然後這病發作的猛,也拖不得,不然得把腦袋燒壞,這就有些叫朱太醫覺得棘手,不過他經驗老道,一生不知道治過多少病癥,這回也是順當的。

    就是時間花的久一些。

    趙佑棠也沒有走,坐在這兒等,時不時去看看趙承煜。

    他見著自己兒子的時候,臉色是極其溫和的,也願意為他花費時間,方嫣注視著他,心里一時五味紛雜。

    也不知道有多久了,他沒有再留在坤寧宮,有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已不是他的妻子,不過是個皇後罷了,她每日都是孤零零一個人來過,除了身邊的奴婢們,誰來對她噓寒問暖?

    今日地震之後,他也是去歇在延祺宮。

    大概,在他心里,馮憐容才是她的妻子罷?

    方嫣也不知道是不是傷心到極點了,這會兒竟然不覺得惱怒,只是說不出的悲切,剛才也不知,若是她病了,卻告知他,他會不會來?

    她長長嘆了口氣,幸好自己還有個兒子呢。

    朱太醫這時過來報喜︰“殿下的熱退了。”

    方嫣連忙伸手去摸,果然趙承煜的額頭一點兒不燙了,她總算放下心來。

    趙佑棠道︰“朱太醫你也勞累了,去歇著罷。”

    又賞了朱太醫。

    朱太醫謝恩後便告辭而去。

    趙承煜雖然好了,但因病過,特別的虛弱,很快又睡過去。

    方嫣低頭親親他的小臉蛋,萬分憐愛。

    趙佑棠看著她,只見燭光里,她的側臉仍是很年輕,並不顯老,嘴角微微翹起帶著幾分溫柔,想當年她嫁與他時,也不是叫他那麼不喜的。他也曾以為自己或許會慢慢喜歡上她,二人做一對舉案齊眉的夫妻。

    可結果卻並不如意。

    在這一刻,他也有些黯然。

    方嫣給趙承煜蓋好被子,轉頭看著趙佑棠道︰“皇上也該歇息了,明兒恐又有很多事情處理。”

    趙佑棠點點頭。

    方嫣見他要走,猶豫會兒才道︰“現天很晚了,皇上要不就歇在這兒罷,省得回去路上著涼呢。”

    趙佑棠腳步頓了頓。

    方嫣眉間一喜,只當他會留下來。

    但過得片刻他還是說道︰“不用了,你早些歇著。”

    他往前走了。

    夜間的涼風吹進來,像是冷水一般席卷過方嫣的身體。

    趙佑棠走到殿外,方才駐足。

    他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微微嘆一聲。

    有些事情過去了便是過去了,即便他想挽留,卻也好像做不到了。

    嚴正在身後詢問︰“皇上是要回哪兒。”

    “去乾清宮罷。”這麼晚了,他並不想打攪馮憐容,但還是派唐季亮去一趟延祺宮,畢竟她知道這事兒了,若是睡了也就罷了,若是沒睡也告知一聲。

    唐季亮去過之後回來。

    趙佑棠正在書房喝著熱茶。

    “回皇上,貴妃娘娘還沒睡呢,與奴婢說,皇上還是早些歇著,別覺得已經晚了,就還想批會兒奏疏,稍後正好上朝。”他頓一頓,略有笑意,“娘娘說肯定會趴在桌上睡著的。”

    趙佑棠笑起來,她真是越來越了解自己了。

    “算了,睡去罷。”他起身去里間。

    正如馮憐容所料,他看著好像不錯,結果剛沾到枕頭就睡了過去,一覺直到天亮才醒來,都錯過了早朝時間。

    趙佑棠起來免不得把嚴正罵一頓。

    嚴正也受了。

    作為奴婢,還能不為主子著想嗎,別以為自個兒還年輕就亂來,身為皇帝,身體是最最重要的,嚴正覺得自家主子得活得越長越好,所以早上沒有叫醒他。

    但趙佑棠雖然沒早朝,還是把幾位大臣叫到了乾清宮商議大事。

    忙完了,也沒忘馮憐容的事情,派人去馮家看了看。

    馮憐容得知自家沒事,總算是放心了。

    想起趙佑棠說的,又把趙承衍叫來問了問。

    趙承衍果然沒一點兒不舍得,把那放錢的匣子直接拿出來,說用了救人,馮憐容頗是得意,派黃益三看情況送去給趙佑棠。

    黃益三在外頭等了等,嚴正說行了,他才拿去。

    趙佑棠見著就笑了。

    他這大兒子真是有一顆仁心,家當都不要了,也罷,這便成全他,他都收了拿去補助難民。

    方嫣則在看各個宮殿送來的需要補損的單子,因知畫死了,底下知秋就充當了大宮女,她平日里身邊不多放人,除了李嬤嬤,與兩個大宮女,旁的都在外面等候。

    知秋把馮憐容的單子遞過來︰“娘娘,這是延祺宮的。”

    她知道自個兒主子總是很關注馮貴妃。

    方嫣掃了一眼,只見滿當當都是東西,自然是有些來氣。

    誰讓馮憐容得寵呢,這延祺宮里全是好的,可偏偏因她是貴妃的身份,只比她低一頭,也不好多說。

    “與別處一樣,用得到的都送過去,別的暫時記著。”方嫣語氣淡淡。

    知秋應一聲。

    這幾日,因李大人休息,趙承煜又是初初痊愈,故而春暉閣就沒有開課,趙承衍自然也沒有去,只在家里與趙承謨玩。

    馮憐容閑來無事給趙佑棠做里衣。

    大李在外道︰“補損的東西都在外頭呢。”

    鐘嬤嬤道︰“那還不快些拿進來。”

    大李忙就去了。

    鐘嬤嬤不放心,這宮里壞了東西要記,收到的東西也得記,不然中間漏了什麼都得要你自個兒掏錢,她帶著珠蘭立在院子里,看見一樣就記一樣。

    過得會兒,東西就送完了。

    鐘嬤嬤吃驚道︰“就這麼點兒?”

    她們損壞的東西可是好些呢,這點兒哪里抵得上十分之一?

    搬運的小黃門笑了笑道︰“可不管奴婢們的事情,奴婢們只管拿過來,這都是皇後娘娘吩咐的。”他們也不敢得罪人,尤其是延祺宮,所以態度很好,“若是缺什麼,嬤嬤您再報上去,把原因說清楚。”

    鐘嬤嬤皺眉道︰“為何還要再報一次?上回的單子寫的明明白白的!”

    小黃門眼楮一轉,小聲道︰“嬤嬤,奴婢就實話告訴您罷,聽說是皇太後說的,宮里不能太過奢侈,故而這各龧各殿都只得補一些,不能全補了。”

    鐘嬤嬤抽了下嘴角,因涉及皇太後,她也不敢多嘴,轉頭就回去了。

    反正方嫣再怎麼樣拿皇太後出來做借口,自家主子也不怕,總有皇上呢,等忙完了,看她敢不敢補齊!

    永嘉長公主這日帶孩子來宮里看望皇太後,皇太後笑道︰“我好好的,能有什麼,你這是瞎擔心。”她瞧瞧兩個外孫,“都是小秀才了啊,後年看看能不能考個舉人了。”

    永嘉頗是驕傲︰“怕是不難。”

    “你啊,總是不謙虛。”

    母女兩個正說著,方嫣來了。

    方嫣作為兒媳還算是孝順的,該請安的從來不拉下,見到永嘉也很高興︰“皇姐來了。”又看兩個孩子,“長得真好,越看越像皇姐呢。”

    永嘉笑道︰“怎麼不帶承煜來?”

    “在春暉閣呢,才休息了幾日,又得聽課了。”方嫣訴苦,“真怕他累著了。”

    永嘉哎喲一聲︰“李大人講課多好啊,我這兩個孩兒想聽還聽不著呢,你還怕承煜累,他可是太子,不多學學怎麼成。”

    “是啊。”皇太後道,“該嚴厲點兒還得嚴厲點兒,你莫怕這怕那的,當年皇上還不是這樣過來的,何曾偷懶過,不然也沒有今日!”

    皇太後頗是嚴肅。

    方嫣便不敢說了。

    永嘉又問︰“現李大人還教承衍呢?”

    方嫣回道︰“是,等明年承煜也要聽,兒媳一早覺得不合適,太子歸太子,皇子歸皇子,怎麼能一樣的教。”

    永嘉點點頭︰“是這個理兒,不過他們還小,倒不算什麼。”她想著,眼楮一轉,看向皇太後,“既然李大人不光教承煜,是不是也能讓彥真,彥文來聽聽?”

    皇太後怔了怔。

    方嫣卻是心里一動。她知道永嘉是向著她的,她教出來的兒子必也不差,現在兩個孩子是一對一,但明年趙承謨也去聽課,馮憐容就有兩個兒子在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欺負她的兒子。

    她忙道︰“好啊,就讓彥真跟彥文當陪讀好了,本就是一家人。”她看向皇太後,“母後,兒媳真覺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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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葡萄

    皇太後道︰“彥真這都幾歲了,還能當陪讀?李大人雖然講課講得好,可現在承衍承煜還小,都是聽淺顯的,他這麼大人了,哀家怕他坐都坐不住。”

    永嘉笑笑︰“這倒也是,那就讓彥文來聽罷,咱們家雖然請了西席,可哪里比得上李大人,彥文那些個功底肯定不扎實,從頭聽起也沒什麼。”

    “還是得問過皇上。”皇太後輕易不做主。

    永嘉道︰“這還不容易,女兒這便去。”

    她帶兩個孩子與方嫣告退,走出景仁宮。

    永嘉轉頭看看方嫣,見她臉色有些憔悴,便揮手叫宮人退開,這才問道︰“可是那馮貴妃的緣故?皇上還是頭腦不清的寵著她呢?”

    方嫣嘆口氣。

    這姑嫂二人雖然稱不上親近,但平日里多次來往卻不曾有過嫌隙,故而永嘉問起的時候,方嫣眼楮紅了紅道︰“皇姐,我早習慣了,皇上喜歡她,我也沒有辦法。”

    永嘉皺了皺眉︰“你身為皇後,要拿捏一個妃嬪又不是難事。”

    方嫣聞言抬眼︰“如何不難?想當年……”她說著,突然頓住,胡貴妃這事兒提起,不過惹得永嘉生氣罷了。

    可永嘉也聽出來了,氣哼哼道︰“那是父皇糊涂。”

    方嫣輕聲道︰“現今皇上還不是有樣學樣。”

    比起胡貴妃那會兒,變本加厲,連貴人都不踫呢,誰知道以後又會如何。

    那天他沒有留下來,方嫣便徹底死心了,隨之而來的還有更多的恐懼。

    她靠不上皇太後,也靠不上娘家,這幾年,皇上都沒有替她娘家著想,父親連個爵位都沒有,可見她的處境,她現在除了趙承煜,還有什麼?那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了。

    永嘉一時倒不知道說什麼。

    到得乾清宮,永嘉與兩孩子求見。

    趙佑棠笑道︰“去看母後了?”

    “是啊,皇上,上回地震,可把妾身嚇到了,幸好聽說宮里沒什麼事。妾身自個兒家里卻倒了兩座亭子,那些個瓦片也掉下來,碎了一地,故而到今日才得空。

    趙佑棠道︰“宮里也一樣,摔了很多東西,不過人沒受傷就好了。”

    永嘉點點頭,說起彥文的事情。

    “妾身想讓彥文跟承煜承衍一起聽課,他雖然考上秀才了,可妾身總覺得家里西席不夠仔細,還請皇上恩準。”

    自家姐姐親自出口求了,趙佑棠沒有拒絕,他也挺喜歡兩個外甥︰“彥文這麼小年紀就得考官贊賞,有李大人教導,將來必定能成大才。”

    永嘉高興極了,推一推小兒子。

    周彥文忙謝恩。

    永嘉道︰“彥文一定不會辜負皇上的期望的,那今兒,妾身就帶他先去春暉看看?”

    趙佑棠準許。

    永嘉又道︰“剛才妾身還見到阿嫣了,她倒是常去孝敬母後。”

    趙佑棠唔了一聲,方嫣對待長輩確實沒什麼可挑的地方。

    “就是瞧著人瘦了好些,讓妾身不由得想到她嫁過來時的模樣,那會兒皇上與她還挺好的不是?”永嘉嘆一聲,“其實夫妻又哪里沒有磕磕絆絆的時候,妾身與夫婿也是一樣呢,不過多虧得夫婿度量大,常常包容妾身,皇上也知道妾身的脾氣。男兒家,總是要多體貼些妻子才好。”

    趙佑棠聽得她說這些,淡淡道︰“怎的今日你這麼多感慨?可是皇後與你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只是妾身想起當年事,多嘴而已。”永嘉雖然很想提胡貴妃,可當著趙佑棠的面,到底是不敢拿他跟先帝來比,只得從別的地方來勸。

    趙佑棠垂下眼眸︰“過去的事情有何可提,朕還有奏疏要批,你出去罷。”

    永嘉三人只得出去。

    周彥真道︰“娘,皇上跟皇後娘娘很不好啊?”

    他是個十五歲的少年了,當然聽得懂他們之間的對話。

    永嘉道︰“可不是麼,為娘勸也勸不好。”她叮囑,“你可不能往外面去說。”

    周彥真笑道︰“這怎麼會,倒是弟弟日後與殿下,大皇子,三皇子一起念書,聽到的事情才多呢,他可未必有孩兒的嘴巴嚴。”

    周彥文忙道︰“誰說的,我也不說的。”

    永嘉摸摸他的頭︰“你光是好好聽課就是了,還有,別與大皇子,三皇子多說話。”

    周彥文奇怪︰“因為他們不是太子?”

    “是啊,你來是陪太子聽課的,做好本分就行了,不要瞎摻和什麼,你年紀小,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呢。”她自己可以說,可孩子小,未必能知道對錯。

    周彥文哦了一聲。

    永嘉隨後便帶他們去春暉閣。

    李大人教了會兒正在休息,看到永嘉長公主來了,起身見過。

    永嘉道︰“皇上已經準許彥文在這兒一起聽課。”又讓周彥文拜見李大人。

    李大人瞧瞧周彥文,人長得眉清目秀的,言行舉止也是謙遜有禮,倒是頗為喜歡,叫他坐到後面去。

    那兩個孩子看到有新的人來了,都探著頭往前看。

    趙承煜道︰“是彥文表哥呀!”

    “見過殿下。”周彥文忙道,又對趙承衍行禮,“見過大皇子。”

    趙承衍對周彥文印象不深,畢竟他一直住在延祺宮,便是永嘉帶孩子來了,也只與趙承煜見面,那兩人有些熟悉,他就很陌生了,甚至都有點兒不太記得,只隨著趙承煜也叫表哥。

    聽完課回去,他便與馮憐容說這個事。

    “今兒有個表哥來了呢,說以後也一起聽課了。”

    馮憐容心想那定是永嘉長公主的孩子了,別的人,不可能有這等待遇。

    “是彥文表哥罷?”她問,“人可好,可與你說什麼了?”

    趙承衍搖搖頭,有些落寞︰“都沒怎麼跟孩兒說話,倒是二弟與他認識的,兩個人說了什麼,一直在笑。”他小小年紀竟嘆了口氣,“除了聽課,休息的時候孩兒都不知道做什麼,二弟也不太理孩兒。”

    他是第一次提到這些事。

    馮憐容怔了怔。

    沒想到他這小孩子也有煩惱啊,不過趙承煜不理他,也是正常的,皇後教出來的兒子不可能喜歡她的兒子,她想了想道︰“你可以跟大黃他們說話啊。”

    “大黃都不準進來的,一直在外頭。”

    “那要不要帶些玩得進去?”

    “李大人不準的。”

    這時候,趙承謨聽著,忽然道︰“娘,孩兒也去聽課罷。”

    “你不是會困嗎?”

    “不困了。”他搖頭。

    趙承衍很高興︰“阿鯉,你去就好了,咱們可以一起玩呢!李大人講得你聽不懂,我也可以教你的。”一邊就拉馮憐容的袖子,“娘,讓阿鯉也去罷,他不是說不困了嘛。”

    “你真不會困?”馮憐容倒不舍得,兩孩子走了,她又剩一個人。

    趙承謨老實道︰“就是困了,睡會兒就好了。”

    馮憐容無言,心道那不得又惹李大人生氣啊,你這樣睡著,李大人會覺得自己的課沒講好啊,多傷自尊的!

    她堅定道︰“不準去。”

    趙承衍又不高興了,纏著馮憐容。

    馮憐容頭疼,晚上看到趙佑棠就撲了上去,一臉“救救我”的表情。

    “怎麼了?”趙佑棠好笑。

    “小羊要阿鯉去聽課,阿鯉又困,可又想去,妾身不準,他們都不肯。”

    她便是硬著心腸說了狠話,兩孩子也不怕她。

    誰讓她平日里太溫柔了。

    趙佑棠就把兩個孩子叫來,一人一個小杌子坐著。

    “阿鯉,是你自己要去,還是你哥哥讓你去的?”他問。

    趙承謨道︰“是孩兒自己要去的。”

    “為何,不是困嗎?”

    “哥哥說沒人理他。”

    趙佑棠一聽這話,眉頭皺了起來,原來這孩子是為了去陪趙承衍。

    “承煜不理你?”他問。

    趙承衍其實還小,只是把自己的感受說出來,並不知道什麼是講別人壞話,但潛意識里卻又知道這好像不好,故而突然猶猶豫豫的,過得會兒才道︰“也不是,就是有時候不理,孩兒問他,他不太回答孩兒。”

    趙佑棠沉吟片刻,又看向趙承謨︰“你早些晚些聽課都沒什麼,但人要量力而行,若是不困了,再去。”

    趙承謨忙道︰“不困了。”

    趙佑棠眯起眼楮︰“那明兒去試試,困了你就得明年再去。”

    趙承謨點點頭。

    趙承衍又高興了,拉著自己弟弟的手去玩。

    到得晚上,趙承謨早早就上床睡了。

    鐘嬤嬤告訴二人︰“比往前還早,也不用催著,就要洗臉洗腳的。”

    馮憐容心疼︰“看來是怕第二日困呢。”

    趙佑棠有些意外,他本來以為趙承謨不知道承諾的重要,不困了也是隨口說說,畢竟還小呢,誰知道他還曉得要早點睡,他笑了笑道︰“讓他去罷,若是明兒真不困,就讓他聽下去。”

    到得第二日,趙承謨起來,與趙承衍一起去春暉閣。

    趙承衍也生怕他發困,一直盯著。

    其實李大人也是。

    結果趙承謨愣是忍著沒有睡著,趙承衍可高興了,休息的時候與他講之前李大人教的知識。

    趙承煜坐在前面,往後看看,見這二人說說笑笑,微微哼了一聲又扭過頭。

    那天母親讓馮貴妃跪在地上,這兩兄弟都哭起來,他還有些難過,可是父親過來,大聲斥責母親,他沒有忘掉母親的眼淚,雖然他還小,可是他卻有些清楚,他與這二人的區別。

    他們的母親是不一樣的。

    他們的身份也不一樣,他是太子,而他們是皇子。

    他默默坐著,默默拿著筆寫字。

    周彥文得母親叮囑,也不多說話。

    這一日,趙承謨一直沒睡,趙承衍回來,路上就在喊︰“母妃,母妃,阿鯉沒困呢!”

    馮憐容在里面聽見,笑著出來道︰“阿鯉好厲害呀,昨兒你爹爹說了,若是沒有困,就讓你一直聽課了。”

    趙承衍歡呼一聲︰“阿鯉,以後咱們可以天天一起去了!”

    趙承謨點點頭,微微一笑。

    馮憐容看著這兩兄弟,心道這二人性格真是差太多了。

    也不知道女兒將來又是什麼樣的性子?

    過得幾日,趙佑棠派人去修葺東宮,那里好幾年無人居住,還是有些舊了。

    方嫣聽說,吃了一驚,心想趙佑棠這是干什麼,結果她還沒問,趙佑棠自己來了,與她說道︰“承煜也不小了,明年便搬去東宮居住,他身邊的人,朕自然會挑選的,你莫插手。”

    方嫣倒抽一口涼氣︰“為何?不能再等上幾年?承煜這麼小怎麼照顧自己,妾身不放心!”

    “自然有奴婢照顧,又有什麼?朕當年也一早就搬了出來。”趙佑棠道,“再說,又不是不讓你見他,男兒家,早些搬出去為好,省得將來習慣依賴,能有什麼出息?”

    方嫣眼楮紅了,求道︰“皇上,要不再等一年,可好?”

    趙佑棠挑眉道︰“你不是也主張孩兒該早些搬出去?怎麼到承煜這兒,你又不肯?朕意已決,不必多說了。”

    方嫣語塞。

    那會兒確實是她同皇太後說要趙承衍搬出去的,趙佑棠今日是拿那件事兒堵她,那還是為馮憐容出氣了不成?方嫣氣得心口疼,但卻一句話也反駁不出。

    這事兒趙佑棠是猜到出自她口,畢竟皇太後不管事兒,無緣無故不會提,而方嫣常去那兒,那是順理成章的。

    只他卻不是為私心。

    其實便是方嫣不提,這男孩兒也得搬出去住。

    趙佑棠告知這事兒就去春暉閣轉了轉。

    四個孩子都在聽課呢,也沒注意到門口立著個人,趙佑棠站了會兒,李大人就不講了,叫四個孩子休息下,他看了看,果然趙承煜只管埋頭看書寫字,他一個人坐在最前面。

    趙佑棠立時讓花時把趙承煜叫出來。

    趙承煜見到父親,露出笑來,撲上去道︰“爹爹!”又問,“爹爹怎麼來了?娘說爹爹成日很忙呢。”

    “偶也有閑暇的時候。”趙佑棠往前走幾步,趙承煜跟上來。

    “承煜,你怎麼不與承衍,承饃說話?”他詢問,“你們是兄弟,平常該友愛互助,李大人講得,聽完了,正該說下心得。”

    趙承煜一愣。

    他沒想到趙佑棠會突然問這個。

    “孩兒……”他支支吾吾,“孩兒不知道怎麼與他們說話,孩兒不與他們住一起。”

    “不住一起便不是兄弟了?”趙佑棠道,“你明年得去住到東宮,承衍也一樣要搬出來,將來沒有母親在身邊,兄弟便很重要了,有什麼事情也能互相商量。”

    趙承煜嗯了一聲,抬起頭看趙佑棠,小心道︰“孩兒會與大哥,三弟說話的,爹爹不要生氣。”

    趙佑棠笑笑︰“爹爹沒有生氣,只是告訴你一些道理。”

    趙承煜點點頭︰“孩兒知道,會聽爹爹的話的。”

    趙佑棠又上下打量他一眼︰“你瘦了些了,記得不要貪吃。”

    趙承煜又點點頭︰“現在孩兒不帶吃的在身邊了。”

    “好,去聽課罷。”

    趙承煜行禮告退。

    卻說這場地震耽擱了很多事情,便是寧縣那里都有波及,故而馮孟安一去,什麼都還沒做,倒是先跟著處理這個了,原本要做的也都擱置,京都,包括京都附近,慶縣,慶縣附近都處于重建的狀態中。

    幸好國庫還算充盈,也能支撐過這個難關。

    一轉眼便是到八月了。

    馮憐容這日起來,看著院子里葡萄藤上的葡萄都成熟了,一串串掛著,紫黑紫黑的,別提多好看,好像用玉雕刻成的一般,她欣賞了會兒,就叫金桂拿把剪子來,又叫銀桂取個籃子。

    “是要做葡萄酒了。”鐘嬤嬤清楚,她這主子等了好久了,經常都要去看看,不就是為這個嘛。

    她也跟出去瞧。

    馮憐容左轉右轉的,剪了好些葡萄下來。

    “這些都是最好的,你們拿去洗干淨,今兒天也好,快些鋪著晾干。”

    這東西是她親自看顧長大的,金桂銀桂也不敢借他人之手洗干淨,只派別的宮人去接水,她們親自一串串的洗。

    鐘嬤嬤笑道︰“葡萄酒要釀好可不容易,娘娘要費力了,不過給皇上喝的,娘娘也不會嫌累了。”

    馮憐容笑起來,嗔道︰“說的像是光給皇上喝呢,做好了,嬤嬤也有口福。”

    “那是,那是。”鐘嬤嬤聽馮憐容吩咐,叫小李去酒醋面局那里弄個大壇子來,還有蔗糖,這壇子嘛,腌咸菜經常用的,那面局里很多,現在用來做葡萄酒最合適不過了。

    等到傍晚,兩孩子回來,看到院子里還曬著葡萄,嚷嚷就要吃。

    馮憐容笑道︰“等一會兒皇上來了,咱們再摘新鮮的。”

    趙承衍奇怪,但也等著。

    結果趙佑棠也沒讓他們失望,果然一會兒就來了。

    跟他們一樣,看到院子里有葡萄,頭一個想法就是拿個嘗嘗。

    馮憐容卻阻止道︰“這都曬了半天了,哪兒好吃,要吃得吃新鮮的。”

    “是啊,是啊,爹爹,快帶孩兒去摘。”趙承衍等急了,肚子都覺得餓。

    趙佑棠一手牽一個就去了,等來到葡萄架前,眼楮一亮,高興道︰“原來結了這麼多啊,看看,都像個果園子了!顏色也好,不比那些上供來的差。”

    嚴正心道,當時馮貴妃要種葡萄,那些花匠還得不弄好的,這種子就是上供葡萄的那種種子,當然不會差了。

    但他自然沒提,皇上高興著呢,他掃什麼興。

    馮憐容把剪子給他︰“皇上,你去剪那。”

    趙佑棠接過來,笑道︰“你可是剪得膩了?”

    那好幾籃子的葡萄,她今兒剪了又幾十串了罷。

    “才不是膩呢,是有意思。”馮憐容眼楮亮閃閃的,心想趙佑棠天天早朝看奏疏的,太枯燥的,什麼玩兒的都沒有,叫他摘葡萄多新奇啊,他肯定喜歡。

    趙佑棠點點頭︰“那朕試試。”

    他一開始也不剪,光是找啊找的,還慢慢說道︰“朕要剪的,肯定是長得最好的一串。”

    馮憐容抿嘴一笑,都長那麼像,哪有最好的呀。

    她一開始也想找好的,可眼楮都找花了。

    兩孩子卻很興奮,趙承衍一會兒道︰“爹爹,這串好!”一會兒又道,“這串也好,好大啊。”

    趙佑棠在葡萄藤里鑽來鑽去的,果然如馮憐容所料,真是眼花!

    他咳嗽一聲,拿去一串葡萄︰“朕瞧著這串最好了,又大又亮。”

    馮憐容湊過去,瞧瞧︰“嗯,是好。”

    趙佑棠得意的笑笑,剪下來。

    “皇上快嘗嘗。”馮憐容道,“這葡萄不是十分甜,有一點點的酸,更加可口。”

    趙佑棠卻不吃,只看著。

    馮憐容哪兒不明白他的意思,還得剝給他吃!

    懶蟲!

    她輕道一句,把葡萄皮剝了,把肉擠到他嘴里。

    趙佑棠笑起來︰“真好吃,肯定比你之前摘的好吃。”

    馮憐容撇嘴︰“不信,妾身摘的也好吃的。”

    她今兒穿了套家常裙衫,玫瑰紅繡並蒂荷花的襦衣,肉桂色百褶裙,烏黑的發上什麼都沒有戴,梳了個單螺,系條淺藍色布巾,有些像農家姑娘,可世上那麼好看的農家姑娘可不多。

    趙佑棠瞧著她,嘴角一挑道︰“不信,你來嘗嘗。”

    馮憐容伸手就去摘他的葡萄,剛剝了皮要放嘴里。

    趙佑棠的頭卻往前一伸,搶過去,接著又低頭把嘴貼到了她嘴上。

    馮憐容嚇一跳,整個人僵住。

    他慢慢把葡萄送到她嘴里。

    馮憐容只聽見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好像要躍出胸口。

    他站直了,垂眸看著她︰“朕說的沒錯,是比你的好吃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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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13:13:33 |只看該作者
第106章 發作

    兩個兒子也都抬起頭來看著她。

    馮憐容的臉通紅,低聲嗔道︰“皇上,小羊跟阿鯉也在呢。”

    “這又如何。”趙佑棠調侃,“到底好不好吃?不好吃,朕再給你喂一個。”

    “好吃!”馮憐容連忙回答,生怕他真的再喂。

    趙佑棠哈哈笑起來。

    兩個兒子也傻笑,他們是還不清楚剛才意味著什麼,但父親母妃這樣,叫他們很歡喜,總覺得這是很好的事情。

    因為母妃有時也會親他們的臉蛋,那是喜歡他們呢。

    趙佑棠又剪了兩串葡萄下來,給兒子一人一串︰“拿去叫人洗了吃了。”

    兩孩子高興的拿著走了。

    就只剩下他們兩個。

    趙佑棠問道︰“你今兒曬葡萄是要做葡萄酒了?”

    他立在藤下,穿著明黃色的龍袍,亮的耀眼。

    馮憐容突然就有些緊張。

    其實這都過去多少年了,面對他時,她已經十分自如,可現在一顆心跳的竟然還沒緩下來,也不知是不是剛才被他喂葡萄的關系。

    “回皇上,是,是做葡萄酒的。”她微微頷首。

    趙佑棠看她拘謹起來,便往前走兩步,拉近了二人的距離,盯著她問道︰“在想吃葡萄呢?”

    馮憐容臉更紅了,否認道︰“沒有,什麼葡萄。”

    趙佑棠挑眉︰“那你怎麼不看朕?”

    馮憐容略略抬頭,小小的臉在半明半暗的葡萄架下顯得特別柔和,她的五官都是柔的,眉毛像春天的嫩芽,眼楮像湖水,嘴唇像花,就是牙齒露出來,也像是白白的糯米。

    這樣的人,看著就叫他心軟,軟里又帶著幾分甜。

    他上去就把她摟在懷里親吻起來。

    好像自那回他親征華津之後,他們第一次在外頭這般親密,馮憐容才想起來,難怪她的心直跳。

    那是一種久違的悸動。

    趙佑棠看她透不過氣了才放開她。

    馮憐容臉紅紅的。

    趙佑棠伸手給她把藍頭巾扎好,說道︰“你這衣服穿得不好,得穿身短打,蹲下來就可以插秧了。”

    馮憐容噗的一聲笑了,伸手捶他胸口︰“皇上盡會取笑人。”

    “怎麼是取笑,朕說心里話呢,下回你穿個給朕看看,朕一高興,指不定就帶你去農田里轉一圈。”

    馮憐容哼哼道︰“才不信,上回還說帶妾身去街上的,一直都沒帶。”

    她可記著這事兒呢,滿心期望的。

    趙佑棠一愣。

    “朕說過?”

    “當然,就在馬車上說的,那次去圍場。”

    趙佑棠想起來了,笑道︰“行,先帶你去街上,這回絕不忘了。”

    嚴正聽見了,心里頭直打鼓。

    皇帝帶寵妃上街,這是歷代都沒有的事情罷?

    當然,有可能會有偷偷去的,沒被史官記下,可這樣出去,真的行嗎?嚴正頭疼,生怕會出什麼意外,這樣的話,還不是他們這些奴婢倒霉呢。

    那二人走回正殿。

    正洗手時,方氏抱了趙徽妍過來。

    小姑娘自己樂呵著,咯咯咯的笑,兩只白藕般的小手揮舞著,別提多歡快了。

    馮憐容擦擦手,捏一捏她鼻子問︰“高興什麼呢,可是看到爹爹了?”

    趙徽妍圓溜溜的眼楮眨啊眨的道︰“爹,爹。”

    聲音清脆清脆的。

    趙佑棠把她抱過來,探頭就在她臉頰上親親︰“小兔真乖,真聰明呀!快點兒長大了,爹爹帶你去摘葡萄。”

    一邊攤開掌心問趙承衍要葡萄。

    趙承衍給他一個。

    “剝了。”

    趙承衍聽從父親命令,把皮剝了再給他。

    他拿著就喂趙徽妍吃。

    “半個半個來。”馮憐容怕她噎著,不由提醒。

    趙佑棠是個男人,確實沒那麼心細,但還是聽從,叫人拿個碟子來,用筷子弄成兩半了,方才給她吃。

    趙徽妍吃個葡萄,紅紅的小嘴兒努動半天,看得人都笑,但是干淨,沒有一點兒汁水流出來。

    趙佑棠喂她吃了兩個,小姑娘心滿意足,笑嘻嘻的靠在他肩頭,眼楮慢慢就要眯起了。

    看她發困,馮憐容讓方氏抱回去,又讓人把曬好的葡萄收了。

    趙佑棠四處看一眼,見除了他上回補的玉樹外,仍是老樣子,不由問道︰“怎麼這兒還是空蕩蕩的?”

    距離上回地震的事情已經好久了,雖說貴重的東西要重新打造或者采辦,但這也太不像話了。

    鐘嬤嬤一聽,嘴角挑了挑,她就等著皇上問呢,他們這主兒不喜計較,可皇上卻不是。

    馮憐容道︰“也沒什麼,反正用得著的都有。”

    那次摔掉多少東西,她看著都心疼,其實屋里擺什麼有什麼要緊,他常來比什麼都好,所以她是不在乎這些的,故而也從來不讓鐘嬤嬤他們去要,之前又傳是皇太後的意思,她更是不肯開這個口了。

    趙佑棠眉頭一皺就發作了,把嚴正劈頭蓋臉罵一通,“你怎麼當提督的,這點事兒都辦不好?還不去內宮監看看!再給朕拖延,一律拉出去把頭砍了!”

    嚴正真心冤枉。

    他又不管這事兒,那些個補損的事情都是方嫣做主的,皇太後又發話,他能怎麼著啊!

    他趕緊退出去。

    內宮監眾人見到嚴正,一個個來行禮,內宮監少監張緣笑道︰“哎呦,嚴公公怎麼有空來這兒呀?快請坐下。”

    他使人倒茶水。

    嚴正急得一擦頭上的汗︰“你還清閑呢?皇上那邊大發雷霆,叫你們趕緊把貴妃娘娘屋里缺的東西弄過去,不然你們腦袋都不保!”

    張緣的臉刷的白了︰“什麼缺的東西?咱們這兒不知道啊!嚴公公,您快些給咱們仔細講講,咱們這腦袋都系在您的手上了。”

    嚴正一愣︰“你們沒補損的單子?”

    “什麼單子啊,現該補的都補了啊。”

    嚴正一聽遭了,同情的看看張緣︰“看來你們的腦袋是系在皇後娘娘手里了,單子在那兒呢。”

    張緣沖他一拱手,拔腿就往坤寧宮去了。

    方嫣正在看書,就見知春進來道︰“娘娘,內宮監少監張公公求見,說是,說是要延祺宮補損的單子。”

    方嫣皺起眉︰“什麼?他要這個作甚?”

    知春低下頭道︰“好像是皇上要他們添補延祺宮的東西,他們不知道補什麼。”

    “豈有此理!”方嫣冷笑道,“上回是母後說得,當簡樸從事,這馮貴妃是連皇太後都不放在眼里了!你給他說,沒什麼單子,馮貴妃想要什麼,她自個兒重新寫一張。”

    知春猶豫會兒道︰“娘娘,要不就把單子尋出來……”

    雖然是皇太後的意思,可確實也補少了,畢竟是貴妃呢,不比別的貴人,現今皇上發話,娘娘應當通融些,這不正鬧僵了。

    可方嫣哪兒肯聽,她自己屋里也沒有全都補了,馮憐容算什麼東西?也能要這要那的,真是得寸進尺,她冷聲道︰“不過讓她重新點算又如何?本宮沒空理這些小事!”

    知春只得退出來。

    張緣聽說沒有單子,嚇出一身冷汗,可也不敢再打攪皇後啊,他們這些奴婢,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他只得走回去,每走一步腿都要抖兩下。

    這下沒轍了,難道要去求馮貴妃?馮貴妃人是很和善的,應該願意重新寫個單子。

    可問題是,皇上在那兒啊,他一去,該不會立刻就被板子伺候?

    張緣嚇得魂都飛了,走到延祺宮,先是小心的往里探頭探腦的。

    小李看見了告訴大李,大李又告訴黃益三,黃益三走過來,笑一笑道︰“張公公您不急著整理,還有空來這兒?”

    張緣急道︰“怎麼整啊,單子都沒有,不曉得這兒缺啥呢。”

    黃益三心里有數︰“那您得實話給皇上說了。”

    “皇上不得打死我?”

    “你說不說都得被打不是,不過這單子的事情你最清楚,說好了皇上也會諒解一二的,咱們不過是奴婢,什麼時候能給主子做主了?上頭說沒有,就是沒有啊。”

    張緣一聽,是這個理兒,橫豎都得死,死前他得把自個兒的冤枉說了。

    他跟著黃益三進去,跪在外面。

    黃益三稟告道︰“皇上,內宮監少監張緣來了。”

    趙佑棠一愣,心頭火氣直沖,這當兒不去辦事情,還敢過來,他騰地站起來,也不問,果然就要叫人拿板子打。

    馮憐容忙勸道︰“皇上,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哪能一來就打人呢,也是妾身的錯,沒有去要那些個東西,他們哪兒知道缺什麼。”

    趙佑棠道︰“不是寫了單子的?”

    馮憐容點點頭︰“寫是寫了……”

    “寫了就行。”趙佑棠又讓人打。

    張緣一句話沒說,先給打了個半死,趴在地上直哼哼。

    趙佑棠這才問話。

    張緣一股腦的吐苦水︰“回皇上,內宮監就沒單子來,只皇後娘娘吩咐添補什麼,咱們就補什麼,可不關奴婢們的事情啊。剛才奴婢知道了,也是立刻就去坤寧宮求了,可皇後娘娘說沒單子,叫奴婢來這兒,讓貴妃娘娘再重新點算一下,求皇上饒命啊!奴婢冤枉!”

    他趴著磕頭不止。

    馮憐容看了也可憐,忙道︰“嬤嬤,你這就重新去點算點算。”

    “不必了!”趙佑棠冷聲道,“你已經寫過單子,不必重來!”

    他大踏步的就出去了。

    馮憐容心頭咯登一聲,看這架勢,他是要去找方嫣了,這如何是好?她手握著,眉頭皺起來。

    黃益三看著趙佑棠的背影,笑了笑,這二人越鬧才越好呢。

    想必方嫣的位置早晚也是自家主子的!

    坤寧宮,方嫣也在氣頭上,不過是宮里的擺設,趙佑棠都要干涉,他是個男人,管什麼內宮的事情?

    那還要她這個皇後做什麼?

    正想著,趙佑棠就進來了。

    方嫣嚇一跳,忙起來行禮。

    趙佑棠單刀直入道︰“馮貴妃寫的單子,你這兒有罷,速速拿去內宮監,要添置的都添置了,莫要給朕拖延。”

    方嫣看他一副討債的樣子,咬了咬嘴唇道︰“那會兒母後說了,因地震,百姓過得困苦,咱們宮里也該簡樸些,妾身自然聽從了,怎麼,馮貴妃是覺得她屋里的東西少了?可哪個貴人不是一樣的?”

    趙佑棠笑了︰“你把她跟貴人比?”

    他當年一下子就把馮憐容晉封為貴妃,也是不想讓她受委屈,如今可好,貴妃這名頭竟與貴人相差無二。

    方嫣忙道︰“妾身不是這個意思,只不管是貴人,還是貴妃,母後說了……”

    “你別再把母後抬出來,景仁宮朕不是沒去過,哪一樣沒補上!”趙佑棠四處看看,挑眉道,“你這兒也大差不差,怎麼馮貴妃那兒,就少這麼多?”

    方嫣聽了這話卻是惱火,厲聲道︰“皇上,馮貴妃如何與母後,與本宮好比?她再如何,不過是個妃嬪,皇上還請慎言!”

    她這會兒氣勢倒足。

    可聽在趙佑棠耳朵里分外刺耳。

    那是一種不屑,不屑與馮憐容相提並論的架勢。

    是啊,馮憐容是妃嬪,她是個皇後了不得了!

    趙佑棠在這瞬間,少不得又想到她叫馮憐容下跪的場景,他當時已經警戒過她,叫她好好反省,如今不過是為個補損物件,她也想壓著馮憐容,好顯示自己手中的權利。

    可笑,馮憐容卻是個傻子。

    她一點不在乎這些,何嘗想過要與方嫣爭呢?

    趙佑棠看著方嫣,眸子里像夾著碎裂的冰雪似的,一字一頓道︰“朕倒不知你有如此底氣,皇後,皇後娘娘,好啊,多貴重的身份!但那是朕給你的,你還拿此叫朕慎言?”

    最後一句好似雲中驚雷,震得方嫣倒退兩步。

    月光從窗口傾斜下來,他立在一地銀白里,看起來無情的可怕,方嫣睜大了眼楮,聽見他說道︰“朕給你皇後之位,要取之也輕而易舉!”

    這話灌入耳朵,方嫣整個人都呆了。

    屋里一片寂靜,像是萬物死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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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13:13:45 |只看該作者
第107章 一念起

    她的身子慢慢抖了起來,在這一刻,她才發現原來這皇後的身份如此脆弱,從他嘴里說出來,輕飄飄的好像塵埃,他想拭去便拭去了。

    她的腿一軟,不由自主跪了下去,雙膝落地的聲音在這安靜的空間里,顯得格外響亮。

    這一跪,方嫣自此也方才明白,她在趙佑棠面前算得什麼。

    什麼都算不得。

    所以他說出如此絕情的話,她卻連一絲一毫的反抗都不能有,有的只是從心里涌上來的驚恐。

    她怕了。

    此生第一次感覺到真正的恐懼。

    可在這恐懼之後,緊跟著而來的又是深深的恨意。

    恨趙佑棠,更恨馮憐容。

    她咬緊牙跪著,卻一個字都不說。

    趙佑棠轉身走了。

    今日他想說的已經說了,看著她,也是再沒有心情說些別的。

    知春,知秋立在門口不敢進去。

    那句話仿佛還在空中飄蕩著,叫人莫名的心底發涼,好像整個坤寧宮都要搖搖欲墜了一般,卻無法扶住它。

    夜風里,燈籠被吹的微微晃動,照的路忐忑不平。

    趙佑棠在前面走著,嚴正原以為他還是要去延祺宮,結果卻發現他回了乾清宮。他看實在晚了,大著膽子上來道︰“皇上,該用晚膳了。”

    趙佑棠淡淡道︰“傳罷。”

    也沒說要吃什麼。

    嚴正看他沒什麼胃口,便點了幾樣清淡的,膳房因不知道皇上當日的心情,一向都是什麼都準備一些,以防萬一,故而很快就送了來。

    趙佑棠吃了幾口,放下筷子,眼見還有兩樣菜沒動,一個是翡翠蝦仁,一個是豆腐球湯,就叫嚴正送去延祺宮︰“說朕忙著,故而不去了。”

    嚴正應一聲,叫人拿食盒裝了前往延祺宮。

    馮憐容確實還在等著,因為趙佑棠剛才沒吃飯就走了,她一直很擔心,只讓三個孩子先吃完。

    “貴妃娘娘您可以用飯了。”嚴正把話傳到,反正皇帝就是這個意思。

    馮憐容問︰“皇上吃了沒有?”

    “吃了。”嚴正笑道,“這不才讓奴婢帶來的,就是怕娘娘餓著。”

    馮憐容這才笑道︰“麻煩嚴公公走這一趟。”

    嚴正忙道不敢,告辭走了。

    結果剛出殿門,黃益三就從後面追來,四處看看沒什麼人,輕聲道︰“皇上去了坤寧宮,怎麼說?”

    嚴正皺眉道︰“皇上之言,我如何泄露,你是想要我的命啊?趕緊走罷,我還得回去復命呢。”

    黃益三嘖嘖兩聲︰“你現在是提督了不得了,連敷衍我兩句都不肯?今日皇上氣沖沖去了,我就不信沒有責備皇後娘娘。”

    這二人一起伺候趙佑棠多年,情分自然是有的,嚴正壓低聲音道︰“你知道就好,還問什麼!”

    反正之前他是被嚇壞了。

    皇上竟然把廢後都說了出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將來皇後之位非馮憐容莫屬,這黃益三在前當差也不冤枉。

    可要廢掉皇後也不是那麼簡單的,本朝自開國以來,還沒有先例,別說還有太子在呢。

    黃益三是個人精兒,說到察言觀色,嚴正還及不上他,故而黃益三看嚴正臉色就知道發生了大事。

    他嘿嘿笑了笑,新知這皇上跟皇後必是鬧得大了,當下也不強迫嚴正,畢竟嚴正真要一五一十說了,給趙佑棠知道那是要掉腦袋的,到時候找哪個來代替嚴正?這宮人可沒有比嚴正與他更親的人了。

    他拿袖子給嚴正拍拍衣袍,討好的笑道︰“得了,我也不多問你,你來來回回辛苦了,走好啊。”

    嚴正斜他一眼,拔腿走了。

    第二日,方嫣就病了,這一病病得很嚴重,起都起不來,朱太醫去看過,開了幾味藥,還是沒能令她好轉。

    聽說燒得迷迷糊糊,人也認不得了,皇太後得知,連忙去往坤寧宮。

    她召了隨身的宮人來問。

    知春,知秋跪在地上。

    二人都說是早上的事情,可神色間支支吾吾,一看就藏著事情。

    皇太後叫其余人等退下。

    知春倒還不敢說,知秋雖然上來得晚,膽子卻比她大,說道︰“回太後娘娘,其實昨兒皇上來過,說要廢了娘娘,奴婢心想,必是為這個,娘娘受到驚嚇才會如此。”

    作為一個奴婢,知秋覺得該說的還是得說。

    雖然昨天她也被嚇得渾身發抖,可是皇後一旦廢了,與她一點好處也無,如今能求的也只有皇太後了。

    皇太後聽完大驚︰“真有此事?”

    “奴婢拿人頭擔保,”知秋磕頭道,“皇上確實是這麼說的。”

    皇太後看一眼知春,知春也是默認的樣子,她的眉頭皺了起來,心想難怪方嫣會生病,想她年紀輕輕的,不至于得個風熱就病成這樣,可見是嚇到了,但換做任何一個,出了這種事,怕也承受不了。

    她擺擺手,叫她們退下。

    稍後就去到里間看方嫣,趙承煜立在床頭,抽泣著依過來道︰“皇祖母,母後是怎麼了,吃了藥還沒好呢。”

    皇太後摸摸他的頭,柔聲道︰“承煜莫怕,過幾日母後就好了,你不要打攪母後休息就行,自個兒該做什麼還是做什麼。”

    趙承煜乖巧的點點頭。

    皇太後叫人送他去外頭,她坐在床頭看了看方嫣。

    方嫣緊緊閉著眼楮,嘴唇都干裂開來,看起來十分憔悴,她微微嘆了口氣,叫朱太醫好好治著。

    她自己去了乾清宮。

    趙佑棠剛用完午膳。

    皇太後道︰“阿嫣病了,哀家才去看過。”

    方嫣生病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當下只道︰“那要請太醫多費心了。”

    皇太後一聽這話便知道他是不會去的,她坐下來,抿一抿嘴唇才緩緩道︰“聽說昨兒皇上去過坤寧宮?哀家不是想多嘴,只阿嫣這病來得突然,哀家少不得要過問一下。”

    趙佑棠安靜的聽著。

    其實昨日那句話他也是一時沖動而出,可不知為何,說出來了,這話就在腦中無法消散,便是他自己,也有些心驚。

    這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故而他當時沒有再回延祺宮,他只是想靜一靜。

    皇太後的身份到底擺在這兒,兒子兒媳的事情到這一步了,她怎麼也不可能坐視不理,她微微往前傾著身子,輕聲問︰“皇上,當真說過要廢阿嫣的話?”

    趙佑棠沒有否認︰“是。”

    皇太後臉色一變。

    他這麼坦誠,難道不光是說說?

    在這瞬間,她措手不及。

    自打她當上太子妃之後,宮中大大小小事宜一直都有她表姨管著,天大的事情也不用她操心,便是表姨去了,她也以為日子還是會平平靜靜的,誰料到現在自己的兒子竟要廢後。

    這不管于他,還是于景國來說,都是大事!

    皇太後不敢繼續問下去,她忽然害怕那個答案,只懇切道︰“皇上,阿嫣千錯萬錯,始終都是皇上的妻子,哀家原本不該多說,可阿嫣是哀家看著到現在的,如今這樣,哀家也有責任。哀家請皇上三思,阿嫣……她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也與皇上有個兒子了。”

    她頓一頓,內心期盼趙佑棠不要做這個決定︰“當年皇上娶妻,也是母後親自為皇上挑選的,皇上能被立為太子,方大人也費了不少心思,而今方家也一直規規矩矩,便是阿嫣也沒有做什麼大的錯事!”

    趙佑棠眼眸微微眯了眯。

    方家百年大族,出過不少朝中棟梁,若是往常,他這妻子必是不會從中選擇的,可皇祖母卻選了方嫣,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他微微頷首︰“朕都知道,累母後憂心了。”

    他仍是沒有說到底廢不廢之類的話。

    皇太後暗地里嘆口氣,起身離開乾清宮。

    她知道,便是他說要廢,她始終也做不了什麼,只不過只言片語,又能抵得上多少用場?最終的結果還是都在他手里。

    方嫣病重的消息自然很快就傳開了,只昨日的內情,無人得知,這樣的話誰也不敢傳,統共只有皇帝皇後近身的人知曉,一旦有人得知,他們的腦袋都要不保的。但畢竟仍有蛛絲馬跡,昨晚趙佑棠去過,這事兒瞞不住,而方嫣病之後,趙佑棠沒有去看,那也一樣是眾所皆知。

    有點兒心機的,自然少不了要多多猜想,比如陳素華。

    她早早的就去探望了,哪怕方嫣還沒清醒,她就在外面等候,一連去了幾次,方嫣醒了之後,她又是噓寒問暖,把自己當作奴婢一般。

    為此,方嫣還是頗覺欣慰的,她這一病,半身經歷都像是重新在眼前活過去了一般,她知道自己的下場多半是什麼了。

    明眼人,只怕也知,可陳素華竟然還願意親近她,那不是極為深沉的,便真是好心。

    但不管是前者後者,此刻對她來說,興許都不算壞事。

    方嫣坐在床頭低聲吩咐知春︰“馬上就要中秋了,該準備的得準備了,一會兒叫他們陸續報過來罷。”

    知春嘆口氣︰“娘娘這身子得好生將養啊。”

    方嫣道︰“總歸是要管的,不然誰來呢,母後又從來不理會這些。”

    在一旁的陳素華笑了笑道︰“恕妾身多言,娘娘確實該好好休息,再勞累下去可不得了,不知何時痊愈呢,其實這事兒何不交給貴妃娘娘來呢?貴妃娘娘在宮人中素有好評,娘娘不如就讓她試試。”

    方嫣一怔。

    她還未回答,知秋進來道︰“貴妃娘娘來探望娘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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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13:13:59 |只看該作者
第108章 協理六宮

    馮憐容此前也去過坤寧宮,不過方嫣還未醒,便沒有見到,如今聽說醒轉,自然還是要去的。

    她立在門口,等著宮人稟報。

    八月的天,竟已微微帶了涼意。

    其實那日得知方嫣病了,她便一直都很擔心,世事不會那麼巧,她突然病了,定是與趙佑棠有關。

    而趙佑棠卻是為補損的事情去的,故而她今日來,壓力不小。

    宮人很快便來相請。

    馮憐容在路上遇到陳素華,她半蹲行禮,不曾說話便告辭走了。

    她一路去到里間。

    方嫣正靠在床頭,微微抬眼便看見她慢慢走進來。

    馮憐容今日穿得很素,月白色中衣外頭穿一件柳色暗紋的襦衫,下著一條雪色的深邊褶子裙,鴉青色的頭發上除了一支白玉簪,沒戴任何頭飾,顯得極為清麗。

    恍惚間,方嫣好似看到那日,她叫馮憐容讓趙佑棠見一見時的情景。

    一晃好多年,她竟然沒有多少變化,而自己,攬鏡自照,只覺眼角皺紋橫生,若不是用那些上好的脂粉,遮都遮掩不了。

    可馮憐容皮膚光潔,神態安寧,一如當初。

    方嫣忽然就笑了。

    若是那年她能知曉將來就好了,只可惜,為時已晚。

    她目光閃了閃,又或者,還不算太晚。

    她叫馮憐容坐下︰“聽說你早前就來探望我了?”

    “回娘娘,是的,妾身擔心娘娘的病,現今這天氣,也是時冷時暖的,若是痊愈不了便容易反復發作。”馮憐容語聲溫和。

    方嫣唔一聲︰“我現已經好一些。”

    馮憐容點點頭︰“那妾身就放心了,還望娘娘多注意身體呢。”

    方嫣又打量她一眼。

    馮憐容在她面前總是一副謙恭的模樣,從來不曾忤逆的,可若她真是這樣的人,趙佑棠何至于會如此護著她?

    她比起胡貴妃,那是有過之而不及,如今趙佑棠說出廢後之意,想必也與她有關!

    方嫣心里頭自然是滿滿恨意,可她克制住了,甚至還微微笑了笑道︰“今日你既然來,我也有一事相托。”

    馮憐容一怔。

    這輩子都是頭一回,方嫣說有事情要交托于她,她不禁生了警惕,背脊略挺直的問︰“不知娘娘是說何事?”

    方嫣嘆口氣道︰“中秋將近,宮里所有事原都是本宮來管的,只本宮這身體還沒好,實在力不從心,除你之外,也沒有別的好信任的人了。你一早就跟了皇上,對這宮里規矩再熟悉不過,本宮覺著你是能擔當此任的。”

    馮憐容吃了一驚,這是要她負責中秋一切事宜?

    “娘娘,”她猶豫道,“妾身此前從未接觸過這些,生怕懷了事情呢。”

    方嫣笑道︰“怎麼會,你那麼冰雪聰明,想必是可以的。”她頓一頓,“你也莫怕,稍後本宮便會與母後說,本宮這身子怕是一年半載的也好不了,太醫都說傷著了,叫本宮好好休養,你既是貴妃,幫著本宮協理六宮也算不得什麼。”

    馮憐容眼眸微微睜大。

    剛才還只是說中秋之事,轉瞬間就提到六宮。

    方嫣,她真的會願意放權?

    她不是個瞎子,方嫣待她如何,她很清楚,如今方嫣態度突變,必定是有理由的,到底,那日趙佑棠說了什麼?

    馮憐容沉吟片刻,起身行禮道︰“娘娘如此信任妾身,妾身受寵若驚,只妾身也有自知之明,怕難以擔這大任。”

    方嫣笑道︰“何必如此謙虛,稍後本宮自會派知春與你細說。”

    馮憐容只得告辭走了。

    出去的時候,金貴銀桂都是滿心震驚,她們跟隨馮憐容多年,自然對方嫣與馮憐容的關系十分的清楚。

    方嫣在馮憐容的面前一向是強勢的,而自家主子倒常是秉著息事寧人的態度沒有與方嫣計較,如今她竟然要自家主子管理後宮!

    這就跟太陽從西邊出來是一樣的。

    幾人回延祺宮後,金桂立刻就跟鐘嬤嬤說了。

    鐘嬤嬤的反應也是一樣。

    她跑到馮憐容面前道︰“主子,這里面只怕有陰謀啊!主子為何不推脫了事?奴婢不信,皇後娘娘當真管不了事情了!”

    馮憐容道︰“我也沒有說願意,只娘娘已是把太後娘娘都說出來了,”她頓一頓,“想必太後娘娘定也是同意的,到時候這差事還得落在我頭上。”

    鐘嬤嬤奇怪了,為何太後娘娘會同意?

    雖然皇上不喜歡方嫣,可她仍然是皇後啊,怎麼就要退居到後面了?她想著想著,面色忽地一變。

    看來那天晚上的事情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

    方嫣生病是一回事,現今這舉動肯定絕不是只因為生病。

    鐘嬤嬤擔心的看了眼馮憐容。

    自家主子天真單純,當真能做得了此種差事?以後,她少不得要拼著這把老骨頭也得好好幫著主子了!

    卻說方嫣很快就派人告知皇太後,她的想法。

    皇太後聽聞了,沉吟會兒與知秋道︰“她這回確實傷了身體,既然要好好將養,叫馮貴妃協理六宮也是常理,畢竟她是貴妃娘娘,這宮里也沒有比她位份更高的妃嬪了,哀家已知。”

    這是批準的意思。

    知秋忙就去了。

    這事兒自然也得讓皇上知道,不過這又是皇太後派人去告知的了。

    趙佑棠一聽,放下了手中筆。

    他起身就去往延祺宮。

    馮憐容剛剛聽知春講往年中秋的事情,方嫣都是如何處理的,她默默記下來,偶爾會問一些問題。

    只這問題,知春有些說,有些說的不詳盡,有些又不太說。

    這會兒,趙佑棠來了。

    眾人行禮。

    趙佑棠叫其余人等退下,只留馮憐容一個。

    “皇後叫你協理六宮,你想不想管?”他頭一個就問起此事。

    馮憐容怔了怔。

    想不想……

    這問題不是顯而易見嗎,她老實回答︰“妾身其實懶散慣了,什麼事情都沒管過,要說想不想,妾身是不想。”

    她這樣性子的人,從來就沒有野心,原本也只願快快活活的過日子。

    可趙佑棠卻偏偏聽出她的意思,挑眉道︰“還有呢?”

    馮憐容抬起頭來看著他︰“妾身是不想,可卻不知皇上的意思。”

    趙佑棠笑了,說她傻,可是她有時候還真不傻。

    他摸摸她腦袋︰“這事兒是該問我,朕覺得,既然皇後要你管,那你就管著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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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1 13:14:18 |只看該作者
第109章 初初管事

    他的語氣很輕松,可馮憐容卻一下子安心了。

    雖然她有很多疑問,比如那天的事情到底是如何的,又比如,他為何願意她去管這些。

    若是平日,他絕不會希望她多操心,只要她陪著他就可以了,可現在協理六宮,那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她會花費掉很多精力,可是他卻一點兒也沒有阻止,但馮憐容沒有問出來。

    他希望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

    當然,她反抗,肯定也是沒用的。

    馮憐容笑道︰“那明兒妾身就該忙起來了。”

    趙佑棠捏捏她的臉︰“忙點兒也好,現小兔兒也漸漸大了,三個孩子都不要你操心,你成天的發懶,早晚得胖起來。”

    雖說大餅臉也挺可愛的,可好看,肯定是現在好看啊。

    馮憐容撇嘴︰“皇上這是在嫌棄妾身了啊?”

    “就是嫌棄,你小心點兒,不能再胖了。”趙佑棠嚴肅道,“所以你要好好管事,那些個不聽的,廢話不要多說,先上板子,他們就老實多了,然後再問話。”

    馮憐容嘴角不由一抿。

    他這是在講他的訓人之道。

    可是,一來就打也太凶狠了點罷?

    每回看他這樣,馮憐容都挺心驚肉跳的,可憐那些奴婢,又暗自慶幸自己投胎投的好,雖然重生那會兒也自怨自艾覺得倒霉怎麼又入宮了,可好歹是個主子,不曾受過這種苦。

    趙佑棠看她心軟的樣子,淡淡道︰“你當管理後宮還是管理你這一個院子?”

    雖說她底下這些奴婢差強人意,但從馮憐容這性子來講,也算管得不錯了,至少這些年沒有出來闖禍,可別個地方的奴婢就不一樣了,在趙佑棠看來,都是些為利益所趨,捧高踩低,沒有原則的東西。

    所以他自小就不喜歡宮人黃門,懲罰起他們從不手軟的。

    馮憐容卻不太同意︰“那也得分個對錯再說啊,萬一打錯人,怎麼辦?”

    “打錯就打錯唄,又沒讓你一下子打死。”他並不在意。

    馮憐容瞅瞅他,心道他對待奴婢,當真是粗暴啊。

    不過這真會是個好法子?

    她沒有再爭辯。

    二人說得會兒,趙佑棠就回去了。

    馮憐容就著知春說的,看了半天,第二日起來,命黃益三去十二監,四司,八局,六尚句把掌事的都叫來。

    黃益三精神抖擻。

    如今皇後不管事兒,馮憐容居上,那是水漲船高的趨勢,作為延祺宮的一員,怎麼會不高興?他速速就辦妥了,回頭跟大李幾人道︰“那些人也是態度恭敬,與往常都不一樣。”

    看來都覺得皇後的位置要不保,那馮憐容必定就是下一位皇後。

    當然,這事兒誰也不敢捅破。

    掌事的太監姑姑很快就來了。

    其實原本他們也要來的,畢竟馮憐容掌事,雖然不是皇後,那也是代替皇後行使權力,他們要稟告的都得上這兒來,只沒想到馮憐容這麼早就來喊了。

    三十二人齊齊行禮。

    鐘嬤嬤在旁邊立著,滿臉笑眯眯的。

    她原本還怕馮憐容縮手縮腳的不敢做事,結果卻是出乎她意料,大早上的,她一起來就惦念這事兒,說是要先見見管事的,才好吩咐事情,看來也是有譜氣的。

    馮憐容抬抬手叫他們不必多禮,說道︰“最近皇後娘娘將養身子,諸事都由我代理,還請諸位仍同以前一樣,莫要懈怠了。”

    眾人稱是。

    馮憐容又道︰“今日主要還有事兒是關乎中秋的,也沒幾日了,我叫你們來,是想聽聽往年皇後娘娘都是怎麼辦理的。”

    眾人一聽這話,互相看一眼。

    “都不用拘束,說說罷。”

    她這樣當面問起,哪個敢不講,當下一五一十就都紛紛說出來。

    馮憐容仔細聽著,時而點點頭,聽完了才道︰“既然你們都記得清楚,今年還是照著辦,若有人上面的變動,及時來報。”她頓一頓,“只別以為皇後娘娘不管,你們就敷衍了事,到時本宮也不會手軟的。”

    眾人面色一凜。

    馮憐容想了想,又添上幾句︰“又或許有改動的,本宮自會派人告知。”

    她擺擺手叫他們退下。

    那些人來時還存了好奇小覷之心,只因馮憐容在外人印象里實在是和善的很,便是當了貴妃之後,也從不仗勢欺人,其實這本是好事兒,可她這身份太高,反而叫人以為她軟弱了,結果她今日做事極為干脆,既沒有多余的瑣碎之言,又一針見血,把事情安排的極為妥當,他們自然就有些驚訝起來。

    尚功局的管事姑姑小聲道︰“這是綿里藏針,還是依著原先的來,便是哪里錯了,誰也挑不得呢。”

    她說的很小心,可旁人都聽出來了。

    那是按照皇後娘娘以往的規格來辦事,錯了,也就是皇後娘娘的錯,關不了馮憐容的事。

    眾人互相交換個眼色,扭頭各自走了。

    馮憐容回到正殿喝了幾口茶。

    昨日知春說得不太詳盡,她也只能如此了,畢竟第一次辦事,只求無過,捫心自問,她也實在不想被方嫣挑刺。

    鐘嬤嬤笑道︰“娘娘辦得好,不過就說賜月餅一事兒,每年人都不一樣的,娘娘這個也得拿捏好呢,有些大臣家里沒落了或者獲罪,今年可不就不賜了,又有新升官的大臣……”

    “那也得問皇上了?”馮憐容頓一頓,想到一事,“還是先去坤寧宮一趟。”

    鐘嬤嬤就叫人備輦車。

    方嫣剛剛聽完知春的稟告,正在吃驚呢。

    畢竟馮憐容這幾年別說什麼見管事的了,就是自個兒院子里的事情都不太管,結果昨兒才叫她協理六宮,今兒大早上的就把所有管事的都叫去,她冷笑起來,這狐狸尾巴露出來了罷?

    別說什麼沒野心呢!

    只怕她再病幾日,馮憐容得想著怎麼她死了,這才好取而代之。

    方嫣嘴角挑了挑︰“就說本宮昨兒沒睡好,還在病著,既然一切事宜交予她,也不必事事來問。”

    知春就使人去說。

    馮憐容吃了個閉門羹。

    鐘嬤嬤不放心,這次是跟著一起來的,聞言冷笑道︰“真是病得重呢,連見一見都沒力氣了,也不知道誰信?娘娘,不如就娘娘自個兒拿主意,又不是什麼大事兒。”

    馮憐容搖搖頭︰“去景仁宮。”

    鐘嬤嬤吃驚︰“娘娘要去見皇太後娘娘?”

    “是。”馮憐容重新坐上輦車,瞥見這瓖嵌寶石,無比奢華的車欄,她微微嘆了口氣。

    以往真是閑的慣了,才知道辦事的真不容易啊。

    又要不得罪人,又要把事情做好,可不是費神的很。

    輦車一路去景仁宮。

    皇太後也才起來,聽聞馮憐容來了,不免驚訝。

    說起來,她對馮憐容印象不壞,畢竟這幾年她從沒有鬧出不好的事情,不像當年的胡貴妃,所以雖然趙佑棠寵愛她,皇太後卻沒有想過要怪在馮憐容的身上。

    只是這次方嫣突然起的念頭,要馮憐容掌事,皇太後對此倒頗有幾分猶豫。

    可她還是同意了。

    主要原因,她是覺得這夫妻二人現今的狀況,方嫣暫時退避一下,只有好處。

    她叫宮人請馮憐容進來。

    “怎麼突然來哀家這兒了?”皇太後笑笑,打量她一眼。

    馮憐容道︰“回太後娘娘,是因中秋之事,往日里都要辦宴席,一切都是皇後娘娘操持的,可現今娘娘病著,妾身拿不定主意,故而想來問問太後娘娘,今年可還需要?”

    意思是太後娘娘想熱鬧熱鬧,她就照舊辦著。

    皇太後擺擺手︰“那便不辦了罷,哀家也不喜歡這份熱鬧,阿嫣又不能參與,只是些貴人,不如叫她們自己聚在一起玩玩。”

    皇太後還是很隨和的,馮憐容笑道︰“那妾身便聽太後娘娘的了。”

    “行。”皇太後笑起來,“等徽妍大了,你多帶她過來。”

    她統共就一個孫女兒,自然是比較關注些。

    馮憐容點點頭。

    她也不再多說,便告辭走了。

    過得幾日,趙佑棠下朝回來,嚴正把聽到的事情告訴他,他邊聽邊點頭,直到走到乾清宮,嚴正才說完,講得全是馮憐容這些天怎麼處理事情的。

    倒是都有條有理,沒有亂過。

    唯一做得不好的,是一樁尚服局的案子,起因便是有人偷了衣料,這事兒兩天了,馮憐容還沒查出來,不用說,便是她不夠狠心沒打人板子了,光聽聽這些宮人口舌之言,她能聽得出對錯?

    她這些年什麼事情都不干,手下奴婢也收斂沒惹事兒需要她親自查證的,就憑她什麼經驗都沒有的人,不被那些叼奴混過去才怪了。

    嚴正猶豫會兒道︰“要不奴婢去辦?”

    趙佑棠擺擺手︰“你別管,就讓她查不出來。”

    這話兒有點兒幸災樂禍的意思。

    嚴正抽了抽嘴角。

    正當說著呢,黃益三來了。

    趙佑棠道︰“何事?”

    黃益三跪下行禮後方才起來道︰“回皇上,是貴妃娘娘叫奴婢來問皇上的,關乎賜予官員們月餅,貴妃娘娘問,是不是不用她管?說也不知道該送哪個。”

    這事兒是表現中秋佳節,皇上與官員同樂的意思,一般都會賜下去的,趙佑棠道︰“行了,你先回去。”

    黃益三也沒得到答案,這就走了。

    馮憐容奇怪︰“皇上沒說啊?”

    “沒說。”黃益三摸摸腦袋,“可能是皇上還沒想好罷。”

    “哦。”馮憐容點點頭,繼續埋頭看賬本。

    尚服局的事情還沒解決呢,這又送來好幾本賬本,她突然覺得自己一天的時間都不夠花。

    鐘嬤嬤道︰“要不奴婢給娘娘看看?”

    “你這都老花眼了,怎麼看。”馮憐容道,“算了,這賬重要呢,要是疏漏了可不行,我還是自個兒看,看完了還得吩咐她們怎麼采辦冬季的衣物。”

    說到這個她又頭疼。

    寶蘭珠蘭看著都嘆口氣。

    這皇後不好當啊,每天這麼忙!

    看來自家主子當當貴妃還是挺好的啊,也別往上去了,寶蘭想著,給她端來一碗燕窩羹︰“娘娘可得好好補補了,現在才幾天啊,往後可怎麼得了。”

    馮憐容也覺得!

    鐘嬤嬤卻道︰“這是才開始,娘娘是應該親力親為,往後自然不一樣。”又點點寶蘭珠蘭,“你們兩個也不是一知半解的,將來自然要派上用場,別還迷迷糊糊的跟什麼似的。”

    二人連忙應是。

    馮憐容繼續看賬本。

    到得下午點兒,趙佑棠過來,竟然看到馮憐容趴在桌上歇息著,不由臉色一沉。

    寶蘭珠蘭都害怕,朝鐘嬤嬤看。

    鐘嬤嬤小聲回稟︰“是娘娘自個兒說只歇一會兒的,不用去床上,奴婢勸也沒用。”

    其實她本來可以喊醒馮憐容的,故意沒喊。

    趙佑棠一聽,果然就心疼了,擺擺手叫她們出去,他彎下腰就把馮憐容抱起來。

    馮憐容從夢中驚醒,惺忪著眼楮一看,發現自己騰空了,再抬頭,就看到趙佑棠的下頜,他的臉雖然生得俊美,可這幾年,越發往冷厲上去了,這下頜的弧線也是堅毅剛硬,她啊的一聲︰“皇上什麼時候來的?”

    趙佑棠不答,只道︰“累成這樣,要趴在桌上睡?”

    “也不是,就是眼楮酸,想眯一會兒。”馮憐容眨巴著眼楮。

    “眼楮酸,要睡得口水都流下來?”趙佑棠盯著她的臉。

    馮憐容趕緊伸手去摸,一模,真有點兒濕!

    她的臉騰地紅了。

    這紅,紅的很實在,他眼睜睜瞧著她如玉的臉頰像被紅霞忽然染了一樣,突然就變色了。

    趙佑棠忍俊不禁。

    其實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她流口水啊。

    看來趴在桌子上睡真要不得。

    馮憐容羞死了。

    這麼大人還流口水,她使勁擦啊擦的,臉越擦越紅。

    趙佑棠卻笑個不停。

    馮憐容嘟嘟囔囔的道︰“笑什麼,不就是流口水,小羊阿鯉他們都流過的。”

    “是啊,朕小時候也流過,確實是常事。”趙佑棠把她放在床上,揶揄道,“可朕大了之後就不流了。”

    馮憐容暗地里呸了一聲,她這是特殊情況好不好!

    她又拿手擦。

    “好了,再擦得破了。”趙佑棠一把抓住她的手,“早沒了,還擦。”

    馮憐容撅撅嘴,誰讓他笑她了。

    他坐在床頭,手指在她手背上輕撫了兩下道︰“是不是真累了?”

    “真累。”馮憐容看他離得近,很自然就滾過來,抱住他的腰道,“妾身要是累,那是不是可以不做?”

    “當然不行了。”趙佑棠道,“你是貴妃,你不做,誰做?”

    馮憐容不吭氣了,暗自心想,方嫣肯定是裝得,她的病哪兒有那麼嚴重啊,這回他怎麼就非得要她管這些差事,吃力還未必討好呢。

    趙佑棠看她如此,微微傾下身子道︰“你就這麼不愛管事兒?”

    馮憐容奇怪︰“誰會願意管事兒?”

    趙佑棠被她氣笑了︰“你動動腦子!沒有人愛這個,便沒有人願意做官了,做官的哪個不管事情?”

    “那不一樣。”馮憐容道,“做官的不同,他們有權利在手,可以做自己想做的。”

    故而父親,哥哥都勤奮努力的念書,就為考個功名去做官,一來可以實現自己的理想,二來也可以掙錢,那是兩全其美的事情。

    趙佑棠好笑,抬起她下頜看︰“你這會兒難道沒權利?你協理六宮,宮里奴婢哪個不敢聽你的?便只是貴妃,除了朕,皇太後,皇後,又有誰敢欺負你,你,沒有權利在手嗎?”

    馮憐容一怔。

    他說的沒錯,她原來也是有權利的啊!

    可是,為何她卻從來沒有恣意的時候?沒有想要去實現的事情?

    馮憐容沉默了。

    是她從來不敢想嗎?

    她微微蜷起身體,腦袋貼在他腰間,一動不動。

    趙佑棠垂眸看著她,腦中思緒萬千。

    天下權利,其實從來就沒有該得,或者不該得的,有得只是,你能不能得到。

    在朝堂上,在後宮里,也一樣如此。

    阿容,你的心實在太小了,從來不曾表現出覬覦,他便從來也不曾想過給予。

    他微微嘆口氣,手落在她發上。

    卻說方嫣病了的消息自然很快也傳到方家,皇太後特準方家夫人來看方嫣,說起方嫣的家世,她算是方家大夫人的第二個嫡女,當年選秀時,選到她,其實方家的人也頗為吃驚。

    因本朝開國之後,太子妃,皇子人選多數不會出自世家,尤其是太子妃,故而方嫣被選中,當時也引來不少議論。

    可方大人是清楚的,皇太後選中他方家,自然是希望方家協助皇太後,令趙佑棠登上太子之位。

    他門生滿天下,確實也出了力。

    只是後面的事情出乎他意料。

    趙佑棠登基之後,不但沒有提攜方家,反而處處挾制,他現在這兵部侍郎瞧著體面風光,可實際上,兵權已不在手,趙佑棠更加倚重的仍是其他幾位大臣。

    所以方大人的處境是尷尬的。

    這日方夫人入宮,他就叮囑了好幾句話。

    方嫣見到母親,自然高興,忍不住就哭起來,兩個宮人都來相勸。

    方夫人也傷心,自家女兒是手里的寶貝,自小捧在手里養大的,生怕她受點兒委屈,故而她老早就想著要給她挑個體貼的如意郎君嫁了,不能叫她受苦,誰想到當年她竟然入宮了當上了太子妃!

    她嘆口氣,握住方嫣的手道︰“女兒啊,為娘也成天想你,如今你這病可好一些了?那日聽到,可把為娘嚇到了。”

    “好一些了,母親不用擔心,太醫說了,多養養就能好。”方嫣笑道,“母親能來看女兒,女兒就好一大半了。”

    方夫人卻哭得更難過了︰“你莫要騙我,太醫醫術高明,什麼病治不好,你竟然還要多養養,可見是重得很了!這可如何是好?為娘瞧著你人也是瘦了,想去年都不是如此。”

    方嫣忙道︰“其實是好了,只是我這身體,娘知道,早前沒了孩子過得,比尋常人差一些,太醫是擔心,才說多歇息的。”

    方夫人這才不哭︰“當真?”

    “當真。”方嫣笑道︰“娘莫害怕了。”

    方夫人點點頭,娘兒倆說些體己話,方夫人忽地道︰“你們都退下罷。”

    她是皇後的母親,那些宮人也都聽從。

    方嫣道︰“娘要說什麼呢?”

    方夫人道︰“還能有什麼,你既然說好得差不多了,怎麼要讓那馮貴妃管理六宮?你可是皇後娘娘,這事兒都傳到宮外了,老爺也著急,你老實說,你與皇上可是有什麼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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