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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清楓聆心】重生打造完美家園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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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9 23:59:28 |只看該作者
第279章 挑撥計 離間計(中)

水青聽到自己的名字,走上臺,從學院院長手里接過了畢業證書。

臺下,云天藍拿了堪比攝影師的專業大相機,試圖抓住她學生模樣的每個瞬間。她倒不知道,他拍起照來,似模似樣。

終于畢業了。

而簡蒼梧沒有出現在任何鏡頭里。

水青望著那一個空位,還沒來得及想,就聽云天藍說茄子,毫不遲疑,微笑。沒關系,她對自己說。老爸老媽,云天藍,都在。盡管試圖說服自己,她的情緒依然受到了缺席一名的影響。

自從感覺兩人交往開始不和諧,水青正在做出努力。她認為,如果自己不踏出一大步,也就不能責備簡蒼梧什麼。畢竟,簡蒼梧的感情,她是知道的。而她一直想順其自然,卻讓這段關系停留在原地。她甚至想,簡蒼梧之所以沒有將家里的事告訴她,是因為她不夠像女朋友。她要是能死纏爛打,追著他,讓他吐露心聲,或許就不會有這段空檔期,令她覺得他變了。

所以,她半開玩笑得要求簡蒼梧一定要參加自己的畢業典禮,不然要鬧分手。其撒嬌的語氣不符合自己的個性,硬生生頭皮發毛,但為了表現出女朋友的嬌柔,她還是嗲了一下。

不是有很多人說嗎?愛一個人,要願意改變自己。她不至于從獨立突然變成二十四孝,至少嬌嬌嗲嗲鬧小動靜的犧牲還不算太大。

別說,從簡蒼梧聽了她的話之后笑出聲來,她想,這點改變能忍受。有什麼呢?哄男朋友開心,就是讓他感覺被需要被仰賴吧。男人,多多少少,都有自大的毛病。

不過,對女人們而言,運用到自己身上,就是母愛。容易對弱小產生同情,由生保護愛憐之心,即使對方未必需要,也想要去照顧他關心他。

所以,無論男人女人,都想要有展現自己情感的機會。

而顯然,在水青和簡蒼梧的交往中,水青不需要簡蒼梧幫她什麼。需要的時候,他正好不在,所以她很悲慘得被拒絕。她又要強,不想再求第二次。事關到簡蒼梧忠實下屬的前程和他的妹妹,她也不好意思去告狀。同樣,簡蒼梧也不需要水青幫他什麼。事業有白家這個強大支撐。身世這種事,她只能當個好聽眾。他還不是八卦男,凡事有自己的主意和做法,不喜歡多說。

兩人從認識之初起,分享得多是心情。簡蒼梧趕巧水青難過的時候,而水青趕巧簡蒼梧對父親失望了十多年,再也無力的時候。

可是現在,分享心情,已經不能維系一段戀人關系。水青意識到這一點,就打算要為兩人的感情作努力。簡蒼梧是個好男人,她清楚。既然答應要交往,認真回應對方是基礎功課。

然而,那空無的座位,刺著水青對愛情敏感的心。面對苦澀,她再一次瑟縮了。她不該談戀愛吧?只要嘗試交出真心,就會遭受失望和落寞。難道,前世的痛苦還不夠?就算她暗戀別人,在經過十多年后,還沒有放棄,怎樣也是一種愛情了所以,怎能怪她小心謹慎?寧可保持點距離,不會有那麼多期盼,不會有那麼多失望。

哎,她最煩戀愛引起的情緒波動。公司的事,家里的事,只要想辦法,總能解決。可是,愛情,各自操縱在對方手里。喜怒哀樂,由對方的行為來影響。真是煩,煩,煩。

簡蒼梧,混蛋

看看,動真心,就產生的可怕效應。她開始挑剔,開始不可理喻,開始罵人,有變成另一個女人的傾向。

“不要偷偷摸摸罵,打電話過去,抓著罵他一兩小時,直到他保證沒有下次。”云天藍的聲音將水青的太虛神游拉回。

原來,簡蒼梧混蛋那五個字不僅僅在水青腦海里翻翻而已,還順口成句。

“罵一兩個小時?”水青心情稍稍平緩,“那我就成了瘋女人,立刻會遭受分手待遇。而且,我還真不會罵人。”

“你不是本來就說要分手,如果簡蒼梧不來的話。”云天藍拿水青之前的話頂回她剛才的話。

“云天藍,甩人和被甩是兩個概念。”水青是普通女孩,有和大多數女孩一致的想法。

“就像沒人會因為男友失約一次就會分手一樣,也不會有人因為女友罵他一兩小時而分手的。否則,天下間不存在已婚夫婦,到交往階段就說拜拜了。兩個人在一起,要互相寬容忍讓。”云天藍不打算當小人,但也不打算當聖人。這番話,輪不到他來說,可他不喜歡看到水青苦笑發呆的臉。

“你好象很有經驗?”水青白他一眼,“明明到現在都沒有女朋友的人。再說,寬容忍讓,那得等到結婚后。戀愛期出現這樣的情況,就證明不合適。”說到這兒,她不由一愣。她如果不改變自己,就不能將這段關系進行下去。難道她和簡蒼梧也不合適?

云天藍本來就覺得自己有點大方過頭,又不能突然直轉彎。水青的話,給了他一個臺階。他大掌一攤,表示不再充當和事老。

“煩。”水青深吸氣,深吐氣,看看靜默不響的手機,“都…了,他來不來都該打個電話吧?”

云天藍想說,她可以打過去。

“我打過去,又沒人接。這人怎麼回事?從一個月前開始,就像通話障礙癥似的,動不動就沒人接。他到底要手機干什麼用?”水青一個人嘮哩得起勁。

云天藍想說。不,不,他什麼都不想說。她嫌他經驗不夠,他就當自己不解情事好了。

“云天藍,如果我失戀,我會怪你的。”挺正經瞄身旁高高的男子一眼,水青將視線調向花園草地上忙著拍照留念的同學們。

這回,云天藍不想說都不行了。右眼一瞇,右邊唇角深掠,半張臉妖媚,他俯下頭,側目與水青相對。

“與我有什麼關系?”心里卻清楚她這麼說的原因。

“你是大推手。如果不是你——”水青記得他做的每個小動作。

“如果不是我,你現在還在想到底是否要接受簡蒼梧的表白。如果不是我,你既拒絕不了他,也不敢去交往。如果不是我——”他當時有苦衷,但簡蒼梧表白是事實,而水青猶豫也是事實。他只是順水推舟的那只手,雖然從私心來說,他追悔莫及。“韓水青,你看你,一次失約,就緊張到無措。你到底怕什麼?分手?失戀?這又有什麼好怕?成功了,就是一段佳話。不成功,不過是一段經歷。再戀愛就是,再交往就是,總會遇到你甘願當肋骨的某個人。”

“云天藍,你暗示什麼?”水青越聽越覺得他不看好這段關系。

“不暗示什麼,只是籠統泛指,不用往你自己身上套。”云天藍確實沒有別的意思。

“怎麼知道對方是否少我這根肋骨?”水青還是被他的話吸引。

“你可以不要命,也不可以沒有他的時候,你就知道了。”云天藍這里有點扯。

“去你的。”水青大樂,“友情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生命故,兩者皆可拋。”她已經死過了。

“這種事,你自己會知道的。當然,要是一輩子也不確定到底遇到了沒有,多半是沒遇到。”靈魂另一半的相遇,會產生火花,能讓彼此都聽見點燃時的叮叮聲。他已經聽見了,而她還處于半聾半啞。

簡蒼梧到底怎麼回事?連云天藍都很想知道。明明這個男人占到了先機,卻不斷在退守。云天藍清楚,如果簡蒼梧把水青用他的愛層層包裹起來,水青會愛上他。任何問題都不會存在,只需耐心等待。

她是一個能因感動去愛的女子。從他抱著她,被她拯救的那時起,他就知道了。

“努力總沒錯。”水青一擺手機,轉向旁邊轉角花廊,“你先幫我老爸老媽拍照去。難得兩人穿得這麼相配,拍得好,大概比結婚照都漂亮。我再打電話給簡蒼梧試試看。”

云天藍目送她的背影,直到映入眼簾的,只有一角裙邊。他的愛情,能否成就,要看上天的憐憫。

水青撥了兩次,每次都進語音信箱。她沒有留言就直接掛了,已經膩煩對著空氣說話。寧可一直沒人接,就能給她持續打下去的動力。一留言,就只能等,因為篤定對方或早或晚能聽到。

嘆了今天第N次的氣,將手機放進手袋里,一扭頭,就看到爸媽在綠草地和教學樓下,拿著她的學士帽放在頭上比劃。那樣年輕的笑容,就像回到他們的學生時代。

難受什麼啊?水青自己問自己。難道還不夠快樂?難道還不夠滿足?最好的家人,最好的朋友,她已經擁有。

想到這兒,一甩馬尾,就要忘記戀愛的苦惱。烏絲間,月光乍亮,一道身影進入眼角余光。

簡蒼梧來了?

水青欣喜時,急忙與之目光相對。

笑容迅速如潮水般退去,蟬鳴在耳中吵鬧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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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0 23:55:09 |只看該作者
第280章 挑撥計 離間計(下)

怎能錯認月光?

水青琥珀眸子半垂,藏去全部的真實。再抬眼,淡淡含笑。

一個她素未謀面,卻已經熟知的人。一個開始不是她的宿敵,卻已經成為她宿敵的人。親眼看到才感嘆,原來月華皎潔,在這里卻遍地灰飛。盡管,那頭漂亮銀發,那張吸引天使的俊美臉龐,其實是魔鬼的心。

本.羅伊,外形如此光明,她卻只能看到他眼里的黑暗。

“韓水青。”中文,很標準。

“羅伊先生。”英文,很標準。

而她,比他,禮貌。

“你可以講中文。我從十五歲開始學習貴國語言,算是半個中國通。”本.羅伊在英國從不說中文,連最親近的泰瑞和托馬士也不知道。

“你這麼說,我可以認為你是為了知己知彼嗎?”水青細眉兒彎彎,閑聊般語氣花完,刀鋒般字句隨后而來,“明明心里對黃皮膚黑頭發厭惡得要命,對不對?”

“藍斯.云對你說的還真不少。”本.羅伊灰冷的眼里劃過狠冽。

“他沒對我說這個,不過我看得出來。你不像個偽君子,當壞人的樣子挺自得,挺驕傲,挺放得開。所以,只要有眼睛的人,應該都心里有數,不好意思說出來罷了。”說中文是吧?半個中國通是吧?那可真好,她說話不用費腦,張嘴就成串,“你也不用跟我一層層往里請。咱們有句話,聞名不如見面。沒見面時,你就已經對我不客氣了,現在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來,可有帶畢業禮物?”

泰瑞向他報告對韓水青的評估時,有提到她的口才會令人頭疼。

本.羅伊不耐煩,一揮手,好似就能趕開纏繞大腦的神經痛,說道:“啰嗦的女人。你腦袋有病,怎麼能說到畢業禮物上去?”太拉拉雜雜,他記不太清內容,只有最后一句,讓他不解。

“本羅伊先生。”水青發揮唐僧念經的本事,“是你先說中國通的。你既然很通中國,就該知道中國文字豐富,語言多姿多彩,一個字能變化出多種意義。你不記得我剛才那些話沒關系,不過提到畢業禮物,我那是比喻。顯然,你沒有文化底蘊,只能理解字面的意思,而不能明白我暗示的意思。有句古話,無事不登三寶殿,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我跟你沒見面,你就已經當我仇人,又整我論文,又整我老爸。現在,突然跑過來打招呼,不會真來參加畢業典禮吧?既然不是真有那份好心,總是應該要說些什麼,做些什麼。這就是我說的禮物的含義。”

“……”本.羅伊目瞪口呆。

“你看吧?不懂就不要裝懂。不通就不要裝通。讓人誤會和你有共同語言,卯起勁來探討這個偉大國家的深邃文化,結果說了半天,瞎子點燈白費蠟,你完全有聽沒懂,豈不是浪費好一番唇舌和腦力。雖然你壞得沒藥醫,語言就不要再讓人討厭了吧?”水青肚里能撐船,笑翻了的船。

“……”本.羅伊繼續白癡化。

“匯總一句就是,請你用英文說明你的來意,別給我兜圈子。我今天很煩,煩到沒心情跟你啰嗦。”真是的,隨便什麼人都能理解祖國文字?尤其是眼前這位。他說中文,讓她更厭惡他十分。

她這還叫不啰嗦?本.羅伊背脊發涼,大太陽底下,就地汗冷。不過,他很能審時度勢,知道說中文絕對扯不過韓水青。冷冷得,開倫敦腔。

“不問我從哪里來?”他的音色仿佛帶著那個城市的雨霧,自心底陰郁。

“……”水青真想拿起手袋就去敲他的頭。她說了那麼多,就是讓他別再拐彎抹角。他還跟她來這套。不開竅,是不是?

“我以為女人的好奇心——”很旺盛。

“閉——嘴”從牙縫里擠出來,忍耐才能堅持,水青“不恥下問”,“你從哪里來?”

“我看你剛才在打電話。”他知道她心神不定,所以能讓他貓玩鼠。

“狗——”罵出一半來,她都不恥了,他卻沒完沒了,“啊——你——,鼻子這麼靈。”

“聯絡不到他?”臉皮一抽,本.羅伊繼續不干不脆。他想擾亂水青的情緒,然而沒發現她的眼睛越來越清澈。

水青被他兜來兜去,反而有時間冷靜。只要稍微想想,就能猜到一些。可是怎麼會呢?她提醒過簡蒼梧的。

“我聯絡不到他。”她心情沉澱了,慢慢有自己思想的節奏。

“看來男朋友來不了了,你的畢業典禮。”他感覺到了,她心態上的不同。

“看來是呢。”她不想再說了,他一定不會有什麼好話。

“我坐他的車來的。”繞再遠,終點只有一個。

“嗯。”她的話短到剩下語氣詞。不然,本.羅伊跑來干什麼呢,如果不是為了打擊她?而她,何需提供話柄。

“你不驚訝?”本.羅伊不認為韓水青能想得到。

“你們是親戚,飛過來見面正常,坐一部車也正常,我為什麼驚訝?”說了什麼吧?他對簡蒼梧說什麼,索性放她鴿子了?

“很沉得住氣,韓水青。”本.羅伊可不是欣賞她,“你和簡蒼梧是男女朋友,可他完全不知道你的事,聽我說了以后,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把我在大門口放下,就開車走了。”

“我的什麼事?”公司的事,她本來就對簡蒼梧說得少。“難道是論文的事?你怎麼跟他說的?有沒有告訴那是你的計劃?或者是我爸的事?你交代了自己的惡行沒有?如果你都跟他坦白了,我會尊敬你,而且向你致敬的。”

“也沒什麼不能承認。”只不過,說法上很有技巧。

她信他能坦白才有鬼。

“還有建筑材料的事。”本羅伊一直站在花廊的另一頭,一步未動。

水青也一樣。

兩人都沒有站得更近的意思。

“承蒙關心,我真感動,男朋友都不知道的事,你——全都知道了。”簡蒼梧是為了她沒有告訴他這些事而生氣?會嗎?就算會,也不止這樣。這個蘿卜一定還說了別的。

“韓水青,我這次來,是想把誤會澄清。”突然,話鋒一轉,本羅伊出乎意料要求和?

水青笑了,她是被氣笑的,“本先生(笨先生),我們之間有什麼誤會?我太明白,求解。”

“本來我以為你和藍斯是情人。你知道,你有藍水那麼一大筆股份,誰都會想到那方面去。而我同藍斯.云,我承認,絕不可能相處和諧,會一直你爭我斗到老。我這人,脾氣有點壞。對于我討厭的人,也會討厭和他關系非常好的人。所以,我才會做了幾件損害你和你家里人的事。現在就清楚了。”本羅伊的視線有些飄忽不定,“你是簡蒼梧的女朋友,我是他的堂姐夫,我們其實不就是一家人?”

“這個話題,我們討論過了。”他上次打電話來告訴她簡蒼梧的身世時,也是這麼說的。

“韓水青,我不會再針對你做任何事。我跟簡蒼梧說過抱歉了,相信他會轉達給你。”狡猾的毒蛇,藏起了毒牙,“簡蒼梧有點生氣你瞞著他,一時想不通才走了。放心,他會回來。我看得出,他很喜歡你。”

“第一,道歉這種事,不應該由別人來轉達。現在本人就在你面前,隨時準備接受你的歉意。第二,簡蒼梧為什麼到了校門口又走了,我覺得你還有話沒說。不如趕緊說完吧,我還要和爸媽去合影。”云天藍已經往她這兒看了好幾眼。

她的姿勢很奇怪吧。站在那兒,又不打電話,卻動著嘴皮子,會以為她自言自語。

“回答我一個問題。”本羅伊的毒,連周圍的花兒都發蔫。

水青等他說下去。

“簡蒼梧和藍水的股份,你選哪一個?”幾乎能看到灰冷色眸子中間的黑線,蛇望。

“你還真是不肯放棄啊?”好吧,這個人很壞,壞到她恨得牙癢,但他壞得夠堅持,夠有原則,挑起她一定要讓他慘敗的意志

“答案?”他在心里盼望自己想要的那一個選項。

“兩個我都選。”她很貪心?“別說我只能選一個。簡蒼梧和藍水,可不是魚肉和熊掌。難道,我是簡蒼梧的女朋友,就不能是藍水的股東?”

“因為我只能讓你選一個。如果你選簡蒼梧,我們就是親戚了。如果你選藍水,也就是選擇成為藍斯的盟友,那麼我們就處于敵對。”選吧,選一個讓人絕望的答案。

“我為什麼一定要回答你的問題?為什麼一定要二選一?為什麼當你的親戚,就不能當敵手?”再說,她可一點都不想當他親戚。

“你這樣,真讓我為難。”他站的角落,已經沒有陽光了,“我可以這麼理解嗎?在你心里,藍斯比簡蒼梧重要。”

水青側過臉,堆成云錦的紫花藤后,暗影重重。風兒陣陣搖,掀紅翻綠,剪出修長俊逸。

“你想問,為什麼不自己開口?”她的眉深鎖起來,心里又難受,鼻子酸了。

手指一尖,指著冷笑著的本羅伊,“他是什麼人,你居然相信。真可笑”

暗影一動,花香浮。

“你走吧,今天我不想見你。”

水青轉身,拉著過來叫她的云天藍,加入闔家歡喜之中。

藤下,一雙男子的皮鞋,黑得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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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0 23:55:20 |只看該作者
第281章 雞尾酒 愁腸酒

再也不用回校園了。

那種感覺是一種惆悵和希望的雞尾酒,且飲且品。

回南峪的途中,居然碰上一場罕見的大雷雨。云在瞬間風涌,遮天蔽日的一秒,雨勢洶洶。雨點如小鋼珠打到車窗上,讓人以為玻璃都會破。街道兩旁,亮出五顏六色的燈,在凄迷的雨簾里湮染成油畫濃彩。

那一刻,水青覺得車窗在為燈光流淚。

“青青,青青。”姜如推推女兒。

水青如夢方醒,笑容浮起,“老媽,叫我干嗎?”

“想什麼呢?你手機響了好幾聲。不接?”姜如今天的敏感度比較低,看不出女兒心事。

水青猶豫一下,怕是不想接的電話,又不能當著爸面,只好拿出手機來。一看,不是簡蒼梧,是云爺爺。一改剛才的遲疑,立刻接了起來。

云爺爺本來說要來參加她的畢業典禮,卻因為臨時緊急變故,沒能來。他打這個電話來,問她晚上有沒有活動。如果沒有,他就給她辦個大宴來慶祝,還讓她把所有的朋友鄰居都請來,永春館今晚可以不做生意。

水青連忙說不用麻煩,自家人能吃頓晚飯就好。

老爺子嫌她的態度不夠“端正”,讓把電話轉給她爸媽,三言兩語就把兩人說服了。

爸媽開始用電話通知每家鄰居。這麼敲定:今晚六點,永春館,不醉不歸。

水青見長輩們如此興高采烈,除了順應民意,也不再有任何別的想法。不醉不歸?聽上去很不錯。以她心里煩惱的情絲,絕對能超越那個程度。

到家門口時,雷公雨婆已經吵完架,鬧完別扭,攜手而去。天空洗煉,碧藍和晴日的映射下,楓園猶如罩在水晶球里,美得與紅塵隔絕。

“韓水青。”云天藍在干爸干媽走進門后,皺眉叫住前面悶頭走的人。

“云天藍,現在別理我。”水青不回頭,不停步。

“韓水青。”云天藍不是聽話的小孩,“你看到了誰?”卻是很聰明的男人。

“我要睡一會兒,你自便。”她不擔心他在她家無聊。爸爸喜歡跟他下棋,媽媽喜歡跟他聊生意經。他還有自己的房間,里面電腦網絡全都是他自己裝的,不比永春館里那套差。

“和簡蒼梧吵架了?”云天藍的聲音緊跟著,很像魔咒。

“錯。”水青拗不過云天藍,“要吵架,也得看到人,才吵得起來。”她只看到了影子和鞋子。

“也許有什麼急事?”云天藍只要看到水青難受,就會忘了自己的立場。他不應該幫簡蒼梧說話,但如果能勸慰到眼前人,他會用所有的方法。即使這種方法,並不讓他好受。

水青突然不走了。

云天藍只來得及伸出雙掌,借扶她的肩頭,避免相撞。

“云天藍,我看到了簡蒼梧的鞋子,僅此而已。”她回頭,滿是自嘲的苦笑。

云天藍聽懂她表達相當奇怪的話。簡蒼梧來過,但不知出于何種原因,他只是藏了起來。

“為什麼?”不可理解。

“別問我,問他去。”越想越難過,越想也越可笑。

“你沒問他?”當時他看到她好像在跟誰說話。

“我不對著鞋子和影子說話。”又不是腦袋有毛病。

“那跟你說話的人是誰?”不放過一個細節。

“熟人。你跟我都厭惡到要把他碾成碎片的大熟人。簡蒼梧當司機,把他送到我面前來的。服務周到,順便拿小費。”心里出現一座火山,濃煙繚繞。生氣中,別指望她有好話。

“本.羅伊?”怎麼可能?云天藍驚訝了,有些弄不清楚。

“兩人好像認了堂兄弟,我能感覺他們交情不錯。”水青如今說出來的話,沒有一句不帶著濃濃的諷刺。

“簡蒼梧並不知道本的為人,而他們確實也有很近的親屬關系,你不要太敏感。”然而存在令人費解的地方。簡蒼梧如果到了學校,為什麼不想讓水青看見?

“他雖然不知道,我事先提過一兩句,讓他小心那人。他好壞不分,還借混蛋出面來讓我做選擇題。真真要笑死我”一定要二選一。她不能同時擁有兩個的話,真想立刻馬上打個電話給簡蒼梧,答案一定會是——

“什麼選擇題?”云天藍認為這件事不能被隨意忽悠過去。

“簡蒼梧還是藍水,讓我二選一。”本來不想說,既然說出來,水青也不願再遮遮掩掩。而且,云天藍是她最信任的伙伴了。

恐怕是簡蒼梧和他之間二選一,云天藍心明透亮。

“我說兩個都選,硬是不讓。有沒有道理?一個是男朋友,一個是事業,居然不讓兼得。真應該事先聲明,家庭主婦我不適合。”水青沒想得那麼多,所以她覺得這個選擇題很可笑。尤其奇怪,為什麼簡蒼梧也想讓她選擇一個?藍水對他有什麼影響?他一個搞藝術,搞傳媒的,藍水會搶他生意嗎?

她說著想著,心里過激,有點收勢不住,火山開始噴出紅色巖漿來。同時,簡蒼梧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到達歷史最低。

人生氣的時候,是沒有理智可言的。

“你別想太多了。本羅伊故意挑撥你和簡蒼梧的關系吧?”云天藍相當客觀。他雖然不是一股腦兒亂支持情敵,但只要水青冷靜下來,就能想明白的事,他不用吝與表達。

“蘿卜挑撥,沒關系。”她也想到了,“讓我生氣的是,本頻繁向我施壓的時候,簡蒼梧就站在花藤后面,紋絲未動。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來了,卻假裝沒來。聽到了,卻假裝沒聽到。他不知道這麼做,我覺得心寒。這人,和我的敵人並肩。單是有這種可能性,就讓我恨不得跳過去,把他拽出來,當面質問他。”神情冷,而心火盛。

簡蒼梧在嫉妒嗎?或者對水青的真心有猜疑,所以借本.羅伊這只出頭鳥,來測試她?這是云天藍大致的推論。嫉妒和猜疑,合理范圍內都屬正常。換作他,水青是自己的女朋友,卻又和男性伙伴親密無間,他也會吃醋。不過,簡蒼梧用的方式不夠聰明和隱蔽。或者說,他自以為很隱蔽很聰明,卻被水青拆穿了。拆穿的結果有多嚴重?要看水青的容忍度。

“那就跳出去好了。”云天藍試圖讓水青釋放她的憤怒,順著她的話接。

“腳尖往那方向一動,我突然不願意了。他要躲,就躲著吧。我當體貼的女朋友,千依百順。”水青笑里藏著刀子。

表情分明狠得很,哪是千依百順?云天藍都得小心避開,免得無辜受牽連。

“你應該跟簡蒼梧直接溝通,而不是自己對他的行為胡猜亂想。他不是傻蛋,做出像這樣的事,一定會有解釋。”好了,他幫到這里,已經足足夠夠。

“你說得對。所以,我要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才能十分平靜地跟他交流和溝通。”話是這麼說,語氣不太妙,“我現在心情很糟糕,不想也不能理解他。滿腦袋都是偏激,心里火山大爆發。”

“韓水青。”云天藍雙手捉緊她兩邊的臂膀,“睡覺去。等你醒過來,再想。”簡蒼梧的行為看來真得傷到她。尖銳的語氣,刻薄的評述,起伏的呼吸。他覺得她已經不是她自己。

韓水青,對簡蒼梧,你是否情動?云天藍為那樣的想法,心如刀割。

水青走了兩步,回過頭,將云天藍一閃而逝的痛楚捉了個正著。她原來想說那句老話:如果她失戀,她會怪他。卻因此,說不出來了。

“云天藍,你會拋棄碧空嗎?”不知怎麼,就問出這個問題。

“只有你,能讓我拋棄它。”云天藍不假思索,好似這個問題和答案已經在他腦海里演練了無數遍。

“那麼,對藍水,我也是一樣。”水青抿抿唇,玫瑰色中蒼白,“可惜,簡蒼梧不懂我。我會,當面問他,這麼做的理由。”

她沒有再停留,進屋去了。

他懂。云天藍幾乎脫口而出。但他不能那麼說,只能咬牙吞肚。因為,不是現在,不是現在

因為都是矮圍欄的緣故,從水青家的院子里,能看到簡蒼梧家的院子。日近西山。那片修整得極其漂亮的庭院,不知何故,顯出荒蕪的頹色。

聽到干爸在叫他下棋,云天藍不再多想,也走進家里去。

“她發現了?”嘶啞得不成調,簡蒼梧找不回自己的聲音。它在水青最后說的那幾句話里遺落。

“她發現了。”惡魔在側,等待靈魂的交易,“你看,你該追上去。要知道天大的事,女人也是哄得回來的,前提是她愛你愛得死心塌地。”

他不是不想追,而是動彈不得。至于死心塌地,簡蒼梧心想,別說愛,就連水青那點點喜歡和在意,他已經不能確定會不會因為他的愚蠢行為而蒸發不見。

事情怎麼會弄成這樣?

簡蒼梧望著本.羅伊,不管從哪個角度,都帶著幸災樂禍。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低估了這個男人的危險性。

從一開始,讓本羅伊上車,簡蒼梧就做好與虎謀皮的準備。本羅伊或許不是好人,但他同云天藍的敵對關系,讓他成為除水青之外,最了解云天藍的人。

而這對于時刻覺得鋒芒在背的簡蒼梧來說,為了和水青交往順利,能掌握云天藍的任何信息,無疑是機會。

機會和危機並存。

他敢于冒險,結果卻失去了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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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惡魔咒 酒魔誘

“趕快追上去,編什麼理由都好,哄一哄再說。”本.羅伊的眼睛最無情,空冷無物。

簡蒼梧望著水青拉云天藍走上綠草坪,她的爸媽一個攬著一個,好像真正的一家四口,沒有他人容納的余地。

他這時候不能去,因為他不知道怎麼解釋。而本.羅伊的話,是根本不能去照做的。于是,轉身,步步遠離了熱鬧的草坪地。他需要想一想,靜靜得想一想。他能感覺,無論對自己還是水青,這個坎如果過不去的話,什麼感情都會消失。

聽到本.羅伊的腳步聲,簡蒼梧側過頭,目光比灰眸更冷,“你自己叫車回去。”

“真幼稚。”本.羅伊笑。

“什麼?”簡蒼梧終于知道自己有錯得多離譜,從一開始讓他上車,就已經掉進了他的陷阱。

“我說你天真。你不會以為真得說幾句好話就能把女朋友哄回來吧?看看他們,韓水青和藍斯.云,不用些手段,你分得開那兩個人嗎?”魔鬼詛咒還沒結束,“我同藍斯的恩怨,其實並不想牽連你女朋友。但她有藍水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不可能視而不見。你是生意人,有些話我也不用說得很直白。我的目標很明確,吞掉藍水。而你的目標也很明確,韓水青。我跟你是可以合作的。韓水青如果願意為你放棄藍水的股份,就能證明她愛你。如果她不肯,抱歉說這話,但顯然你的地位比不上云天藍。既然如此,你也沒必要浪費時間。以你現在身為羅伊的一份子,女人排著隊讓你一個個挑,包括貴族之女。”

簡蒼梧面無表情地看著本.羅伊。

“如果,你真得愛慘了這個女人,非要得到她不可,那麼一定要把藍斯.云弄出她的視線。否則,連我這個旁觀者看著,都覺得你希望渺茫。你要知道,只有強勢的男人,才能得到一切,包括愛情。”本.羅伊知道如何攻擊對方的弱點。撇開他的卑鄙不說,是個很懂攻心術的壞蛋。

簡蒼梧聽他說一句,就一句扎心。想回頭再看水青一眼,但怕云天藍也在視線里面。那個男人,已經越來越刺目。云天藍的名字跳入腦海的時候,自己和水青就好像隔開太平洋那麼遙遠。

“我們合作吧,各取所需。因為我們快成為一家人了,所以我才特地跟你商量。韓水青的男朋友要不是你的話,我不會顧忌那麼多,早對付完畢了。”就算無辜也好,女人也好,本.羅伊手下不留情。

“別再動水青,連想都別想。”簡蒼梧清冽的音色表示他的決心。

“那就要看你和她的態度了。”本.羅伊一招手,就有一部黑色凱迪拉克開到他面前。

司機下車,打開車門,畢恭畢敬。

本.羅伊手搭上車門邊,微轉頭,卻沒看簡蒼梧,“你以為我會隨便上陌生人的車嗎?簡蒼梧,如果想要當羅伊家的繼承人,你得更聰明點才行。永遠不要相信任何人,永遠要自己拿著牌。我想,這兩天我們還會見面。到時候,記得,別提到這件事。你堂姐身體雖然不太好,和所有的女人一樣,都有疑心病。我不想她為此煩個不停。那麼,祝你早日哄回女朋友。回頭見。”

閃著貴族顏色的車子,傲慢地開走了。

簡蒼梧在此刻,覺得自己是徹頭徹尾的傻瓜,被對方利用,還以為自己在利用對方。本羅伊說得沒錯,自己太天真了。雖然同為商人,但顯然對方不講信譽和真誠,為了目的,可以不擇手段。

云天藍連累了水青,甚至害到她的父親,為什麼水青還一定要拿著藍水的股份?賣掉它們,也不一定要賣給本,隨便什麼人都行,至少不會受到牽連。簡蒼梧這麼想,卻也知道那多是自己的私心。

水青是什麼樣的人?她是為了鄰居的家事而落淚的人。她是為了好朋友錯愛而不顧一切要去勸回頭的人。云天藍與她的淵源,追溯到少年時代,她怎麼會出賣那樣的情誼?

其實,簡蒼梧也明白,他擔心得有點早。水青如果喜歡云天藍,決不會跟他交往。可他能百分之百肯定云天藍有別樣心思。男人,懂得男人。所以他擔心只要云天藍一直在水青眼前晃來晃去,情感終有藏不住的一天。而水青,慢熱得很。他沒有信心在這麼強勁的競爭對手之下,能完全占據那顆芳心。

水青慢熱,他也不是快熱型。在遇到水青之前,甚至不知道情為何物,不知道怎麼和女孩子說話相處。喜歡上水青之后,因為不會表達,一直拖到水青畢業這個學期,還是被他和楊美珊點點點,才下定的決心。交往的過程,也請教過舅舅和母親。所以,這樣大家都看得很慢很心急的速度,他覺得還挺適合。

剛開始,他認為有時間有時間,兩人慢慢交往,順其自然走進婚姻去。可是,親眼見識到云天藍和水青的互動后,他轉變了想法。心急著帶水青融入他的家庭生活,心急著安排長輩們見水青,就想先結婚,把名分定下來。

誰知上演一出身世大揭密,讓他根本想不了其他事。他覺得,只有知道自己親生父親是誰,才能知道自己是誰。在確定簡疏庭不是他生父的剎那,他的世界瀕臨毀滅。那種事,沒有經歷過的人不能夠了解。寧可沒有父親,寧可一早就知道真相,也比在二十多年后突然被人當頭棒喝的好。沒有心理準備,連懷疑都不允許,就要被迫接受那樣的事實。

他不敢立刻告訴水青,因為他成了一個身份不明的人。而,被身世搞得焦心焦慮的他,一旦決定等見面再親口說,就優先處理別的事了。他還是太笨,是不是?這段時間,發生在水青身上的事,也因為他疏忽的態度,一樁樁錯過了。他一點忙沒能幫上,就連以前默默陪著她都沒有做。

當本.羅伊在車上告訴他這些的時候,他很生氣。他生水青的氣,為什麼早點告訴他,他一定會趕回來守護她。他生云天藍的氣,為什麼在英國的人能及時出現,把所有的事情都搶著,處理得妥妥當當。

因為那兩股氣,他幾乎不經大腦,沖動接受了本羅伊的提議。

本羅伊說,如果由他來問,韓水青不會設防,只會說真話。

那時好像被蒙了心,他竟然一心一意有個念頭,云天藍和他,水青會選哪一個。想知道答案這樣的聲音,就在腦子里不斷盤旋,變成了囂喊。最終,他躲在花藤架子的后面,聽本羅伊的謊言。

但,他沒等到水青的答案,就被水青識破的行藏。

或者,他等到了答案,卻不願意去深想。

“簡先生,您點的紅酒。”

簡蒼梧找了一個能靜靜想的地方。

那是白天的酒吧,東皇的酒吧。

至少初衷是要好好想怎麼跟水青解釋,可車開到一半,就想買醉。那麼出格的事,從小到大的教育,讓他沒法做成整套。于是,選在東皇里面。從經理到侍者,認識他的,很多。就算醉,也不導致酒后亂性的問題。

想想,有點可笑。連想醉都被自己理智控制著,放不開心。

“蒼梧。”一只漂亮的小手輕輕覆上他的手背。

聽聲音就知道是誰。

簡蒼梧抽出自己的手,冷冷一眼,“請你注意點形象,萬一被狗仔隊拍到,算什麼意思?”喜歡報道古典樂界明星的狗仔比演藝圈少多了,但也不代表沒有。

“讓他們拍吧。拍不出我喜歡你的意思,我就告他們誹謗。”純情的聲音,純情的笑容,像真的一樣。

簡蒼梧叫得是整瓶酒,伸手倒了一杯。

“請給我一杯。”簡墨桐讓酒保多拿一只杯子,推到瓶口附近,“喝酒這種事,要找人一起,才不會醉。”

“墨桐,你是我妹妹。”簡蒼梧沒動,但也沒放下酒瓶,“如果你不能接受這一點,你最好馬上離開。”

“哥——哥。”簡墨桐嫣然笑語,“這樣行了嗎?你不願意跟我相愛,我還能強迫你嗎?現在,我只想喝個好酒,跟你說說話。”

簡蒼梧往她的杯子里倒了小半杯,剛要收回酒瓶,卻被簡墨桐搶了過去,二話不說,倒了八分滿,又給簡蒼梧的杯子里加到高高的。

“倒那麼少,還要再添,多麻煩。”簡墨桐的大眼睛閃啊閃,好像星星。見簡蒼梧皺眉,又笑,“反正是要喝盡興,不用講禮儀了吧?”

“隨便你,不過別再給我倒,我會自己來。”簡蒼梧對簡墨桐親他這件事,還是耿耿于懷的,所以不會太相信她的話以及行為。甚至在看到簡墨桐的時候,就沒再打算喝到醉。

“哥——,不問我怎麼會在這兒?”簡墨桐舉起酒杯,碰碰簡蒼梧的。

簡蒼梧不說話,只是喝了一口,很小口。

“我從你公司車庫跟出來的。”簡墨桐坦白交待,“我知道身世的事讓你很煩心,可是,隱瞞著你的,是爸媽,又不是我。我也很慘哪。五歲前都沒見爸爸,一直住在孤兒院里,每天等人來領養。怎麼看,我們同病相憐。”

簡蒼梧又飲一口酒。

紅酒色,白晝和夜晚,都漂亮得令人想醉。

不過,今天,醉得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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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誰在醉 誰在醒

“我錯了嗎?從我知道你不是爸爸的孩子,就沒再把你當哥哥看,以女人喜歡男人的心情,一直在你身邊。”舌頭有些大,腦袋不自覺就晃,數杯紅白酒混著喝,簡墨桐開始言行大膽。

簡蒼梧卻很清醒,他的酒杯只空過一次,而他的酒量相當不錯。

“我永遠只會把你當妹妹。”他不明白她為什麼聽不進去,“從父親帶你回來,而母親讓我叫你妹妹起,我們就已經是兄妹,只是兄妹。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可能更進一步。”

“不公平。”簡墨桐將酒一飲而盡,又倒滿,“你憑什麼決定這樣的兄妹關系。我們沒有血緣關系,你不是我爸的兒子,我不會承認。我和你,女和男,就這麼簡單。蒼梧,請不要把話說絕,也不要急于否定我,誰都不知道將來的事。這麼多年,我們是一家人。還有誰能比我們更親近?還有誰能比我們更了解彼此?”

醉眼之中,真情一半,心思一半。

“別再喝。”簡蒼梧要拿開她的酒杯,完全不受半點影響,“你要醉了。”

簡墨桐不讓,跟他爭搶中,紅酒潑了滿桌,濺上她白色的襯衫,引起她驚聲連連,場面弄得一團糟。

“我得換衣服。”她跳下高腳椅,腳下一軟,若不是簡蒼梧攙了一把,估計就得跪地,“哥,借你的房間用一下,也請你幫我買件替換的衣服。要巴寶莉的裙子,難得你要給我禮物。”傾身靠前,臉貼上簡蒼梧的臂膀。很能把握,或制造機會?

簡蒼梧被簡墨桐得逞過一次,又怎麼會讓她得逞第二次。他迅速將她推離到安全距離,放開手。

“自己站穩。”一個敢于親哥哥的妹妹,他心中警鈴一直在響。

“真冷酷。”簡墨桐噘嘴,“可是,總不能讓我這樣走出酒店吧?至少幫我訂一套房間,巴寶莉的你要是嫌貴,普通襯衫也可以,純棉就行。”

簡蒼梧望著她衣服上酒漬,看上去的確糟糕極了。他雖然冷著臉,但訂套房間,買衣服,並不麻煩。而且這里面還有他的責任,無論是作為哥哥,還是作為肇事者。于是,招手找來經理,取到一套房間鑰匙,放進簡墨桐手里。

“訂了兩天,你可以好好休息。”他指指吧臺相反方向的大門。

“你不送我?就不怕我上錯樓梯找錯門?我眼前出現雪花青草,白一片綠一片的,好像天旋地轉。”簡墨桐按著太陽穴,身體搖搖欲墜,幾乎再要晃進簡蒼梧懷里。但這次,沒等簡蒼梧推開她,她就自己扶住了吧臺。

她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時候適可而止。

“好吧,你不送我沒關系,衣服總能給我買來吧?我不習慣別人隨便碰我的衣物。你要是怕我做壞事,敲個門,不進來也可以。”突然那麼善解人意,

簡蒼梧能拒絕,但簡墨桐還是他妹妹,而他不想讓人覺得因為找到了親生父親而對簡家的人忽怠。家人,不由他選擇。可以保持距離,但不能徹底斷絕關系。那個妹妹,在過去二十年里,他了解她的性格。確實,她討厭陌生人碰她的任何私人物品。因此,她的要求合情合理。

他點點頭,“我會把衣服放在門口。”

簡墨桐眼睛很快瞇過,立刻恢復楚楚動人的神情,微微垂頭,再抬起,笑如百合純白。有些酒香迷醉,伴著她走出去的腳步,仿佛踏著云朵,浮浮沉沉,縹縹緲緲。

簡蒼梧沒有多看一眼她的背影。

買衣服的事,經理主動攬過去,請時裝專賣店的員工選合適的送來。他只需等在吧臺,買單。

在簡墨桐走后,簡蒼梧喝酒的速度才恢復了正常。

“我要是你,絕不會去送衣服。”女人的聲音從簡蒼梧左手邊傳來,飽含趣味的笑意。

簡蒼梧沒去看陌生人,他性子冷,又不好奇,所以聽到不熟悉的聲音,還是女人的,就不太理會。

“我告訴你,如果你去,不但會進房間,還一定會發生一些事。如果你喜歡她,那就是兩情相悅,你當我說廢話。如果如我剛才聽到的那樣,她喜歡你,你卻當她妹妹,那麼事情恐怕會讓你后悔一輩子。”女聲沒有因為簡蒼梧的冷漠而退縮。

“什麼事都不會發生。”簡蒼梧繼續飲著,“我不會進房間。”心情因為簡墨桐的出現,反而更煩燥了。身邊出現的陌生人,聊勝于無。

“別小看女人,尤其是她們想得到愛情的時候,勇氣能比平時大十倍百倍。而且,或許不是每個人都聰明,但給男人設圈套時,個個都可能成為天才。比如,怎麼讓你進房間。我隨便一想,就有十種方法。”女聲不令人討厭,說話也很幽默。

簡蒼梧終于看向那個聲音。

火褐色頭發。是外國女子。中文說得很好的外國女子。

“十種方法?”他卻一種方法都想不出來。

“至少十種。不過,為了保護我們大部分好女人的聲譽,我不能一個個告訴你。就說最常見的一種好了。你敲門,門虛掩,開一條縫,無人應聲。你既然願意親自送衣服,我猜應該是個好人,所以你一定會問幾聲喊幾聲。然而,還是沒有動靜。這時,你就開始擔心是不是出了意外,于是走進去看。”那女子深邃的眼睛里充滿智慧,“注意,你這就進了門了。然后,一聲驚叫從浴室傳出來,也可能是喊救命的聲音,你的本能會立刻帶動你的手,把門打開。接著,美人出浴圖,再來投懷送抱,牢牢勾住你。你要是從了,那就水到渠成。你要是沒從,就有人跑出來見證這件事,一定要你負責任到底。想想看,你是不是完蛋了?”

簡蒼梧聽她說得還真像回事,不知怎的,想笑。

“要笑就笑,不用忍得臉變形。”那女子坐在離他一張椅子之外,卻好像一個多年的老朋友,語氣能安定他的煩心。

簡蒼梧笑了,“依你看,我現在怎麼辦?”

火發女子挑挑好看的褐眉,“事先聲明,我沒偷聽。你坐下來之前,我就在這兒了。酒保能證明。你們說話並不那麼小聲,而且我的聽力很好,視力也很好。”

“沒關系。”簡蒼梧要是介意,也不會跟她搭話,“有什麼建議嗎?我女朋友可能正在考慮分手,所以這時候,我決不能再做錯事。”偶遇好心的陌生人,離開這里,就再不會見面,因此他可以暢談。

“聽上去很不妙。”女子攏攏眉心,“不過,針對你妹妹想要勾引你的問題,我的方法很簡單,就是——”

簡蒼梧洗耳恭聽,雖然她還沒說出方法,他已經準備好照她的建議去做。莫名的,相信這個女子。

“跑。”女子腰肢一扭,從椅子上跳下,從身側拿過一件東西,掛上脖子。

那是一臺專業相機。

“你是記者?”簡蒼梧馬上警覺起來。

“不用緊張。聽上去,你妹妹好像是音樂界的誰誰誰。不過,我沒興趣。我是經濟版記者,不是娛記。”纖細手指夾送上名片,“我叫羅瑪麗。你可以打電話去我們報社問。”

簡蒼梧接過去,看完之后,放進口袋,就說,“不到要打電話的程度。”

“謝謝你的信任。”羅瑪麗住在東皇,只等做完韓水青的獨家專訪,就要回H市的報社去了。

因為前段時間太忙,她也沒能好好享受一下酒店的服務。拿到免費招待的酒券,卻規定了可以用的時間。避免浪費,即使是大白天,她也來了。誰想到上演一出妹妹愛哥哥的戲碼,還有yin的前戲。眼前這個男人似乎挺好說話,完全沒察覺的樣子。她當記者的,天生好管閑事,就橫插一杠子,希望阻止地球上又一對怨侶的產生。

“那麼,祝你能逃開妹妹的魔掌。”她笑著就往外走,心想,這麼英俊的男人,難怪異父異母的妹妹會陷進去。

腳步聲緊隨著她。

她也不甚在意,可是那男人一直跟到她酒店旋轉門外。

“請別認為我多心,不過,你不是在跟著我吧?”羅瑪麗攔出租車前,回頭問他。

“沒有,只是接受你的建議而已。謝謝你。”簡蒼梧在聽了她的分析之后,不知怎的,越想越好象能看到她說得那幅畫面一樣,令人心驚膽戰。

“不必客氣。女人最了解女人嘛而且,我討厭不擇手段去獲得愛情,那是對愛的一種玷污,得到了也是不幸。”羅瑪麗說完,卻發現簡蒼梧神情黯然。

她想到剛才他提到女朋友時,也是這個神情,心頭有點放不下。將此歸類于看到美男心軟癥,她大方邀請他。

“我要去拍青草巷的風景照,你要不要也一起去散散心?放心,光天化日之下,我不會存懷心思的。”

青草巷,青河旁的那條小路,是水青的最愛。

會不會,遇上她,然后,所有的不愉快就此煙消云散?

簡蒼梧,與一個完全陌生的女子同車,開始尋求偶遇的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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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依依柳 青青柳

楊柳依依。

一邊河岸如舊。

簡蒼梧隔岸而望,那里卻是不同了。幾近傍晚,小路上行人稀疏,對面青草巷則人聲鼎沸。拆除工程進行到一半,保留下來的傳統民居看上去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因為工程期間,游客也比以往少了。

小路不是商業街,左手青河,右手是學校和企事業單位,所以一天中多數都很安靜。這個時間,單位的人早下班了,孩子們也放學了,顯得寂寥空曠,只有三三兩兩,避開交通高峰期的車,慢慢馳過去,到永春館那頭轉彎上大道。

簡蒼梧坐在石橋下的木椅上,不由想到了前幾天和那個叫羅瑪麗的陌生女子之間的對話。當時,他和她就站在橋上。一江潺潺東流水,令話匣子這麼打開。兩人說好讓所有的對話隨青河流出環城河,一直到江,到大海里去……

他望著水流,只有這樣他才能說出最深的心事。

“我很喜歡的一個女孩,在變成我女友之后,好像慢慢開始不開心。我覺得原因主要在自己,但她的心思也很難猜透。我們交往其實還不是很久,當朋友卻挺久。如今,我們之間存在看不見的隔閡,遠不如朋友時透明易懂。一件又一件的麻煩,同時發生在我們身上,沒有直接聯系,卻讓各自分身乏術。少溝通,少交流,已經到了無法互相理解的嚴重程度。”

他很少跟人閑聊,對長句不太適應,稍微深呼吸,又說道:“她有一個干哥兼好友,兼合作伙伴,兼師兄,我越來越不喜歡那個男人埂在我們之間,她卻沒有要抽身的意思。而我,身世顛覆,剛找上門的親生父親健康很差。新認的親爺爺暗示還有龐大的責任可能需要我來承擔,而且遠在海外。可是我試探過她的意思,她不想出國,大有兩地戀愛也沒關系的無謂態度。”

他對著江水問,“在這麼混亂,且令人沮喪的情況下,我該怎麼辦?”

間中,他就講得挺詳細,很多對水青都不會說的感受,居然告訴了第一次見面的人。覺得不妥當,但沒法停止。他需要有人能指點一條明路,哪怕這人是甲乙丙丁。

江水沒有回答他,身旁的陌生人開了腔,伴隨快門的哢嚓聲。

羅瑪麗說:“你女友對于你在一旁偷聽的事情生氣,理所當然。沒有人會喜歡這種打聽真相的方式。你要是不喜歡她干哥,其實應該去跟干哥談一談,而不是讓她選擇。因為你女友好像沒有從心里上背叛你,你這麼做,讓她會認為受侮辱。當然,她對你的感情似乎不夠明顯。女人一旦愛上,會令男人覺得煩卻又被依賴,,但你女朋友一直表現得很標準很冷靜,什麼事都自己悶聲不響的處理,沒有向你求助的主觀意識。這一點,不討喜,而且就談著戀愛的兩個人而言,不正常。”

簡蒼梧說:“從表白開始,就是我比較主動。雖然,我已經不擅長表達感情,她更不擅長。我們交往,還是她被家人和朋友起哄,從沒有親口跟我說她願意。她不撒嬌,不依賴,一直體貼入微。我上班的時候,從不打電話找我。下班以后,很少跟我說她工作上的事。一開始,我們就是這麼相處,以前我認為挺好,因為我也不喜歡很鬧騰。但最近,我覺得這樣和朋友又有什麼區別。”

羅瑪麗放下相機,有點嚴肅,“你女友到底對你有沒有愛情,你感覺不出來嗎?”

他苦笑:“我自己都是第一次談戀愛,約會時總想怎麼讓她開心,哪里有時間去想她對我的感覺。”

“天哪,初戀碰上初戀,青蘋果又酸又甜。我看你的樣子,也不像能說會道那種男人,估計只會跟女朋友聊古典樂和藝術展,要麼就是你的興趣愛好。”女子嘖嘖嘴巴,搖搖頭。

她怎麼看出來的?簡蒼梧很吃驚。他和水青聊的,的確多是音樂之類比較文靜的話題。

“我說對了吧?你女朋友是什麼樣的女孩子?她有自己的事業,能力應該很強。生意好象做得還挺大,性格多半堅韌。”她說得頭頭是道,好像心理專家。

簡蒼梧剛想開口,卻被她手一擺,要他聽下去的意思,“不是小鳥依人,卻還是需要呵護。不是撒嬌念寵,卻還是需要體貼。她理想的男友,必須強大。不用她召喚,就能出現,替她解決難題。”

“……”簡蒼梧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該承認這個陌生女子的危言嗎?

“你不是做不到,不過,發生的時間不湊巧,因為你自己的事,有點難兼顧?”多聰慧的陌生人,一語中的。

“她什麼都沒跟我說。”簡蒼梧也看到水青要負的責任,“她說了,我會幫她。”

“真的嗎?她說的話,你會將自己即將揭曉的身世放到一邊,置之不理?”羅瑪麗一雙眼睛能看穿人心。

“就算不是立刻,也會盡快。”簡蒼梧實話實說,“家人和她,都很重要。”

“單憑你這句話,你就比不上那位干哥。”羅瑪麗為他嘆氣,“聽你的說法,那位干哥遠在英國,你女朋友一有事,他就趕來了。”

“因為我不知道。”他完全沒有聽到一點消息。

“因為你電話打得不夠勤。你出差,卻跟你女朋友兩三天才通一次電話。因為你看到misscall,沒有窮追不舍,問她打給你的原因。你的女朋友個性強,要你多花心思,但你沒有。”羅瑪麗這次女人幫女人。

“從我認識她那天起,她就不是普通女孩子。我想,她不需要我窮追猛打。”簡蒼梧向舅舅和母親討教過,都說水青這樣獨立的女子,要給她自我的空間。

“你還真是完全不懂戀愛的技巧。戀愛呢,女朋友說的話,要反過來聽。她說你不要打電話給她,你就一定要打電話給她。她不要你做的事,你一定要做。普通也好,智商200也好,只要是女人,基本上都這樣。”可憐的男人,羅瑪麗似乎看到他戀愛的前景黯淡。

簡蒼梧聽過這種說法,但他從不認為適合水青。難道他終究是錯了?

“看你的樣子,這次的誤會過不去,你就慘了。”羅瑪麗放下手中相機,“相遇即是有緣,說說看,誤會之前,你本來是什麼打算?你不是要去英國的嗎?”

“求婚。”他就是這麼打算的。想用別人眼里一張紙,牢牢綁定水青,然后用一輩子的時間,來相愛。

羅瑪麗眼睛像玻璃彈珠,哇了長長一聲,“你們不是才交往沒多久嗎?你想把夫妻身份定下來,怕她跑了?”

“雖然不能確定她的心意,但我確定我的。結婚之后,我可以安心。無論她想留在這里,還是到英國去,我相信她能信守結婚誓言。”簡蒼梧那時有自己的篤定。

“我真不知道該說你傻,還是該說你癡情?”羅瑪麗頗為感慨,“不過,你還挺能讓人感動的。”看這個世界,條件好又純情還癡情的男人,絕種了。

“可是,現在我不知道。她那麼生氣,我不覺得這時候求婚合適。”道歉都未必能有用。

羅瑪麗還真幫他想了想,一拍石橋欄桿,“求啊干嗎不求?就是這時候求最好,保管你能知道她真正的心意,只要你願意面對。”

簡蒼梧在她解釋前,並不明白他願不願意的,要面對到底是什麼。

然而,他如今既然坐在這里,心里已經清楚萬分。但,就這麼等著的時候,他坐立不安,姿勢僵化,落日的余輝都能曬焦他一層皮似的,胸口燉著不安的燙熱。

他拿出手機來,約定的時間快到了,可突然他很想去取消。

羅瑪麗說,只要女友能答應他的求婚,那就萬事大吉,不管有什麼誤會,只要心里有愛情,總能解開的。可是,如果不答應……

簡蒼梧站了起來,他不能去想,不敢去想。手指摩擦過手機鍵,竟有些顫。滴——按下一個數字。不小心,還是有意,他心里最清楚。

“簡蒼梧。”水青柔柔的音色從他身后傳來,如旋律般優美,卻少了往日親近。

果真是不比不知道,原來水青平時對他並沒有自己想得那麼情淡。只不過,云深不知處。

“來了。”但他也明白,什麼都不說,就把上次的誤會解釋清楚,那麼他去英國的話,和水青之間,還會有問題。

戀愛,不知為什麼這麼難。談生意,千萬過億的投資風險,都比不上它帶給他的憂心忡忡。

羅瑪麗臨走時,笑他看起來很笨很傻。

在他看,還不止。簡直又蠢又呆,無可救藥,腦殼壞掉。

他深吸一口氣,站起來,轉身,看見他最喜歡的女子,一身落霞。

睡過一好覺,吃過一大餐,這兩天忙于上班的水青,氣已經消了。所以,當簡蒼梧打電話過來時,她沒有刁難,馬上答應。

她想聽聽看他的解釋。

這麼聰明的一個人,為什麼會做這麼傻蛋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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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青石橋 喜鵲橋

明明在說豆腐花的——

水青低頭,看著簡蒼梧,向后一退,就碰到了石橋。日西沉的光,熱力不夠,所以石頭是涼的。這讓她慌張沸起的心緒,冷了一下。

剛開始,一切都正常。

簡蒼梧如她希望,解釋了他偷聽的舉動。他說,他就是嫉妒云天藍,不敢開口問她,一不小心,又落入本.羅伊的圈套,利用不成,反被利用。

水青相信他的每一句話,只說他根本沒必要嫉妒云天藍。云天藍是哥哥,而他是男朋友。而本羅伊,遲早是要為他所犯下的惡付出代價。

簡蒼梧聽她輕描淡寫和云天藍的兄妹關系,神情並沒有好看些。他還說,看本.羅伊的意思,想要合作。

水青一聽,也明白了。那個笨先生,想借簡蒼梧的影響力,讓她最終能放出藍水股權。他的方法,就是通過這道選擇題,讓簡蒼梧有危機感,讓她有負罪感。他沒有笨到想讓兩人分手,反其道而行之,只是為了將兩人都利用起來。

可本羅伊錯估了水青。那不是為了男友會放棄信義的女子。是非和愛情面前,是毫不猶豫選擇正確的女子。

簡蒼梧說了對不起,他說他永不會同本羅伊合作,而再傷害她。

水青接受了他的道歉。聽上去很容易,卻是經過數日之后沉澱的結果。她對他還沒有到完全失去信任的地步。而她也明白,戀愛,本來就是有苦有甜,有和諧有爭吵,就看比重。要是甜大于苦,和諧大于爭吵,那麼還是走得下去的。

人與人相處,都會有矛盾,尤其是跟自己特別親近的人,總是處在一起,越來越了解對方的時候,就會有不適應。因為,人是獨立個體。沒有他人,不行。沒有自我,更不行。

水青,不喜歡在心里揣著疙瘩。即便再不愉快,事情解決,她就會迅速放下。這是她的信用卡哲學。在澳洲生活,有時要支付一些不得不付,卻對她來說很大數字的信用卡帳單。看到時,頭疼欲裂,喋喋不休,譴責社會,譴責資本主義。付完之后,銀行賬號里的錢少了,但感覺沒有債務,能拋之腦后,輕松快樂。

這樣的哲學,就是信用卡哲學,僅限她個人單案,請不要隨便學習。一個控制力度不夠好,就會變成購物狂。

水青在簡蒼梧道歉后,也跟他說了她遇到的事。和他對身世的變故想要親口告訴她,她的心態也是差不多。想等他適應他自己的新身份和家人,她總會說給他聽的。而且,事情都發生了,也結束了,沒必要湊到他心態的艱苦期,加重他的心理負擔。

避免再引發不必要的誤會,她將到他公司求助的事也說給他聽,並索性小人到底,簡墨桐當時出現在他公司的事一起揭發了。但她沒有加任何自己的猜測評論,聰明得由簡蒼梧去判斷。

簡蒼梧自然大吃一驚。他在公司這幾天,副總裁沒有說起這事。簡墨桐的所作所為,已經超出他能忍受的范圍。那一刻突然決定,就算兄妹,他也不肯了。

當西邊天空的云燒起來,簡蒼梧坐在水青身邊。

水青說到兩人吃豆腐花的記憶片斷,情緒無比好。

“住在老公寓的人基本上都遷到別的區去了,那位做豆腐花的老伯可能不會再來了吧?”她覺得那是和簡蒼梧最快樂的回憶之一,“可惜,你愛吃甜的,我愛吃咸的。”

“還有辣的。”簡蒼梧何嘗不記得那份快樂,“連我的那份在內,兩碗都被你吃了。在那之前,我不知道原來女孩子可以那麼能吃。你跟我媽吃過很多頓飯,看到她的胃口,不是沙拉就是湯。”

“年輕就是本錢,三十歲以前可以想吃什麼吃什麼。到了你媽我年紀,我準備天天啃芹菜。”水青想著美好記憶,心情漸漸恢復。

“到我年紀?”簡蒼梧想象不出來。

水青離開木椅,三步兩步跨上橋,站在當初買豆腐花的橋頂。那里,還能看到最后一線陽光。

她轉過身,就有了這樣的感慨。

明明在說豆腐花的——

然而,不知何時,簡蒼梧就跟在她身后。在她轉身的瞬間,跪了下來。不是普通的跪。

那是單膝。

如果她沒混淆或者自戀的話,單膝跪地,是經典求婚的前奏。

“簡蒼梧。”水青低頭,手和腳僵住了,不能動,只有嘴巴能動,“你……呃……你的腳磕到臺階?”當她愚蠢也好,冷幽默也好,一定要說些什麼才行。

簡蒼梧微微抬起臉,十五度角,黑海般,沉入子夜,卻又亮如星辰。他就那樣望著她,仿佛他已經守候了千年萬年,為了這一刻。

玫瑰帶著火焰,將橋端的高處,裹成一個暖色的枕芯。

通過調節呼吸,水青勉強保持心跳穩定。

簡蒼梧攤開手心,一枚精致閃亮,正中璀璨,收集無數彩虹的鉆石戒指,隨著他呼吸的微顫。

盡管水青在半分鐘前,心里就開始建設準備,好象完全無效。勉強鎮定的心臟,立即擺脫她的控制,馬力全開。

怦怦怦怦怦怦怦

心從來沒有跳到令她無法呼吸的程度,而現在,正同大腦爭奪突然稀薄的氧氣。她幾乎不能再站穩,全靠橋欄支撐著自己。即便這樣,她還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扯開嘴角,但願那能讓自己看上去夠酷。可是,她已經說不出冷笑話來了。

“第一次在山里看到你時,從沒想過,這個帶我走出迷途的女孩,將成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是今天,我決定向你作出一生的承諾。我願愛你,護你,陪伴你,直至人生的終點。”簡蒼梧單膝跪地,卻似高貴的王子殿下,“我的愛,如果你跟我有同樣的感覺,能否答應我這個既不浪漫又不會說話的男人,許我與你從此一起共享人生旅程。”

沒有象征愛情的玫瑰,沒有營造浪漫的晚餐,沒有驚喜和特別的策劃,只有他,她,一枚簡單到完美的鉆戒。一畫風景,半喧囂半靜雅。還有他的一片真情和一生承諾。

“韓水青,你願意嫁給我嗎?”簡蒼梧終于直白。

他向她求婚了水青雙手的手心貼在涼石上,直到石頭變暖。第一次有人跟她求婚,不知道是驚嚇還是驚喜,完全不好思考。

“我們才交往了三個月。”而且一半時間都沒能合理利用。

“可我們認識了四年,而我愛上你,也有三年了。”喜歡這個詞,已經不夠表達他的情感。他的愛情,自認已經成熟。

水青是驚訝的。她真的不知道他不僅愛上了她,還愛了這麼久。她一直以為她和他是很好的朋友,如果他沒有表白,她根本沒有一點察覺。而且,就在三天前,她半認真考慮過分手。

“蒼梧,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求婚,是男子給女子的至高愛意,她很感激,但——“同你交往,我很認真,也思考未來。可是,這麼短時間的交往,就要走進婚姻,我沒有自信。到這個地步,你我都誠實,我不瞞著你。三個月前,我當你是好朋友。三個月后,我剛剛開始努力,想要融入女朋友的新身份中去。”

水青喜歡簡蒼梧,他是個很好的男人。但愛字,她還說不出口。最重要且首先位,得確定存在不存在。

“水青,我要去英國。”母親將決定權交給他,而他決定一家團聚,因此至少要去英國住一段時間,同新家人相處。“我不能再和你分開兩地,經過這個月,我沒有自信維系遠距離的感情。尤其,如你說的,你才剛剛要努力。而我,已經努力很久了。因為不同步,不同階,你應該看到,無論時間還是空間,只會造成無數的阻礙,讓我們之間越來越遠。”

“那也不能倉促啊。婚姻……”水青想到就畏縮,談戀愛都讓她精疲力竭。結婚?活不活了?

“水青,你就算努力,也得我們兩個人在一起。你留在這兒,我去英國,我看不出光依靠電話網絡,能有多大的幫助。這個月是災難。我的事,不能及時告訴你。你的事,也沒能傳給我。幫你的,永遠是別人。而我,需要你在身邊,卻看不到你。所以,我嫉妒。所以,我害怕。”簡蒼梧決心已定,“嫁給我,跟我去英國。一年,就一年。如果你不喜歡,我們就搬回來。”

水青心亂了。她怕出國。覺得出國就重蹈前世覆轍,愛情和事業都會毀掉。別問她為什麼。潛意識也好,迷信也好,她就是這麼深信不疑。她想,除非死亡來威脅,否則心理障礙很難過得去。

“如果——如果我實在不想出國呢?”她問道。

簡蒼梧本來想說,如果她不願出國,婚照結。至少一張結婚證,能讓心存他念的異性遠離她。

可下一刻,他改了想法,要堅持自己的意願。此時,羅瑪麗的話深入他心。他可以通過堅持,知道水青真正的心意。因為愛,她會妥協。因為努力,她會妥協。

“如果你不想出國,就是不答應我的求婚。”簡蒼梧說。

“如果你不答應我的求婚——”他望著她,“我們就只能分手。”

天空,由日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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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分飛燕 燕飛分

路燈一盞盞亮了起來,令水青想到鄧布爾多那只奇妙的,像打火機一樣的寶貝,燈火就是從里面飛出來的。

面前的人跪了多久?五分鐘?十分鐘?她在日夜轉換的瞬間,有些遺落忘懷。

又是一道選擇題嫁給他,或者分手。

是誰說的,人生總是在抉擇。那數不清的選擇后,還能有一直跟你選一樣答案的人在身邊,大概比中彩票的幾率都低。說白一點,不會有這樣的人存在。道不同,不相為謀。所以,你能因為同一個選擇,和數不清的人相識。但也有數不清的人,因為另一個不同的選擇,而消失掉。留在身邊的父母朋友,未必因為志同道合,或是情感,或是責任,不能像其他人一樣任性離開你而已。

在這種說法下,簡蒼梧的決心中已經沒有勉強雙方的意圖。他的路已經選好。那條路,如果水青不選,那麼簡蒼梧就會成為下一個離去的人,沒有妥協的成分。

水青也有感覺,好似這次,她一定要二選一,不能兼得。

“現在不選擇嫁給你,也就不能繼續交往下去?”她看著他,如星辰般耀眼的男子,離她那麼近,卻在下一秒,仿佛將永世不相見,“簡蒼梧,你確定嗎?”

他確定嗎?不想確定,又不得不確定

“愛情,如果是靠培養努力出來的,很脆弱。只要哪個方向來陣大風,可能就給吹散了。”羅瑪麗對他說。

“愛情,如果不能同時在兩人之間產生,距離就會越來越大。那樣的兩人即使結婚了,也不是愛情,只是一方愛和一方被愛的關系。可以過一輩子,因為到最后,所有的夫妻情感,無論曾經激蕩與否,都會升華為親情。就看各自能不能熬到那個階段。”羅瑪麗又說。

簡蒼梧不想熬。他覺得,自己深愛的水青,如果婚后,對他的感情還是淡然,他可能會無法接受。他雖然不是在言語上熱情的人,但對水青,他的心從來熱到胸口發燙。他有期盼,他有要求,他只是不能在交往之初嚇到她。

可是,現在,他需要迫切了。因為他選擇另一條路,而這條路她如果跟他一起走,就不能沒名沒分。

她在努力。

他知道,因為他為此還相當欣喜過。

但,不夠。她的步伐不夠快,而他的情感無法抑制,已經泛濫到幾近決堤。

然后,他發現,如果單是喜歡他,她就要努力得那麼辛苦,愛上他,她需要多久?

所以,羅瑪麗說,要刺激一下他女友的戀愛神經。否則溫吞水般催不熱,還會越來越冷。

他因此堅持著,要麼結婚,要麼分手。他自己也很想知道,她對他的感情,喜歡占多少,愛情又占多少。兩個選項,給出兩個答案。最簡潔:愛或不愛。

他和她認識四年,她依然如清水一般,讓他不可以再自欺欺人下去。

愛情,不是這麼產生的,絕不是。

“水青,如果你現在不願意嫁給我,那麼,你永遠都不會愛上我。”簡蒼梧在看清愛情之后,仿佛開竅了。

水青張了張嘴,是想反駁他的說法,但心思輾轉,竟言語無能。

“如果努力,也只是為了讓我開心。如果交往,也只是為了不辜負我。我就問一句,你是否感覺幸福。什麼都別想,就憑你的本能,告訴我,是或不是。”這段戀愛中,簡蒼梧其實不輕松。真話,他幾乎每時每刻不在擔心失去她。直到這天,他清醒地分析出了理由。因為她的態度太冷靜,因為她的感情太溫涼,讓他不確定。

他求婚雖然顯得倉促,可如此看來,的確是迫使她直接面對的最好方法。

“水青,我在等你的回答。”此刻的簡蒼梧,前所未有得具有侵略性和攻擊性。他不想自己逃避,更不想她逃避。兩個人,必須說清楚。

不留一絲縫隙,橋下的一切事物,都隔絕在簡蒼梧制造的氣壓之外。每每感到窒息,水青才知道要呼吸。

“簡蒼梧,你先起來吧。這麼跪著,不累麼?”她才嘆出的氣,就被氣壓碾碎。

“水青,你做事從不拖泥帶水,唯有愛情上遲疑不定。”還是這樣,不回答,左顧而言它嗎?

“你的每一個問題,都不屬于一分鐘就能說答案的問題。求婚和幸福,是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大事。”她現在腦袋里全是漿糊,比稻草不如。

明黃的路燈下,簡蒼梧看到水青的神情,苦惱而無所適從。他的問題,結結實實困擾到她?他抿直了唇,雙唇收緊,是心痛的平線。

“沒有答案,就是答案。沒有選擇,就是選擇。”羅瑪麗說。

這場看起來是對水青情感的測試,其實真正要有心理準備的卻是簡蒼梧自己。

已經知道她的答案和選擇了。

他將那枚鉆戒在水青驚詫的視線里收進了掌中,慢慢站直了高大身軀。

“簡蒼梧?”水青再遲鈍,也猜到那動作的意義。

求婚,簡蒼梧,收回去了。

“水青,我們……”蓮樣的男子,音色帶著鋸刀,等在隔絕塵世的泡沫邊緣,“分手吧。”

泡沫破了。

真實世界,紛擾擠進來,已不能保存夢幻。

“我還沒有回答你。”水青的腦袋因此要脹破了,“我也還沒有拒絕你。難道,我不能有時間考慮嗎?為什麼這麼逼我?”

那是簡蒼梧嗎?總是,依著她的男子,說出她絕對想不到的字眼。分手?不是他表白的嗎?分手?不是說他愛她比她多嗎?她知道這段交往關系,她的起步晚,步子小,可她不是開始快步了嗎?她不去英國,就不能維系感情的話,以后他和她要當連體雙胞胎,才能對婚姻安心嗎?

水青在心里泛上來的一個個反問,卻因為看到簡蒼梧而息了聲。

周圍那麼多燈,他的眼眸卻是漆黑的。

苦海。

一片苦海。

因為她的懶怠無良,因為她的重生后遺癥,拖累這個男子陷在無邊無際的苦海汪洋,很久很久了吧?久到他終于忍不住要自救,她卻還好意思因為無恥的女性自尊而要徹底毀滅他嗎?

她前世因白子西模糊不清的態度而深深受到傷害,而今生,她卻要當那個糊里糊涂,傷害簡蒼梧的人嗎?

明明知道自己的答案,明明在他跪下的時候心里就有選擇,她自以為的善良溫柔,可笑只是令人厭惡的懦弱而已。

她想嘔吐,想將心里那些自私和卑鄙,統統吐出來。視線從那片凄迷的眸海移到涼氣直冒的石橋板,她右手放在胃部,彎下身去,干嘔。

但她什麼也吐不出來,只是猛烈的胃部抽搐,還有幾乎失去平衡的身體。

左手伸出去,想找石欄撐扶,卻被兩只寒涼的手,用力握住。

“水青,怎麼了?哪里不舒服?我從你去醫院”剛說分手的簡蒼梧,語氣中滿是擔憂和關心,愛情仍在。

但她不配。水青抓緊了那兩只手。它們該是溫暖的,卻被她奪取了,只剩寒冷。它們該是靈巧的,卻被她奪取了,只剩笨拙。這個男人多優秀,而他為了她,已經快要迷失他自己。

她又咳嗽起來,驚天動地的。咳到掙開那雙手,環著腹部,蹲在橋頂。眼睛火辣辣得疼。映著路燈的青石板,就起了一層打不開的厚厚金霧。直到金霧慢慢沉澱,從眼眶里重重落了出來,變成淚珠子。

啪——啪——

即使周圍的聲音那麼多,她還是聽到眼淚掉地的聲音,十分清晰。

“水青。”他也蹲了下來,輕輕拍著她的背,“對不起。我真得不想勉強你努力愛我。戀愛,應該是快樂的。可我最近,在你臉上,找不到我們一起吃豆腐花的笑容了。我不能再看著那樣的你,而假裝我們的戀愛還很順利。”而她快樂,才能使他快樂。

水青抱得好像一只蝦米,側頭,滿臉的淚,落落成雨。

簡蒼梧探過大掌,嘆息著將她的眼淚抹去,卻又無力阻止它們落下。她是他心里一世的珍寶,只是不能擁有。

“我知道你很善良,說不出要分手的話。既然這樣,就由我來說。先求婚,因為我還存有一絲僥幸,萬分之一,或許能看到你的驚喜。”他的眸色烏黑漆黑,沒有一點點光,但他笑了,微笑著,淡淡卻深深,令人心痛無比,“可是,如果你不喜歡被甩,還是可以由你來說。我剛才說的,不算數。”

溫柔,善解人意的簡蒼梧,居然提出分手之后,再現了。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是她,從一開始就拖著他下水,讓他也跟著變了傻瓜。

哭哭?她有什麼臉呢?

“不,不。”她淚眼中澀笑,“就由你來說。我這樣的女朋友,活該被甩。”

簡蒼梧神色一黯,已經沒有回頭的希望了。心被撕裂了,還是會跳。每跳一下,都像是最后一下。他咬著牙,連太陽穴都要爆起。

“我很多毛病,不敢出國,不敢戀愛。一個不好,男朋友都沒有朋友重要。你也知道,對不對?”說些什麼,卻彌補不了什麼。可她忍不住,好像這樣,就能讓兩人都好過點似的。

“別說了。”簡蒼梧再度站直,且是拉著水青的手臂,一起站直,“我愛你。你不愛我。理由已經不重要。水青,你一定要快樂。除此之外,我別無所求。”

是的,別再說了。看到她,卻不能再愛她,他會死的。

朦朧一彎潔白月牙,泛上青河。

“直到你我各自成家的那一天,不再以朋友相見。”

簡蒼梧放開水青,淡然轉身,下橋。他的步子很大,看上去飛快,然后被一排岸邊柳樹擋住,就不見了。

拆得亂七八糟的青草巷,靜靜流淌的青河,古老質樸的石橋。

一道纖細的剪影,立于橋上,卻在揚舞起的柳枝葉中,碎碎簌簌,化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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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玫瑰香 暈迷香(上)

云天藍上樓前,姜如那麼告訴他的。

“這孩子不知道怎麼了?關在自己房間里一天。下來吃晚飯,沒精打采。跟她說話,她就蚊子叫得應兩聲。真是,我和你干爸這些年都沒瞧見過她那樣。她剛進高中那會兒,成績落下去,也沒這麼消沉。倒是病了一場,好了就好了。比生病之前還好,什麼事都不用我們操心。說起她成績下降,也是很古怪。從小聰明到大,一上重點高中,剛開始還好,然后莫名其妙學習就跟不上了。”說著說著,就有點要岔出去的架勢。

云天藍聽到這兒,就說,“干媽,多說一點。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就機靈過頭。這些年,說話做事都不輸我。我想,總該有地方比她強才行。”

姜如拍了云天藍一下,親切笑起,“我看你就比青青強。她有多懶,你又不是不知道。趕緊上去幫我問問怎麼回事,要死要活也得給理由不是?好在你還沒走,要不然我們可有的煩。”

云天藍明天一早的飛機,想著走之前,一些公事私事都要交代她,誰知她的手機一直沒人接,這才打到家里,結果就被姜如叫過來。不過,即使姜如不提,他也會來。畢竟不接電話的水青,讓他不能放心。她向來理智,不是心情不好就不接電話的人。

他一個人上了樓,敲敲水青的房門,沒人應。一轉門把,是開的。慢慢推開門,里面昏暗,大燈沒開,只有書桌前一盞臺燈亮著,映明周圍一圈。

依家園多數別墅的建造規格來說,水青家的房子實在樸實,而水青的房間也不大,裝飾簡單。不是簡約,是簡單。為了營造簡約效果的話,投入裝修的錢有時比繁復裝修還要多。要知道,簡約與便宜掛不上等號。

因為房間不大又簡單,所以云天藍站在門口,就能一目了然。而且,洗漱間的門開著,可以從鏡子看到里面。

水青不在這里。

而干媽說,水青吃過晚飯就上樓了,沒下來過。

云天藍就想,也許她下了樓,沒人看見。于是,出了房間,就打算下樓去找。經過那道通向三樓和閣樓的門,他改了主意。

差點把那一層半的地方給忘了。閣樓是水青的工作間,他知道。如果她沒在房間,又沒下樓,多半是上去了。

三步兩步,他的動作敏捷如豹,卻無聲息。

樓梯的盡頭就是閣樓,整層開放式,沒有門,沒有鎖,但一般除了閣樓的主人,也沒別人來。

盡頭有燈光。

云天藍就放下一半的心。燈光的強度很亮。而水青能有開燈的心情,證明事情不算糟糕,他這樣想。

他走上最后一階樓梯,看到了令人掛念著的身影。

大吊燈下,落地燈旁,小臺燈前,五六支搖曳在水杯里的蠟燭上,一層又一層的光,將陷在沙發里的她點成閃閃發光的一根燈芯。

他那放下的一半心,再度提了起來。

不開燈,很糟。開每一盞燈,更糟。居然,還有蠟燭?他要不要誇她一句,很能享受浪漫生活?

再聽,還有音樂。是西班牙語的歌詞,墨西哥吉他的伴奏。悠悠深長,感悟蒼涼中流浪沙漠的人生。

她從哪兒學來的點蠟燭儀式?又從哪兒找來的墨西哥音樂?以為夠了解她,呈現在眼前的,卻又是另一番面貌。

又在空氣中捕捉到玫瑰香氣。不是香水,不是空氣清新劑,是玫瑰精油的一種。他之所以知道,因為他嬸嬸對精油研究很深,常年在家里熏香,弄得三個堂弟弟個個帶花香,出門就招蜜蜂。沒想到,水青也會用。就在她坐的沙發不遠處,一個碟子,一支蠟燭,將玫瑰油慢慢蒸成氣體。

在流行著美國文化和歐洲時尚的國內,水青是吉普賽女郎,走得另類。不,該說總搶先一步著風潮。

云天藍走近。

水青抬了一眼,並不吃驚,又垂下眼去。她的頭發既不垂直,也沒有扎馬尾,而是斜斜綰著,松落的碎發十分慵懶。手肘支在沙發扶手上,上身傾靠著。她的雙腿側收起,放了一本書在上面,挺厚。

“在看什麼書?”云天藍的鳳眸瞇了瞇,目光集中她的粉頰。

水青的皮膚本來就白,如今被層層光高調處理過,就好像要變透明的一樣。

如果她的臥室充滿了學生和少女氣息,那麼在這閣樓之上,從氛圍到人兒的姿勢神態,絕對令她擔得起優雅美人一說。

他從沒見過她這身感性的氣質。她留在他腦海里的印象,精靈,可愛,聰明,細膩。女孩,或者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間,那也是靠女孩那邊更多。突然驚覺,不再是學生的韓水青,畢業之后,一下子成為具有相當魅力的女人了。

“狂骨之夢。”水青右手的食指中指,一直夾著正在看的書頁。

云天藍看她多久,她就夾著那頁多久,一動不動。

“呃?”他的心神難得因她牽得恍恍惚惚,“什麼夢?”

“我在看狂骨之夢。”水青將書整本舉起,俏眉一挑,“你不是問我看什麼書嗎?短期失憶啊你。”

“狂骨之夢?”這書名,聽著很詭異。云天藍大掌過去,拿了書就坐在水青旁邊,翻了翻,繁體版的。

“這些書,精油,墨西哥音樂都從哪兒弄來的?”不是國產貨。

“郵購。”這年頭網絡還不錯,卻還沒有很不錯,網上購物開始了,離興旺尚有數年距離。

“你有點奇怪,覺不覺得?”云天藍斜瞄。

人高馬大,那沙發本來就很軟質,被他一坐,水青差點沒朝他身上倒過去。扶住了,她盡量往邊上挪,才穩好。

“請指教。”水青側坐,盯著。

“不能坐飛機,不能出國,生活習慣卻很洋派。愛喝紅酒,愛吃櫻桃,歐洲的精油,墨西哥的音樂,還有那一口據說跟BBC學的倫敦腔。照理,你應該很喜歡國外。可是,無論如何,都不肯走出這個國家。不奇怪嗎?”就這個問題,他沒想通過。

“出國干什麼?你說的這些我喜歡的東西,我現在就有啊。”沒有,她也能給弄到這個城市里來。“再說,如果因為喜歡的東西來源國外,就要出國的話,那我喜歡月亮,還要上月球去不成。云天藍,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如今這是什麼世界?你是電腦科技先鋒,不該不知道。將來,什麼東西都能從網絡上購買,別說國門,家門也不用出一步。這叫宅。”

云天藍瞧她說話那利落,哪有干媽說得沒精打采。不過,他感覺不安穩。閣樓上營造出來的這種氣氛,和平時的她,十分不同。

他想了想,公司最近已經太平,干爸還在等組織部最后批示才能正式退休,她也順利畢業了。所以,如果有事,只有簡蒼梧的事。

“和簡蒼梧談過了?”他不怕她怪自己多事。他和她,一向什麼都聊。

“嗯?”她的手繼續揪著那頁書,快扯壞了吧?

“嗯。”她的頭就低了下去。說是看書,就沒翻過去一頁。

這反應,不正常。這反應,也讓云天藍猶豫該不該問下去。但他就知道了,她的異常多半和簡蒼梧有關。

一時,只有想在沙漠上跳舞的鼓點,擊跳了玫瑰的香。

再開口的,是水青。

“那個……”苦惱怎麼說,不復雜又復雜,還是按順序得好,“他先跟我求婚。”

正常情況下,云天藍會挑出“先”這個字眼。可是,因為他對水青深埋的情意,在聽到求婚兩字時,他無法當那個理智聰明人。

“他跟你求婚了。”所以,到他耳里,就是這個意思。這六個字,逼得他幾乎把滿口牙咬碎。

水青覺得云天藍的重復沒什麼問題,就嗯了一聲。

云天藍眼冒金星,只覺得沙發成了無底洞,他眩暈著就會跌進去,再也出不來。

“你答應了?”愚蠢的問題,他自知。在他想來,雖然水青和簡蒼梧發生了一些事,但水青的性格,一旦努力了,就會努力到底的。所以,只要誤會澄清,水青會答應簡蒼梧的求婚。

“沒有。”水青搖頭。

云天藍覺得意外。他這時矛盾得很,已經搞不清自己在想什麼。

“你拒絕了?”愚蠢了一次,還怕愚蠢兩次嗎?

“沒有。”水青又搖頭。

“韓水青你不能一次說完嗎?”會折磨死他的。

“我沒有答應他,也沒有拒絕他,他就自己琢磨出答案,然后——”她垂著眼,那頁書其實在他上來之前一個小時,就一直在眼皮底下,“分手了。”

云天藍就說:“韓水青,你別再蒸玫瑰精油了。”讓人不能思考。

“云天藍,就是這麼回事,你沒聽錯。還沒有給他我的選擇的時候,他已經知道我的答案了。”水青終于抬起頭來。那張小臉,層層光敷面,也掩不住黯淡,“可是,你知道嗎?我沒辦法說他錯了,因為他該死的正確。我不想嫁給他,可我不想說出那話來。如果真要我來說,大概會說給我時間考慮,要不就是再交往久一點。簡蒼梧是個好人,好男人。女孩子談戀愛,不就該找這樣的人嗎?我這麼想的。你那時候跟我說,就算沒有你推手,我也會決定和簡蒼梧交往。云天藍,你說得沒錯。我對戀愛不抱期望,如果有簡蒼梧那種溫柔體貼的戀人,感覺不錯。所以,我理所當然了,平靜地接受他對我的感情,卻遲遲沒有付出。”

她笑容的出現,純粹譏嘲的浮華,那是她看不起她自己的鄙夷。

“然而,你知道,我現在最憎惡自己的是什麼?”

云天藍望著她,深深望著她。他能否碰觸到她的靈魂?

“我最憎惡的是,他跟我分手,我雖然確定對他的感情沒有達到愛的程度,可我心里卻難受,難受得要命,難受得動不動就流眼淚。”她是個多自私的人,連自己都憤怒,“而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他知道這是為什麼。

云天藍的手掌握成團,仿佛觸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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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玫瑰香 暈迷香(下)

為什麼?

因為水青是個十分重情的人,可是這個情不包括愛情。

云天藍曾以為她太小,或者是愛情白癡。后來知道她有深藏的秘密,卻怎麼也問不出來。現在,她因簡蒼梧提出分手而難受,讓他終于發現,原來她不是不重愛情,而是不願正視。

她也許不懂怎麼談戀愛,但她有喜歡簡蒼梧的心情。那種喜歡,不分男女,高于友誼,趨向親情。她珍視她身邊的每個人,因為不區分開來,反而在無形中帶去傷害。尤其對于簡蒼梧,他要求的遠不止喜歡。

“不答應求婚,也可以不分手。”云天藍有點想不明白簡蒼梧選擇分手的舉動,“如果這樣的話,就沒有“求婚次數多幾次,女方才顯得精貴”這種說法了。在英國,百多年前,一般紳士求婚都有第一次被拒絕的心理準備。”

“因為簡蒼梧已經將我看得太透徹,比我自己還清楚吧。”求婚,只是確認的最后一步。“要不然,誰會在交往后三個月就求婚,而且還說不答應就分手的話?就算他要去英國,只要他不分手,男女朋友的關系會一直維持。但他不想逃避,也不想我逃避。”所以才決絕。

“可我覺得他的決定太沖動。”云天藍不置可否。

“云天藍,跟你說實話。再交往下去,沒有意外,我會嫁給他。可是,愛情,我沒辦法給。我會尊敬他,愛護他,平平淡淡,小有甜蜜,如水清緩著,努力跟他過日子。但,靈魂是我自己的,生命也是我自己的,我不會獻給他。我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我曾以為,愛一個人,靈魂相契,生命相許。可,我真得很怕被傷害。很怕自己的感情付出太多,失去的時候無法承受。我就是自私的一個女人。期盼被愛,又怕愛。我,這輩子應該放棄愛情,一個人變老,厚著臉皮,混在結了婚的老友親戚中間,賴著和他們一起生活。”余願足以。

云天藍本來挺心疼她,聽到最后一句,覺得不象話,好笑,“別賴上我,我怕到時鬧家變,讓你連累,變成老光棍。”

水青飛過去一白眼,傷懷淡去不少,“也不想想,事情到這地步,你有沒有責任?要是沒有瞎起哄,我那麼磨嘰一個人,說不定到現在還拖著不肯交往,也就沒有分不分手,求不求婚了。怕我這個老妹妹賴著你,你太太鬧家變?沒事,一老頭,一老太,兄妹守到人生終點,還算得上彼此的良伴。”

開始瞎扯。

云天藍搓搓手臂,想著殘陽老馬,沒牙老頭老太的畫面,就有些冷,站了起來,“能說出這麼讓人嘔吐的話來,你心情正在恢復,不需要我再當空心樹。明天一早飛機,你既然沒事,我就回去收拾東西了。”

事實是,該說得都說得差不多了。她心里其實最清楚,就是要找個人聽她罵罵她自己而已。在愛情上,她的怯懦,她比誰都明白。而她對于情感失敗的恐懼,遠比他的還要重。他被她拉出來了,而她,卻還不接他伸過去的手。

“又要走了。”她身體不動,要在沙發打禪,“老規矩,不能送。你一路平安。”

“沒指望你送我。”云天藍已經習慣來來往往獨自飛。家里人不會送,韓水青也不會送。可那又怎麼樣?難道就沒有感情了不成?

“什麼時候再回國?”問出這句話,水青一愣。

云天藍從上往下,凝視,“難得,居然問我歸期。”

歸期,歸來的日期。

云天藍這麼說,水青沒覺得不妥,她自己也很奇怪為什麼問他。他以前要走就走,要來就來,她從不多問。

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同簡蒼梧分手,令她產生某種強烈的依賴。而云天藍,她一向依賴最多。

“不知道。要去處理一些事,處理完了,就回來了。”云天藍轉身,踏下一步臺階,“你別在這樓上呆太久,怕別人不知道你失戀了一樣。點那麼多燈,還有蠟燭,你也不怕把房子燒了。還有那本書,狂骨之夢,聽著就很詭異,不適合你現在的心情。你不是愛觀鳥?親近大自然比較好,看看天啊云的,心胸就開闊。喜歡簡蒼梧,卻不能愛上他,這並不是你的錯。分手,對他對你,都會是全新的開始。誰又斷定你或者他再找不到真正的另一半?別想多了。沒準他未來的愛情在前頭等著,比你漂亮又聰明,還傾心相愛。你要真勉強嫁給他,才釀出悲劇來。要是你覺得分手不對,心里不是難受,而是后悔,立刻追他回來也來得及。總之,別弄得沒精打采,讓自己被玫瑰香薰昏過去。”

然而,云天藍知道,水青是不會追簡蒼梧回來的。不是他惡意詛咒,而是她不愛,至少現在不愛。這種事,誰都勉強不了。在這個時間點,簡蒼梧愛了,水青還不愛,那是注定要錯過的。至于未來,沒人知道。而兩個人的愛情開始,必須雙方一起同步。

他並沒有因為簡蒼梧和水青突然的分開而幸災樂禍。他的愛情還要等,等一個和她同步的時間,避免擦肩而過。而這次,他已經清楚自己的目標,不會再猶豫。簡蒼梧的失敗,沒有讓他怯步。同水青,就得是一場拉鋸戰,堅持到最后的人,微笑。

云天藍走了。

水青聽著他下樓的足音,不像他上樓來時的無聲息。咚咚咚,往下延伸而去,卻莫名令她的心安穩。

和他聊過之后,好多了,那種郁悶死的心情。她上來時覺得閣樓太暗太冷,所以找出所有的光源,好像就能舒服痛快。但,在見到云天藍之前,她沒有被光明安慰到一星星。音樂,不知何時,凄婉。書本,不知何時,冷酷。她在這里檢討自己前世今生,然后深深厭惡她自己。

云天藍並沒有特意說些安慰的話,但就這麼隨意聊天,她能感覺好過一點。

重生以來,她一直對異性的追求表現得十分自欺欺人。

認為對方沒意思,是自己神經過敏。此其一。

對方意圖明顯,她就隨手扼殺在搖籃里,不願意接觸。此其二。

如簡蒼梧這般,沒法拒絕的,就遲鈍緩慢,一直不肯交托真心。此其三。

前世,她認為對白子西那是愛到骨子里了,結果剃頭擔子一頭熱。雖然是見義勇為死的,卻在死前接到白子西要結婚的消息,所以有點哀莫大于心死的感慨,后悔這份愛情,讓自己短短一生白活了。

今世,就落下病根。好聽點,是后遺癥。難聽點,是心態有了毛病。她就不懂了,簡蒼梧那麼一個從外表到內在,從本身條件到家庭條件,都沒什麼可挑剔的人,她怎麼就連一星半點的火花都迸發不出來呢。只要有對當初白子西一半的激情,說不定簡蒼梧會嫌她太煩太黏,大呼吃不消。

突然,水青從云天藍的假設里發現了問題。他說,她如果想把簡蒼梧追回來的話,還來得及。可她不想去追回來,一點點心思都沒有。只是覺得難受,而簡蒼梧說各自成家之前連朋友都沒得做,更是令她傷心。她不介意當回朋友,甚至認為當朋友比男女朋友更好。這種心態,不完全是逃避吧?也不完全是后遺癥啊

她,對他,還是太淡然了。

生活可以是平淡的,但愛情不會是平淡的。她總想,平平淡淡才是真。那是居家過日子,卻不是戀人之心。終究是要在心里激起巨。終究是要甘願讓她肯為之犧牲,才能稱得上愛情啊。

對白子西,錯誤的,是她的盲目,她的執著,她的癡傻,是她的一廂情願。可是,那種時甜時苦,時歡時泣,占據滿眼滿心的,是愛情,卻能肯定。

愛如果是那麼激烈的存在,她對簡蒼梧,沒有那種強烈的感情。他是個可心的伴侶,他也是個可靠的朋友,他可以是很多令她喜歡的角色,卻不是前生中的那個帶給她生命沖擊的靈魂。

原來,從頭到尾,她都誤解了愛情。

她的愛情不是不存在,而是還沒來。只不過,現在又一次戀愛不果的情況下,愛情還會不會降臨?

似乎,也難說呢

水青分手之后,第一次認真去想有關愛情。該說,有進步了吧。

書頁,終于翻過去了。

新的一頁,新的故事。

總不會更糟。

不久之后,簡蒼梧和父母去了英國,八號徹底空置出來。

幾星期不見人,父母和老鄰老友們就有些擔心,水青這才將兩人分手的消息正式發布。雖然吃驚不小,但都藏得好,相應不再在她面前提簡蒼梧的名字。

向來當水青女兒疼的葉媽最能直言:“這年頭,戀愛方便。合則來,不合則去。要死要活,非要一棵樹上吊,才真是傻到好笑。咱們這幾家,一個紫荊嫁到英國去,足足夠夠了。青青,羽毛,還有我家小子,你們就在園子里找。整個市區,條件好的,都搬進南峪了。我就不信找不到好的。”

眾人聽了齊樂。

那時正值進入七月完八月始的一場百家宴,就在水青家的后院里,燒烤。

天熱,食物熱,人的心腸更熱。

進入八月,水青已經頗有商場戰將之殺氣,正轟隆隆要把愛食坊弄上市。

這天忙得精疲力竭回家,經過八號。

燈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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