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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清楓聆心】重生打造完美家園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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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0 23:57:10 |只看該作者
第289章 夏浮白 秋浮金

穿過大敞著的院門,綠草坪快長成草叢了。玫瑰叢不修剪,就有野出格的跡象,花莖探出院墻外,刺有手指粗,纏繞著蜘蛛網。

沒人住的新房子,老化的速度比普通舊房子要快得多。

腳下的路,因為前兩天的雨,還留著浪形泥痕。

水青其實躊躇,可控制不了自己的腳步,還是走了進來。哪能說無情就無情,說漠視就漠視?她不認為是簡蒼梧回來了,所以也不過看看而已,作為熱心的鄰居,總可以。

大門兩扇齊開,她在門前地毯上踱了幾步,最終沒有冒失跑進去,當白日大盜。

“有人嗎?”聲音不響不亮,算準能傳到廳里,其它地方不負責。

沒人應。

她順理成章就踩著步子,到了里面。屋里家具都在,罩天罩地的白,很是寂寥。

一串鑰匙在鋪了白布的茶幾中間,顯然被人匆匆一扔。鑰匙閃閃亮,應該是新配的。

難道簡蒼梧把房子賣了,來得是新房主?

她覺得很有可能。畢竟他這一走,可能從此定居在英國,就算回來,也是留在香港。這棟房實在沒有必要空關著,因為沒人打理的話,真得很快貶值。

聽到有人從樓上下來,水青不由打起十二萬分精神,笑得白牙森森,哦,不,是親善。

“什麼腦子?進得門,卻找不到鑰匙了。”一把女聲,隨著樓梯轉彎,緊接著就是時尚干練的打扮,一身明亮,氣質絕佳,神情很懊惱。

水青一看,熟人。

“楊美珊。”她怎麼來了?

“韓水青?”楊美珊一見她,大概沒想到,怔了怔。可是,馬上回神。“來得正好,幫我個忙。我鑰匙找不著了,這麼大的房子也不知道從哪兒找起。我跟你說,我有丟鑰匙的習慣,從小到大,都不知道丟了幾百把,而且還長不了記性。”

水青朝茶幾上一指,“不就在這兒?”

楊美珊就搖頭,“我一雙眼睛長得象我爸,太小,看不見。”

水青啼笑皆非,這位大小姐,真是妙妙人。

“我看到門開著,就進來看看,你忙,我走了。”盡到鄰居義務,水青就說要走。和簡蒼梧一分手,面對楊美珊,也是尷尬。

“你知道,蒼梧是蒼梧,我是我。我跟你,好象沒有他那一層關系,也得好好經營著,對吧?”楊美珊不僅是妙姐兒,還是慧姐兒。

“那是當然。”不過一時有些尷尬而已,而且,“怕你罵我。”

“我罵你干什麼?要分手的是蒼梧,去英國的也是蒼梧,所以怎麼看,都是錯在他。我就悄悄跟你說句實話,這孩子太嫩。你是他第一任女友,該是你倒霉得負責帶著他。就他悶里悶氣的性格,討得了女孩子喜歡嗎?他就得找母獅子,惡狠狠,才能震得住。”這位,全然忘了當初怎麼鼓勵簡外甥追求人家的。

水青的信用卡哲學發揮效應——付過帳單就輕松。她現在是分手過了,就過了。所以居然跟著楊美珊嘻嘻笑。

“你這個當舅,太損了。簡蒼梧挺好的人,找母獅子,會不會過分?”想起河東那一獅子吼啊我的媽

“我的意思是,他脾氣冷,個性冷,就得找個潑辣點兒,主動點兒的。要不然,戀愛無趣,婚姻無趣,這輩子都無趣。”楊美珊看著水青又澄清,“不是說你不好啊。”

“我知道你的意思。”就喜歡楊美珊這樣,跟她什麼都能說。

“說起來,我本來就要找你,伴娘你還當不當?”楊美珊征求水青意見,她也知道水青和蒼梧如今剛分手,再見面恐怕——

“你找別人行不行?”水青本就不想當伴娘,還得飛香港。雖說香港回歸了,可一國兩制哪。

“不為難你。”貌似楊美珊也松口氣。

“婚禮準備怎麼樣了?”說到結婚,水青就多關心一下。

“十月提前到九月,還有半個多月,我都快忙死了。工廠這邊要交接,婚禮的事項要作決定。白子東沒什麼好期盼的,什麼事都讓秘書代勞,就差沒讓秘書跟我拍婚紗照了。我無所謂,我家里覺得沒面子,成天給我臉色看,說什麼我還沒嫁到白家,就已經跟棄婦似的。好笑”楊美珊對這場婚姻的態度一點沒變,還是閉著眼嫁了再說。“也不想想,是誰讓我過去當棄婦的。”

“忍一時海闊天空。”水青是了解事情始末的,也了解楊美珊剛建立的小金庫,“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等你結了婚,賺再多錢,那也是自己的私房。”

“我就這點盼頭了。”楊美珊的兒童制品公司一切準備就緒,已經接洽了幾個客戶,工廠開始生產。“要不是你,我嫁過去,也是人生無希望,混吃等死。”現在,一切都不同。

“你幫我,我幫你。”這是水青和楊美珊關系的奇特之處,並非單純的朋友,而是某種特殊意義的朋友。

“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覺得值得就行。”楊美珊原先一無所有,她被壓榨太久,能有幫她的一個人,就是天賜福。

“對了,你來這兒干嗎?”說了這麼多,水青忘了問。

“廠和公司在這兩個市里,我結婚后,打算長住此地。本來想買房子,白子東就跟蒼梧商量,把南峪的房子讓我住了。蒼梧不肯賣,空關著也不好。我看行,離你又近,有什麼事商量起來也方便,就接受了。今天先過來看看有什麼需要重新弄的,不過這房子從里到外都新得一塌糊涂,只要把我的一些日常用品和衣服搬過來。”快人快語,慢半拍,訕笑,“水青,沒意見吧?”

“我這就回去寫個橫幅。”水青能有什麼意見。

“什麼橫幅?”楊美珊沒聽懂。

“歡迎世界小姐楊美珊入住本家園”水青挽起袖子,就差一支毛筆,一塊布。

聽到就明白自己被她調侃,楊美珊舉手狀似要打。

水青倒退著就閃。

一追一退,不亦樂乎時,水青眼睛沒長腦后,就撞上人了。

溫暖的懷抱,結實的雙臂,沉穩的呼吸,胸口起伏卻好象在加快。

水青一回頭,剛看到臉,就聽楊美珊在打招呼。

“白子東,不是說不來嗎?怎麼又過來了?”

水青連忙從他勒得有些緊的手臂中掙脫出來,以大家能聽到音量,說了聲不好意思。照理說,這地方離譜得大,怎麼回回能撞上他?真不明白。

白子東只看了她一眼,就對未婚妻說,“你父親說有記者好像打聽到這里,讓我過來接你一起走,免得落人口實。”

“是嗎?”楊美珊對著水青時的活躍收起得干干凈凈,相當客氣有禮的態度,“那就一起吧。我上去拿包包,請等我一下。”沖水青點個頭,又上樓去了。

水青眉毛跳,這就是“名門淑女”,左右逢源。

見楊美珊消失在樓梯口,她就對白子東說,“白先生,我也得回家了,再見。”

白子東卻沒有說再見的意思,“你的心情恢復得不錯,想不想知道蒼梧在英國的情況?”

楊美珊都沒他那麼羅羅嗦嗦,不過水青承認,他這話題起得好,那的確讓她有興趣。于是,駐足。

“簡蒼梧還適應那里的生活嗎?”倫敦,全地球的霧都集中過去了。還有陰雨。感覺不是迷迷糊糊,就是濕濕嗒嗒。

“很好,蒼梧的親爺爺對他寶貝的很。這個月底就要舉行盛大的宴會,公布他成為羅伊集團繼承者。”白子東盯著她的面部表情,仿佛想要看出什麼來。

“這麼快?”水青不覺得是件好事。如果依琳繼承,本.羅伊大概還能沉住氣。可是,如果是蒼梧,他會有什麼反應?不氣瘋才怪

“蒼梧擁有羅伊最親的血緣。直系之中,除了勞倫羅伊十分健康之外,蒼梧是唯一既年輕又健康的了。再加上他有我們白家的經商能力,可以說羅伊家找到他,欣喜若狂。繼承人,舍他其誰?勞倫羅伊再健康,也老了。那支血脈,因為我姐姐和蒼梧,終于可以繼續興旺下去。所以,不算快。”白子東以為她因為分手而有怨懟。

“可是,簡蒼梧才過去兩個月而已。他和子南姨雖然有兩個人,可羅伊家族是一棵盤根錯節的老樹,里面有多少親戚,多少關系,多少隱秘,他根本不能在這麼短時間內了解。如果現在就當繼承人,那是風高浪尖處,毫無防備得讓人對付。要我是他,不僅不會當明槍,還得低調。越低調越好,直到有自己的勢力。羅伊家的某些人,絕不簡單。試想,本來的繼任者是依琳,突然被舍了,她的支持者會如何?”水青有些話不能當著他的面講明白,“你們白家人口簡單,可也別把數百年的羅伊家族想簡單了。蒼梧能當上繼承者,對白家可說是打開了整個歐洲市場。這個機會,不能隨隨便便就浪費,所以想清楚得好。”

“這麼關心他,又為什麼分手?”盡管蒼梧一向對他不隱瞞,但同韓水青突然分手,卻是只字不肯透露。他問過家姐,她想盡辦法,也沒套出話。

水青對白子東不客氣,“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與其他人無關。”暗示:白子東你就是其他人,別多管閑事。

“跟我無關嗎?”白子東踏近水青,見她要退,就一把抓牢她的雙肘。

得知兩人分手的消息,並不是一下子就喜悅的。到底,蒼梧是他的外甥,感情上親如兄弟,他沒有到不顧一切的程度。但原來那份壓抑的心情,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點點往外流露。而婚禮的提前,讓他越來越焦躁。

但他要見水青的話,就得找一個適當的借口。他並不想做什麼,就想單純見見她。現在她單身了,應該能吃個飯之類的,也不會惹人說閑話。

“如果我和蒼梧還在一起,也許我們能成親戚,可如今,既然分了手,除了生意往來,好象也沒什麼關系了吧?”水青輕輕掙了掙,那樣的力道擺脫不開他的鉗制。“請放手。還有,你靠得太近了。”以至于,能聞到他身上的香水味。以前,她沒注意過。

“好了,可以走——”楊美珊要出的語氣詞突然斷開,她望著眼前一幕,如秀峰的青眉,攏起,又平。“水青,瞧,每個人都要找你算賬呢。誰讓你和蒼梧分手了?”進退得宜。

白子東終于放手。

水青也是機靈的,雖然沒有在場的另外兩位想得多,立即回應,“嚇得我以為要被舅舅教訓。雖然是分手了,可無論怎麼說,我和蒼梧同輩。舅舅永遠就是舅舅的。等你結了婚,我就叫你舅媽。”隨便扯。

不等楊美珊出言反對,水青又趕緊說要回家吃飯,轉身走出門去。

楊美珊見水青走了,才盯著白子東。

“看我干什麼?”白子東被盯得很不自在。

“沒什麼。”楊美珊從白子東身邊走過,突然傾身,湊得說近不近,“原來如此。”

白子東拽住她,眸中豹光,“說清楚。”

“白子東,現在后悔,也晚了。而她,絕不是做情婦的那種人。”楊美珊一眼就看穿了,因為白子東的眼神。奪取的,還有心醉的眼神。

“我沒有后悔。”白子東冷冷哼過一聲,放手就走。他要是后悔,早就后悔了。但婚禮必須舉行,他有家族的使命。

“那最好。至少,讓我們倆過上一段日子再說。不過,作為你的未婚妻,我提醒你一下,有些女人碰得,有些女人碰不得。韓水青絕對是后者。”楊美珊搶在他前面,出了房子,“記得鎖門,謝謝。”

白子東沒聽進去,他在想水青剛才關于羅伊家族的那番言論,就打算回去和他父親商量一下。一個事業和家業高于一切的男人,理智永遠在情感之上。

而愛,可以等。

水青進家門前,聽到車子發動,遠走。

看過去,八號的燈熄了。那里,她和簡蒼梧的一切,也熄了。

推開家門,聽見父母在說話,偶有笑聲。

家的燈光,永在。

而她,韓水青的一切,將又要開始。

紅蜻蜓飛舞的夏天熾熱,還有童年的影子。

然而,秋在一旁候著,待煮酒烹歌的金色釀熟。

(第三卷完——下章開始最終卷,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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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原來我 為你重來

第290章 屬笨豬 屬石頭

“我受不了啦”頑性不改,聽聲音就想到他頭頂曾經光輝過的鳥巢,如今孵出小鳥來了。

“你受得了的。”嘶啦,嘶啦,干活干活。電話放在旁邊,調成揚聲。出去兩年的人,每周打電話來說的,都是毫無新意,不斷重復的內容。不煩嗎?她很煩啊

“一幫子鬼佬,不說人話,只說鬼話,還逼著我說鬼話。”鬼,鬼,鬼,一個個又高又大的,幸好自己身高也不差。

“你在人家的地方,所以你才是鬼佬,你說的那才是鬼話。”上次假期回來的時候,那麼成熟穩重,看來都是裝給葉爸葉媽看的。

“你想想,一天到晚說你好就是笨豬的國家,能有幾個聰明的?我那些同班同學,光泡妞,不學習。”除了語言不同,全世界的大學生都有共通點。學習是無所謂的,戀愛是一定不可缺少的。

“所以,你才能一支獨秀,科科成績最優。最重要的,能得到教授們的喜愛,將獨家秘籍都傳授給你。恭喜你,成為世界級釀酒工程師指日可待。你千萬不能跳槽,千萬要回歸祖國,為大地母親奉獻一顆農民之心。”嘶啦,嘶啦,繼續干活。農民,還真是另類到無話可說的農民。

“那倒是。提到我們系,我是教授們爭搶的寵兒。才開學幾天,都讓我去做助手。為此,我傷透腦筋。”哈哈哈哈,笑得猖狂。

“吹,吹,吹。”吹牛吧。就他那你好發成笨豬的破口音,還助手?沒踢回語言班就不錯了。

“什麼?”吹什麼?近來對中文的敏感度減弱了。

“吹大風,我們今天這兒吹大風。”嘶啦,嘶啦,繼續干活。免得說她隔洋跨海還欺負他。

“大風?入秋就吹大風?都是秋天,還是家里的秋天舒服。你說,我能回來過年嗎?”這才是本次通話的主題。

“葉陌離,現在才十月。而且,你兩個月前還在我眼前晃。”嘶啦,嘶啦,到底有多少紙箱子?這才開學幾天,就惦著回家?過年,那是四個月后的事。

“韓水青,過年機票要早訂。人人都要回家過年,不早訂不到。我問我爸媽,就都讓我問你,說你同意我才能回來。你就可憐可憐我這個游子吧,衣服破了,都沒人補。”說得那個惡心。

“沒關系,大不了咱們坐商務艙,或者頭等艙。賺錢是干嘛用的,不就是為了花的嗎?等到了小年夜,我就給你打電話,通知你我的決定。現在,趕緊學習去吧。你要偷懶,我更不能讓你浪費光陰。掛吧,國際長途貴。還有,以后別每星期打給我,每個月,不,每三個月打一次就行。”嘶啦,嘶不下去了。地毯上一雙骨感美腳。包工頭來了。

抽空伸出手指,不理話筒那頭的抗議,一按,掛斷。

“葉家小子出國之后怎麼變得羅哩巴嗦的?以前很有個性的小孩,每次看到我都酷得不太說話。”美腳之上,包緊的牛仔褲,襯出筆直一雙。一件幾乎長到膝蓋的大體恤,卻依稀可見玲瓏曲線。一張臉,美艷卻傾倒眾生。

從頭到腳,完美的秋星宇,令同為女性的水青自卑。但被問及葉陌離,她並沒有大爆料。小時候那些事,還是給他留點面子。至于能保留多久,她就不知道了。

因為,秋星宇要結婚了。她將成為十月金秋新娘,肖航遠的妻子。這意味著,她將加入老鄰。不久,葉陌離童年那些事,一件都跑不了,都會讓她聽說到。

老鄰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八卦。

幾頓百家飯下來,什麼秘密都不會是秘密,什麼糗事都不會是糗事。

“秋姐,裝什麼箱子啊?直接放進車里,半分鐘的路,就能到你新家。”嘶啦,嘶啦。這是膠帶封箱的聲音,神秘到現在,水落石出。

“那些都不穿了,我打算捐掉。水青,你腦袋瓜那麼聰明,怎麼才裝了三箱?”秋星宇已經把樓下東西都搬完了。

“秋姐,呃,腦袋聰明,手腳就不利落。”多謙虛。面前堆成小山狀的衣服,說明美女就是美女。

“你到底來幫忙的,還是來混午飯吃的?”就這效率?

“秋姐,我來幫忙,也來吃飯。中午吃什麼,秋姐?叫外賣怎麼樣?”因為搬家,到處亂七八糟的,這天小宸就待在譚教授家里。

“我訂了泰餐,一點到。”秋星宇說著,就要出房間。

“秋姐……”水青覺得這個午飯時間有點久,她已經餓了。

秋星宇一回身,食指一擺,示意水青閉嘴,“韓水青,你知道從剛才到現在,叫了我幾聲秋姐?”

“五聲?”水青這時記性好。

“你干什麼?一口一個秋姐。”音還特重,特意讓她上心,是不是?

“秋姐,現在我們是同輩。”水青笑得趣味,“我得珍惜著。”

秋星宇明白了水青的意思。水青一向稱肖航遠叔叔,又和寶貝他們是姐弟妹。也就是說,等她嫁給肖航遠,她就成了水青的嬸嬸。

“就你想得深遠。”她還沒想過這些。

“不然,我叫你姐,寶貝叫我姐,小宸叫我姨,我叫船長叔,誰聽也得暈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嫁了一位老人家呢。還有,要是以后你和肖叔有個寶寶,那就更復雜了。所以,我打算等婚禮結束后,就尊稱你嬸嬸,小宸就得改喊我姐。”水青都想好了。

聽水青說到寶寶,艷光四射的大美女頓時臉紅到耳根,雙手往腰間一叉,嗔了她一聲,“男朋友都沒有的人,說什麼大人的事,趕緊干活。”

不等水青再說,水蛇腰就溜了出去。

“沒有否認,就是承認。”水青自言自語,繼續嘶啦。肖叔得拼命賺錢才行了,那麼一大家子。不過,老婆那麼能干,再多兩個家庭小成員也應該負擔得起。

活兒,一直干到傍晚。

秋星宇也沒勤留水青吃晚餐,因為她知道星期天晚上,沒有緊急或重大事情的話,水青一般要住到永春館去。

回家拿包包,出了家門,看到閨蜜羽毛倚在她家木柵欄上。

身邊,最好的朋友只留下羽毛。

花樹大四上一學期,就去了澳洲。

圓心為了實現她的愛情,通過激烈斗爭,在她姐姐支持下,最終說服父母。畢業一年后,也飛到悉尼,學習珠寶設計和鑒定。由水青巧妙安排,和花樹如今不僅同校,還同住一幢公寓樓,左門右門的鄰居。

葉陌離,剛才打過電話的家伙,花樹走的那一年,也留學法國,專攻葡萄酒釀造。

“很棒的設計,對不對?”水青推開木門,對好友說道。

“不止棒,青青。”羽毛手里還拿著放設計圖的大皮包。一身職業套裝,腳蹬不和諧的白跑鞋,“夢幻般的,后現代主義,自然主義,印象主義的完美結合。”

水青看不出來。她唯一看出來的,就是這設計很花錢,非常花錢。還有室內泳池哪

兩人看的,是水青家對面的房子。

也就是一號。

如同,學號一,就代表成績最好。一,數字之首,也往往有著最強義。當初建家園時,水青覺得一號太醒目,二號是她的幸運數字,而且二號地面積比較適合她家三口人。而,一號實地近一千兩百平方米,是真正能建出豪宅的面積,還位于真正的山坡頂。

她考慮半天,決定用一號地小發一筆。

一放上市場,一號就被人以最高價買了。只不過,前幾年都是無人空地,狂長草。直到過了年,才建起房子來。果不其然,不怕風吹雨打這些外界因素,選了最難保養的純白色,是一棟漂亮到令人轉不了眼球的建筑物。一看,就知道地主的經濟實力不同一般。

“算完成了嗎?”水青問專業人士。

瞧羽毛剛下班的樣子,這兩年,她一直處于加班忙碌的狀態,似乎有些疲勞過度。

“整體結構已經完成,我看內部裝修也差不多了。如果庭院整理好,我們大概就能期盼新鄰居。”羽毛嘆謂著,“青青,等人搬進來,不知道能不能我參觀一下里面。我真的很好奇,什麼室內風格,能適合建筑上的這種大氣。”職業病。

“我支持你。只要踏出第一步,接下來的都不會太難。所以,到時候,勇敢上門問一下,屋主性格還不錯的話,應該能讓你進去偷師。”水青可沒羽毛那麼對房子有興趣,鼓勵完之后,走人。

幾步出去,回頭,“你最好回家睡覺。黑眼圈三百六十五天不消,就列入國家保護動物了。”

羽毛沒理水青,癡癡看著,就差成“望房石”了。

人各有志,水青搖頭,下坡而去。

一路往市區,街景比起大學畢業時,又是一番天地之別。道路寬闊,兩旁高層公寓比比皆是,從規劃到建設,越來越顯國際氣息。交通便利,綠化擴大,如花園般的城市,不僅美麗,而且清新。

從車站走下來,路由四道改成八道,眼前幾乎沒有舊房子。青河那邊,烏瓦青檐的青草巷,高樓大廈的四方區,優雅化的傳統建筑和現代化的硬件設施,各自精彩,成為市區中的市區,最熱鬧的旅游區之一和商務區之一。

水青腳步從容,卷起的烏發隨形動而輕揚,穩重不失美麗。

拐個彎,就見永春館,沒有時間流淌的痕跡,一如從前,古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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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睡豬嚕 烤豬嚕

水青睡得很遲,躺到自己的床上,大約凌晨一點。

因為吃飯的時候,她發現云爺爺的胃口不好。談笑風生的,卻沒吃多少東西。倒茶的手,抖抖的。

再健康,功夫再高,也敵不過時間。說起來,老爺子也近七十五了。

結果,水青搶茶壺,覺得不對,云爺爺體溫太高。趕緊要給他量體溫,向來自認可以打死老虎的老人家還就是不願意,只說小感冒,無大事。

好不容易說服了,一量四十度,嚇得她要送他進急診。

年紀大,也不代表懂事。難得生起病來的云老爺子比任何時候都不好應付,三歲孩子都沒他頑劣。反正,怎麼也不肯到醫院去,堅持喝水睡覺就能好。

沒辦法,水青找了爺爺的醫生朋友來幫忙。一通忙亂之后,確診病毒性感冒,必須吊鹽水。就在爺爺床前支了瓶,雖然有護士,她還是守到爺爺熱度退下去。等兩瓶水吊完,護士走了,爺爺也真睡熟了,才回自己房間。

本來困到不行,以為沾枕就能睡。可是,大概錯過入睡的生物鐘,她躺了一個多小時,翻來翻去,身體累極,大腦卻特別清醒。這麼反復折騰,直到…左右,終于睡沉。

事情發生后,她就想,要不是這麼折騰,導致睡覺也挺警醒的自己徹底睡死過去的話,或許,一切還可以挽回。

但她確確實實睡得跟一只死了的什麼動物沒兩樣。就在那最關鍵的一小時里,大概就算是天地到轉過來,她都不會醒的那種睡法,令她懊惱不已。此等睡死程度在她兩世中都是極其罕見的。所以后來,大家都勸她說,這是命中注定的一劫,沒必要太苛責自己。而且,即使罕見睡成這樣,她也是第一個發現災禍的人,從而拾掇起三條人命,已經是相當了不起的壯舉。

有人看到這里就說,這到底是自我批評,還是自我表揚呢?別急,就開始講了,事情發生的始末。

水青的鼻子雖然比不上天縱橫鼻之稱的葉陌離,比起一般人,還是比較敏銳的。因為她挑食嘛,而挑食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鼻子挑剔味道。味道聞起來沒有想吃的渴望,那麼這道食物里的主要成分就會讓她討厭,從此吃起來就很勉強。

睡死的一個小時之后,她的感官中最先恢復功能的,就是鼻子。所以,她聞到了。

死神的氣味?

不,不,沒那麼誇張。雖然事后也有人這麼形容,不過,她個人不喜歡這種描述。她可是要健健康康活到九十,一百歲的人,就算死神真來過,她也會只當看不到的。

所以哈,不是死神的呼吸,也不是死神的糟糕香水味,只是單純的煙味道。單純到嗆,嗆到熏,熏到堵,各種各樣的東西著了火的,那種。

可是,水青睡得還有些迷糊,因為再怎麼說,她才無知覺眠狀一小時,稍微恢復警醒的尚只有鼻子。聞到煙,身體比大腦反應快,自動調整呼吸的頻率,試圖減少吸入的煙量。再者,她還搞不清是不是做夢。她累得要命,如果因為夢到著火,就迫使自己醒過來,豈不是很傻?

于是,她沒動。聞著煙,想著夢,一動沒動,呃——裝死?

裝得很成功,居然有那麼一小段時間,又睡過去了。可她鼻子醒了,平時警醒的睡法又現江湖。就在睡過去的十五分鐘后,她睜開眼睛,而且是極其迅速的。因為,睡著,就聞不到煙味,那說明並不是夢。

她長年練武,目力也不一般,很快適應了黑暗。借透過簾縫照進來的昏沉光線,看到得是青色的煙,而且在整個房間繚繞。

她一個激靈,頭腦就活動起來,四肢從無力到靈敏,掀掉被子,光腳站上地板。打腳底的涼意,一直鉆到心里,全身細胞覺醒。低估了煙的濃度,被嗆到,咳嗽不止,開始熏淚。她沒經歷過,也大感不妙。這麼大的煙,分明火勢不小。

難道對面青草巷著火,煙過河而來?

不對。秋涼了,永春館本身設計有細小的通風孔,所以,最近家助們都在臨睡前將走廊的窗關上,保持室內溫暖。即使外面著大火,會有煙進院子,也不會進到她的房間里來吧?

這火,是永春館里的

想到這兒,水青鞋都來不及穿,跑到門口,一把拉開。

眼前,無火,煙卻濃如晨霧,比房間里的還有重。廊里的窗子正對著天井花園。大概因為濃煙,透過玻璃窗,外面什麼都看不清,只有燈光幻化成火焰的顏色,朦朧開一片。

水青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推開窗。她的想法很簡單,讓外面的新鮮空氣進來,里面的煙出去。

可等她開了窗,驚覺天井花園的景象不清晰,不是因為屋里的煙太多,而是因為花園里也是煙霧深重。不僅如此,她以為的花園燈在煙里忽長忽短,忽明忽亮。

看來睡得太迷糊,哪是什麼火焰色,根本就是貨真價實的火焰

水青先以為看錯,畢竟她的眼睛此刻煙熏繚繞,根本睜不太開,只能瞇成縫。不斷揮開濃煙,她仔細看過第二遍。前面真是著了火,而且火舌蹭蹭竄得老高,都捅出屋頂了。

火怎麼著得,水青沒工夫去思考。她的第一反應,開始大叫著火,並跑向日照廳去拿電話,報火警。

這個時間太早,前面都還沒開工呢。而后面,住了爺爺,兩個家助,她自己,就這麼四個人。家助住在廚房另一頭的兩個房間。樓上只有爺爺。

水青以為后面暫時沒事,跑到廳門前,右邊臉和手同時感到高溫熱浪。往里面一看,火光霍霍,整個日照廳在燃燒,而且很快就要蔓延到走廊里來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有一秒到底怎麼了的疑問。但她即時進行的是危機處理,跑向家助們的房間。經過廚房,眼角余光瞥到四壁火頭,她腳步不停,也不再多想。這時候,最要緊的是人命。

家助們慌里慌張跑出來,一臉好夢驚擾的樣子。

水青用最簡短的話囑咐:“起大火了,什麼東西都別拿,馬上從后院出去,叫消防。”

一個家助還猶豫往身后房間看了看,大約有些貴重的物件或者積蓄。

“所有損失,我會補償給你們,快走”人命關天的時候了,還管錢財?

另一個家助機靈,拉著那個猶豫的就走。

水青接著就沖上樓,她能感覺這場火怕是停不住了。一拐彎,有心理準備,卻還是皺緊了已經發疼的眉心。二樓樓梯口的木頭全在燒,火阻斷了唯一能通知爺爺的路。

怎麼辦?

刻不容緩的時候,人多有急智。水青想到天井里通向二樓的水管子。

返回一樓。這麼短的時間,火勢果然蔓延至走廊,剛才的來路一片沸騰的溫度,連她的皮膚頭發好像都要著火了似的,燙得她心里發顫。

就這樣,她還挺有主意。拽了厚實的窗簾布下來,撞開落地窗,飛快跑到天井中央的噴水池,將窗簾布浸過水,往身上綁牢。

照理入秋了,夜涼,水也涼。可這時,水青剛被火烤了出來,所以水浸透了睡衣,也不覺得冷。只是,綁著濕重的布要爬水管,發現不可能。

再次證明重生不是萬能的道理,水青低咒著,笨也不該是這時候。她松開窗簾,使盡自練功以來增長起的所有力氣,把這布頭扔上了二樓的淺沿。沒能全部上,好歹也掛住了。爬水管本身不費力,她偷偷練過幾次。可她掛在二樓水管,推開窗的瞬間,一股熱流急速沖了出來,水管立刻擊燙,差點沒把她給燙滾下地面。

事后,她自己也想不明白,當時怎麼挺過去的。

她辛苦爬上窗臺,將濕窗簾撈起,從頭披下。二樓的火焰到處猖狂,大面積都淪陷,比一樓嚴重得多。要不是事先準備了簾子,憑水青嬌嫩的身板,會被四面八方而卷來的火舌燒得外焦內焦。

好在爺爺的房間就在對面。

水青不敢去碰能把皮燙掉的門把,以腳踹。因為火在兩旁燒,所以沒費大勁,門就開了。里面沒有火,煙卻多到她幾乎窒息。

“爺爺爺爺”水青心一下子提了起來。老爺子因為發高熱的關系,藥物里都有安眠的成分,身體又被病菌拖得疲累,恐怕睡沉了,根本聽不到她叫。否則,他早該發現這些異常了。

而她現在最擔心的,是爺爺會不會因為吸入過量的煙粒,窒息或者昏過去了。

她打開陽臺門,呼啦就來一陣大風,吹掉不少煙。又趕到老爺子床邊,探鼻息,不穩卻還在呼吸,這才安心。

推了幾次,老爺子卻好像昏迷了,怎麼都不醒。

事到如今,只能靠她自己把老爺子給弄下去。先不說樓梯和走廊全都是火,她帶著個人,也不可能從水管爬下去。

陽臺正對后院,她剛才開門時,順便看過,下面有火光,但還沒有燒到院子里。這只能是兩人逃生的唯一路徑。

問題是,怎麼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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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木之火 火之心

這種情況下,如果老爺子有知覺,就會大不一樣。無論是攙也好,扶也好,總有機會走到陽臺上去。

可現實時,老爺子多半是被煙嗆昏過去了。

這不僅會讓逃生出現困難,而且還有了時間限制。如果一直在這個屋里等消防隊來救人的話,很可能會錯過最佳的治療期。

眾所周知,水青練武。但她一向不是力量型,而是靈巧型。你要她把高大的老爺子輕松松給背到陽臺上去,一點不容易。

水青用幾秒鐘想了想,反應很快,將濕簾子往地上一鋪,又把老爺子從床上弄下來,放到簾布上。就這兩個動作,她就出了一身汗。

剛做完,劈里啪啦,火就燒進來,飛快往書櫃和另一邊的組合櫃竄。永春館整個建筑是最好的木頭搭起來的,而木,是火最好的食物。要不是風向是往走廊那頭吹,估計這房間陷入火海也就是幾分鐘的事。

水青再次感到燙皮膚的溫度。爭分奪秒,她將布簾拖起一頭,步步后退到陽臺。

秉著走一步算一步的計劃,到了能呼吸的地方,望著距離三米的地面,水青突然有點慌,有點害怕。

她要是就自己一個人的話,大不了就是蒙頭蒙臉一跳,最壞的情況就是崴腳。可是,現在有云老爺子,是個人事不省的老爺子,還是個在二樓人事不省的老爺子。她就算有那個力氣背,跳下去卻只有兩種情況。她當墊背的,被老爺子壓到內傷,吐血而亡。她拿老爺子當墊背的,老爺子被她壓到內傷,吐血而亡。區別在于,她是有意識下被壓死,而老爺子是無意識下被壓死。

身后一片火,眼看就要燒到脊梁。身前只有一半的活命機會,她還在考慮讓哪一個先。遠處,烏拉烏拉的消防車正在趕來。

這時候,突然想起有一年大年夜,和伙伴們放焰火,又燃火篝,也有烏拉烏拉,弄得大家很緊張,還是她從自家二樓拿水管子給澆滅的。會不會,以后都沒這個機會,再跟大家這麼鬧?一個個,如今多不在身邊,就連寶貝也不在南峪,開巡回演唱會去了。

無論如何,雖然舍不得自己的命,她也得先救爺爺

這麼悲壯地準備著,突然,水管子?她眼睛一亮。

那還是上周院子里的水龍頭壞了,她又懶得抬水,就把皮管帶到爺爺房間的洗手間,從二樓澆草坪。用完后,她怕還要再用,就把那根皮管子收在洗手間的儲物櫃里了,應該還在。只要有了這根管子,就能把爺爺綁著吊下去,而她下去就更沒問題了。

回身,看到床也著了,而洗手間的門,還有一人過的縫隙,只要夠快,她能拿到。

濕簾子在爺爺身下,沒時間再給披到自己身上去,水青一咬牙,沖進火場。劈劈啪啪,到處都是火舌咀嚼木頭的聲音,她燙得不行,卻不能這時候膽小,閃進洗手間時,被火舌舔到手背,熱辣辣,也顧不得疼。

水管還在。她松口氣之余,迅速拿了條大毛巾,汲了水,再沖出來。可是,短了點,遮得住頭,遮不住腿。倒霉不倒霉,被垮下來的一根火床架子,砸到小腿肚,疼得她直抽氣,卻也沒時間看。

怕萬一把爺爺摔出個好歹,用濕簾子裹好,再用皮管子綁好。這回真是使了吃奶的力氣,把人連布百公斤抬過陽臺欄桿,還不能一下子放手,得一點點往下。之前多處燙傷,她更覺得手心的皮隨管子移動,慢慢剝沒了一樣。疼到后來,手掌麻木,倒也好了。

不過幾分鐘,就像幾個小時那麼漫長。她無數次感到自己堅持不住,會讓老爺子摔下去。還好,還好。當她終于感到手上份量一輕時,卻已經沒有歡呼的精力。而她的背,要燒起來的燙。頭都不敢回,翻過欄桿,用能夠支撐的最快速度,也順著皮管爬了下去。

剛落地,還沒時間讓她松口氣,就聽到了爆破音,從樓下走廊里面傳過來。

隆隆隆,地皮都在震。

水青再次行動快于大腦,松開皮管,拖著布簾就往門口“跑”。說是跑,其實比烏龜快不了多少。她到此時,能動彈,可以說是世界的第八大奇跡。明明覺得無力,明明覺得不行,身體還在往后退,拖著布的手還拽得死緊。全靠想活命的本能,即使要暈,也得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暈。

還有爺爺呢

水青的呼吸一口比一口淺,一氣比一氣短。

出了院子,到了柳樹下,她抬頭,看見院里的屋子突然燒炸了開來。木頭,玻璃,草葉子,花瓣子,頃刻就跟大爆米花筒一樣,飛濺。

她下意識就伏到云爺爺身上,雙手抱頭藏臉,什麼也看不見,只有不斷被砸到的痛感,好像也有什麼扎進肉里。

不管了,不管了,她盡力了,所以讓她昏吧。不昏,她就要疼死了。于是,她昏了。昏著,還趴在爺爺心口胸口,舍命保護著這位疼愛她的老人家。

忘了。身為有過急救證書的人,要昏,也得昏到一邊去。否則,已經處于昏迷狀態的病人,還是可能會被她壓到窒息的。

這是韓水青重生以來的第三次暈厥,不過,不是缺糖分,而是痛昏累昏過去的。

后來,她出院的時候,得出一個讓人好笑的結論,重生后的體質不行。就像借屍還魂那些個,到底鬼門關走了一遭,元氣大傷了。

至此,她開始十分注重保養健康,尤其對食物的挑剔,趁機上升了一個高度,一個令人發指的高度。

云天藍就對她說,想光明正大挑食,也別拿健康當借口。

水青妄顧他言,我行我素。因為,除了他云天藍,她有一堆支持她挑食的人,包括早年十分反對的爸媽,還有疼她到骨子里去的云爺爺。

要不然,她可能會再昏的。誰也不舍得,是不是?

這一天,倫敦有個震動商界的大消息。

羅伊集團的總裁終于要換人當了。原本是勞倫羅伊主席總裁一把抓,現在將由格雷.羅伊擔任。

在羅伊總部巨型的宴會廳,聚集了集團高層,家族成員,以及商界赫赫有名的人物,聽臺上勞倫羅伊的演說。一向嚴謹的老羅伊,竟是藏不住眼尾紋,笑得合不攏嘴。

他雖然有老王賣瓜,自賣自誇之嫌,沒人覺得厭煩。

格雷羅伊,從進入倫敦社交界開始,人人議論他的私生子身份,並為上流社會所不齒。短短不到三年的時間,呈現的完美公眾形象,令他終于獲得大多數人的認可和好感。當然,某種好感,尤女性為多。如今,幾乎沒有人再拿他的亞裔身份說事,特別在最近,皇室欲封勞倫男爵的傳言愈演愈烈。如果是真的,也沒人懷疑這個爵位終究會屬于格雷。

這個世界上的人,與社會地位和財富無關,多會聽風捕影。無論真假,對只有一半英倫血統的格雷,是怎麼都沒法看輕了。雖然他是香港人,但他是羅伊家三代唯一的男孫。其父愛德華羅伊又一直沒娶妻,所以嚴格意義上,也不能說格雷是私生子。更何況,今年初他父母正式辦了結婚手續,那他從血統到身份都是真真正正的羅伊子孫,而且必定繼承大部分家業。再說他母家,實力不容小覷。在英國名聲不響亮,卻不是藉藉無名之輩。在亞洲金融界的地位等同羅伊在英國。據說,其外祖父疼他疼得緊,在老羅伊找到他之前,早打算讓外孫繼承一半家業。

事實上,接觸過格雷羅伊的人,沒有不說好的。性格好,脾氣好,還會小提琴。

說到小提琴,在依琳羅伊婚禮上,他隨性演奏的一曲,令在場古典樂大師級的幾位客人贊口不絕,對于他棄樂從商大呼惋惜。有這樣的音樂才華,卻又是十分杰出的商人。格雷從銀行櫃員做起,幾年后老羅伊就決定將自己一直兼任,格雷姑母當副位那麼多年都沒能轉正的,總裁位置交給他。老羅伊,即使對家里人都相當鐵面的人,卻承認了這個寶貝孫子的能力。所以,也不會有人懷疑他只是混吃混喝的富三代。

對于有未嫁女兒的巨商富賈來說,其實不是貴族才好。貴族同平民交往規矩多多,格雷羅伊將來估計也得娶貴族之女,根本輪不到他們。也因此,今天這個派對,明著是來祝賀,暗著就攜妻帶女,等著結識他。要是真封爵以后,就只能想想了。

燈光聚在臺上說話的那位泰山北斗老先生。目光,從半數以上的父母,大半數以上待字閨中的千金眼中,聚在這位未來的乘龍佳婿身上,多多著迷。

在格雷羅伊自己精短真誠的演說之后,再配合著充滿男性魅力的微笑,令所有著迷的目光就快成為癡迷了。

沒有人發現,那個微笑,只是淺淺浮在那張俊美的臉上而已,只要輕輕一抹,就會立刻清冷。

格雷羅伊,有一個中文名字——

簡蒼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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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回頭率 百分率

會場某個客人不太多,而且多為男客的角落,發生了一段有趣的對話。

“我們還真是自找沒趣。像我這樣土生土長的純倫敦好男兒,像你這樣英生英長的純亞裔好男兒,在今天回頭率慘到只有百分之一,百分之九九都掃到那邊去了。”平時靠一雙迷死人不償命的藍電眼吸引美女注意,這晚不管怎麼努力,都沒有電到一個,難怪不平衡。

“想要我的建議?你可以到他旁邊去。這樣百分之九九也都會掃到你。我想他的胃口再大,也不可能通殺。所以,你定能撿到便宜美人。”好聽的中提琴聲音,一切無所謂的語氣,高大的身影往玻璃上一靠,半灣海景當他的陪襯。

“切,我不要別人不要的。”那雙藍電眼,主人名叫杰特。

“我怎麼聽說你在追安——”安妮.潘斯,他很早以前的女朋友。這個他,名字——云天藍。

“兄弟,安妮不是你不要,是她不要你。而且,她這兩年大變樣,又乖又懂事,實在討人喜歡。你不會介意吧?你看,哥哥我年紀也大了,到現在連個準老婆都沒有。不成家,何以立業?你應該希望我馬上發你結婚喜帖,這樣我就能專心替你賣命,從此為藍水鞠躬盡瘁。你呢,就可以專心去追你的那位。”杰特手一勾云天藍脖子。

這個動作,十之八九,別人會以為他們是同志。不過,這兩人從學生時代過來的哥們兒,都不是特別在意他人目光。

“你的意思是,要我幫忙?”安妮現在的確變化很大,為人處事很有分寸,再不像以前大小姐任性,有自己的一方事業,不大,安居。和云天藍真正朋友關系,時有往來。

“幫我制造些機會,我覺得她對我不完全無意。”杰特電眼對著云天藍閃啊閃。

云天藍受不了這個,轉頭,從經過的使者那兒,拿了一杯香檳,“你哪天不再在乎回頭率的時候,我再幫你。”

其實,這就是答應了。

這種追好朋友前任女友的事,在國外不新鮮。情侶關系公開,好合好散。再找,即使一個朋友圈子,也不會尷尬。因為,他人的眼光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情侶之間的感覺。

“從今天開始,我不在乎了。我現在就回家專注工作,把南非那邊的信息列給你。”杰特作發誓狀。

“在乎也沒用。”云天藍調侃好友,“祝你早日成家立業。”說完要走。

“去哪?你不跟我一起走嗎?該不會想甩了我,提高你自己的回頭率?”杰特那個聰明。要知道,云天藍到現在,一直背對著會場大多數人,一個人對著玻璃“孤芳自賞”,這才導致這百分之一的回頭率。

藍斯.云在社交界名聲很爛,但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暗暗愛戀他的上流千金絕對不在少數。不過,只有杰特清楚,藍斯這個外界傳成的花花公子從來都沒怎麼花過,尤其認識某個中國女孩之后,至今過著清教徒般的生活,簡直可以說守身如玉,全副精力都在事業上。好到天上去的女人,他眼動心不動。

“要這麼說的話——”云天藍拿著香檳轉過身。

回頭率的增長幾乎即時發生。

杰特那個哀怨臉,也是即時出現的。

“應該講,我打算站到那人身邊,幫他把那百分之一補滿。”云天藍把話說完,往回頭率百分之九九的集中地區走去。

杰特干瞪眼,嘟噥了兩句,離開會場。他是好男人,卻沒人欣賞。但他說話算數,回去干活。

找格雷羅伊說話的人很多,要排隊。

可,找簡蒼梧說話的,只有一個,云天藍。

並沒有像對杰特說的,將所有目光都要集中過來。他做的和說的完全不一樣,請侍者遞了張字條,就把簡蒼梧找到這間無人的休息室來了。

簡蒼梧看著云天藍的時候,眼眸里黑海無星,只有燈光,由雕砌得美輪美奐的水晶燈發出。

“祝賀你。”云天藍舉了舉香檳杯。

金色的泡沫在液體里飛升又消失。

這兩年多,兩人單獨見面的機會一次也沒有過。雖然同在倫敦,雖然藍水負責羅伊銀行系統的軟件開發,升級和日常維護,雖然勞倫羅伊正式介紹他們認識,但私底下,誰也沒聯絡過誰。

簡蒼梧一隨祖父進入倫敦社交界時,就聽說了云天藍一些事。剛開始他擔心是自己錯看了云天藍,但后來,當自己也成為謠言的主角時,就知道社交界那些事大部分不可信。于是他養成了聽過就忘的習慣。

可是,他和他,成不了朋友。

不是因為性格迥異,而是因為一個人,他們共同愛著的一個女人。

“謝謝。”不過,這樣的日子,禮貌也應該。

說到底,這兩人不是仇人。真要說的話,大概屬于王不見王那種,彼此氣場太強,接近就排斥。

“但願以后不會有太多的麻煩。”云天藍此來,還真沒有別的意思,純屬來說恭喜。

“會有什麼麻煩?”簡蒼梧的神情之前很冷淡,卻因為云天藍這句話,眉峰微攏。

“本,你姐夫,雖然辭了職,不過聽說你沒批準?”再強調一次,沒別的意思,這是順帶的好意。

“一個公司決策,你都這麼清楚,我是否應該相信藍水沒有公器私用?”反問,相當尖銳。但聽不出敵意,就是簡蒼梧本人最誠實的理解。

“我和依琳算得上老朋友。”云天藍的解釋合理。是否真心希望打消對方的疑慮,則有待考量。他不是乖乖牌。

“而你和本卻是關系惡劣。”簡蒼梧說得有所保留。

“與其說惡劣,不如說互相憎惡。”一高興,云天藍就實話實說,“我雖然跟你算不上熟悉,不過有些話不說,就好像會害了你一樣。本這個人,最好別給他留下反擊的余地,否則——”

“后患無窮?”簡蒼梧接話,其實他知道。

“你知道就好。”云天藍言盡于此。如今,本.羅伊已經不是他的威脅了,至少暫時不是。

“是你設得圈套?”既然單獨碰面了,聊聊也無妨。

簡蒼梧和云天藍,都是成熟的男人了。不僅是年齡上的,還有心理上的,真正意義的成熟。

“不是我。”沒必要撒謊,云天藍抿一口香檳,“我以為是你或者你舅舅和外公那邊使力。”

只要稍微調查一下就知道,為了能讓簡蒼梧成為合格的羅伊姓,白家不遺余力。而簡蒼梧能這麼快成為總裁,也絕不是單靠能力就行的。這其中多少陷害與反陷害,多少內斗外戰,不言而喻。

“沒人做過那種事。”簡蒼梧肯定般搖頭。

本.羅伊,最近信譽破產。

造成那樣的局面,因為他利用職務之便,挪動公款近兩億英鎊,炒外匯杠桿交易,卻輸了精光。為了填補這個虧空,他問一家私人財務顧問公司貸款。之前沒事,但在他六個月無法償還利息的情況下,這間財務公司向依琳提交了本簽字抵押兩人在世界各地近二十處房產的文件,並要求依琳自願執行,否則就直接進入拍賣程序。

依琳差點沒氣瘋了,事情立刻瞞不住,直接就鬧到老羅伊那里。

一開始,以為這家公司是詐騙公司,誰知對方有名氣有地位,甚至還是政府某些部門的投資顧問。而隨著調查的深入,本虧空公款的事終于曝露。

這下,連老羅伊都發了火,立刻將本停了職。錢,由羅伊家自掏腰包,還清。

但本.羅伊苦心經營的一切,包括人脈和地位,在這場災難中幾乎全毀。他掛著投資部頭頭的名牌,卻已經被完全架空。到不到辦公室,無人關心。在家里,和依琳動不動大呼小叫,吵得大家不得安寧,甚至到鬧離婚的地步。依琳病了好幾次,連依琳的母親都為了兩人的事病倒過。

連帶著,影響到他的兩個兄弟泰瑞和托馬士,還有他出生的家族。整個羅伊家族因此處于一種緊繃的狀態之中。

正因為影響太廣太深,老羅伊只是發布了暫時停職令。而當他決定把總裁之位交給簡蒼梧,本羅伊立刻向簡蒼梧遞交辭職信。

簡蒼梧沒同意。

云天藍知道了,就順帶一提。他太了解本羅伊,那是一個不達目的不罷休,什麼壞事都能做出來的男人。

話已經說到,簡蒼梧聽不聽得進去,云天藍不會繼續關心。

“再次恭喜。雖然認真想的話,還真不知道應不應該恭喜你。”那個位置,要坐穩,先不論陰謀,單工作量就龐大得嚇人,恐怕沒有私人娛樂休閑的時間。

云天藍打算要走。

簡蒼梧叫住他:“藍斯.云。”

“是,格雷.羅伊。”轉身,鳳眸底下淡淡顯金。

“我不是不讓他辭職,只是不讓他現在辭職。我想他以后會是個好丈夫,好爸爸,幫忙照顧家里。”簡蒼梧本不想說,他沒有義務向這個男人解釋,但沒能忍到最后。

云天藍一聽就懂了。簡蒼梧剛上位,這時候需要安穩人心,而不是打散人心。本.羅伊的身后牽涉羅伊家族好幾個分支的利益,簡蒼梧如果上來就使殺招,會讓他們灰心失望。那麼,這場新老血液的更替,就會失敗。而,本.羅伊這輩子將在家里干家務打發時間了?

“原來你沒有這個社交圈里說得那麼好。”云天藍將香檳飲盡,向簡蒼梧舉空杯致敬,“我只能說祝你一切順利。不過內戰,不會那麼容易結束的。”

兩人各自出了休息室,朝反方向離開。

他們誰也沒提到那個名字,卻因為那個名字而有了這場對話。

當然,他們誰也沒想到這個名字的擁有人,剛經歷了一場火的洗禮,目前昏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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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精白骨 畫皮骨

輕度灼傷十二處,中度灼傷六處,重度灼傷一處。手臂和背部淤青嚴重,碎玻璃扎入的情況比較可觀。小腿輕微骨裂。

看這診斷書,似乎慘不忍睹。

其實,除了最后一樣,其他都還算好。外傷,嚴重的,可能會留下疤痕的,統統不在臉上。那就行了。總之,生命沒有威脅,要慢慢調養,好好過一段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

水青躺在病床上,看羽毛削蘋果。

她爸媽剛來看過她,送過飯就讓她攆走了。又不是什麼大病,圍著她團團轉干嗎?從她入院睜眼開始,老媽就眼淚一大把,傷心得她好像要不行了一樣,而且嘮叨個沒完沒了。她還一直以為老媽是理智型的強人,沒想到骨頭裂條小縫,就那麼感性。說到老爸,眼淚沒有,話也不多,只說他為她驕傲。

天下父母心?是這個說法。

不過,水青想得是另一碼事。豪華的私人病房啊,她兩輩子都沒享受過,感覺不錯。樓層高,能看到市區一邊的風景。中央空調吹著暖暖的風,房間里還擺放著綠色盆栽,有健康欣欣向榮的好意頭。帶小廚房,可以自己開伙食。帶洗手間,可以泡熱水澡。家電一應俱全。還有隨叫隨到的漂亮看護小姐,照顧特別周到。

這不是她要求的,而是老爺子堅持的。她骨子里就是個小平民,沒有太多奢侈意識。不過,要是有機會,她也不排斥,是個意志不堅定的。

云老爺子沒大事。他因為吃了藥,本來就睡得很沉,后來氧濃度低,就陷入昏迷。但水青救得及時,又是一路小心裹得好好的,所以連磕青的地方都沒有。到醫院不久后就恢復正常,連感冒也被折騰掉大半。

三天來,水青住著醫院,老爺子也住著醫院,可是性質迥然不同。水青是病情需要,老爺子是想離孫女住得近些。

羽毛將蘋果切好,放成一盤,細心插好牙簽,推到水青面前。

長成大姑娘的人,不止水青一個。

羽毛工作以后再剪了短發,不燙不染,很清爽相。因為常要跑工地的緣故,總穿襯衫配牛仔,顯得帥氣。本來就挺中性的長相,老穿成這樣,自從和那位藝術生分手后,再沒有傳出任何緋聞,連個男性朋友都沒上個朱家大門。

水青平時忙得象陀螺,沒想過問羽毛。能這麼無所事事的躺著,看著好久沒有八卦的好友,突然腦海里就冒出很多問題來。

“羽毛,你媽最近有點擔心你。”聰明的開場。

羽毛至今還是直來直去的性子,很容易讓水青給謀算進去,“擔心我什麼?”

“擔心你嫁不出去。”水青輕輕呵笑,就這樣,立時引發腰酸背疼。

羽毛插了一片蘋果,不是給水青,而是送進自己嘴巴里。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有男朋友也擔心,沒有也擔心。你跟我媽說,我現在事業為重,暫時不考慮婚姻。”

“你們母女倆真有意思,拿我當傳聲筒。有話,不當面說?”跟兩只包成粽子的手沒直接聯系,水青對蘋果興趣不大。

她的手心,是真的已經沒皮了。早上換藥的時候,讓她媽看見了,又是一通眼淚。她自己除了疼得要命,想著能長出新皮,所以心里沒負擔。

什麼痛苦,能比得上死亡的前一刻?

沒有。

“最近回家晚,爸媽都睡覺了。他們上班的時間又比我早。有事往冰箱上貼字條,要不就打電話。當面說上話,有點難。”羽毛的黑眼袋還是很嚴重。

“誇不誇張啊?”水青忍不住咧嘴,身上到處疼,所以要聊天轉移法,“你都工作幾年了,難道還把你當小妹使喚?要是正經建筑師,像李家兄弟那樣的,一年度假就有兩月,還能自己控制上下班時間。我可告訴你,要是你們公司還像剛進去欺負你那樣,你就別在那兒干了。李氏建筑絕對願意聘你,而且華大哥的建筑公司也在招人,巴不得你去。”

羽毛剛進她現在工作的公司時,度過了很艱難的實習小妹期。她那麼爽朗的一個女孩,進去三個月后,開始神經質,失眠,胃口不好,人刷刷瘦下去一圈,到今天也就補回半圈。當時她對她雇主的描述,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白骨精。都勸羽毛辭職,她還就強上了,說要改變公司歧視女性員工,尤其是女建筑師的現象。

原來,那家公司沒有女建筑師。雖然有聘女的,但還沒有能堅持半年以上的。據說,白骨精很恐怖,把新進菜鳥怎麼慘怎麼整,女的根本熬不過。

羽毛從不說別人不好,只用平鋪直敘的語氣,時不時跟水青舉個例子。比如,帶著剛畢業的她去應酬客人,結果差點被客人吃豆腐,白骨精就說她笨得像石頭,腦子里進水,只有濕草。比如,讓羽毛穿正式禮服,說是參加晚宴,順路跑到工地上去,白骨精又說她沒有勤奮工作意識,只知道穿衣打扮。諸如此類。

水青說白骨精心理扭曲,八成沒父母愛,沒人要。這種老板趕緊炒了,另謀高就。

羽毛當時處于一定要贏的心態,說她不信,女建筑師就比不上男人,死都不肯辭職。而且白骨精老板確實有兩把刷子,就專業領域而言,是業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名師。

這麼一待,就近三年。

雖然羽毛進去一年后,就不再說白骨精的惡劣行徑。不過,水青觀察,今年羽毛加班的次數比以往多出數倍,是這白骨精估計又發病的前兆。

“我這兩天正考慮這件事。瑞景哥和文森哥那邊已經跟我談過,他們要在H市開事務所,提拔我當總建師助理,工資…...”心算了下,“高十倍,而且有很多獨立設計的機會。至于華大哥那邊,他需要的是總建筑師,我的資歷不夠。”

有多大的能力,就干多大的活兒。羽毛一直實誠,不多心眼,只拼實力。

“看著吧,等你走了,白骨精就知道你的重要性,追悔莫及。”水青聽羽毛終于打算離開那個鬼公司,心情不錯,包成粽子的手夾起牙簽,顫顫巍巍,啃一片蘋果。

羽毛不是不肯喂,而是水青覺得丟臉,非要自己來。

“今天不上班了吧?”看時間,過兩點。

“我請了一星期假,專門照顧你。”羽毛也哭過。她和水青好似親姐妹,從五六歲就一直在一起。所以,水青除了臉,身上到處包紗布的樣子,嚇得她不輕。

水青眼睛睜大了些,“朱潔羽,你上了這麼久的班,好像連病假都沒請過?如果我記性沒出錯的話。”

“沒有,我一天假都沒請過。”所以打電話去請假,還好白骨精不在。白骨精,水青給取的,聽多了,她認為貼切。

“終于有點明白了?”水青一方面覺得羽毛對工作太負責任,一方面敬佩她對理想的堅持。

羽毛笑笑,仍然如年少的明朗。

“青青,現在感覺好一點了沒有?”門開了,進來的是云爺爺。

“爺爺,您一小時前剛來問過。”水青啃了一半的蘋果片,堵在嘴邊,“我又不是超人,這麼快就能好透——”

看到云爺爺身后的三人,居然都是認識的。

一個是前幾天幫爺爺看病的院長伯伯。

一個是孫英,孫媽女兒,如果大家還記得,就是臉上有胎記的那一位。她考上東華醫大,專攻整形外科,今年畢業,在市區醫院實習已經一年。她的胎記經過鐳射和相關治療,幾乎不留痕跡。如今漂亮的臉,文靜的眼睛,和孫媽媽是一雙母女美人。

最后一個,是水青想不到的。以為好好贈別的一個人——白子西。他應該在H市的醫院里當他的年輕才俊,為什麼會在這兒呢?吃驚過后,一片寧靜。世界很小,心很大。

倒是白子西的表情,大概因為水青身上四處纏繃帶,所以像見了僵屍,臉色微白。

水青和院長伯伯也打過招呼,這才知道白子來G市跟院長學習某項外科技術,而英子是知道了她受傷入院,過來看她時,碰巧遇到,臨時加入的。

三個醫生當著她的面,就在那兒討論她灼傷處整形的問題,也沒問她願不願意。

所以,當她說,有疤痕沒什麼關系時,三個人,哦,五個人都說不行。

“又不是在臉上,我也不會游泳,沒機會穿比基尼,所以自自然然愈合就好了。”而且,她又不是大美女。

整形,她抵制這個詞。

“院長,能讓我擔任助手嗎?”英子怯怯地問。

根本不把她當恩人,而是當實驗品。水青怎麼看,怎麼覺得英子兩眼冒狂熱的光。

“我說了,我不需——”尊重一下病人的意願,好不好?

“不是你需不需要,而是一定要進行。”白子西看過她的診斷報告,“有幾處燒傷無法自己復原,必須進行植皮手術。”說到手術,他也很積極。

“青青,相信我的技術。手術之后,保證你煥然一新。”院長大人一錘定音。

云爺爺笑得賊兮兮。

羽毛對白子西的出現,也沒有很大的反應。都是二十四五六的人了,誰還會取笑十五六歲的萌動。

水青則聽得心驚肉跳。重點當然不是這一場再相逢,而是磨刀霍霍的手術刀,可能會讓她面目全非。

掉個天使下來吧,請守護她在這群“劊子手”中安然無恙。

從現在起,開始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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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鬼娃娃 火娃娃

夢里全是火。

火星子,火苗子,火錘子,火林子,幾乎都向她燒過來。

因為是夢,所以不會感到灼痛。就是看著衣服成灰,皮膚嗞嗞焦黑,頭發絲兒卷斷蜷縮,自己被燃燒的樣子,十分可怕。

她跑啊跑,明明可以看到明鏡的湖泊,卻如同海市蜃樓一般,碰觸不到。然后,跑著跑著,突然就撲到地上,雙腿沒了感覺。回頭一看,褲管空蕩蕩,不是沒感覺,而是沒了腿。她立刻啊啊慘叫起來,身體掙扎得厲害。

就這樣醒了。

再奢華的病房,入了夜,關燈后,就和普通的病房沒兩樣。白天隱藏于房間精致裝飾下的消毒水味道,在夜深人靜時,滲透了出來,且綿延不絕。好像聞著消毒水,身體就自動反應出病人的癥狀,醒轉后,她渾身疼痛難當。

腿還是在的。

夢里有點誇張,再怎麼樣,因為火災而把腿一下子燒沒,相當高難度。

燒傷處燙得很不好受。白天有人陪著干這說那,她還能轉移心思。現在除了打點滴處又緩又淺的細微涼意,身體其他地方,好像火苗種了下去,咕咕將養著,淡定地燉肉。

淡定的,是火。燉的肉,是她。所以,她沒法淡定,還很深痛。

她一點都沒期望會傷到這麼糟糕的程度,也不記得在永春館時,被火舌吃了那麼多次豆腐。明明覺得還好,只有最后一幕,后院飛炸起來的瞬間,她真正怕得閉上了眼睛。

想到這兒,她幽幽嘆口氣。小腿剛才做夢的時候大概踢了幾下,也隱隱發疼。

永春館不知道怎麼樣了?后面多半保不住。前面她沒看清,不過,那竄上房頂的火光,她還記得。問爺爺,他就笑瞇瞇,直說沒事。她現在還不能下床,更別說出院,只好選擇相信老爺子。而她,也希望沒事。因為永春館,一直都是她的另一個家,是最重要的存在之一。

嘆出的那口氣,居然在她進行那麼多心理活動之后,還有回蕩之音。

她稍微抬了下頭,目光四面一撩,差點就驚呼起來。

灰色的百葉窗邊,站著一個人,背朝著她。聽到她的急喘,這才回轉過身來。

水青立刻捂住嘴,將到口邊的呼叫堵嚴了,又費勁咽了咽,“你想嚇死我嗎?”

市區的燈光徹夜不眠,因此照亮了那影子的半邊臉。

那鳳眸藏金的男子,只有云天藍,再沒有別人。

“來了怎麼不出聲?”即便如此,黑漆漆他杵在那兒,跟鬼影似的,能不嚇人?

“你在睡覺。”聽不出心情的語調,仿佛攏著篾細的青竹條,篩過了的粉飾太平。

“我在睡覺,你也可以叫醒我,總比嚇死我要好。而且,燈都不開。”睡不踏實,又做惡夢驚醒的人,說話有些不合邏輯,有些不講道理,那都是正常的。

“沒有要叫醒你的理由,我只是來探病的。”也就是說,看到她才是最重要的。

水青壓壓下巴,這樣看到他的視線更清晰。

她和他已經一年多沒見。去年年中他回來過,一星期就走了。之后,他就不知道在忙什麼,根本抽不出時間回來。還好他的手機一直開著,有事一打就通。她猜他的事業越做越大,時間當然也越來越少。

可他現在出現了,還又是她有事的時候。

他是天使吧?不管她有沒有祈禱,總第一時間來到她身邊。

“云天藍。”她的嗓音據說受到太多煙熏火燎,暫時處于鴨子期。

“嗯?”令人有安全感的那道影子,走到她床邊,坐了下來,動作特意輕柔。

她想說,她以前把他當成妖怪,那是不對的。可出口的話卻是這麼說的——

“探視時間都過了,你怎麼進來的?”

“這不難。”他的手掌放上她的手腕,只有這一段沒有纏紗布,露出潔白的皮膚。

他的手很涼,帶著夜露的寒氣,沁入包裹她周身的燒灼之中,仿佛就涌出了清泉,那般舒服。

水青禁不住舒口氣,但她沒有忘記之前的問題,“到底怎麼進來的?這是十二樓,本事再大,你也不可能爬上來吧?”她從一樓爬到二樓都累得不行,他可千萬別在這當口打擊她。

“我跟護士說,我老婆火災送醫院時,我在國外出差。一知道,就馬上趕了回來。不過,下飛機到這兒,過了探視時間。可我實在想看她一眼,因為我們新婚,而我愛她愛得死去活來。無論如何,請通融一次。只要確認她安然無恙,把這次出國的禮物放在她枕邊,我就立刻離開。”他低垂著眼瞼,語氣四平八穩。

從兩人對話開始到現在,他的語氣語調,高深莫測。

“你這麼說的?”她的眼睛撐得老大。

“我這麼說的。”依舊透不出情緒來。

那張俊美得連女人都會嫉妒的臉,只給她看到與黑暗融合的側面。

“云天藍,這個謊言未免太扯。”他的沉靜,她也能表現,“別人不會相信的,又不是傻瓜白癡沒大腦。”

腕間,他的手染上她身體的灼熱,已經變暖了。暖的酥酥麻麻,要融化成水的感覺。她突然有想要抽回來的沖動。事實上,她也動了。

可是,他的動作更快,由放到捉,力道恰恰好,就是不肯松手。

“扯的效果相當不錯,護士還說我能陪你過夜。”曖昧出來了,妖氣也藏不住了,他勾起嘴角,笑容是冷的。

他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她完全看不懂啊。

正琢磨,就見他突然一翻身,雙腿,不,整個人都上了床。上身一斜,右手一撐,成了側臥在她身邊的姿勢。

她之前在那兒貪戀這間奢華病房的時候,有沒有提到病床是席夢思的那種,而且有皇后尺寸大小?

她的眼睛已經沒法再撐得更大了,隨時要脫窗的狀態。

“你……你……干嗎?”兄妹歸兄妹,練功歸練功,這樣兩人躺一床的行為絕對不是干兄妹,或者師兄妹,能做出來的。

“真是越來越慘烈。”他吐氣如蘭,鳳眸輕飛,唇色在黑暗中還能顯出妖媚。

他的心就從上飛機后一直在油鍋里炸,酥脆酥脆的火候。所以一進來,看到包成半個木乃伊的她,妖不起來,氣不起來,炸過的心就此撈起,冷藏。

深更半夜,聽她痛苦夢囈,他也痛苦難當,恨不能將她身上所有的傷處全轉移到自己身上來。他發過誓的,傾命一生要保護她。可是,一次次,那誓言成為嘲諷自己的笑柄。

她小狐貍的眼睛圓亮在他的視線里,才感覺心能跳動,才放任胸臆呼吸。

她還活著,傷得很慘很痛,但還跟他在一個世界里。小心翼翼,對待她,仿佛是剛拼好的瓷娃娃。他不敢大聲,不敢激動,不敢生氣,只能壓抑著那份強烈的情感。他怕,她突然會碎,碎滿他的掌心。

直到這一刻,她幾乎談笑風生了,他才能松懈。而松懈下來之后,壓抑著的心情是,他很生氣。

氣她不夠珍惜她自己,氣她明明痛得要死卻還在撐胖子臉,氣她一副哦我很好我很健康的表情,還能跟他閑扯。

“撇開餓昏那次,到現在,一次斷手,一次斷腳。”他恍若念著令人著迷的魔咒,“韓水青,你該去申請殘障人士專用輪椅。”每次氣她,就最氣自己。

她錯了,內火太旺導致視力不清。他怎麼能是天使?他是妖,是絕對的大妖強怪,黑心黑肺黑肚腸

“我坐輪椅,你要推。”這場大火,要昏迷得是他的話,她才不管那麼多,一定拿他當墊背的。

“好,你坐我一定推。天亮我就幫你向醫院申請。”他願意推一輩子,只要她別再遇到這樣的事,別再受讓他也疼的苦。

“云天藍”真是無話可說。

突然冷場,都在等對方的聲音。

“你大老遠跑回來,到底干嗎來?”就是來化身成妖的嗎?

“我來,掐你的脖子。”握著她手腕的大掌移了上來,真撫上了她的細頸,“讓你以后還要強出頭,把自己的命當兒戲。”怎麼舍得真掐,裝腔作勢而已。

換作以前,她必定伸手去打,包著粽子也打。

但,今夜,她沒動。因為那張妖俊的面相實在太近的緣故,她清晰得望見了他的擔憂和痛苦。這麼大老遠來,其實是擔心她。這麼冷言冷語,其實是體貼她。

相處這麼多年,她還會像小孩子一樣,跟他斗氣爭嘴嗎?

不會了,而且她看到他,不知怎麼就很安心。

“云天藍,我又困了。”身體的每一個處于健康的細胞正在和壞死細胞打仗,英勇而費力。所以,眼皮撐不住。

“那就睡吧。”大掌輕輕磨擦了一下雪白的頸子。

“你說,你是在我夢里嗎?”閉上眼睛,感覺他的掌心很溫暖舒服,奇妙得沒有催高她燒熱的體溫。如果是夢的話,她可以享受吧?

“明天醒來你就知道了。”他的聲音一下子有些遠。

“如果不是夢的話,待會兒你要到沙發上去睡。”她的意識開始縹緲,夢中的夢來得很快?

輕音的笑聲,聽不真切。

“還有,禮物放在床頭櫃就好,放在枕頭邊會掉下去的。”她選擇性記憶,他瞎扯的理由中,不是提到了禮物嗎?至于其他的,不可考。

一切寂靜。

只有床,微微,顫了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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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夢里人 夢外人

第二天醒來。

枕頭邊沒有東西,床頭櫃上也沒有東西。

窗前沒人,沙發上也沒人。

是夢?

水青看著吹滿暖氣的落寞空間,突然發現還是大病房好。三四個人一間,熱鬧。生病本來就是很凄涼的一件事,有人陪著一起生病,心里就會平衡。

她老是做奇奇怪怪的夢。好好的,又怎麼會夢到云天藍?都說夢里不會有五感,可她的感覺,冷熱溫度,心跳,統統逼真。看來就算有依據的話,也不能盡信。

門開了。

抱了一絲云天藍突然出現的希望,卻是護士,來給她換鹽水瓶,測體溫,換藥。

終于,笑自己被無聊的夢境所影響,水青開始同護士隨聊起來。她必須要不斷找事情來做,才不會感覺燒傷和斷骨的疼痛。

白子西進來的時候,她正專注得看護士解開粽子包,還笑說這下成了粉蒸肉,一點沒有痛苦皺眉傷心的樣子,也似乎真沒有疤痕之憂。

雖然幾年未見,但他聽自己的好兄弟莫默說起過她很多次。他怎麼也想不到,韓水青居然是一個相當成功的商人,早在大學里就創辦了公司。而莫默在她的公司里如魚得水,事業發展很順利,動不動就說他老板的成就。當他聽得越多,就發現距離這個女子越遠。

如今,他看到她,會有一種懷念,也會有一種感慨。曾經偷偷喜歡過她。還喜歡她嗎?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她對他並沒有任何想法。這是她親口跟他說過的。此認知能讓他保持安全的距離,半步不會多跨。他從不會冒險,循規蹈矩的生活和處世,享受純粹和寧靜。

因此,韓水青現在就只是他的病人,一個讓他頗有感觸的病人。

不過,她好像無論在何時何地,總能有與眾不同的表現,攫取他的全副心神。

從火場里救出昏迷的老人,自己渾身是傷。一點不抱怨疼痛,與人笑容滿面。看到可怖的傷口,不歇斯底里,不緊張憂愁,照樣談天說地。

要是換了麥恬和他的表妹,估計哭天搶地還差不多,而且會極其擔心皮膚會留疤,又怎麼會有如此閑適的神情?

女人,像水青那樣的,少;像麥恬那樣的,多。

想到和麥恬前兩天的爭吵,是從針尖般的小事開始被她無理取鬧,不由皺緊眉頭。兩人戀愛這些年,吵吵好好,三五天一波新鬧舊騰,他早習慣了。

“白醫生,我的恢復情況不好嗎?”水青看到他糾結的眉頭,還以為自己病情變化。

昨天,院長伯伯就宣布,由白子西接管她這單病例。

她沒有太多不樂意,說到底,白子西已經被她處理出去。再見面,就是公事公辦。他是醫生,她是病人,就能這麼平平靜靜,清清楚楚。

白子西回神,“不,挺好的。重度燒傷處沒有惡化,已經進入穩定恢復中。你的健康底子看來不錯。”

水青和善笑了笑,“那我什麼時候能出院?”

“十天半個月。具體看恢復情況,還有手術的安排日期。”白子西翻看病例卡,寫了今天的檢查報告。

水青一聽,臉皺起來,“要住那麼久?”

“十天半個月不夠,那就住上一個月,直到把人養美了養胖了,才行。”

這話不是白子西說的,而是從門外傳進來的。

水青不用看表就知道,八點。早餐時間,老爺子一定踩準秒數來。

不見其人,先聞其聲,她的聲音也揚,“爺爺,我住一個月,您也住一個月嗎?”但凡倒霉事,總要拉上一個最親近的好人陪著才行。

云爺爺摸著雪白胡子,笑呵呵走進門里,“在醫院住一個月,不知道的,以為我老頭子不行了呢。今天,我就要出院了。”他前兩天就能出院,可他擔心孫女,又不想孤伶伶住酒店。

“爺爺,永春館后面不能住了吧?”炸飛了,都。

“我還怕沒地方住?”云爺爺又開始測試孫女的機敏程度。

“您有很多地方住,不過哪里也不如家里順心。”水青早替老人家想好了,“您住我家,我爸媽把房間都準備好了。”多說無益,最主要實心實意。

其實不用測試,云老爺子就知道她會那麼說,他認的這個孫女,對自己人可以舍命相護。自己人的定義,不是狹義的父母,親爺爺干爺爺,還有老鄰居,從小一起長大的伙伴。為了這些人,她都能拋棄自己。

“青青,我本來也這麼想。老臉老皮,上你家住,也不怕麻煩你爸媽。”順便加強橫向聯系。到今天,他的如意算盤還在繼續打著呢。“不過——”來的早,不如來的巧,被人攪局了。

“不過什麼?”依老爺子的脾性,她以為會很爽快答應的。要知道,永春館后面重建的話,少說幾個月。

“不過,爺爺得跟我住。”

再次,先聞其聲。

水青聽得這把聲音,一愣。

云天藍端著一個大盤子進來,不看她,只對老爺子有怨言,“查理,吃個早飯,還要端來端去,你不嫌自己吵,別人會嫌。”

“不孝子孫,就是你這樣的。我才撿回一條命,你一句好話不說,就知道嫌麻煩。我養你老爹的時候,要是跟你一樣,麻煩不養活了,還有你嗎?”自古重男輕女,他覺得那大概是對自身的挑戰。兒子多麻煩,長到一定年齡,結婚生子,自己成家之后,爹媽就是多余的,單過他的小日子,半年一年也沒個音訊。有了女兒,父母才知道什麼叫貼心。嫁出去了,也想著娘家,聯系更不會斷。

活生生的例子,現在就擺在他眼前呢。孫女兒拼了命將他救出火海,孫子兒端個早餐盤就嫌麻煩。

“我的意思是,吃早餐就在你自己的病房里吃。”云天藍對自己爺爺能扯到沒老爹就沒兒子這一論點上去,覺得神奇。

“我年紀大了,吃飯喜歡圖熱鬧,你不陪我,我找青青陪,藍斯你羅嗦什麼?”云老爺子哼哼兩聲。

這對祖孫,不是感情不好,而是太親近。所以。老的沒老輩樣,小的沒小輩樣。彼此直呼其名,想說就說,不隱藏一點半點心思。

因此,不像護士和醫生的不知所措,水青不攙和,不詫異,神色平靜。

等她的早餐送進來,粽子手夾起勺子,敲敲碗邊,就說,“爺爺,你不吃,我可要吃了。”

一句話,就讓那一老一少之間的激蕩意氣消失得無影無蹤,還彼此配合起來。

老爺子坐上沙發,開始吃飯,“藍斯,青青手不方便,你去幫她。”

多巧妙,不說喂飯,單說幫忙。

云天藍則不等爺爺說完,就已經坐在水青床邊,抽走她夾得很辛苦的勺子,就舀起白粥,涼了一會兒,送到她嘴邊。

水青剛開口要說不用他喂,嘴巴里已經是甜津津的糯香味。

他的動作決不拖泥帶水,也決不允許她拒絕。她只要吞下去想開口,他就一定能把食物送進她嘴巴里。

所以,她嘴巴忙不迭吞食的時候,護士曖昧笑著走了,白子西一臉尷尬,也走了。她連說再見的機會都沒有。不過,吃飯的速度比起之前自己倒飭,前所未有的提高。

但其實,云天藍喂得不快。爺爺吃完走人了,她的那碗粥還有一小半剩下。

好不容易,等他不再喂了,她一看,碟碟碗碗,全干凈,包括她不愛吃的醬瓜系列。

“你很會喂啊。”什麼時候搭配起來的,她都沒注意,腦袋里盡想問題。

“我媽以前住院時,我常常做這種事。”云天藍收拾起碗筷也很利索。雪白袖子撩幾撩,三下兩下,就把小桌板弄干凈了。

她沒忘他在她家廚房里干活的利落,是個外表完全看不出來,實質很會居家過日子的男人。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夢?不是夢?她還是糊涂。

“你來告訴我。”他把盤子端到茶幾上,大手慢慢卷下袖子的動作,不知怎麼,看著很貴氣很雅致。

水青有些看呆了,一時忘了繼續。

“要不要我再做一遍?”妖妖之笑音,靡靡之華麗。

“呃?”她驚神,抬眼,無視他的調侃,正色,“禮物。”既然不是一場夢,那就拿來吧

“沒有禮物。”他很直接。

“你不是說有禮物帶給我?”她笑如百花齊放,早兩年面上看得出的狡詐,如今隱藏的滴水不漏。

無論是他,還是她,這幾年沒停止成長。

“禮物是帶給我新婚妻子的,你承認你是的話,我就給你。”笑,三分。意,七分。滿打滿算。

他與她斗智,終究是他,技高一籌。

水青當然沒法承認這種事,所以話題到此,不了了之。

“爺爺說,跟你住?”問題還有。

“既然我回來了,當然跟我住。”他是嫡親,哪怕他和老爺子之間常常刮風打雷下冰雹,那就是一種相親相愛的模式。

“還能住永春館?”想著兩人不太會住酒店,可能是永春館的損毀沒有她當時看到的那麼嚴重。本來不太信爺爺沒事說,現在有點安心了。

云天藍問:“干爸干媽一般什麼時候來?我打個招呼,再去幫查理辦出院手續。”

水青就說大約八點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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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啃豆腐 啃不動

無所事事的日子,過得特別慢。

才過了一個星期,水青感覺好像住了一輩子。

再奢華的病房,還是病房。她已經能下床,並被允許到太陽底下坐個五分鐘十分鐘的。而且,每天看她的家人,好友,老鄰,同事一批批地來。但,還是很無聊。因為是在醫院,所以無聊。

這種向往出院的心態,經過一次次被白大醫生堅定拒絕之后,膨脹到了難以忍耐的程度。她開始計劃偷跑。

她的傷勢真不算嚴重,早幾天疼得比較厲害。現在除了身上灼傷燒傷需要整形,還有手心皮膚正處于積極組織狀態,她斷開一條縫的腿也好多了。所以,她認為自己可以適當進行一些外出活動。

尤其是,她很想看看永春館到底怎麼樣了。每個人都支吾其詞,含糊不清。爺爺和云天藍自不必說,問他們住哪兒,就不肯告訴她,搞得間諜兮兮。問小張,他的嘴咧得跟朵喇叭花一樣,據他說,那是笑。她看著,笑得非常過頭。問大劉,一拍胸脯,跟她保證外邊歌舞升平。給她盛碗湯,硬潑出一半來,那手抖得,讓人覺得他的保證很不靠譜。

因為剛出事的時候來探病的人最多,這兩天終于清靜,白天上班時間幾乎沒人來。這天,她借口要午睡,請護士不要打擾,其實,算好羽毛就快來,換好外出服,拄根拐杖,打算拉閨蜜下水。

她要求不高。只要在醫院下面叫上一輛出租車,開過永春館,讓她看一兩眼。不下車也沒關系,直接開回醫院也沒關系。遭遇家里著火這種事,誰能在病床上躺得穩?她不是急性子,可也心浮氣躁。

門一響,水青立刻堆親善且可憐兮兮的笑容。

羽毛心軟,從來架不住她裝悲切。

“羽——”音哀而凄慘,卻是中斷了,沒喊完名字。

因為,進來的,不是羽毛,而是云天藍。

她百算千算,算漏了這個男人。這時間,他應該在公司,碧空或者藍水的隨便哪個辦公室,當奮發向上的工作狂。而且她已經掌握了他來探病的規律,不是一大早,就是晚上拒絕訪客的時間之后。他到底用什麼法子次次都能混上來,她雖然好奇,但也懶得再問。估摸著她要問,也問不出像樣的話。

她現在想問得是,他怎麼這個時候來?嘴皮子剛一磨,他先聲奪人。

“穿得這麼整齊,要下去散步?”在護士站,他聽說她在午睡,還不讓護士打擾,立覺不對。因為,她幾乎從不午睡,除非前一晚睡得太少,需要補眠。但他昨晚在醫院,知道她已睡足九個小時。

一進來,瞧見她一副外出的模樣,他心想,果然她另有打算。

“嗯?嗯。”要應付這個男人,話說得越多越被看出意圖。

“正好,我有時間,可以陪你下去走走。不過,你得遵照醫囑,只能五分鐘,最多十分鐘。這幾天秋涼,你穿件外套再出門。”云天藍從衣櫃里拿了呢料大衣給她。

妖氣再加新近發掘出來的念力,水青發現最好乖乖聽話,否則她辯一句,他就駁十句。后果,會很恐怖。

今天偷跑不了,那就明天吧。很沒志氣的,她這個病人不是最大,病人的干哥哥才是最大。而且連自己的親爸親媽都聽他的,她還能怎樣?忍耐,忍耐,她一向挺能忍。

“你這時間不上班?”一手拐杖,一手開門,回著頭同他說話。

沒注意,手還沒碰到門,門就朝她突然撞來。

云天藍眼明手快,伸出去要拉,立刻想到水青遍體鱗傷,飛跨一步,身體猛然旋轉,背對著門板,十分小心地攏住她。

就聽砰一聲,門板和云天藍的背相撞,動靜很大。

水青替云天藍一縮身,她聽聲音就覺得疼。

不過,云天藍眉毛都沒動一下。

門板彈回去,外面傳來一聲痛呼,然后就沒了動靜。

水青貼著云天藍的胸口,能聽到那熱烈的,有力的心跳。

最近,肢體方面的語言是不是頻繁過度了?她頭昏腦脹地想道。就算兩人在練武場從小打到大,可是這些天,都不在能隨手抱來躺去的正確地點。

推了推他衣冠楚楚下不知多野性的身材,她更有些昏昏度度,可還是提醒他,不要趁機吃她豆腐。

云天藍聽了,笑出一口白牙,“誰吃誰的豆腐?”

水青笑狐貍般狡詐,“難道你像豆腐?”左捶捶,右敲敲,動作有點粗魯,因為粽子手,“硬得象塊鋼還差不多,我怎麼吃啊?”

云天藍捉住她的手腕。神色間突然晦暗莫名,鳳眸中瞬間火光,卻又立刻消失。將她推離到安全距離,他轉身打開門。

水青好像有點明白,兩人這不是打情罵俏嗎?隨即就覺得血氣從脖子往臉上沖。哎——她也沒那個意思啊,他反應那麼奇怪干什麼?弄得她也奇怪起來。

“你找誰?”云天藍在問。

他這麼一問,水青這才想起剛才的沖撞事故來,門后面是誰?走兩步,從云天藍身后探出頭去看。

門口站著一個比云天藍低上幾公分,但也絕對不能說是矮的男人,正撫著額頭拼命揉,因此擋了小半張臉。不過,就能看清的大半張臉而言,可以說得上帥。尤其是他穿著時尚銀灰色西服,配合身量,一看就知道是貴物。人要衣裝,男人特別要西裝。他有身高,有西裝,不帥也帥。男人,講究的,就是氣度氣質。

而且,他還有一大特色,長了一雙桃花眼,里面電流充沛。

他推她的門,就是來探病的。不過,印象里,她從沒見過這個人。

“大概敲錯門了。”她對云天藍說。

“是嗎?”云天藍也不遲疑,下一個動作就是關門。

沒能關上。

因為,有一只手抵住了。是剛才還在揉額頭的那只手。

“你是韓水青?”手的主人進而跨進一步。

有些氣勢洶洶呢。水青想著,慢半拍應是。就在這半拍里,她看見桃花眼喊著她名字的時候,手卻指著云天藍。

配合起來,水青不知道自己的理解對不對。他在問云天藍是不是韓水青?

“你就是那個青梅竹馬的韓水青吧?”手指沒有轉向。

水青就笑了起來,很有趣。沒有認錯門,可是認錯了人,而且男女不分。韓水青像男人名字嗎?第一次發現,但看這三個字的話,確實挺中性的。

“我不——”云天藍沒打算當冤大頭。

水青扯了他一下袖子,笑容滿面,“沒錯,他就是韓水青。你有什麼事?”

水青的狐貍面貌一出,他舍不得讓她不狡猾。無所謂,瞧尋上門來的男人,頗有興師問罪的架勢,他幫她擋擋吧。于是,不再否認,只問什麼事。

“朱潔羽說你受傷需要人照顧,所以工作沒做完,就失蹤了一星期。身為她的老板,關心一下她關心的青梅竹馬,來探探病,也是應該的。可我看你不像病人。要是已經沒什麼健康問題,能不能請你放朱潔羽回去上班?”矮了云天藍幾厘米,氣焰卻高過頭,明明沒好氣,說話挺守禮,顯然有良好家教。

“你哪位?”朱潔羽?朱潔羽?云天藍斜睨水青一眼,無聲念一遍。

水青想,云天藍很神氣。別人說了一大串,他只還回去三個字。而且,朱潔羽他也不記得。他記憶力那麼好,怎麼就不記人名呢?想當初,顧蕓蕓的名字他也給忘了。

“朱潔羽沒跟你提過我?”桃花眼一扇,起火。

“羽毛啊。”水青不負責滅火,只負責煽風。

云天藍恍然大悟,羽毛就是朱潔羽。他平時就聽水青羽毛羽毛的叫,怎麼會關心大名。

“你說羽毛嗎?沒提過你。你到底是誰?”他鳳眸瞇起,不太有耐心的模樣。

“羽毛?她還有外號?”桃花眼在羽毛和他自己之間,顯然更關心前者。

“這位先生,羽毛是小名,不是外號。”水青好心解釋給他聽。

“你又是誰?”矛頭轉向,桃花眼在水青和云天藍之間左右打量,“第三者?”

水青暗叫,這人說得什麼亂七八糟的?

“你不說名字,我就關門了。”云天藍則覺得此人頭腦不太清楚。

“我叫靳博古。”不待人請,正式走進病房里來,“是羽毛的老板。”

羽毛?他倒是學得快,用得也快。

靳博古白骨精

原來是他。

水青終于知道此人來歷,不過他找“韓水青”又有什麼事?

“你找韓水青什麼事?”半句廢話沒有。先問姓名,再問來意。云天藍簡單卻聰明,到現在他沒說過自己是韓水青這個人。

“就是來看看她一天到晚掛在嘴邊的人長什麼樣。”沒別的意思,像是要強調一下自己的這種泰然,說道,“我真沒別的意思。”見到了,心情有點不爽。這個“韓水青”長得實在很出色,難怪朱潔羽心里沒別人了。

無聊。水青翻白眼。

“你喜歡羽毛啊?”云天藍狀似無心,一問。

驚動兩只大頭鵝,起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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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1 00:00:03 |只看該作者
第298章 真呆鵝 假呆鵝

一只裝鵝,一只真鵝。

裝的那只,是桃花眼。

真的那只,是韓水青。

同時開口,說一模一樣的話——怎麼可能。

可不可能,和他沒關系。云天藍長腿一屈,坐下來,十指交叉,放在膝前,有點高高掛起,閑事不管的樣子,雖然這喜不喜歡的話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但顯然,他本人說話概不負責。

水青對白骨精早年對待羽毛的惡劣事跡知道得很不少,見面是第一次。白骨精,據說家境很不錯。本來嘛,事務所就是他家開的,他屬于典型富二代。但性格卻很有問題,用上海話來表達,在事業上,比女人“作”得還厲害。不知哪來的印象,歧視女性建筑師,覺得女人就該從事簡單工作,要麼回家帶孩子。所以,才惡整羽毛,以及之前的所有女建筑師,讓她們知難而退,同時又不會讓人覺得他的事務所不招女性。

她不是沒考慮過白骨精對羽毛有非分之想。可是,基于前例,最終還是得出白骨精並非對羽毛特別的結論。至少羽毛新進去的一年內,沒有。

因為這樣的早期結論,當這年,羽毛又開始被白骨精惡劣對待時,她承之前的例子,覺得此人又犯歧視女性的毛病了。然而,她忘了,羽毛在一年后獨立作業,已經獲得公司上上下下一致的尊重,打破了女建筑師之塚的惡咒。

這麼說,照云天藍這麼說,難道羽毛真被這樣性格怪氣的家伙給喜歡上了嗎?

她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這個叫靳博古的家伙,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啊?所有她聽到的,看到的,都很不可靠。尤其,那雙桃花眼,擺明了女人緣不淺。羽毛這麼單細胞思維的好孩子,一定會被騙得云山霧罩。

于是,她就否認自己應該是個路人甲,不由冷冷嘲諷,“又不是小孩子,還玩什麼喜歡你所以欺負你,那麼幼稚的事。”

云天藍側頭,雙眸含笑,表示贊同,“的確幼稚。”

靳博古臉上掛不太住,卻也不省油,“誰說我欺負她?你怎麼知道我欺負她?”

兩個問題,兩個涵義。其一,否認他的行徑。其二,反過來懷疑水青的身份。

“聽你的語氣,和羽毛很熟,你哪位?”羽毛平時在他面前不太說家里的事,聊得最多的,除公事和公司以外的名字,就是韓水青。

靳博古其實不笨,身為名建筑師的青年才俊,他具有很強的觀察力。看看高大結實,臉色相當好的云天藍,又看看拄拐杖,面色有些蒼白的韓水青,他突然頓悟。

“你是韓水青,對不對?”

朱潔羽從沒說過韓水青是女人,可她也從沒說過韓水青是男人。她只說那是她無話不談的青梅竹馬。

而他,潛意識,就把青梅竹馬當成了男人。一般來說,這是十分普遍的認知。誰會把同性朋友說成青梅竹馬?要麼是姐妹,要麼是兄弟。

水青沉默,其實等于是承認了。到這個份上,沒必要遮遮掩掩。如果靳博古喜歡羽毛的話,她一定要好好問個清楚明白。多管閑事也好,閑著無聊也好,羽毛的人生,她韓水青早就參與,且不能中途放棄。

“你到底來做什麼?”她想知道他來的真正目的。

云天藍如今身處其外,不表達,只參觀。在某些方面,他對水青始終保持合作伙伴的態度,留給她自由處理的空間。因為他有足夠的信任,相信她的能力和智慧,足以應付她自己的事。

“我說了,來看看你。沒想到,你是女的。”一直以來,都以為韓水青是男人,如今心中大定。

“白骨——”差點說不雅外號,水青更正,“博古先生,你真喜歡羽毛?”

不等他回答,她又說,“我以為用欺負的手段來向女孩表達自己的喜愛之情,是小學中學男孩子不成熟的表現行為。請問,你今年二十幾?”

眾所周知,某青刁起來,相當不好對付。

“我現在並沒有欺負羽毛。”朱潔羽剛進來的第一年,那時是真惡劣和故意考驗。可后來,他只不過想跟她多多相處而已。加班,是最容易用來當的借口。

“哦?你沒有欺負她,卻讓她談你色變?你沒欺負她,卻興沖沖跑來看她的青梅竹馬?你沒欺負她,卻從不放她假,請一個星期,還要上門找茬?”說起口才啊,她律政專司,“從行為藝術看人格藝術,靳先生的人生觀顯然與眾不同。”

諷刺藝術,在于無形卻巨大的殺傷力。

靳博古終于知道為什麼朱潔羽動不動就提到韓水青,實在這個人能帶給他人很大的影響力。幾句話,就能將人殺得片甲不留。他的名字有博古通今之義,在她面前,卻沒有機會。

驕傲,是家世優越的他常常倚仗的。可惜,對韓水青也好,對這個冒充韓水青的男人也好,似乎不會有用。

“我想跟羽毛當面談談。”靳博古卻也不笨,驕傲和以往壓人一頭的優越都派不上用場的話,可以試一下真心。

“這一點,你無須問我。”水青站太久,終于覺得累,坐上病床,倚著床頭櫃。

“我找不到她,所以來找你。”朱潔羽當初登記的地址,如今已經拆遷。她的手機總沒人接。她的人事檔案沒有家里電話。他唯一知道的,和她密切相關的,只有韓水青這一個人名。從火災著手,才查到這家醫院。否則,如果朱潔羽突然消失,他將再也找不到她的感覺,令他神經緊張,無所適從。所以,他才找到這兒來。

“我不知道她住哪兒,如果可以,請你告訴我。”他想見朱潔羽,那個坦率到有些傻,其實十分執著的女人。

“我不能告訴你,如果沒有羽毛同意的話。”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似乎好友羽毛,在經歷了一場失戀之后,對于戀愛,和她一樣喜歡玩躲貓貓,不喜碰觸。

“那麼,請你幫我轉達,至少見個面,把誤會澄清。”即使桃花眼,也有一顆難擋赤誠之心。

水青不能拒絕,只能說盡力。

靳博古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時候該走,當下不再糾纏,走得很干脆。

“這人不討厭,雖然一開始有些盛氣凌人,大概家世不錯,與生俱來的傲氣尊嚴。”水青對云天藍評價此人。

“長得好,穿得好,且彬彬有禮的男人,能獲得大多數女性的好評價。不過,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對初次見面的人就下定論,怕你以后來不及反口。”云天藍比她客觀,也比她理智。

不過,水青不爭這個。她是女人,普通小女人。女人感性,女人沖動,女人無視自己缺陷卻要求別人完美,女人奮力一博只爭朝夕溫柔,女人貌似我行我素其實也容易接納他人觀點。這正是女人們的可愛可敬之處。

所以,水青不覺得自己的評價有錯,但也接受云天藍的說法。靳博古這個人感覺不錯,卻還需要觀察。不過——

“他也沒說喜歡羽毛啊”回想一下,云天藍問過以后,都是她在那里說喜歡不喜歡的。

“不喜歡把喜歡放在嘴邊的男人,往往真心。”動不動就說喜歡,動不動就說愛,很廉價。

“你到底是哪一邊的?”水青見他一會兒一個方向,剛才還說不要過早評價,現在又說真心什麼的。

“我只說道理。”女人永遠比男人敏感,他根本沒想自我否定,純粹陳述事實。

水青要躺下去了。她以為她自己恢復得很快,終究還是需要休息和調養。身體,沒有她想象得那麼強健,再練武加運動,也不過比平常人稍微好了那麼一點點,畢竟肉體之軀。

而云天藍此時突然說了一句話,讓水青要撲下去的身體勉力而起。

他說:“不下去活動嗎?”就好像在說她不下去放風嗎的監牢囚犯。

她得下去。不下去,就會讓他好一陣懷疑,且可以猜到他會頻繁來查勤。

她從不會去想云天藍這種管得過多的行為究竟是由什麼動機驅使。兩人從少年時期起就在互相管對方的事,似乎已經成為理所當然的事。她此時當然不知道,云天藍那邊變質得很厲害。而她只當是自然的,十分自然的,近似血緣的某種關聯而已。雖然這種關聯,有時候會是似而非,有時候會毫不相通。就像變頻的波動頻率,她再度認成自然現象。

她這時,只是不想讓他壞了她以后的偷跑計劃,所以身體本能動了,下了床,往門外走,嘴里還逞強說怎麼不去。擺給他看一個說話算數的姿態。

下了樓,到了室外,兩人一前一后,也不說話,真有點像看管和犯人的氣氛。

她正想回頭譏嘲他,他卻走過她身邊,從口袋里掏出鑰匙,往停車通道一指。花園路邊一輛車啾啾叫,是他的座駕。

這一來,水青徹底糊涂。

云天藍是要走了嗎?

把她一個人丟在花園里,欣賞秋高氣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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