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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清楓聆心】重生打造完美家園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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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8 15:35:11 |只看該作者
第249章 雙空兒 雙英雄

青棗色的大石一條接著一條,兩旁的楓樹和榕樹互相交錯著,頭頂上的烏云朵朵伸向南峪熱鬧的購物區。

空氣里泛著潮濕的水分,天空中的云層也似乎壓低了一些,很遠處烏云隱隱涌動,仿佛能看到電光滾過。

水青剛從家里出來時,就覺得悶潮,如今看來,是要下雷雨了。她有先見之明,帶了傘,所以並不太擔心,繼續在這條路上壓著。

因為是周末,這里又非鬧市,兩邊都還在造房子,路上的行人幾乎絕跡。即使是一天到晚繁忙的工地,也處于午間休息中難得的靜態。

水青不是在逛街,雖然看著很像在逛街。但要說她是在逛著,她也沒什麼可反對,因為她真的是逛得很像那麼回事。

繞吧?她就是要繞,而且能繞過有心人的眼最好。

這里一片區域,造著南峪家園的第三期小高層住宅。因為前段時間,秋星宇提到更換建材商的事,雖然已經請華大哥他們留意,她還是決定自己過來看看。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同信不信任華大哥沒有關系,而是不同角度的著眼點,或許有不同的發現。

說實在的,她在秋星宇提出疑問后,自己也疑問頗深。趁答辯完之后這幾天,她找了很多M建材的相關信息。然而,這些信息都是M建材到國內發展后這段時間的,媒體評價都很正面。直到昨天下午在簡家看到了那本財經雜志,她才有了一個大膽的假設。

那本雜志是臺灣出版的,上面討論到近期一個十分受人關注的訴訟事件,其中就提到M建材的名字。文章里並沒有說M建材不好,只是M建材主要合作的某承建商所造的住宅區出現了嚴重的質量問題,被激憤的住戶訴上法庭。

秋星宇也點到過這件事。

而水青就突然想到了重生前聽到的一則舊聞,有關海沙屋。

海沙屋,顧名思義,海沙堆起來的房子。臺灣八十年代早期,有一些不法房地產開發商,用無本海沙代替或摻雜在水泥之中,以達到降低成本的效果。開發商和建材商們賺了一大筆黑心錢,而無辜受騙的老百姓則買了看似嶄新,實在危樓的房子。海沙建的房子,不要說什麼抗震防水,就在正常的氣候條件下,十來年就會出現嚴重裂縫,大樓傾斜甚至倒塌的現象。到時候,別說抬高房價,就算你大甩賣大賤賣跳樓價,都吸引不了任何一個想安度晚年的買主。

這個訴訟事件雖然是因為公寓樓的質量問題引起的,半字都沒有提到海沙,但水青不知怎的,就把這兩件事連到一塊兒去了。

她自重生以后,萬事謹慎小心,看著優柔寡斷,卻說真的,就憑這,避過了不少倒霉事,一路安然無恙。因此,就算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自己想太多,她也要采取些必要的行動,用事實去證明自己的錯想。

當然,她可以以碧空老板的名義,大搖大擺過來視察。但這樣的方式調查,結果只有一個,決不會有問題。哪個伙計傻到會把不良癥曝出來給老板看?

她因此穿了一身灰不溜秋的工裝褲和灰體恤,拎著一只超市塑料袋,和普通的工人像尚七八分。終于,在沒人注意的時候,拐進了一處安靜的工地。

她的目標是拿各種建材的樣本,比如木材片,鋼筋小切段,磚碎,最重要的就是水泥。照理,建筑工地上,這類東西找起來根本不費工夫。她也很快把別的料頭都找齊了。奇怪的是,獨獨沒有水泥。

攪拌水泥的筒子嘎拉拉在轉,總不能伸手進去撈一陀裝走。她在筒子附近找了好幾圈,一袋干水泥都沒有。最后繞到建筑后面,才看到都好好放在臨時倉庫里。

她一推門,鎖上的。

“你誰呀?”一個白衫藍褲,蠻橫相的壯漢從建筑里面走出來。

水青早有準備,帶著外地口音,有點怯生生的小模樣,“我來給我哥送飯的,好像走錯地方了。大哥,你能幫我指個路嗎?”

那人長相大概天生嚇人,聽她找哥哥,語氣就好了很多,“你要去幾號?”

“5號工地。”水青知道這里是15號。

“大妹子,你走過頭了,原路往回,靠大馬路邊上向左。要還是不知道,再找個人問問。”那漢子說完就向外揮手,“趕緊走吧,這都快過中飯時候了。還有,工事重地,你別瞎轉啊。”

水青謝過就走。她的字典里只有軍事重地,還沒聽過工事重地呢大家走著瞧。

然而,和那個壯漢說的一樣,中午休息時間過后,工地就忙得穿梭不停。像她這種穿得雖然很工人,一頭烏溜溜馬尾卻很女孩,根本就混不進去。一到門口,就被問東問西,找人的借口用疲了,也完全不讓她進入,只讓她說名字,可以喊人出來。她磨著要自己進去找,根本不放行,狠得就立刻推手趕人。

這不,水青在試圖進行最后的溝通時,遇到一個長得和氣,言語舉止卻粗暴的工頭。

“滾,滾,滾。”他吆喝,外帶推人,“一個小姑娘,跑進工地,找死啊。”

水青怕被他真推到,趕緊跳出工地圍欄外,剛要說話。

“抓住他快抓住他”幾個人聲此起彼伏。

就看見工頭后方突然躥出個黑影,一身破衣爛衫,一頂安全帽,風似得朝門口卷了過來。

工頭就大叫,“什麼事?”

“小偷抓小偷”后面正在追來的人急呼。

工頭馬上回身就逮。但他在一問一答之間,錯過了最佳捕捉的時機。那影子已經沖過簡陋大門,往大馬路跑去。

水青的猶豫不決也就瞬間,當看到“小偷”只有一個,跑得挺快,卻細胳膊細腿,她立刻拔腿就追。這也不是恃強凌弱,而是有多少本錢就干多少本錢的事。

一開始還能聽到隨著追過來的腳步聲,轉過兩三條街后,就剩她一個氣喘吁吁。不過還好,總算離小偷越來越近。

“站住別跑”雖然不理解為什麼警察抓小偷總要喊不要跑,站住,不要動之類的,輪到自己,原來是下意識的反應。

果然小偷不肯站住,還回了一句,“你不追,我就不跑。”

水青見這是空蕩無人的小巷子,真功夫就顯露出來了。她一腳踢起旁邊誰家的舊鍋子,險險從小偷腦袋邊擦過去。

小偷哇哇大叫,回過來看她。

水青竄高兩尺,伸手,卻只夠碰到小偷的帽子,立刻朝上一掀。

火褐色的短發,雪白的皮膚,深陷的眸子,高翹的鼻子,嘴巴張得大大,唇如鮮花一樣紅艷。

是個年輕女人,而且還是個很漂亮的外國女人。

水青脫口而出,“鬼妹。”

“口齒清楚點,叫誰鬼妹呢?”那女人竟忘了自己還在大逃亡,為自己爭取其權益來了。

外國人,卻一口流利的中文,視覺和聽覺不協調沖擊。

“抱歉。”鬼妹其實不是好聽的稱呼,但水青在出國時期說慣了,“可你為什麼偷東西?”

“我這不叫偷,叫實地勘查。”外國女子十分不滿偷這個字眼。

“不問自取,是為賊也——”水青想到自個兒的塑料袋里還拎著一堆不問自取的東西,覺得臉紅,假咳一聲,“你究竟拿了什麼東西?”

那些工人追過路口,就沒再繼續,看來也不是太重要東西。

“干嗎告訴你?”女子撇撇嘴。

“小姐,你是小偷,你不告訴我,我可以抓你去公安局。”水青想是不是自己的形象不夠威武,小偷比抓小偷的更趾高氣昂。

“我說過,我不是小偷,我只是拿了工地上的一些水泥。”女子看水青不像同那些工人一伙的,就從背包里拿出一個透明袋子,“看清楚,這麼一點點,算什麼偷啊。而且,我一開始出示記者證向他們征求樣本,他們不肯給,我才混進去拿的。”

工作需要,情況需要,追求真相的精神需要。

水青一聽,如果是她說的那樣,自己就不能輕松旁觀了。

多巧,都是為了水泥樣本。而且這女子的身份還是記者,簡直是敏感事件上出來的敏感人物,讓一切更復雜起來。

“你拿那麼點水泥做什麼用?”水青的外地女孩打扮,明顯讓對方降低了戒心。

“看看里面的成分。”女子挺嚴肅地說,“你家沒買南峪第三期的房子吧?我告訴你,千萬別買。因為,這水泥多半是偽劣原材料。”

水青心里咯噔一下,“你怎麼知道的?”

“南峪家園新的建材商,在臺灣就是因為他的客戶造質量差的公寓而名譽受損,所以沒辦法在當地發展,只好跑到國內來撈金。我跟蹤這個報道過來的,一直在查他們涉嫌的證據。”不相信M建材的無辜,她身為一名實習記者,卻也能嗅到大新聞的味道。

原來,英雄所見略同。

不過,水青的處境有點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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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8 15:35:52 |只看該作者
第250章 黑白配 絕妙配

為什麼說尷尬?

因為,雖然水青和這位年輕的外國記者想證實的很可能是同一件事,但兩人的立場卻背道而馳。 一個是要保護自己的公司,一個則是要在大眾面前揭穿奸商。 如果媒體搶在碧空採取任何必要措施之前有所發現並公之於眾,碧空極可能被M建設拖累,名聲不保,整個南峪都會人心惶惶,影響到前期,現期和後期的房市。

亡羊補牢的效果有多大? 會不會補好之後,羊圈裡已經沒了羊? 在她看來,事態一旦失控,南峪就會玩了的嚴重。

她理解記者的立場,卻也要為挺無辜的碧空爭上一爭。

“自我介紹一下吧。”在說明之前,水青想同對方開誠佈公。

外國女子的眼睛痛短髮一樣的顏色,火褐般散發著獨特的個人魅力。 她上下打量著水青,看得十分仔細。 接著,恍然大悟。

“你不是外地打工的妹妹。”穿著沒有破綻,但對方的神情和氣質,與為生活勞碌奔波的工人差著天南地北。

“我不是。”水青通過這個記者的年齡和說話語氣,判斷應該是個熱血青年。 對這樣的人撒謊,是非常冒險的行為。

那女子馬上謹慎了起來,“那你是什麼人?不會跟M建材公司一伙的吧?”

“我要是跟他們一夥,你現在就被我抓起來了,又怎麼會聊天?”水青保持著同她的距離,免得她覺得不安全。

“那可不一定。先讓一群大男人在後面喊打喊殺,再由一個女的出面降低我的警戒心。別看我年輕,跟著前輩們也學了不少。”那女子這麼說,卻沒有抽身要走的意思。

水青看在眼裡,笑著說道,“我雖跟M建材沒有直接的關係,但同南峪家園密切相關。”

女記者皺起眉頭,“你到底是什麼人?不說,我就走了。大不了你報警,我也不怕。”

外國人將中文講得這麼地道,水青知道的,早期有個大山。 後來紛紛冒上電視節目的,還有一批,總的來說,還是為數多。 這女子絕對能算得上有中文天分的。

“你好,我叫韓水青……”水青剛想繼續說出公司名,被那女子的驚呼打斷。

“你是碧空阡陌的大老闆?”女記者誇張繞水青走了一圈,看得比剛才還要仔細,“不會這麼年輕的?我一直以為是個中年阿姨呢。難道說同名同姓?”

“我的確實碧空的韓水青。”水青稍感意外之後,想到對方的記者身份,又在調查M建設,那麼順便調查碧空也是情理中事,“你的名字是——”

“真沒想到,能在這裡遇到我前輩們怎麼都採訪不到的人。等等,你不會是騙我吧?”女記者興奮之餘還保持著理智。

水青對這個女子早就刮目相看,“我沒必要騙你。如果你不信,可以隨我去碧空走一趟。這時候還可能遇上少數工作狂的員工在上班。”又從口袋裡拿出唯一的備用名片,遞過去。

水青的名片不隨便給人,從質地到印刷,船長特地找人設計過,樸素典雅的透明灰色中浮獨特青水紋。

“挺像真的。”女記者正反面都好好看過。 因為一時專心,沒察覺水青又伸過手來,將名片抽了回去。

“你幹什麼?”女記者大叫。

“不好意思,我被叮囑不能隨便拿名片給人。拿著它的人,可以不用預約,直接上碧空找我,合理範圍內我不能拒絕會面請求。所以,我得拿回來。”水青把小小卡片放回口袋,對女記者悵然若失,後悔不已的表情感到滿意。

“給了別人的東西還拿回去,這是你們東方大國的待客之道嗎?”到這時候,女記者已經相信這個看似大學生模樣的女孩應該是韓水青本人。

“我並沒有說給你,只是讓你看而已。”偏水青可不是省油的燈,“而且,我的名片據說是某種很貴的金屬打造,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怎麼能隨便給你?”

“我叫羅絲瑪麗,英國來的,中文名就是羅瑪麗。今年中文系畢業,剛開始實習期的小作者。”羅瑪麗終於肯自報家門。

“羅絲瑪麗。Rose Mary。祖母代英文名,為你取這個名字的人很念舊。”又是一個英國派,不過這次是玫瑰性感口味。

“紀念我的曾祖母,老得掉牙,只好由班上同學叫奶奶。”羅瑪麗多看水青一眼,如同自己能將中文學得和當地人一樣,韓水青似乎也很了解英文。

“舊式的名字,卻也是很美的名字。”水青要是男人,就會諂媚一句人如其名。

“現在可以把名片給我了嗎?”自始自終,管它名字美不美,羅瑪麗對韓水青的金屬小名片相當垂涎。

“你要我的名片有什麼用?”水青有些好奇,“想見我一面的話,現在不就見到了?”

“當然是想讓你作我的獨家專訪。”羅瑪麗覺得這麼簡單的問題。

水青心裡笑開了花,有求於她就好,先不說能不能放在一架天平上,至少這樣才有得談。 雖然她不認為這篇獨家專訪的受歡迎程度能大國海沙屋對公眾的震級,燈芯草也是能抓得住植物嘛,只要自己能夠輕飄。

“採訪我是不是賺黑心錢?”她的問題卻分量夠沉重。

羅瑪麗並沒有當成笑話來聽,神情相當嚴肅看著水青,“如果有證據你確實是這樣的奸商,我會毫不猶豫地報導出來。不過,就目前我蒐集到的消息以及身為記者的本能告訴我,你是乾淨的。”

水青很認真地回看羅瑪麗。

“尤其見到你本人後,我更確定了這一點。試想,有哪個財大氣粗的主使者會穿成小工人的樣子在自己的工地上出入呢?”羅瑪麗外貌感性,談話理性,氣質知性,是個傑出女性。

“謝謝你對我的信任。”水青借風起勢,“如果這樣,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羅瑪麗而且很聰慧,“你想要水泥樣本?”

“不僅如此。”水青點頭又搖頭,眼裡的目光一直誠摯,“在碧空的調查結果出來前,還想請你暫時保持沉默。”

“如果M建材用的是劣質材料,你會如何決定?”

羅瑪麗知道這是出自於公司名譽的考慮,她理解。 但她同時也是記者,哪怕這個調查中有一點點傾向於碧空涉入的消息,她與韓水青的立場可能瞬間對立。

不過,韓水青是聰明的,她對自己說得是暫時保持沉默,為自己留了余地。

“如果M建材用的是劣質材料,你會如何決定?”羅瑪麗考慮再三,最終沒有否決到底。 她的思路轉得很快,給碧空機會,就等於韓水青欠了自己一個人情。 獨家專訪之外,說不定還能更了解碧空的內部經營。

她在讀書的時候,聽一個前輩說到碧空。 她還問過前輩,碧空幾乎不在任何新聞上露臉,應該是名不見經傳,為什麼那麼執著要採訪一個小公司的老闆。 前輩說,出了G市,碧空的確默默無名。 但在南峪聲名顯赫,連南峪區ZF都得根據碧空的年收入來準備預算表。 更有謠傳,碧空的行業五花八門,經濟勢力早擴展到全省,不過不為人知。

當時那個前輩很想以碧空韓水青為題材寫一篇企業家報導,可是聯絡幾次都被婉拒,心有不甘跟她抱怨。 所以,她就特別記住了。

“我可以把所有水泥的樣本都給你,也可以暫時將消息不對外發布,但你必須答應我三個條件。”羅瑪麗的談判技巧絲毫不遜於水青。

水青自重生以來,遇到了一個口才和智慧與自己旗鼓相當的女同胞——羅瑪麗。 自己提出的兩個請求,羅瑪麗卻反用三個條件。

獅子大開口?

不。

是她懂得形勢比人強,還懂得主動權在她的手上。 她要是不肯答應水青的請求,萬一真有什麼事,碧空就算是無辜的,也一定會被M建材拖下水。 倒時,碧空完了,南峪家園完了,甚至整個南峪區都會完蛋。 而且,這不是短期內就能恢復得過來的,有關建築次質量的記憶會長長久久留在人們的腦海裡,讓他們不敢買南峪附近任何一套房子。 要知道,幾乎大半南峪的土地都是碧空的。

所以,她料定水青不會拒絕,雖然有三個條件這麼黑。

“請說。”水青想,黑不黑,聽聽再說。

“第一,接受我的獨家專訪,一年之內不能再接受他人的採訪。”黑!

“第二,我要參與你的調查過程,也有權知道調查的結果。”黑! 黑!

“第三,如果M建材偽材料的證據確鑿,無論你們公司是否參與,我給你們十天時間進行撇清或危機處理,十天后,報導仍然會公之於眾。”黑! 黑! 黑!

“羅瑪麗記者,即使你不給我樣本,我也有辦法弄到手。”黑天黑地,水青仍很冷靜。

“我絕對相信你的本事。不過,要是我先發表一篇誘導人們想法的報導,甚至不需要證據,南峪家園的房價就會狂掉。”羅瑪麗擁有記者的刁鑽。

媒體,因為這種影響人心的力量,可以成為企業賺錢的利器,也可以成為毀掉企業的殺器。 所以,媒體本身,能被有錢的沒錢的,力捧。

水青笑瞇瞇得望著羅瑪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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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8 15:36:06 |只看該作者
第251章 米字格 同一格

三個條件,全都是有利于羅瑪麗的。

水青心里鼓起的不是氣,而是欣賞。同羅瑪麗換個角色,她也會這麼做。事實上,在青草巷土地收購案中水青對東皇所提出的不合理高價,與羅瑪麗的三個得寸進尺的條件,在策略上有異曲同工之妙。

“你若是在證據缺乏下,就將M建材的事和假設性猜想放到報紙上,我保證有麻煩的人會是你,而不是我。不僅打草驚蛇,而且M建材可以反過來告你誹謗,同樣我們碧空要是受到你不實報道的牽連,也一定會追究你們這家媒體的責任。到時,你工作不保,而且因為這個不良記錄,會影響到你今后事業的發展。”水青直面出擊,“勸你最好考慮清楚,不要輕易采取無效行動。”

在水青欣賞羅瑪麗的同時,羅瑪麗也不由暗贊水青反應敏捷。

“前面兩個條件我可以答應,但最后一個需要修改。”水青可不止反應敏捷,她還會轉逆境為順境,化被動為主動,“如果真查出建材有問題,我們碧空有處理這個事件的優先權,以及向媒體發布何種程度消息的決定權。而不是像你提出的,我們只有十天危機處理的時間。”

羅瑪麗立刻反對,“我是忠于事實,有良心的記者。”

“真巧,我也要求你忠于事實。你們難道只會報道犯罪,不會理會或保護受害人的權益?你也知道這件事會對碧空產生的負面影響,除非所謂的有良心,只不過是你的說辭,否則你報導的態度需要十分謹慎。”水青四兩撥千斤,將碧空定位在受害人的位置。

羅瑪麗無言以對,不得不承認水青說得對。負面消息會影響到無辜的企業和群眾,而她只考慮揭穿M建材的真面目。是與非,相當難界定。

“我可以答應你,不會讓M建材逍遙法外,定會由法律判決它的無恥牟利。這樣的話,你心里會不會好過點?”水青不僅僅從碧空考慮,她是個比較公正的人。

“那麼這些房子如果真有問題呢?”羅瑪麗有了退一步的心意,但不能越過底線。

“保證全部拆除重建。我沒那麼傻,將定時炸彈留在原地,等看得見的未來轟炸自己。”水青見談判終于往心願的方向進展,神情稍稍放松。

“我要求親眼見證。”羅瑪麗同意了。

“可以。”水青堅定許諾。

“一言為定。”兩人握手,達成雙方都滿意的協定。

等羅瑪麗從斜挎的包里拿出近十小包的水泥時,水青才知道羅瑪麗的確強人。

“第三期八個工地的樣本,一個不少。”到底年輕,羅瑪麗口氣不無得意。

“怎麼弄到的?”比自己厲害多了,水青檢討化裝技巧。

“職業秘密。”羅瑪麗眨眨眼,神秘兮兮。

水青將那些袋子仔細收好,“檢驗結果出來,我怎麼通知你?”

“我住東皇酒店1108號房間。”又把手機號給了水青,“隨時保持聯絡。”

青說完要走。

羅瑪麗伸手一攔,火褐色的眉毛跳躍,“難道你想過河拆橋?”

水青眉梢向眉頭攏起,“什麼意思?”

羅瑪麗食指中指剪了剪,“你是不是忘了給我一樣東西?”

水青還真忘了,笑著趕緊拿出來遞過去,“就算你沒有名片,來碧空報出你名字,我會見你,只要我在的話。”

“只要你在?”羅瑪麗因為職業關系,感覺相當敏銳,“你不常在公司?”

“這兩周可能比較少去,因為就快畢業了,要常去學校。”水青在等論文成績和畢業典禮。

“你還是大學生?”羅瑪麗叫了一聲天,“我以為你只是東方娃娃臉,看不出年紀,卻怎麼也沒想到你今年才要畢業。韓水青,你什麼時候創立的碧空?”

“羅瑪麗記者,這些問題不妨等專訪時一起問。”水青要去找人幫忙分析手上的潛在炸彈包。

“沒問題。”羅瑪麗十分爽快,“如果不急著走,我這兒還有一些照片,其中有M建材的老板,你或許有興趣。”

水青很有興趣,自然改了馬上離開的主意。

兩人見這條街很靜,索性在路邊石階上坐了下來。

羅瑪麗拿出一疊照片,指著最上面一張,“中間這個男人就是M建材的老板,今年四十歲,白手起家,前兩年除了建筑材料,也做貿易。不過好像貿易那塊發展不太好,陸陸續續不做了。現在專心做建材。”

水青定定看著照片上的男人。

羅瑪麗見她出神,笑道,“這男人長得很英俊,是不是?說實在的,當我看到他時,覺得挺迷人的男人,怎麼會做這麼卑劣的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水青看得出神卻不是因為帥哥。

“就是說啊。”羅瑪麗也不是為男色所誘惑的人。

“他叫什麼名字?”確認一下的好,免得自己認錯人。

“米瑯。連名字都很特別。”羅瑪麗雖然不會輕易被誘惑,但不排拒遠觀。

“小心,他有老婆的。”米,M,原來是從這個姓來的。多久了,她以為已經遺忘掉的這張臉,如今又出現在面前。寶貝都高二要升高三。

所以,人與人的緣分,不是一廂情願就能任意割舍的。這不,又跳到同一格里來了。

水青冷冷笑了笑。

“你的表情有點恐怖。”羅瑪麗很不客氣地指出。

“我心里想的事更恐怖。”水青也跟她不客氣。

有些人,哪怕第一次見面,不可思議就能敞開心扉,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樣。

“韓水青,最好快點定下專訪時間,我迫不及待想要了解你這個人。”一般受采訪的對象,總急切地把自己最好的一面顯現,偏偏韓水青不拘一格。

“那也得等我拿到大學畢業證書,因為我不想大家誤以為我是高中畢業生。”水青又開玩笑。

羅瑪麗哈哈一笑,“我喜歡你的性格。”

“彼此彼此。話又說回來,誰敢與記者交惡。”水青從羅瑪麗手中接過照片,一張張看過去。

看得越多,越肯定此米瑯乃彼米瑯也。

到最后一張時,水青突然停了停,又回看到前面一張。

“這人怎麼了?”她問羅瑪麗。

羅瑪麗看了一下,迷惑起來,“有拍這張嗎?我沒印象,可能是誤攝入鏡頭的。”

“這是在五號工地。”水青能肯定,“照片什麼時候拍得?”

雖然誤攝,但畫面清晰,那人在水泥槽前,躬著前身,大概感覺什麼,正回頭,就被鏡頭拍進去了。他的手做著一個拈指的動作。因為這個動作,而且配合他的身份,令水青有點在意。

“這組照片是前天拍的。你認識這個人?是誰?”羅瑪麗看得出來,無論是對M建材的老板,還是這個她誤拍入的陌生人,水青的反應都很特別。

“還不能告訴你,只是有點疑惑,也不說明什麼,怕誤導你。等我問一下,再說。”水青並不是違反共同調查的協定,但總不能因為可能存在的建材質量問題,隨便給人亂扣帽子。

“這張照片能給我嗎?”水青需要它作為佐證。

“當然,我反正有底片。”羅瑪麗不怕水青以后偷瞞著。

水青就拿了這張照片。米瑯的,她不想沾,有夠討厭他的臉。

說好了保持聯絡,水青和羅瑪麗就地分開。

轉身走了幾步,水青回想羅瑪麗住的酒店房間——東皇酒店1108室,乍然意識到那可是五星級酒店的房間,她羅瑪麗一個小小的實習記者,能享受報館這麼好的待遇嗎?

回頭要問,卻發現羅瑪麗已經過紅綠燈,轉上大馬路去了。雖然突然有了這個疑問,但水青並不懷疑羅瑪麗騙她,那女孩有讓人信任的特質。

她回到楓園,進了肖家,正好葉爸也在。他們本來有些公司的事要談,談完后,就聊上釣魚經。

見到水青,肖叔就笑說稀客。

水青跟葉爸也打招呼,直說正好正好。她一點不漏,把自己對M建材的疑慮和碰到羅瑪麗記者的事跟兩位碧空最高層說了。

兩人之前聽水青和秋星宇說過要留心新的建材商,也都已經安排下去了,尚沒有任何異常現象的回饋。如今再聽水青提及,甚至連記者都開始調查,讓兩人意識到事態或許比想象中的嚴重。

因此,當水青把那麼多袋水泥放在桌面,葉爸不願意再等到星期一,立刻打電話找熟人幫忙,拿了樣本就跑去檢驗處。

而肖叔則打算利用他的人脈,認真調查下M建材所有明的暗的背景。

寶貝雖然在樓上,但水青知道他們快期末考試,也沒上去打亂他們的學習。而且,她還有一個地方要去。

連體別墅,A座。

還沒敲門,水青就聽到流暢的鋼琴曲,

那是小愛在練琴。

她因此,放下要去打斷音樂的手,站在門外,靜靜等待小愛的練習結束。

天空烏沉沉的,電光不見,卻傳來悶雷。院子里的無名小花一顫,雨滴從花瓣落入蕊心之中。

不一會兒,伴隨著二樓飄出的美麗音符,夏季的雷雨傾瀉,猶如大自然譜寫的樂章,將一切沁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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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8 15:36:17 |只看該作者
第252章 我可疑 你可疑

“水?茶?咖啡?”李文森是個話語很簡潔的男人。

“水,謝謝。”水青雖然跟李文森不熟,但對他的家熟悉不得了,也不見生,找客廳里最舒服的沙包椅,矮矮敦敦坐好。

李文森端了杯水,放在水青面前。

他驚訝得發現,女兒小愛似乎很喜歡水青,坐在她腿上玩著芭比娃娃。小愛比起以前已經活潑多了,但天生性格偏安靜,同一般人不會那麼容易親近。顯然,水青是個例外。

“小愛喜歡你。”李文森雙手交叉在胸前,單眼皮也有非常魅力。

“小孩子都喜歡我。”水青麻利得幫小愛扎了公主頭,用緞帶綁好,“我的臉特別招孩子們好感。”

李文森單眼皮一吊,沒什麼表情得聽她自吹自擂。

“小愛,姐姐有話跟你爸爸說,你能自己玩一會兒嗎?等我們說完話,姐姐陪你過家家。”水青撫撫小愛的頭。

小愛剛來時,還不能開口說話,而現在中文已經能懂很多了。孩子的語言能力是驚人的,反而大了就沒那麼開竅,學得磕磕巴巴。

她點點頭,從水青腿上爬下來,又爬上對面的長沙發,一個人玩了起來。

“找我什麼事?”李文森問。

他雖然是南峪家園三期的總建筑師,與碧空老板韓水青的交集卻少得可憐。一方面,他需要報告工程進度的是碧空南峪的項目經理,另一方面,水青因為有學業在身,在公司上班的時間不穩定。所以,當他發現門外站得是她,有點意外,卻也肯定無事不登三寶殿。

水青不浪費時間,“M建材的事。”

李文森是誰?他是李瑞景的哥哥,也是紫荊姐的半哥哥一大伯。

而紫荊姐是水青的半個姐姐。

有著這層關系,水青也沒必要跟李文森兜圈子。她當然還這麼想,要是李文森不好搞定,她就打長途搬救兵。紫荊姐每個月都會打電話給各家老鄰居,她隨時可以告狀訴苦。

李文森眼簾一低,再抬起時,波瀾不興,“M建材有什麼事?”

水青留意到他藏起了眼神,卻看不清他的心思,“秋姐沒跟你說?”

“我們不太聊公事。而且她是碧空的財務總監,我是我們公司派給南峪的總建筑師,沒有公事可聊。”工資由英國直接打到他賬戶,他與碧空屬于合作,工作之外就是簡單的鄰居關系。

“是嗎?”水青的這個語氣詞,並無意義。

李文森將他的簡潔說話方式壓縮到靜音,一個字都沒得多。、

“你的工作性質,如果我沒記錯,現在是負責檢驗設計與實際建筑的精確度,以及解決設計在實際應用中出現的不可行性或困難高強度。”水青沒和李文森好好聊過工作,卻不代表她不知道。她的功課都是在人們以為她隨性時,早就做得扎扎實實。

“是。”李文森這次給了一個字。

“最近,你都在新能源小區那邊監督。我聽說太陽能冷暖氣的安裝在實際操作上出現了點麻煩?”水青狀似聊天,然而每一句都往下一句引導。

李文森卻看不出水青有什麼意圖,簡單又說了一個是。

“因為這個麻煩,你天天都在那里?”來了,真正想問的問題,就在下面。

這次,花了好幾秒鐘,李文森點點頭。

“有沒有去過小高層工地看看?那里的設計風格和二期小高層基本類似,你應該不用花太多時間。”水青不僅問了,還幫他回答了。

“那里有我們的另兩個建筑師,一期二期他們都直接參與,比我經驗還多,我很放心。”就此,李文森說了很長句。

“意思是你上個星期沒去過?”水青要的其實是他一直回答到現在的一字經。

“沒有。”偏偏回答了一雙。

“想想看,就星期五,你真沒去過,五號工地?”水青心想,多明顯的暗示啊。

李文森單眼皮收進濃眉下,目光對水青審視起來,“你到底什麼意思?”

“沒什麼。”水青拿出從羅瑪麗那兒得到的那張照片,“就是看著這照片里的人特別像你,隨便問問而已。如果你答去過,也就算了。可你為什麼堅持自己沒去過呢?明明就在那兒,不是嗎?”

李文森視力很好,一眼看清照片上的人是自己,神情有些惱,“這是遠距離鏡頭的偷拍。你拍的,還是找人拍的?”

“不是我拍的,也不是我找人拍的,不過這不是問題的重點。”別扯遠了,水青集中炮火,“重點是,你既然去過,為什麼不承認?就算沒有照片,難道工地上就沒有別人看見你了?”

“如果沒有照片的話,是。我那天確定沒有被人看見。”然而,證據確鑿,不認不行。

“李文森,這水泥有問題吧?”葉爸才剛拿樣本去檢驗,水青全憑得是直覺。

“這要問你了。”李文森目光一斂,臉色泛寒。

“問我?”水青不懂他的話。

“當然。你是老板,除非你默許,誰會冒這麼大的風險,蓋危樓呢?”原來,李文森懷疑她。

“容我提醒你,南峪家園是承包制,對碧空來說,每期投入按照預算固定發放給承建商,具體如何操作,由承建商自己決定。反正錢多下來,就是他們拿。要是不夠,就由他們補。在建筑材料上做手腳,有好處的人絕不是我,萬一樓出問題,倒霉最多的卻一定是我。你認為,我會做這種蠢事?”水青澄清自己。

李文森不得不承認,她的話相當具有說服力。

“請告訴我,你在懷疑什麼?”照片上的李文森眉頭深皺,拈著的手指尖,灰白色,分明沾了水泥。

“雖然需要進一步化驗,但水泥的質地不同以往,手感上粗糙流質。我個人認為,不會是好消息。”他還在猶豫該怎麼做,她卻找上門來。

水青聽到這兒,笑了,十分爽朗,如清脆的鈴音。

小愛被水青的笑聲吸引過去,再次爬上她的膝頭,揚高小臉,也跟著笑了起來。

李文森卻不明白自己說的話哪里可笑了。

“李文森,你懷疑我,我還懷疑你呢。”她本著這樣一份心態來的,“你是這期工程的總建筑師,承建商換供應商的時候,聽說找了你還有建筑師們吃飯,征詢過你們的意見?”

水青的消息面很廣,至少她是有備而來。

“也同碧空的項目經理和財務一起。”李文森聽到水青懷疑自己,沒有覺得被冒犯。這是合理的猜測揣度,就像自己發現水泥有問題時,第一個置疑的是碧空。

“我沒理由懷疑自己公司的人,雖然這是不良習慣。”排除法,先外后內。

李文森不置可否,“當時我並沒有反對。換建材供應商,是正常現象。但我在材料到達以后仔細檢查過,沒有質量問題。上個月因為新能源的安裝出現問題,我才將精力放到那頭。前幾天,我的助手告訴我水泥好像跟之前的略有不同,我就去看,誰知——”

“他們把水泥袋當寶貝一樣收在倉庫里,還上了鎖。”欲蓋彌彰,此地無銀三百兩。

“你知道?”李文森問。

“我今天混到工地上看了看。”水青大概解釋。

“總之,只要我接近水泥混合器,就有人過來打岔。于是,我假裝離開,等工人們去吃飯,才有機會查看。結果就是我剛說的,水泥質量變化了。”還不是好的變化。

“所以,你沒收回扣。”水青抱住小愛軟綿綿的身體,左搖右晃,逗得小家伙很開心。

“沒有。恐怕他們也出不起我想要的價錢。”李文森直言不諱。

水青的最后一句話其實是開玩笑的。她怎能忘了李家開建筑設計公司的,還在乎一點點回扣不成?

她之所以懷疑李文森,因為他從英國來。如同泰瑞對她說過,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的東西。她怕李文森也成為本羅依的傀儡,特地跑來對付自己。他出現的時間有點巧,還有他的建筑師身份帶來的便利。一旦要針對自己,是可以落下致命傷的。更何況,泰瑞似乎還有后招的樣子,讓她心有戚戚。捕風捉影,說她神經質,也莫可奈何。

和李文森談開之后,雖然水泥問題幾乎能確定八九成是逃不掉了,但確認一個好人,讓水青心情沒那麼郁卒。

說真的,若本羅依還要對她支使卑劣招數,她一定會好好反擊回去的。泥人還有脾性,而她還不是特別脾氣特別好的人。忍過一次,再忍一次,第三次也就是極限了。

“你打算怎麼做?”李文森見水青專心致志同女兒玩起游戲來,不禁好奇問。

“如果真有問題,就拆了再建。把M建材告到破產,誰叫老板跟我有點私人小恩怨。讓承建商負擔碧空所有損失。想辦法讓碧空從丑聞中全身而退。就這麼簡單。”水青給芭比換了一套裙子。

這哪里簡單了?李文森瞧她真像過家家。

“姐姐,換了漂亮衣服,接著做什麼?”小愛拉拉水青的手,不太滿意她一心兩用。

水青嘻嘻一笑,“咱們把漂亮的茶具拿出來,請公主們喝下午茶,還有點心。”

李文森給女孩們留下全部的空間,讓她們享受雷雨過后的閑情。

是誰說,危機到來時,要豎起每根神經?

錯了。

他今天學會,只要心靜,即使在風暴中,也能悠然馳騁,且同樣能獨立風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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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偏心眼 沒心眼

檢驗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八包水泥中,五包里有海沙成分,三包沒有,但質量也很次劣。這個結果讓葉爸和船長大為震驚,立刻召開碧空高級干部會議,商議對策。

這個會議,水青當然不能缺席。而且因為和羅瑪麗的協定,允許她與會聽證。

葉爸和船長都提出反對意見,他們認為讓記者參與會議,亂發報道的話,碧空就跳進染缸里,怎麼洗也洗不清了。

水青為羅瑪麗作了擔保。這是個危險的保證,她甚至還不知道羅瑪麗究竟品性如何,純粹憑她兩世為人的閱歷和直覺。但她也明白,就算對外封鎖一切消息,以羅瑪麗孜孜不倦的敬業精神,查出來是早晚的事。如果碧空從一開始的態度就不大方,才會有說不清楚的嫌疑。

她以這樣的理由說動葉爸和肖叔,在共同見過羅瑪麗,並談了大半個小時后,兩人終于被說服羅瑪麗這個記者還是有正義心的,和八卦的爬爬拉齊(狗崽隊英文諧音)截然不同。

羅瑪麗作為一個聽證人,初步見識了碧空的實力。

短短三天內,信息發布做得詳盡周到,M建材的老底統統被挖了出來,連米瑯哪個小學畢業的情報都有。還有最近發生在臺灣的訴訟案,對M建材如何逃過的法律責任作了合理推測。承包商在更換建材商后,所獲得的利益已被碧空財務總監計算到兩個小數位。

雖然這則壞消息引起了干部們的高度重視,但沒有緊張到驚慌失措的程度,效率奇高得決定了危機處理小組,包括對外公關組,談判組,和財務組,以碧空最擅長的項目為單位,將在會議結束后立即進行全面接手南峪家園三期工程的工作。

羅瑪麗看著年齡比自己還小的韓水青,在這群年齡普遍不大的骨干中間,鎮定自若,指點江山,卻是點到即止,這種時刻還在鼓勵下屬們暢所欲言。危機小組的名單,她沒有參與決定,只說趁這次機會,多挖掘一些潛質新人出來。其膽色,其謀略,都讓羅瑪麗眼睛一亮。

會議結束后,羅瑪麗跟著水青,更是巴巴要采訪這個臉部稚氣未脫的清新少女。

水青笑著說道:“羅瑪麗,我遵守我的約定,你也一樣。專訪等事情過后再說。除了參與調查之外,其他的,你就得等公關組的對外新聞發布了。別忘了,你不能擅自報導一個字。”

水青一旦進入工作狀態,是十分專注,也十分狡猾的。

羅瑪麗也不含糊,當即要求跟隨危機處理小組。

這是約定之一,水青點頭,轉身將羅瑪麗介紹給組長千鈞。

千鈞一聽是記者的敏感身份,立即拉水青到旁邊,咬耳朵,“老板,讓記者跟著,不會耽誤事吧?他們隨便寫兩個字,我們就倒大霉了。”

千鈞的想法同之前葉爸和肖叔的想法一模一樣。

“羅瑪麗不同,她在我著手調查前,已經開始調查M建材。如果我們不讓她跟,她才會不顧一切把事情爆料,即使能事后證實我們碧空沒有參與,損害已經造成,反而被動。所以,讓她跟著,至少能證明我們的清白,也爭取到了時間。”水青不至于同羅瑪麗多知心,其實互相利用的成分更多。

千鈞立刻聽明白了。就是這個記者行動比碧空早,為了拖住她,水青用了以退為進的方法。他不由說了一聲高明。一般人,會拼命阻止記者亂說話,而不是讓記者參與到調查中來。水青把羅瑪麗變成了什麼?就是見證碧空無辜的,最有力的傳聲筒。

“千鈞,你不是總說手下不夠人用,事情做得好,新進人員隨你挑最好的。”水青給這個得力助手偷偷走私。

“說好了,你可別反悔。”碧空的文化,將每個人的能力發揮到最大。所以,人少事多,就是他這個工作狂,也會忙到吃不消,跟水青就抱怨了好幾回。

現在能讓他挑走最好的,千鈞樂得大嘴合不攏。

水青揮揮手,趕他帶羅瑪麗走人。

“青青,你把最好的人給千鈞,我辦公室里還缺呢。”水青和千鈞的悄悄話,讓葉爸聽了個正著。

“我那兒也一樣。”韋明也還沒走,湊上熱鬧,“老板可不能偏心。”

水青看著一個兩個找她要人,頭大了起來,“碧空是小公司……”

眼前的幾個都是從碧空成立就跟著的,一點面子不給,水青還沒謙虛完,面前的人就跑了一個不剩。

水青一轉身,只有肖叔比較好,還笑得很和善。

“肖叔,碧空是小公司吧?”留下的,就是最忠厚的。

船長和平大使的笑就若隱若現,“你說小就小。不過我缺個助理,如果最好的讓千鈞挑走,我就從你總裁室直接調人。反正,你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辦公室總空關著。”

水青目瞪口呆,眼睜睜看肖叔也走了。

至于嗎?就算最好的沒了,不是還有好的嗎?再說,能進碧空的,誰會是省油的燈?她要是不控制公司員工人數的膨脹速度,經濟危機一來,不得不裁掉一大批,到時可就難看了。

水青獨自在空蕩蕩的走廊里嘀咕了一會兒,就朝樓上走去。

“韓水青?”有個人從樓梯上下來,突然興奮得叫她的名字。

水青抬頭一看,是莫非默,不,莫默。他背著一個阿迪達斯的單肩包,穿西裝打領帶,很是帥氣的模樣。

“你來面試?”最后一輪了。

“對呀,過五關斬六將,哇咧,跟大公司的面試差不多。不過,我今天一看合同范本上的工資數字,值”薪水比同期招畢業生的單位要高出一個臺階水平。

“那是因為如果進來,就會要你做很多事,沒時間打混的。”當然,她是老板,她例外。

“我最喜歡忙。不趁年輕多學點東西,難道七老八十再學?”很積極很端正的態度,“就怕進大公司,只讓你學該做的那一塊,然而重復干上好幾年。運氣好的,還能跳兩跳。運氣不好,就得接著做一輩子。我想想都恐怖。”

碧空招新人,不給具體職位。據人事部部長介紹,一旦進公司,半年時間會將所有的部門都做一遍,以熟悉各個部門的流程,然后會根據實習期的表現,分配到各部門,但流動性還是很大,宗旨是哪里需要就去哪里。

“能進最后一輪面試,不錯啊你。”不過水青覺得以莫默的學歷和能力應該能進碧空,畢竟像他這樣的人才,多會留在大城市里發展,能回到小城,挺不容易的決定。如果他願意,也完全能捧住政府機構的金飯碗。他想進碧空,其實很出水青的意料之外。

“韓水青,你開始上班了?不會吧?說是今年的新人都會同期培訓的。”莫默說這話,就看這人。

燕子尾領雪白襯衫,純黑浮花上腰收筒裙,腳上黑亮小皮鞋,頭發大卷末梢扎起一束,年輕又職業的打扮,令他對她學生時代的印象全然一變。

好一個時尚俏佳人。

“我不算新人了。”水青在想要不要告訴他自己是碧空的老板之一。

莫默自以為猜到,“對了,他們也鼓勵在校學生兼職,你大學里就開始在這里打工了吧?”

水青不好意思騙他,張口剛要說明,樓上又沖下一個人來。

“老板,到處找你。幫我看一下小組名單,要是沒意見,我就通知人事部調人了。”千鈞效率多高,說那麼一會兒話的功夫,他把危機小組的名單搞定了。

因為事情緊急,水青也不耽誤,接過來看了一下,“公關組的人員不夠,外調吧,找張部長的人去,他教出來的,個個像泥鰍。”張華在H市里是張總,在總公司里是張部長。

“好,這就給他打電話。”千鈞拿過名單,瞄一眼莫默,跨著大步子下樓了。

“千鈞,你親自去一趟他那兒吧,過過眼,心里也有數。”水青的聲音追下去。

千鈞欸了一聲,步子消失。

水青轉回來,看到莫默驚呆的表情,有些歉意,“不是有意瞞著你,千鈞下來時,我剛要跟你說。”他不會一氣之下,不進碧空了吧?

“韓水青,你是碧空的老板?”他功課沒做好。

“其中之一,我的股份多一點。”水青笑得尷尬。

“碧空是四年前成立的,也就是你大一時候辦的公司?”那時候他們這群她的同學在干嗎?還在大學里自以為意氣風發,管理學生會,擔任骨干,有空追追女孩,談談戀愛。

水青不敢說得響亮,點點頭。

“白子西知不知道?”莫默突然問岔了出去。

水青馬上回一句,“我告訴他干什麼?”

莫默就嘆了口氣,慢慢往下走。他和白子西私下分析過,韓水青到底對白子西有沒有一點意思,兩人卻始終覺得她態度不夠明朗,可能是因為身邊優秀男孩不斷的關系。原來不是韓水青有沒有男朋友的問題,而是她根本和別的女孩不一樣,沒有心思的問題。他要是有這麼大一家公司要管,也沒時間玩什麼你猜我猜的游戲。她和他們早已經在不同的高度,展開宏偉的藍圖。

“莫默,該不會聘你也不來?”可惜,真可惜,人才多難得。

“誰說我不來?”莫默卻目光不短淺,“有你在這兒當老板,那就是我的后門,以后請你罩著了。”

幫這樣的同學打工,傳出去,不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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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8 15:36:44 |只看該作者
第254章 空殼穹 空無依

海沙事件,猶如風卷巨,在碧空,承建商和M建材之間掀起。

碧空的代表律師發解約通知給承包商,他們還正為最近大幅上升的凈利潤開心得不知道如何得瑟。結果,一紙解約書輕飄飄而下,炸得他們神志不清,竟然還沒搞清楚狀況,找律師反發警告電話,說碧空要單方面違約可以,但需支付成倍數的違約金,而且以全面停工相要脅。

承建商不敢將事情鬧僵,一切止于口頭。然而,就在同一天,碧空派駐南峪的項目經理同危機小組已經找人翻出所有的問題水泥堆積在各個工地的中心處,不準承建商的人接觸。

承建商的老板接到屬下報告,這才大吃一驚,趕往工地,發現他和M建材所作的手腳全然被碧空發現。他當機立斷,將臟水都潑到晚來一步的米瑯身上,拍著胸脯說自己有良心。

米瑯哪里肯自己背黑鍋,效法對方,說承建商見利起意,施加壓力迫使他調換幾乎無本的海沙泥。

兩方帶著各自親信就在工地,當著碧空千鈞等人的面,互相推諉叫罵,令多數不知情的工人們面面相覷。

千鈞回來后報告給水青,肖航遠和葉成,說猶如潑婦罵街,還好是在工地,沒有行人圍觀。工人各屬不同的建筑隊,以華田的建筑隊為中心,已經接受華田的建議,不會將事情宣揚出去。

“承建商和M建材之后的反應是什麼?”肖叔關心。

“迫切想跟我們談一談,最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千鈞嗤之以鼻,“想得倒美。”

“事情好象不得不鬧大了,現階段的暫默,到了最后還要公之于眾。”葉成還是有些擔心對公司的影響。

“經我們的手,總比經小人的手好。”水青絕對有理由相信,如果將這件事私下和解,以后一定會成為炸彈,將南峪爆成碎片。

她已經被人盯上,就算所行不差,能讓她倒霉就錯的可能性大大提高。所以,方方面面,要考慮得很仔細。

“就看公關。”她對自己相當信任的三人說道,“談判組和律師團我一點不擔心。公關直接同媒體掛鉤,是處理這次事件最重要的部分,策略的明智與否決定家園和碧空遭受損失的程度。”損失幾乎難以避免,不是金錢,卻是人心。

“我把張部那兒最好的市場公關和策劃都找出來了。”千鈞這麼說,但不是那麼自信。

張華主管碧空葡萄酒公司,因為葡萄酒經營的特殊性,他組建了優秀的廣告策劃和市場公關,可以說那也是碧空最優秀的團隊之一,經常為整個公司提供好的營銷和宣傳策略,與多家媒體保持著良好的合作關系。

千鈞不自信。水青也不自信。他們不約而同都想到一個詞——不夠。不是不好,是不夠好。

“再找一組人,從外面的專業公司。”千鈞的想法。

“我來找。”水青已有人選。

“沒別的要求,要快快快。”如今在和時間賽跑,千鈞此次責任重大,關系到整個碧空。

誰都知道,這海沙泥是哪個無良混進去,不是要進家園的住戶所關心的。他們看得是南峪家園這個名字。南峪家園是誰的?碧空的。就這樣而已。眾口鑠金,即使真相出來,又有誰能相信碧空一塵不染?

人云亦云。

人心易散難聚。

這就是社會現實。

水青第一個想到的,是蒼穹。還有哪家公關公司會比媒體本身更出色?

她等葉爸他們出去之后,立刻打電話給簡蒼梧。

沒人接。

又沒人接。

這是最近一段時間的第幾次,水青已經不去數。她覺得簡蒼梧突然跑去香港后,像失蹤了一樣。如果留言,等他回電,幾乎次次近深夜。她直犯困,也沒精力多說,問候幾句,都聽不出他的語氣,就道晚安睡覺。

她應該心煩,但說實在的,難道她不夠水深火熱?還有多余精力去擔心回自己外公家的簡蒼梧?

她想,再怎麼神經質,也不能如此草木皆兵。而且聽泰瑞的意思,她猜,以白家的勢力,就算本羅伊有心也沒這個膽。所以,可能只是簡蒼梧的外公拉他料理事業去,累得他沒有時間分心。

簡蒼梧雖然沒有時間聽電話,她可以自己去蒼穹找人幫忙,反正上上下下也熟。想到這兒,水青向駕駛室借了一部公司的車,開去H市。

她順利到達蒼穹,經接待臺,上樓找蒼穹副總裁廖文。廖文已經在電梯前等,熱情得將她引到會客室。

她問候幾句之后,向廖文簡單說明來意,請他借幾個資歷較深的媒體發言人和策劃給她。沒有說出具體經過,因為這件事暫時還在封鎖之中。

廖文一聽,答應得爽快,“這事有什麼難?小韓,你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水青猜他要去看一下人事資料,心里挺高興事情的順利。要知道,如果沒有同簡蒼梧的這層交往關系,人是不會那麼容易讓她借出去的。她難得動用了私人關系,而且看似還明目張膽。只有她自己明白,能過來一趟,仗簡蒼梧的名頭,請調不是自己公司的員工,需要克服多大的心理障礙。但事態嚴重緊急,到了不能顧全面子的時候。

然而,當廖文再進來時,水青立即察覺他的面色有異,剛才出去還熱忱的表情,如今被躊躇,為難和歉疚所取代。

水青直覺不好。

“小韓,這……”廖文因為同簡蒼梧是最接近的工作關系,和水青也很熟悉,平時還挺有得聊,但現在他說一個字都像被人掐住了喉管,“這事……恐怕……有點難辦。那人……人事部的主管換……換了一位,不太懂得人情世故,說……人事調動要……總裁簽名。”

水青笑了笑,反過來安慰結巴的廖文,“你不用不好意思,本來我的請求也很突兀。簡蒼梧不在,人事部按程序辦事,並沒有做錯。”

廖文明顯松口氣,剛想感激水青的理解。

“不過,是不是簡蒼梧不回來,你們公司就要關門了?”水青畢竟還是有氣。說真的,她很能忍了。簡蒼梧聯絡不上,她過來找他的下屬幫忙。開始挺爽快,出去一下就反口,其中必定有什麼變故。然而,即使如此,什麼變故讓廖文撒謊,她心里不舒服。

當然,可以說她小氣。因為她調用蒼穹公司的人,是名不正言不順。在這個時代,女朋友算得上什麼呢,說不定第二天老板就換一張更漂亮年輕的臉孔。而且,以簡蒼梧最近的表現來看,再對照今日廖文的態度,或許還真是一種預兆。

水青發現自己的想法歪得過份,氣又莫名平復下來。她這是怎麼了?什麼時候變得小雞肚腸,不可理喻起來了?

當下,她說了句抱歉,打算不再多說,準備離開。

“小韓,簡小姐在我辦公室等,我就不送你了。”廖文幫水青打開門后,輕輕說完,目光飽含真誠的歉意,看了水青一眼。“如果總裁打電話過來,我會立刻按交待辦事。”

水青總算知道是哪種變故。原來跟可憐的人事部長毫無關系,是簡墨桐大小姐不願意幫她而已。廖文也是莫可奈何。兩相比較,妹妹大,還是女朋友大?他還算盡心,願意提醒她,只要簡蒼梧發話,妹妹的話,他就可以無視。

可是廖文不知道的是,重生的水青有著非常驕傲。簡墨桐的阻撓,讓她譏嘲自己的天真。在公事上,她以前從沒有求助過簡蒼梧,現在既然失敗了,不是簡蒼梧的錯,卻不管什麼理由,已經傷到了自尊心。以后,還是公私分明吧。

水青蒼穹一行,毫無收獲,還鬧了個心里郁悶。唯一的意外,就是簡墨桐對自己的態度終于明朗化了。以前,她冷不冷,熱不熱,基本禮貌之外,什麼都不多,也說不上好壞,反正難以親近。現在不同。廖文就差直說簡墨桐不讓他幫忙了。

雖然是簡墨桐第一次表現出明顯的敵意,水青卻不感到驚訝,仿佛由來已久。簡蒼梧同妹妹的感情不算好,父親又嚴重偏心眼,白子東不掩飾對其的厭惡,白子南疏離客氣。水青的直覺加上旁觀,能辯出七八分。簡墨桐,是個不容易討好的妹妹。

開車回家,途中接到云老爺子的電話,讓她有空去一趟永春館。爺爺不太打手機給她,有事都等她住過去的時候說。特地來一通電話,水青很是在意,也不等有空沒空,去看看再說。

到那兒正是下午,永春館依舊生意好的滿座,小張忙得腳不沾地。見了水青,就說老爺子一家在包廂里吃飯,讓她趕緊過去。

水青推門一看,云老爺子和大兒子一家三口圍坐一張十二人大圓桌,老爺子正兒八經吃著飯,云安日正經八兒吃著飯,云華薇語正八經兒吃著飯,云天遠正兒經八吃著飯,完全沒有平時她在飯桌上看到的熱鬧。看來,云家內部矛盾雖然緩和,離親密無間還需要繼續努力。

輕笑出聲,水青走進去。

“爺爺,我來了。”

春風一般,吹開了每張臉的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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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時勢造 英雄造

住在永春館的這段日子,即使連云安日也挑不出水青一點毛病,當然伶牙俐齒不算。云天遠真當自己多了個妹妹,云華薇語則喜歡這個貼心女孩,言語間就當成了女兒。

云安日夠倔,卻還明白道理。對水青照顧他老父多年,嘴上不說,心里有數。再加上水青精靈,哪里能討厭起來,就是擺個長輩的臉。她說去南峪,他去了。她說去十二櫸,他也去了。就是兩兒子,他都沒那麼好說話過。難怪弟妹總念叨要有個女兒就好了,他早先難明白,現在還真有點贊同。女兒比兒子貼心得多,又說話軟綿綿的,不中聽的話她說來也沒那麼讓人反感,打心底就疼起這孩子來。

“青青,我就知道你會馬上來。”云老爺子哈哈一笑,拍拍身旁的椅子,“正好,陪我吃飯,快悶死我了。”

水青坐到爺爺身邊,叫了叔叔阿姨,同云天遠大小不分,點頭算。

“您難得打電話給我,一定有事,要不然可以等我周末過來再說。”她一來一回,路上沒吃飯,還真餓了。

“不錯不錯,經得起考驗。”云川為孫女被自己培養得這麼機靈大感愉快。

“這是怎麼回事?”云安日沒懂。

云華薇語幫水青夾菜,也面有疑惑。

“沒事,爺爺跟我常玩心眼,看看能不能猜到對方的真正意圖。”水青輕松說一句,謝過云華薇語,就吃起來。

“我們倆互玩心眼……”云川說完又補充,“還有天藍。是不是,乖孫女?”

這里的飯桌沒規矩,老少都愛吃飯熱鬧。

水青嗯嗯兩聲,也不當著其他的人故意做作,吃著東西就問,“爺爺,找我什麼事?”

云爺爺不僅動口,更是一支筷子沖水青的腦袋點了過去,“問你呀”

水青向后一仰,避過筷子后,又坐端正,好像一點也不意外老爺子突然考較功夫一樣,“問我嗎?”

“有事沒事?”云爺爺在智力體能都測試過后,才轉到真正關心的事情上來。

水青捧著小碗,眼睛狐圓,“都傳到您這兒來了?不會吧?我讓人暫時封鎖消息了啊?”

“那麼多張嘴,你封得住嗎?”老爺子頗不認同,“我聽著不太相信,所以找你問問。碧空怎麼會用劣質水泥?”

謠言起來了,如同瘟疫,迅猛可怖。

水青心里原本有準備,如今還是咯噔一下,對策還是不夠快啊。她一五一十俱實以告,將事情的起因過程,還有現在公司的危機處理方法,說了個詳盡。

在場的,要麼就是商場老將小將,要麼就是耳目渲染,都明白這種事件對一家公司的名譽是致命傷,個個皺起眉頭來。

“能傳到爺爺這兒,恐怕很快業界就會知道。只要競爭對手向媒體吹個風,明天就會有記者蜂擁而至。”云安日放下了碗筷。

“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是碧空承建商下面的一個大工頭,知道大老板是我孫女,所以特地打電話給我。他跟我保證,不會再傳出去。”云川對大兒子的話解釋,但聽出來他也擔心水青,有些詫異得看了又看他。難得同仇敵愾,老人家心里高興。

“他不說,別人也會說。我看,要盡快由碧空向外主動發布消息,錯過時間,就說不清楚了。”云安日才說完,看到自己父親的視線像射線,知道他驚訝自己幫水青在想辦法,臉上有些掛不住,“不是說天藍也有股份?”

“你幫你兒子,我更會稀奇。”老爺子卻不給面。

水青真嗆到了,咳得驚心動魄的,讓云華薇語都伸過手來,為她輕拍背部。

她等咳嗽過了,糾正老頑童行為,“爺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好不容易云安日展露慈父面容,不要打擊他嘛。

“別對我說,對你干爸說去。”老頑童卻笑呵呵踢皮球。

云安日說:“本來就是一家人。”

水青還在研究這話的奧妙,卻看見云華薇語突然驚喜。

“一句話就想認現成的干女兒?你們夫妻倆先準備給水青的見面禮,再擺上一桌酒席,請人父母一起,到時候再說。”云老爺子開心哼哼,“青青,現在還叔叔阿姨叫著。”

原來是要認她當干親,水青可有可無,就是有點好奇云安日怎麼改了主意,想當初,他那道門檻和人齊高。

“現在我該怎麼辦?”別扯什麼認親了。“南峪家園要是重創,這女兒認得可虧大了,沒準還得替我收拾爛攤子。”

“沒那麼大不了。”云安日沒被水青的話嚇到。

云天遠的下巴差點撞到桌子。這長得像他爸的人是誰?難道父親疼女兒的說法真這麼神?

“碧空雖然有一組公關,但我們還想找職業公關,做到準備最好,再進行消息發布。我剛才就是去蒼穹借人,他們是傳媒,有出色的專業人員。”水青說到這兒,音弱了下去。

精明的老爺子馬上追問,“不過?”

“不過,簡蒼梧去了香港,他人不在公司里,我就沒借到。”云爺爺知道她和簡蒼梧交往著,曾經有段時間老在她面前長吁短嘆,她被弄得糊里糊涂。

老爺子向來有私心,聽到這兒,心里樂開花,咧嘴要笑,又想收斂。

云天遠看在眼里,暗地發笑。

“借不到人,你現在的打算呢?”老爺子叫水青來,就是替她想好了辦法,但他習慣用引導式思維,鍛煉其能力。

水青還沒想好。她知道自己已經在浪尖上,過一秒就朝危險近一步,但她第一次感覺憑智慧無法解決這個局面。她沒有過相同的經歷或經驗,前世今生都沒有。如果時間充裕,或許她能想到別人的案例來借用,可在如今的緊急關頭,她面臨懸崖峭壁。

碧空一路發展到今天,可以說很順利。因為太順利了,令這場危機產生的破壞性可能超過每個人的想象。雖然,她很鎮定,葉爸很鎮定,肖叔很鎮定,高層干部們都很鎮定,但沒有人認為碧空能全身而退,只能將損失控制在最小。

“爺爺,我不知道。”水青不是全能,她在最疼愛的長輩面前,終于示弱。

然而,在云家人眼里,這樣示弱的水青,很好,很真實。

“青青,我問你,你現在最擔心什麼?”爺爺沒有失望,也沒有停止引導。

“家園和碧空的名聲。”水青毫不猶豫。

“為什麼?”老爺子繼續問。

“因為會失人心。”水青卻覺得無力阻止。

“以碧空一家之言,就算最好的發言人和策劃,相信你們的公眾有多少?”老爺子快切入中心。

水青沒答案,只能搖頭。

“那麼,在我們這個地方小城,老百姓最相信誰的言論?我給你三個選擇項。”爺爺舉起三個手指,“一,明星。二,公司。三,政府。”

水青眼睛里閃起了光亮,她明白了云老爺子的意思。碧空單方言論收效不會好,但如果碧空同政府共同發表聲討承建商和M建材的聲明,可信度就大大提高了。

“孩子,時勢造英雄,自古如此。這件事看起來會損害碧空的利益,如果利用得當,卻是一次擴大家園名氣的機會。由碧空主動請求政府共同參與,打擊建筑業不正之風,堅決拆除不良建筑。碧空,就會成為不為利只為民的正氣企業。”云老爺子的辦法可不僅是幫水青減少損失,而是要將南峪家園造成真正的一流名園。

“姜還是老的辣。”水青自嘆不如,她要學的東西真太多了。

“不止如此,今晚約了一群老友吃飯,留了三個空位給你們碧空,找能說會道的來,葉成和小肖就不錯。”云川將一切為他的孫女安排妥當。

“老友?”暗示是?

“你不會以為我一個人瞎遛鳥吧?”老爺子雖然是海外人士,但回家鄉經營這些年,朋友不算多,個個都不錯。

水青笑嘻嘻,“爺爺,我還以為您只有一個最好朋友,就是我們云上高中的校長。”

“兩個最要好。還有一個,跟我下棋下得兇,每次都悔棋,是咱們豆腐干大的地方市長。”老爺子也笑嘻嘻。

“您上次出走,怎麼沒去他家?”市長?恰好看到她群眾來信的那位?

“他在外面威風,回家只聽他老妻的,我不去討嫌。”所以,投靠校長家——等等,“誰出走了?”立刻吹胡子瞪眼。

連同水青在內的四個人,佯裝繼續吃飯,就沒理他。

云老爺子並沒覺得無趣,反之,這頓飯,吃得他心滿意足。在他眼里,討厭的長子也出乎意外看著無比順眼。

水青的心情也很好。雖然蒼穹沒能提供任何幫助,但永春館里支持的力量卻強大到將整件事從悲觀顛覆到樂觀。

時勢造英雄。這是爺爺說的。

在她只想著如何減弱負面影響,只想著如何減少損失的時候,經歷過大風大浪的老人家告訴她,可以利用機會,讓南峪名氣更亮。

破位思考。

她還是年輕不及。

但,慶幸的是,她不是獨自一個人面對。

永春館,調理得不僅是食物,還有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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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8 15:37:09 |只看該作者
第256章 男人話 女人夜

當晚,水青帶著葉爸,肖叔和千鈞三人準時赴宴。果然在其中看到常出現在地方新聞里的幾張臉。而圍桌的一半人,水青平時都叔叔伯伯爺爺叫了無數遍,也算看著她長大的。

云安日坐在云川左手,父子倆有心幫水青渡過難關。

“水青,我最疼的孫女。”云川對幾個不認識她的老友介紹。

這樣介紹,就極具份量,立刻引起幾位人物的注目。

和云川最要好的那個胖伯伯連聲贊好:“年紀輕輕,就成了企業家。云老頭,你這孫女像你”

“碧空可以不知道,南峪不可以不知道,十二櫸更是把整個鳳凰村都帶成明星村了。一年一度的法人代表會議,怎麼沒見青青出席啊?”脾氣爽朗,挺魁梧的中年人則是某局一把手。

云川看水青怎麼回答。

“伯伯,要參加這個會,我得逃課。是讓班長向老師打我小報告,還是當個好學生,我想來想去,要把目光放遠一點,所以請他們兩位代我出席。”水青幽默一說,順勢介紹葉爸和肖叔。

“他們兩位是老熟人了。”那位胖伯笑道。

葉成又把千鈞推出來,好一輪熱絡。

“聽說碧空多給年輕人機會,今天一看,果然啊。”胖伯笑瞇眼。

三人落座之后,云川趕水青走人。

“到底年紀輕,比不過我們一群酒翁。再說,她公司最得力的人都在這兒,完全能做得了主。讓她陪我兒子媳婦去,他們就要回英國,說話機會不多。”云川為水青找的借口。

在座都知道這孫女是干親的,校長就癟癟嘴,“行了,誰不知道你老小子怕我們相中青青當兒媳婦,孫媳婦似的。偏你自私,想留給自家金孫。”

水青沒聽見他們說的,人已走到廊里,只聞傳來一陣哄笑。不由搖頭,社交應酬還真不是自己的長項,多虧爺爺有先見之明,把她趕出來了。

若論縱橫經略,男人真要比女人強一些。因為,商場上官場上,都是男人多。大老爺們兒湊到一起喝酒談正事,什麼都能說,夾個女的,就別扭了。

水青沒有爭強好勝的女強人心,非要加入進去,表示男女平等。適合自己的,就努力。自己做不了或不喜歡的,就請這方面擅長的人去做。這就是各有專才,各盡其用。

到了后宅,聽云天遠說,花樹要期末考試,貓在自己房間里勤奮刻苦。她就和云家母子倆在廳里閑話聊天。

“這麼快就要回去,還真有點舍不得。”云華薇語的童年是在國內度過的,因此保留著對中國的眷戀。

“飛機來回其實也挺方便,阿姨你要想過來,隨時來就是了。別帶叔叔和天遠,我們女孩自己旅行,比和他們一起有意思多了。”水青倡導女子團。

云華薇語直說好。

云天遠儒雅君子,溫笑如光,半字不反對,雙手來贊成,“媽,你應該多參加純女性活動,和有志之女士們一起,七嘴八舌說男人們的壞話,抱怨生活枯燥乏味,從而有助于女人心理健康。活動之后,唯煥發光輝正面的魅力,陰霾全消。”

水青忙戳穿他君子糖衣下的毒舌,“你們純男性,若湊在一起,不八卦女人,心理陰影也重重深霧,難回精英積極面貌。”

“說得對。”云天遠不否認,“所以才有Man’sTalk(男人對話)和GirlsOnlyNightOut(女人夜游)。大家都需要這樣的機會,作純本色人。”

“男與女,無法否認,想法天差地別,處世態度迥然,但是男女搭配,又有數不勝數的好處,以至于不能棄任何一方。純粹在于協調。協調之外,也要有自己的特立獨行,不能一昧忍讓,失去自我。”水青深受國外文化影響,思想超脫這個年份的國情。她向往幾個女子的異國旅行,看天看地,再八卦再啰嗦再妖嬈,也是同道中人,不用顧男人煩躁不喜的樣子。

云華薇語因為水青短短幾句話,突然回看自己的人生。從嫁給云安日到現在,前十年在照顧老公和孩子,后十年在拼命挽救自己的婚姻。她的自我呢?早已經迷失在糾結和扭曲的生活里。而她曾經,也像水青這樣,意氣風發,光芒四射過。

低頭望著自己一雙手,再養尊處優,皮膚也干松發皺了。當年,她熱愛藝術,學油畫,制陶器,塑造出驚人的美麗。而今,她的這雙手費盡心機,抓住丈夫的一個衣角,卻無力為繼。

這時又聽到水青在說,“自古女人為男人而活,可是到了今天,女人為自己活才更精彩。”

天遠笑她,“女權主義。”

水青卻否認,“不是女權主義,而是自我主義。在為家庭奉獻的時候,不要忘了留些空間時間給自己而已。男人就可以出去找朋友聊天喝酒打高爾夫,女人就得在家照顧老小,從小到大的朋友到最后一個也維持不了?只覺得,要常常從母親妻子的角色中抽身出來,做回結婚前的少女,喜歡干什麼就去干什麼,不要想今晚的晚飯還沒準備,丈夫孩子該怎麼辦之類的。”

云華薇語怔忡起來。這話好像跟她說的。她現在哪里還有少女時代的朋友,從時常聯絡到偶有聯絡,再到無聯絡。她后來身體又壞了,沒有自己的社交圈,平時也就和弟妹聊聊天發發苦,除了兒子和丈夫,她真一無所有。因此,陷在捍衛丈夫的戰爭中,日日恐懼不安。其他的,什麼都忘了做,與整個社會脫節。兒子們不會對她講這些話。弟妹和她一樣,結婚后就成了家庭主婦,只會支持她用任何方法,總之千萬不能離婚。

她忘了,自己以前多麼優秀。她也忘了,自己以前的夢想和憧憬。

“我全都忘了。”云華薇語出神自語,慢慢走了出去。

云天遠叫了幾聲媽,云華薇語都沒有回頭。他就直說奇怪。

水青是女孩子,比云天遠心細。想了想,多半是云華薇語把她說的話往自己身上套,似乎感觸很深。她心里一邊喊糟糕,一邊卻帶了希望。從第一次見到這個嬌柔溫暖的女子起,她就不明白為什麼這麼美麗體貼的妻子,云安日卻沒有愛。要說,她很難相信,還有怎樣的情人能超越云華薇語的外貌和氣質。而反之,她同樣也疑惑,云華薇語對不愛自己的丈夫,為什麼還要苦苦挽留,弄得自己身心俱損。

水青觀察過后,有一個大概的答案。云華薇語很愛云安日,可以肯定這是她不肯放棄婚姻的唯一原因。而云安日對妻子的冷淡,或許因為云華薇語在他面前太沒有自我了。會這麼說,是水青親眼看到幾次出游,云華薇語自然的本我表現讓云安日動容。

“我媽會不會不舒服?”云天遠要跟上去問個究竟。

水青拉住他,“也許她需要時間想一想自己能享受的事物,除了你父親,還有你和天藍以外的,自己喜歡的生活。”

“妹妹,你該不會是挑唆我媽離婚?”云天遠想岔了。

“以你媽這麼愛你爸來看,你爸現在挺安分,她又怎麼會提離婚?不過就是讓自己生活得更開心一點。”說到這兒,水青問了一個大不敬,“你爸最近沒緋聞吧?”

云天遠搖頭,“其實我爸絕不是花花公子。他和媽媽相親結婚,之前就是個只知道工作的人。那年遇到安潔,可以說一見鐘情,還是情竇初開,真是愛到控制不了自己,完全淪陷。那種愛情,天崩地裂,我爸真心願意為了她放棄一切。當時,我都想勸媽媽離了算。真的,我不忍心看父親為情所苦的樣子。那時,我才知道,世上真有愛情這東西存在。”

“可你哥說,那女的是愛你父親的金錢和地位,所以他才要阻止。”而且豁出去了,不顧道德倫常。

“對。我爸愛得是安潔演的那個角色,知性美麗,溫婉可人,同他心靈契合,卻是假像。我也被安潔的演技騙過去了。直到她甩了爸爸,改投藍斯的懷抱,我才明白。其實,我爸也是受害者。中國有句話說得好,一江春水向東流,白激動。”云天遠創意性的理解。

“可你爸因此怪你哥。”孩子般的任性,讓水青對這位長輩有意見。

“男人都要面子。他心里就算知道自己錯愛,但全倫敦都知道他的情人被兒子搶了,他能一下子和藍斯父子情深,對他深表感謝嗎?這麼做,不知情的倫敦人會以為我家不懂羞恥,父子倆共有一個情人。我就告訴你,其實,我爸很疼我大哥的。大哥創業那會兒,明著我爸不幫他,這是想逼他回家的招數之一。暗著,讓人去買他的軟件。后來,藍水買殼上市。那個殼,也是爸爸找人事先開好的。”云天遠說出一個秘密。

水青驚訝之后,心想果然凡事眼見也不一定真,誰知道這對父子冰封的表面下,親情從來沒有消失過。

“你不覺得,藍斯特別像我爸?要強,死倔。就因為這,我爸都不知多為他驕傲。每次見我就嘆,說我像我媽,沒個性。”云天遠摸摸鼻子,看似無趣。

不,不,父子三人都很像。人前人后,一套兩套。而且都聰明絕頂,旁人望塵莫及。

水青捂嘴彎眼,大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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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8 15:37:21 |只看該作者
第257章 多事秋 未入秋

云川和云安日回到后宅時,已經很晚。日照廳里,只有云天遠還樂津津看著老電影,他自從來到這里,對古老文化和傳統習俗興趣深濃。

“你媽和青青都睡了?”不知怎的,云川酒意間憂心忡忡。

云天遠正背對著老爺子,沒發現異樣,順口說道,“媽媽向來睡得早,水青看上去很累,半小時前回房間,應該也睡了。”

“爸,她不是普通女孩,所以會克服過去。”為了水青,云家人空前團結起來。

云天遠聽著不妙,轉頭來看,就見爺爺的表情並不很開心,“您的朋友不肯幫忙嗎?”

“這件事已經不需要擔心。最遲三天,政府和碧空會共同召開記者發布會。碧空能尋求政府的幫助,從官方的角度來說,這種行為是值得鼓勵的。”因此,要說服他的那些老朋友不難。但,現在有另一個問題,相當棘手的問題。即使是他,也有不能伸手觸及的地方。

“那是什麼事?”云天遠都開始為水青頭疼。

“天遠,打電話給你哥,讓他回來一趟吧。”云川交待。

“查理,別逮到機會就撮合這對干兄妹。水青有男朋友,您這麼做不道德。”云天遠以為爺爺又起私心。

“胡說八道,我只是讓藍斯回來主持碧空大局。”這種時候,老頑童也沒心情搞氣氛,命令云天遠,“趕緊給我打電話。”就怕趕不及。

“畢業論文被人設計陷害,公司遭遇奸商,居然還有倒霉事要來,真是多事之秋。”云天遠嘟噥一句。

“畢業論文?”云安日劍眉一攏。

云川也喊:“等等,把事情說清楚。”

云天遠發現自己說漏嘴,反口卻已經來不及,被父親和爺爺牢牢盯住,只好硬起頭皮,把自己參與的部分和事后水青告訴他的都說出來。

“看來藍斯的擔心終究還是發生了。”云川哼冷,“本.羅伊。難道我們這些當爺爺爸爸的,眼看著自己的孩子們被人一而再,再而三欺負?”

“爸,如果他們選擇伺機而動,我們就只能旁觀。”似乎,一般事業成功的父親,都是嚴父。或許是因為他們比任何人都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從而能繼承自己的事業。

“旁觀?你都旁觀多少年了,藍斯那年才多大,你也狠得下心。”說起過往,云川的怨念泛了上來。

“爸,我是為了公司。”他的選擇在自己的老父看來恥辱,但當時,云氏機械因為事業拓展,向羅伊銀行借了巨款。他如果不讓步,公司破產沒關系,可是數以千計的員工將失業,他們的家庭將流離失所。他不能自私,只能暫時忍氣吞聲,也只能相信自己的兒子夠強,一定能重新站起來。

“所以云氏機械在我手上發展不起來。怎麼樣都好,我會為藍斯向羅伊家討個說法。你也別跟我說大道理,我是先家后公司,這輩子就這樣。”云川是性情中人,他夠義氣講公道,開飯店交朋友斗地頭蛇,可謂擅長。等他建立了機械公司,卻發現大兒子更適合當掌舵人。雖然如此,他對大兒子過分冷靜和忍讓頗為不滿。

云安日不會再跟父親爭論這個話題,不管對錯,當年的選擇已經作出。

“天遠,去給藍斯打電話吧。”他示意小兒子。

云川抬抬灰白眉,很應景,也閉口不說了。

云天遠本想問水青又有什麼事,可看長輩們只顧催他走,完全沒打算說的樣子,只好乖乖跑回自己房間,撥打國際長途。

“嘿,兄弟。”他一聽對方接起電話,立刻高聲。沒關系,拍好老哥的馬屁,也一樣有第二手資料。

“亞瑟?”云天藍這時候正在公司里,聽到弟弟的聲音,如釋重負。

云天遠的英文名取自著名的亞瑟王,藍斯則是亞瑟王的圓桌騎士藍斯洛。因為查理很喜歡這兩個人物,直接套用到孫子名字上了。

“你在哪兒?我打你手機,關機。打到家里,說你去旅行了。而且,媽也去旅行了。你們一起?”云天藍雖然不常打電話回家,一個月一兩次還是保證的,比如今天一大早,就想到許久沒聯絡的家里人。可是,不管是弟弟還是媽媽,全都出遠門了。問家里的管家,就支吾其詞,好像故意不肯告訴他。

“你怎麼不問爸爸?”云天遠相信他老哥絕對有打過電話給父親。

“我打過他的秘書室,說他出國了。”云天藍在母親和弟弟行蹤不明的情況下,無可奈何,聯絡父親,誰知他居然不在公司。

三個人突然玩集體失蹤,云天藍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沒有接到天遠的電話,他會去問叔叔嬸嬸。

“查理讓你立刻回來。”云天遠沒有直接回答哥哥的問題,卻一語驚人。

“哪個查理?”向來精明能干的云天藍,頭腦瞬間短路。

“藍斯,你在開我玩笑?”云天遠和云天藍相差兩歲多,既是好兄弟,又是好朋友,感情十分好。

“你說……爺爺?”云天藍還是很猶豫。

“廢話。”云天遠忠實執行長輩們的命令,“趕緊買機票去吧,最好明天就出現在永春館門口。”

“亞瑟,千萬別告訴我,爸媽還有你都在永春館?”云天藍太吃驚了,以至于不能完全相信自己聽到的。如果只是一個兩個跑去,他還可以理解。但父親這個工作第一的人也去了中國,讓他難以想象。

“自己過來看。”云天遠繼續“熱忱”邀請。

“亞瑟”云天藍不客氣展現哥哥權威。

“是。沒錯。爸媽和我都在爺爺這兒。”云天遠不再敲打式回答。

“去做什麼?”云天藍的語氣就是覺得不可思議。

“查理這兒不是遭了小偷?爸爸總要表現一下為人兒子的孝心吧?”云天遠屬于典型墻頭草,兩邊倒,父親哥哥都不得罪。

“他什麼時候關心起家里人的事了?”云天藍對父親的心結難解。

“哦——”云天遠回想一下這些天的情形,“相信我,絕對更新你的眼球。藍斯,他好像終于像一個快五十的父親了,雖然把倆兒子當草,不過把干女兒當成掌上明珠。”

“韓水青?爸爸見過她了?”云天藍震驚剛過,又來余震。

“豈止見了,在回倫敦之前,還要正式認親,敬茶叫人,給紅包。”云天遠又再接再厲來一句,“如果你聽話趕緊回來,應該能當個見證人。”

“你們在爺爺那兒住了多久?”云天藍拿過日歷,上面圈了他和水青通電話的日期,還記錄著具體時間。

“三個星期,原本打算這個周六回倫敦。”云天遠現在卻不肯定了。

三個星期?也就是水青和他打電話的時候,他爸媽就在永春館,她卻一字未提。云天藍真想馬上打給她,敲她一頓。她不是應該什麼事都跟他說的嗎?怎麼開始對他有所隱瞞了?

這可不是好兆頭

“一開始爸不讓我告訴你,所以我也讓水青別跟你說。看來,她確實守信用。”云天遠這話說得時機恰到好處。

云天藍雖然知道了水青瞞著他的原因,但還是稍微有一點點情緒。他以為她對自己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腦中靈光一閃,莫非是她猜到他也有事瞞著她?就想到幾次通話中她的語氣語調,不滿情緒用到籮筐來堆。

他不由笑容發苦,果然是猜到了嗎?也對,她多聰明的一只小狐貍。

“為什麼改期?”他心潮澎湃,仍然掌握對話的主導力量。

“我也不知道,爺爺和爸爸都不肯說,只讓你趕緊回來。”云天遠看見父親走進房間,立刻一精神,拿著電話站起來。

“要是為了訓話,就免了。”云天藍卻精神不集中,他此時很想聽水青的聲音,“水青在永春館?”

“她應該睡了,不過,有別人找你。”說著,云天遠把電話給父親。

云安日接過,卻瞇了瞇眼,“別人?”

云天遠假裝無知,左顧右盼,不和父親的視線接觸。

“誰?”云天藍聽到水青睡了,嘆口長氣。

“我。”

云天藍因為這個聲音,全副武裝,神經緊繃,開始惜言如金。

“青青和碧空有事,你有時間最好來一趟,越快越好。”到底是家長,沒有廢話,說完就掛了。

云天藍接到這通電話,雖然短,受到的驚嚇卻比他二十多年加起來還多。

那是父親說話的口吻嗎?恐怕他十五歲以來,都沒有聽到過的平心靜氣,卻很明顯有關懷與慈祥的兩種感情。

然而,這不是最重要的。

碧空有事,他卻不擔心。但凡事業,有起有落,有順利也有阻礙,只需要動腦子想辦法,總能解決。

因此,最重要的,他最擔心的,是父親說的“青青……有事”。

而水青,是絕對不可以有事的。

他發過誓,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藍斯,董事們都到齊了,你最好別讓他們等太久,否則又要聽這群老人嘮叨。”杰特敲門進來催他開會,而且把四十歲以上的統稱老人。

“你去主持吧。”云天藍拿了皮夾和護照。還好,上次簽的多次往返還沒有過期,買張機票就能走。

“藍斯?”杰特沒弄懂。

“要麼你主持,要麼就取消。”他的確沒時間聽老人嘮叨。

“你這是去哪兒?”杰特追出去問。

“中國。”云天藍已經拐過門,消失。

杰特眼珠子頓時就凸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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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東園事 南風事

泰瑞開著他的保時捷,緩緩得行駛過羅伊家的大門,沿著平坦大道,看到不遠處圓弧頂雪白石的花園涼亭里,一個他從未見過的黑發女人,坐在石椅上翻一本厚厚的書。

風輕撩起她的頭發,一張年輕的東方女人的側面,讓他聯想起某種花的花瓣形狀,不得不承認,十分精致典雅。

大概是聽到車輪滾動的聲音,那女子抬起頭來,正顏看向他。

他放下車窗,透過墨鏡,冷漠對視。

亞裔的女子,不似西方女子的蒼白,皮膚細膩如粉。黑發黑眸仿佛著有魔力,蘊含神秘。而她,是他見過的亞裔女子中相當漂亮的,五官無一不美。

勾起苛刻的嘴角,泰瑞挑剔的目光在想,這種女人來當間諜,堂哥是不是小題大做了?純粹就是花瓶的角色。

把車停好,他走進堡里,迎面碰上托馬士。

“泰瑞,看到那個中國女人了沒有?”托馬士暴躁脾氣,做不了大事,只幫本和他打下手。手養下一群不務正業的人,替本處理桌面底下那些棘手問題。

“看到了。”泰瑞看了托馬士兩眼,問道,“本呢?”

“半小時前他在東花園的書房。”托馬士往外走。

“嗨,托馬士。”泰瑞豎起食指,沖他左右擺擺,“別去惹那個女人,哪怕你的嘴再饞。”他太了解自己的表弟。

“不吃我覺得對不起自己。”托馬士放浪隨性,生活與形形色色的女人分不開。

“吃了,我怕你撐死。也不想想她在誰的保護下。得罪依琳,本第一個找你算賬。”不分時間場合,這個表弟有時會惹麻煩,而他得收拾殘局,已經煩透了。

“不過是個助理。”托馬士對美色垂誕欲滴,很想追一把。

“托馬士,我警告你,別對她伸手。否則惹出事,我幫不了你。”還沒查她的底細。如果和本的懷疑一致,她身懷目的的話,最好要離她越遠越好。

“好吧,我只看不動,總可以。”托馬士很是不情願,但泰瑞的地位比他高,他不能違背。而且泰瑞生起氣來,他會很慘。

泰瑞對著托馬士走出門的背影搖頭,沉迷女色的家伙,總有一天要壞大事。想到這兒,面色凜然,轉身往東花園去。

東花園的書房最大最安靜。

當他走進去時,卻沒看到任何人。將手里的信封放在書桌上,他到二樓書架間去找本。從頭走到尾,從尾回到頭,完全無人的跡象。

泰瑞下了樓,卻看見門口有人影閃過。立刻追出去,見一道窈窕美姿正穿過薔薇盛開的花廊。

“你站住。”他出聲留住對方的腳步。

黑發如云,回轉身來的黑眸不透露絲毫情緒。

“你是偷看還是偷聽?”泰瑞走上前去,高大的身形帶著高壓。

“我只是來告訴你,本和依琳一起出去了。”英文雖然生硬,卻還清晰,顧蕓蕓說完就要走。

泰瑞一伸手,抓住顧蕓蕓的單肩。

顧蕓蕓迅速回頭,眼睛直直望著他,一言不發。

“既然是來通知我,為什麼我一看到你,你就走?”泰瑞屬于冷靜分析的性格,某種程度上,有點像軍師或者謀士,洞察力很好。

“我以為你在書房,但沒看到人,所以我就走了。”顧蕓蕓的說法卻也四平八穩,紋絲不動,十分合情合理。

“是嗎?”泰瑞沒那麼容易被說服。

“信不信隨你。”顧蕓蕓看著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淡淡加了一句,“話我已經說完了,請你放手。”

“你為誰做事?”泰瑞跨近一步,兩人之間只能插進半只手掌。

“我是依琳的助理,當然是為依琳做事。”顧蕓蕓的神色從開始到現在,少有變化,冷冰冰的樣子。

泰瑞笑得有些不屑,“依琳為什麼要用一個英文說得這麼爛的助理?你當別人都是傻瓜?你從中國來的,和藍斯.云又是什麼關系?雇主?朋友?或情人?”

“依琳想要找一個會說中文的助理,所以我的英文爛,不需要你操心。我和藍斯是老同學,他和依琳是老朋友。依琳想接觸中文,我請藍斯推薦,來擔任助理。就是這樣的關系。”顧蕓蕓退后一步,甩開泰瑞的牽制。

泰瑞沒想到她這麼輕易就說出了和藍斯的關系,而且聽著不像假話。可本在電話里說,她極有可能是間諜。如果是間諜,會說得這麼從容?他不太確定。

“那你承認你是為藍斯來探消息的?”索性說開了。

“我們只當了一年同學,沒那麼熟,因為在倫敦巧遇上,所以才請他作我的推薦人。再說,這是賊窩嗎?還要我探什麼消息?”顧蕓蕓的表情好像泰瑞沒腦子似的,看成白癡,“如果沒事,我要去和依琳會合了。”

泰瑞突然有點糊涂,這女人到底是不是來監視他們的?他看著不像,但對藍斯有所忌憚。

“我會調查你的。”他還是警告了她。

“隨你的便。你要真怕我告密,就離我遠一點。”顧蕓蕓撇撇嘴,嘲諷之意明顯。“你們也放心,我不會隨便跟著不是老板的人瞎轉悠,你們又不發我薪水。”

這女人是在演戲還是說真的?泰瑞若有所思,卻得不出結論。他以前看人一向準,可在中國看不透韓水青,現在回來又看不透顧蕓蕓。實在挫敗。

他帶著這樣的疑問回到書房,拿起信封,剛要走出去,多疑的性子又把信封里的東西拿出來看了看。

那是厚厚一疊照片。

他大致翻了翻,確定顧蕓蕓剛才完全不可能,也沒有碰過這些照片,才放下心來,走出門,將門順手關緊。

東花園的書房,諾大底層空間深處,一切歸于平靜后,正午陽光從天窗投射一束金下來。大沙發的一角,拉出黑色的影子,那是蹲坐在地上的人影子。

繞過去看,一個淡金發的男子,蒼白的臉色,即使削瘦得可怕,因為眼睛里的碧藍,還保留著大男孩的憂郁。他修長纖細的手指,顫抖著捏緊了一張照片。他的嘴唇無意識嚅動。仔細聽,他在說——

“不可能,不可能……”一遍又一遍,充滿著不可置信,還有嗚咽的激動喜悅。抖得太厲害,手指再也夾不住照片,飄落到地攤上。

光粒投射下,照片上的那對母子溫馨無比。

金發男子出神得望著,眼睛一眨不眨,怕眼中看到的只是幻象。

“小羅伊先生。”有人敲開門,是羅伊家的老管家。

“小羅伊先生,你在嗎?”仿佛知道這位小羅伊先生不愛理人的脾性,老管家不厭其煩叫了好幾次,“醫生來了。”

“尼爾。”金發男子終于出聲。

“是的,小羅伊先生。”老管家雖然服侍羅伊家三代,贏得了主人家的非常尊重,但從管家學校畢業的他,始終對主人畢恭畢敬,從不逾矩。

“我要見父親,立刻,馬上。”金發男子的聲音柔和,但難得有毋庸置疑的堅定,與他平時的內向虛弱很不一樣。

小羅伊,全名,愛德華.Junior.羅伊,是勞倫.羅伊的唯一兒子,也是依琳的舅舅。外界都知道,他不僅身體不好,而且性格孤僻,從不管理家族事業,深居簡出。因此,同老羅伊的關系比較冷淡。因為,老羅伊對獨子曾抱有很大的希望,可是誰能料到小羅伊對銀行業深惡痛絕。

“羅伊先生今天在曼徹斯特開會,恐怕不能……”老管家有些為難。

“請你打電話告訴他,如果他不能拋下工作,來看看他這個沒用的兒子,那麼,他將永遠失去羅伊家唯一孫子的下落。”金發男子從沙發后站起來,削瘦的,依稀可見俊美的。陽光下,他仿佛透明到要消失一樣。但他的眼睛,是老管家從未見過的,充滿著旺盛的生命力,靈魂激蕩其中。

老管家一聽,就算早就學會處變不驚,也還是被少主人的話嚇得一抖。

老主人最遺憾的,就是羅伊家純血緣的男丁絕了。現在,少主人說到唯一的孫子這意味著什麼?羅伊家還有后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忠誠的老管家不由激動得聲音發抖:“我馬上去接羅伊先生。”竟是顧不得禮儀和自己的年齡,跑著出去。

愛德華雙手將照片從地毯上拾起。

南,他的南時光對她多眷顧,她的美麗一點都沒有褪色,一如他記憶中少女的模樣。

而他,一天比一天枯槁,一年比一年衰弱,已經完全配不上她。

她該恨他的他那樣決絕得離開了她。即使用一輩子深鎖在這個古堡里,來懲罰自己對她的殘忍,他都覺得不夠。每天,他祈禱。祈禱她幸福快樂,嫁給一個深愛她的健康男子,組成幸福美滿的家庭。

但,當他看到照片上她身邊那個大男孩,他不敢相信,他和她,有一個兒子。

是的,第一眼,他就確信,那孩子是他和她的孩子。這是天生的血緣,是不可抑制的父子情感。

那孩子,像她,也像他。

所以,他原本決心隨歲月枯死的生命,涌出了旺盛的泉水。他自私過一次,本來決定不去戀愛,卻因為遇到了命中的注定,而讓自己短暫幸福。但逼迫自己放手了以后,就像行屍走肉的活了二十多年。

他想不到,她的愛比他堅強,竟然勇敢到生下了他的孩子。

現在,他想再自私一次,哪怕他不知道能否和唯一愛著的女子相守到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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