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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三水小草】還你六十年[娛樂圈]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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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2 10:17:08 |只看該作者
☆、第250章 即興

  「臉上還是有點瘦。」

  《大燎寨》定妝試鏡的那天,已經敞開了吃飯的池遲還是收到了造型師冷酷的評價。

  「不過現在的臉型穿上軍裝特別有時尚感。」

  造型師姓張,在電影的人物形象設計方面是國內頂尖兒的水準,圈兒裡的人都叫他張老師。

  這次池遲所扮演的川崎雅子明明大部分時間都是個村姑,要試穿的戲裝居然也是種類繁多的。

  有鬼子的軍裝、有村姑的破棉襖、有漂亮精緻的和服,此外還有華麗的旗袍和一件嫁衣。

  排除掉還在製作中的嫁衣,各種各樣的衣服在池遲的面前掛了滿滿一架子。

  「這件旗袍也是有故事的。」

  張老師一邊給池遲做著髮型設計一邊跟她閒聊著。

  「老書三年前就說他要找一塊配得上他心中杏兒的料子做旗袍,這個料子找著了之後就送我這了,然後他就說,行了,現在衣服有了,就缺個人了,又等了兩年多,去年訂下是你演,我才拿著你的尺碼去找最好的手工師父來設計這個旗袍的樣式。一件衣服,等來它的主人就能等好幾年。」

  張老師和宮行書也是多年的老交情了,池遲聽他話裡的意思就是說這個電影中有很多人的心血。

  以前有宮行書的、有嚴鶴的、有張老師的,以後,就得她自己的心血在裡面。

  「我設計最拿手的就是軍裝,尤其是給你設計的時候,來,去換上我看看。」

  長長的頭髮挽成了一個低低的髮髻,眉目上只是淡淡地掃過一點眼影,嘴脣的也是不那麼明亮的暗色。

  枯草色的軍裝包裹著她的身體,皮帶扎在池遲的細腰上,頗有點肥大的軍褲一路往下最終被靴子包裹起來。

  一反其他影視劇中把軍裝設計得筆挺時尚的做法,張老師設計的軍裝相當地忠於歷史,式樣顯得寬大,肩部處理也沒有刻意追求線條的質感,唯獨在褲子和鞋子的設計上,出於對池遲體形的偏愛,褲長與靴長之間的比例根據池遲的腿長進行了調整。

  當池遲撩開簾子從更衣室裡走出來的時候,張老師心情愉快地拍了拍巴掌。

  「漂亮!」

  就是有人能把看起來普通的衣服穿出時裝大片兒的味道,那個手臂往外一撩,那個靴子踩在地上的感覺,那叫范兒……

  「池遲你腰帶不對。」

  張老師走過去給池遲整理好了腰帶,又給她掛上了槍袋,披上了雙排扣的大衣,最後戴上了枯草黃的野戰帽。

  「這要是戰爭年代,池遲你就是個當特務的料啊,這臉,這身段,往那一坐一站,什麼美人計、離間計、圍魏救趙、暗度陳倉……一套一套往外搬連眼都不帶眨的。」

  穿著破爛羊皮襖、臉上抹了一層鍋底灰的宮行書樂呵呵地蹲在化妝間門口看著池遲。

  那張稜角分明眉眼深濃的臉並沒有因為臉上的糟亂而失色,反而在一層胡渣的襯托下顯現了濃郁的男人味兒。

  「你這是在誇我還是損我呢?」

  回身看一眼鏡子,池遲的表情一整,漂亮的臉盤上是一種出奇的平靜無波——正是川崎雅子真正的模樣。

  再轉過身的時候,她的手已經壓在了自己打開的槍帶上。

  「你是什麼人?」

  她問蹲在陽光裡的男人。

  宮行書的瞳孔縮了一下,這種平靜又冷峻的氣場實在是讓人心頭發顫。

  「我是你勾來的野漢子。」

  過了足足兩秒鐘,宮行書才笑著對自己面前的川崎雅子說道。

  張老師看著兩個人的互動,差點笑出聲來。

  池遲並不在意宮行書口頭上的調戲,雙腿微開站立、槍抽出、打開保險、指向宮行書的腦袋,整個動作一氣呵成,俐落得仿佛她就是個久經訓練的軍人一樣。

  「姓名、年齡、是哪裡人,你和匪首牛瞎子是什麼關係?」

  「能是什麼關係啊?你和牛瞎子什麼關係啊?挺好一個小娘們兒,滿山找土匪窩子算什麼呢?」

  宮行書懶洋洋地站起來,對著指向他的槍口呵了一口氣,然後用自己的袖口蹭了一下。

  「好傢伙,一看就貴。」

  他的手上一有動作,池遲就猛地上前一步,沒有持槍的手臂抬起擋住了他的動作,槍口還是一直穩穩地對著他。

  男人趁機扯住了年輕女人的皮帶,將兩個人的最短距離限制在了十五公分以內。

  「凶娘們兒是嫁不出去的。」

  「匪頭子就別想著成家立業了。」

  下一秒,池遲把手上的搶反手一轉砸在了宮行書那隻拉住她皮帶的手上,接著腳下一絆,直接把男人撂倒在地。

  伴隨著她腿部的動作,大衣的衣角被她撩出了圓滑的弧度。

  張老師早就找了個椅子坐下看這兩個人在這臨時「飆戲」,外面好幾個人也都圍過來在看熱鬧。

  池遲放倒了宮行書,一幫子人都在歡呼鼓掌。

  「老實交代,你到底是不是牛瞎子?」

  被軍靴踩在腳下,被槍口頂著腦袋,宮行書看著那張沒什麼表情但是氣勢驚人的臉,緩緩地呼出了一口氣。

  「我姓衛,叫衛從武,我是出來找我沒過門的媳婦兒的,這位漂亮的女太君,我不認識什麼牛瞎子。」

  說這話,他做出了一副怎麼看怎麼假的害怕模樣,一隻手還想去抓一下池遲的腳腕兒。

  「你可不像良民。」

  在宮行書的胸口上多使了兩分力讓這個狡猾的男人收斂了那些小動作,池遲突然挑著一邊的脣角笑了一下。

  「如果你是牛瞎子,可不會被我這麼踩著。」

  「如果我是牛瞎子,像您這麼漂亮的太君踩我一輩子,我都願意。」

  隨手收了槍,池遲抬腳轉身往定妝照的拍攝棚走去。

  「下次碰見皇軍你收起你那些小聰明,不然肯定被人一槍斃了。」

  如果沒有那場雪崩,也許川崎雅子與衛從武的相遇就是這樣的。

  有些耿直和青澀的女特務和似假還真的老油子匪首,一個有些不忍殺了這個總是在笑著的男人,另一個也有些不忍,不忍這樣的一個女孩子就消亡於這個無人知道的山中角落,在蒼莽的冰雪天地中他們相遇了,又作別了。

  懷抱著這個時代僅有的那麼一點兒悲憫,等待下次重逢的時候,那顆射向自己的子彈。

  宮行書盤著腿坐在地上,看著頭頂藍藍的天和暖暖的太陽,猛地拍了一下大腿。

  「這倆人物誰想出來的,虐死老子了!」

  誰想出來的?不就是你這個傢伙?

  嚴鶴牙癢癢地想再把這個傢伙給揍一頓。

  「剛剛我和池遲即興來的這段兒咱到時候可以拍成彩蛋啊,是不是?她踩著我的時候可帶勁兒了。」

  拽過自己的老搭檔,宮行書看著攝影棚的方向美滋滋地對嚴鶴說。

  這種做法在宮行書這裡,人們可以很淡定地說一句他是在表達對池遲的「欣賞」,可是事實上——

  「你丫的一把年紀了還發對著小姑娘發花痴,要臉嗎?我踩踩你你試試帶勁不?」

  兩個男人還沒糾結完呢,池遲已經拍好了定妝照出來換衣服。

  走近自己的更衣室,池遲才注意到宮行書現在是把嚴鶴壓在地上問他「帶勁兒不」。

  嗯,兩個大男人做出這個姿勢是挺帶勁兒的,池遲站在王韋身邊圍觀了一會兒才進到更衣室裡面,順便還叫走了同樣在看熱鬧的張老師。

  那邊宮行書和嚴鶴打完了架又跟旁邊圍著的人閒扯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一開始來找池遲除了要看美女之外還是有正事兒要辦的。

  「老張!我早上在你這抽屜裡放了一串珠子,就是咱們的那個道具,配旗袍戴著你看看行不行?」

  池遲當時已經改好了妝去換旗袍了,換好了出來,一身湖藍色的旗袍是頂好的絲綢料子,讓她整個人看起來似乎都籠著一層熒光。正紅色的嘴脣、看起來毫無匠氣的淡淡眉目、還有隨意斜挽在一邊的頭髮,此時的池遲跟剛剛已經判若兩人。

  池遲接過那串作為重要道具的珍珠自己低著頭戴上,外面披上深色的毛皮披肩就直接去拍攝棚了。

  細腰曼曼、搖曳生姿……另一邊的宮行書已經看痴了。

  軍裝的川崎雅子是平靜且威嚴的,穿著旗袍的杏兒在舉止間卻有了年輕女人等待著自己愛人目光的羞澀,就像是枝頭悄然綻放的第一朵桃花,依然有著涼風賦予的冷淡氣質,卻也嬌艷著、明媚著,讓人恨不能捧在手裡、放在心上。

  「走!」

  宮行書拽著嚴鶴往攝影棚那邊衝。

  「哎,你幹什麼?你不是拍完你這身爛皮襖的照片了嗎?」

  「把那邊錄像的人攆了,我自己掌鏡!這是咱夢裡的杏兒啊,我可舍不得讓別人拍她的第一次。」

  什麼第一次,什麼亂七八糟的。

  嚴鶴心裡飛著彈幕,還是跟在宮行書的身後進了拍攝棚。

  這次的拍攝足足持續了半個多小時,宮行書各種舍不得讓池遲脫下這身他喜愛的旗袍,或者說舍不得讓這樣的杏兒離開他的視野,直到嚴鶴用反光板砸他的腦袋才算作罷。

  「我真心希望杏兒能像這身衣服一樣讓人難忘。」一路送著池遲去換裝,宮行書戀戀不捨地看著她——身上的衣服。

  「我覺得我不用把只動嘴皮子的保證說很多遍,我們對這個電影的要求是一樣的——更好,比我們想象的最好還要更好。」

  池遲用左手的無名指輕撫了一下自己腰上的細滑布料,揣測著杏兒穿上它時的心情——這是衛從武送給她的,在他已經確定杏兒是敵人的時候,在杏兒猜到自己已經暴露的時候,衛從武把自己當土匪這麼多年以來最珍貴的戰利品都給了她。

  她該用怎樣的心情去迎接這份禮物,是喜是悲,是釋然,還是……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命運盡頭的絕望。

  定妝照拍攝完畢,池遲對又蹦又跳圍著她轉圈不讓她走的小嫌棄摸頭告別,就拿上行李、帶著于緣和杜瑁兩個助理去往了《大燎寨》的封閉拍攝地——一個位於大西北海拔一千五百多米高、四面環山的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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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2 10:17:22 |只看該作者
☆、第251章 山村

  「書上怎麼說來著,『寒威千里望,玉立雪山崇』……美吧?」

  裹著軍大衣,宮行書一說話嘴裡就呵出了一片白氣。

  海拔如此之高的地方,溫度自然比山下要低不少,山腳的人們已經穿著毛衣看著融化的雪水澆灌春天乾渴的土壤,在這山上,人們還要靠著厚厚的棉衣來保留身上的熱氣兒。

  片狀的雲朵輕輕漂浮在天上,陽光籠罩著遠處終年不化的雪山,冷冷的空氣拍在人的臉上,讓人再次想起了剛剛結束的冬天。

  此時劇組綿延的車隊已經開始進駐到村子裡了,宮行書不去管那些雜事兒,偷偷溜到車隊最後把池遲從車上叫下來看風景。

  「美。」

  池遲自以為自己評價的很誠懇,只是打著哈欠的樣子似乎沒有什麼說服力。

  昨天下飛機之後她先在城裡的旅館住了一晚,今天凌晨三點就坐上了早就送到這裡的保姆車往這個村子裡趕,先是兩個半小時從有機場的大城市到這個村子所在的小縣城,然後是三個小時的盤山路,她坐在車上除了昏昏欲睡之外就只有欲睡昏昏了。

  宮行書顯然對池遲的回答不甚滿意,撓撓自己的後腦勺,他一時想不起來怎麼表達自己內心更豐富的東西,乾脆就拽著池遲往一旁的山上跑去。

  ……

  「這個村子是我一手打造的,有些樹還是我自己種的,那裡本來有個糞池,我直接花錢讓他們平了,還有那個油坊,是我去年來盯著蓋好的。」

  宮大導演此時的語氣就像是個跟別人炫耀自己玩具的大男孩兒,也許那個漂亮又不失粗獷宛若西北世外桃源的村子,對他來說就像是一個精巧的手辦,或者一個傾注了無數心血的航模。

  「三年前我來的時候這個村子裡連公路都沒有,後來我跟當地說這邊我要改造之後拍電影,電影拍完了就能直接當個景點兒了,正好他們縣裡有個旅遊扶植的項目,去年就先給這裡通了路,就等著咱們夏天拍完了電影,他們做做宣傳,這個村子以後的生活就能好過一些,咱們在這裡拍電影,跟這裡也是一種緣分。」

  池遲往下俯視著那個小小的村落,大到嚇人的氂牛在她的視野中也不過紅棗大小。

  這個村子被群山環抱,又有天然的地熱優勢,氣溫比別處都要高一點兒,走到它的近前,就覺得一股淺淺的暖意在涌動著。

  「這是你心目中的大燎寨。」

  周圍都是冰寒,唯有這裡溫暖。

  舉世都是離亂,也唯有這裡,能讓衛從武和川崎雅子的兩顆心能夠有一份安然。

  「我會讓這裡變成所有人心目中的大燎寨。」

  池遲轉頭看了看宮行書,沉默了一下才說:

  「那現在,它就先是我的大燎寨了。」

  宮行書嘿嘿笑了一下:

  「那你這是要當壓寨夫人?」

  「在川崎雅子的心裡,她絕對不會是任何人的附屬品,她愛衛從武,也愛這個寨子,可這不意味著她以成為什麼夫人為目的。就像這個山寨,你可以改變它,可它的存在是理所當然的,你對它來說就是個過客……也許這個寨子裡所有生活過的人,對於這個地方來說,都是個過客。」

  環顧四周的雪山,池遲的目光看向渺遠的天際。

  這裡太美了,美得仿佛不是人間,宮行書把這裡當做大燎寨,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地方有一種深扎入泥土,又擁抱著天空的氣質。

  由於拍攝環境的特殊,進組第一天,池遲並沒有拍戲,而是適應這裡的海拔和空氣,再由劇組的工作人員(比如放著正事兒不幹的導演)領著去熟悉拍攝場地。

  和全國很多其他的地方一樣,這個村子絕大多數的青壯年都出外打工了,他們很少去往東部沿海的大都市,大部分都在附近的大城市做一份不需要他們放羊和種青稞的工作。

  這個村子和附近的兩個村子合用一個小學,就在池遲剛剛站的山坡腳下,今天因為劇組第一天來的緣故,學校裡的小孩子們都放了一天假。

  看著那些躲在門後怯生生看著自己的眼睛,池遲轉身回了保姆車找出了一些糖果和本子。

  跟保姆車一樣,這些見面禮都是池謹文替她準備好的,為了能在《大燎寨》這個項目中插一腳,池謹文在宮行書改造了這個村子之後大手筆地在山下的鎮上建了三棟五層公寓樓,電影拍完之後,那三棟樓就歸這個村子集體所有了,當然,現在那三棟樓的主要作用是充當整個劇組工作人員的宿舍。

  畢竟,無論是一個常住人口不超過三百人的小村子,還是一個連唯一的「二星級」賓館那星星都是老闆隨手畫的這麼一個小鎮子,想要供給整個劇組一百多號人未來四個月的吃飯住宿,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C娛樂有被多個劇組認證過的完備後勤系統,在投資了《大燎寨》之後,他們不僅平地起高樓,還為這個劇組配置了兩名隨組醫生和一男一女兩名護士。

  去年九月,池謹文在建築項目開工的時候來到了這裡,不僅看了鎮上的生活環境,還直接上山看了那個村子,回來後光是「生活小貼士」就給池遲準備了整整三千字。

  這點小小的紀念品對於他來說不過是順手為之的。

  中午吃的是村子裡專門為劇組準備的接風宴,六隻大羊、十隻雞燉在好幾家的大灶上,各家招待幾位工作人員吃飯,就能去那些燉羊的人家取肉,宮行書也讓劇組的車拉來了一些平原產的蔬菜,白菜蘿蔔讓村裡的婦人們蒸蒸炒炒,就湊出了一頓下飯菜。

  這個村子裡的人是真窮,不,說窮也不對,應該說,他們的生活過於閉塞,可是他們很熱情,尤其是來幫著村長家裡做飯的兩個女孩子,都是十四五歲的年紀,看著池遲的年紀小,她們都偷空跑過來看著她,烏溜溜的眼睛小心地看著池遲身上的穿著,然後她們會笑著誇池遲好看。

  也是她們告訴池遲,那位六十多歲的老村長從三四天之前就開始每天帶著人拿著鏟子去清理山路上的積雪。

  「未來幾個月,我將生活在一個有著屬於它自己迫切渴求的村子裡,這個村子裡的所有人都習慣於貧窮,又渴望著能擺脫貧窮,在這一點上,他們和電影中的大燎寨是相似的,大燎寨裡的人們也是習慣了戰爭年代隨時有流血和死亡的生活,同時也希望和平能夠早點降臨。

  我希望這種相似的氣質能夠更好地讓我在這場電影中有所發揮和突破。」

  書寫於本子上的字跡和平常一樣的工整流暢,池遲寫完了之後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腦袋。

  今天為了照顧他們這些人早起趕路的辛苦,劇組早早從山上下來了,設備被他們留在了村子裡,有專人負責妥善保管,從明天開始,絕大多數人將坐在兩輛大巴車裡,每天早上五點半出發,迎著寒風,翻山越嶺去拍戲,還要七點之前到達村子裡,八點正式開始拍攝,下午五點收工,晚上七點回到鎮上休息。

  早飯和晚飯都在鎮上的駐地裡解決,午飯由C娛樂的後勤組準備。

  這大概是整個艱苦的拍攝環境中唯一讓人覺得心裡安慰的事情了。

  第一天正式開始拍攝的第一場戲是一群男人的戲份。

  剛剛結束了一單「買賣」的土匪們回到村子裡開始坐地分贓,插科打諢,順便引出了衛從武從山外頭找讀書人回來教村裡人識字的事兒。

  鑒於宮行書是自導自演,這場戲到底拍的好不好,應該是由宮行書這個演的人自己說的算,以前他也確實是這麼幹的,這次,他改了主意。

  「你看,這是這場戲的分鏡,一會兒我們就從那走進屋子裡,然後開始說台詞,你要是覺得行,我們就過了,你要是覺得不行,我們就重拍。」

  原本坐在遠處石墩上看台詞的池遲被宮行書推到了導演席上坐下,劇本被宮行書抽掉了,換成了他繪製的分鏡,以及一個擴聲器。

  池遲臉上終於不再是一臉茫然了,她換成了一臉的「你在逗我」。

  「這是分鏡?」

  穿著小碎花棉襖梳著大辮子的女演員抖了抖自己手裡的那張紙。

  「對啊,分鏡這個東西能說明白戲怎麼拍就行了。」

  可是對著六個不明所以的火柴人誰能違心說出來它能讓人知道電影該怎麼拍?

  如果這種東西也能叫分鏡的話,那池遲在筆記本裡畫的那些場景復原圖大概就是清明上河圖了。

  「行了行了,你就坐著看著吧啊。」

  宮行書居然被池遲看得有點兒不好意思了,那張「分鏡」讓他疊吧疊吧往兜裡一塞就當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我拍戲的時候你不會也給我這種分鏡看吧?」

  「你這麼聰明,不用看分鏡,我一說你就明白怎麼拍。」宮行書對池遲眨了眨眼。

  「不是,我是覺得我要是看了,就更不會拍了。」

  雙手抱胸往導演座上一縮,村姑版池遲揚了揚下巴。

  「你該去就位了。」

  「喲,一坐上去還真像個導演啊。」

  像,何止是像個導演。

  第四遍重來之前,宮行書聽著池遲對別的演員講解著屬於「他自己」的拍攝意圖,內心基本是崩潰的。

  有多久沒被人說「表情太水」了?

  又有多久沒有讓人用那種很冷酷的語氣喊「重來」了?

  池遲她還真適合當個導演啊。

  ……

  「到時候演職人員表上我得給你加個副導演頭銜,不然我都對不起我今天重來的這八遍!」

  終於拍完這場戲了,宮行書嗓子眼兒裡都帶了火氣,池遲對構圖和畫面的嚴苛要求讓明明更加老辣的他都感到了不適應,這種感覺,對於這個從來把電影當做自己童話王國的男人來說近乎是挑釁。

  「不要,要是當了副導演你就有理由讓我多幹活兒了,我是個演員,只收了一份片酬,接了一個工作,不搞沒有權益保障的兼職。」池遲還覺得不樂意呢,用宮行書的審美和意圖看別人演戲,還要找茬兒,這太耗費她的精力了。

  宮行書咬著牙沒說話,只等著下一場池遲的戲,他也要往精益求精上要求。

  半個小時後,池遲和衛從武一個「兄弟」的對手戲只拍了一遍就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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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2 10:17:40 |只看該作者
☆、第252章 體驗

  「演戲的時候你們不用總是看鏡頭,就路過就行,該咋樣咋樣,牽牛的牽牛,挖地的挖地,不用害怕,那就是個攝像機,不是老虎,不吃人。」

  「我都說了,不吃人!你們盯著它幹嘛呀!」

  電影開拍後遇到的第一個大問題是關於電影所需要的群眾演員。

  畢竟這裡不是某個分分鐘就讓人有時代穿越感的影視城,而是遠離人世繁華的僻靜山村,即使所有有台詞的演員都是從別地招來用車運上山的,也不意味著電影中所有出鏡的人都能如法炮製,在這個山村裡找人充當背景板式群演是必然的,為此,在劇組入駐之前,村支書還為村裡的人開過動員會。

  當然,這種動員激發了很多人的熱情,卻並不能讓他們一下子就變成合格的群眾演員。

  尤其是那四五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子,招人的時候她們衝在了第一線,一開拍就全變成了縮頭縮腦的木頭人兒。

  負責演員問題的副導演王韋為了教她們演戲連自己最愛的蔥燒羊排和酸豆芽都顧不上吃了。

  幾個女孩子在沒有攝像機的時候還算得上是開朗大方,一旦燈開了,打光板擺上,攝像機開始運轉,導演再喊一聲開始,她們似乎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你們就想象一下,今天村裡突然有人送了一群羊來,每家每戶都有,你們的表情是什麼樣的?給我一個你們會做出的表情好嗎?」

  一群欣喜愉悅的山村少女。

  「很好,開始拍攝!」

  一群被嚇懵了的呆鵝。

  「擦!」

  王韋花了四五天的時間都沒有讓這群姑娘們克服鏡頭恐懼症,一著急,脣角起了一溜的泡。

  宮行書問起他的進度,他只能苦笑。

  「見識太少的人溝通成本太高了,幸好她們能聽懂我說話,一場戲我說了整整兩天她們才弄明白……昨天那個村長看見她們拍戲的樣子,說要不就把在鎮上念書的、城裡打工的小姑娘都叫回來,鎮上念書的來演就要三頭羊,城裡打工的要是回來咱得額外付一天五十的工資,還得包路費。」

  「不著急,慢慢來,就用現在這些人就行。」

  咂咂嘴皮子,蹲在地上的宮行書拽著王韋讓他也蹲下來一起磕地瓜乾,村裡老鄉的炕頭出品,絕對綠色無公害。

  「你想想,咱們給這些群演開的條件是演了就有兩頭羊,對吧,你現在要是換了那群更貴的姑娘回來,現在這些姑娘怎麼辦?咱們平日裡跟她們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還用著人家的房子拍戲,別的不說,你昨天還喝了人家煮的羊奶呢。」

  昨天王韋為了教她們沒吃上熱飯,一個群演姑娘給他端了一大碗熱羊奶。

  王韋自己嘆了一口氣,宮行書說的他也不是沒想到,只不過這種出乎預料的困難和繁瑣讓他有點兒沮喪。

  「從今天開始你這樣,找個攝像就一直端著機器跟著你們,跟她們說咱們全程都在拍,我估計適應了兩天就好了。」

  「成啊,試試吧。天天忙他們,我自己的戲還沒找對呢。」

  王副導演嘆了一口氣,比起教一群門外漢怎麼在鏡頭裡不要變成妖魔鬼怪,他顯然更愛拍戲。

  「老王,你得享受這個過程,是吧?你想想,你就讓這些沒什麼見識的小姑娘,在我電影裡,透出那麼一股子鮮活氣兒,這多牛逼啊!」

  「小姑娘,鮮活氣兒……呵呵。」王韋瞅了宮行書一眼,往自己的嘴裡塞了一根地瓜乾,「咱們要在這拍小半年的戲呢,你也注意點兒劇組裡的一些人別上山來憋久了就閉眼吃一些小野菜,要是真出了事兒,咱們能不能走出這山都懸。」

  小野菜指的是什麼,宮行書一聽就明白了。

  劇組裡工作人員多是年輕力壯的漢子,這個村子裡的青壯年男人又多出去打工了,留下一些照看家裡的媳婦兒還有一些對外面世界很好奇的年輕女孩子。

  兩邊要是搓出火了,以這個村子的封閉程度,能瞬間變成一個炸彈把他們整個劇組都炸飛出去。

  嘴角一整,一臉鬍子茬的男人看著自己的老夥計:「劇組裡工作人員都是用熟了的,也都知道我這邊的規矩,我會好好給他們緊著弦兒,你那邊來來往往的小演員也得給我盯緊了。」

  「成啊,我這用不用給你立個軍令狀?」

  宮行書錘了一下自己老兄弟的肩膀。

  在不遠處,池遲正在動作指導的幫助下練習著拍戲的時候要用到的打鬥動作,藏青色的小棉襖、黑色的褲子,長長的辮子在頭頂轉成了一個髮髻。

  即使是這樣土掉渣的衣服也沒有徹底遮掩住女孩兒的好身段兒,剛剛王韋來之前,宮行書就是蹲在這一邊嚼原生態地瓜乾順便賞著原生態美女,越看越舒心,眼睛都眯起來了,王韋乍一看他的時候都覺得有點像是一隻在曬太陽的大貓。

  現在正事兒聊得差不多了,宮行書又歪頭去看池遲,看著看著他又想起了別的事情。

  「杏兒學著做農活兒那裡,池遲也得找人教,你看看你那幾個小姑娘裡面有沒有能教她的,要膽子大,人活潑的。」

  王副導演回頭看了一本正經練動作的池遲一眼,就把這事兒當成了個正事記下了。

  ……

  救(搶)回來的教書先生跑了。

  去追先生的人救回來了一個被雪埋了的姑娘。

  被救的姑娘送到教書先生屋裡了。

  姑娘長得好標緻,一睜開眼睛就念出了教書先生寫的字兒。

  武頭兒說姑娘是他沒過門的媳婦兒。

  武頭兒說了,他沒過門的媳婦兒以後能教寨子裡的人識字兒了!

  寨子裡的人出於善良淳樸的本性和對衛從武的信任,並沒有去深究這個從茫茫雪原中被撿回來的女人怎麼就莫名其妙地成了他的未婚妻,上面那兩種東西,假裝失憶的川崎雅子當然沒有。

  對了,她現在叫杏兒。

  這個仿佛孤懸於世外的村子讓她感覺到了莫名的不安,可是外面是茫茫雪山和能奪人性命的低溫,在弄清楚怎麼去往自己的目的地之前,她只能跟著村子裡的人裝傻充愣。

  一碗粗糧麵條上面臥著幾塊蘿蔔、一塊不知道什麼肉,給杏兒端來這碗「病號飯」的女人特別自來熟地抬腳坐到了炕上。

  「杏兒你這也快好了啊。」

  「杏兒叫誰?」端著麵碗的年輕女人髮辮略有點散亂,帶著一塊凍傷痕跡的臉上寫著茫然。

  年長的女人把大粗針的針尖兒在自己的頭皮上擦了一下,繼續做著自己胸前笸籮裡的那雙草鞋,聽見她的問題,女人笑得特別有鄉土式的親昵感:「杏兒是叫你啊。」

  「哦。」

  年輕女人低頭吃了幾口麵,先喝湯,然後挑著碗裡的蘿蔔吃了,接著……她的手突然頓了一下,夾起了那塊肉,咬了一口。

  「好香,杏兒你吃了嗎?」

  「啊?哎喲,我說杏兒,你怎麼用你自己的名兒叫我呢?」女人扶著腰笑了一會兒,格外慈愛地對年輕的女人說:「可憐的妹子,昨天不是告訴你了嗎?你叫杏兒啊,是逃家來咱們村裡找你武哥的。」

  年輕的女孩兒點點頭繼續吃麵條,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女人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表情。

  「你說我是來找他的,那他人呢?」

  「怎麼了杏兒?昨天才看見我,今天又想我了?」

  衛從武從屋外大步流星地走進來,手裡還拎著一隻野兔。

  面對這樣一個很有氣勢的男人,被賦予了杏兒這個名字的年輕女人有些害怕地縮了一下肩膀。

  「不、不想。」

  衛從武的目光掃過杏兒手裡的麵湯碗,看見了碗裡還沒吃完的半塊肉。

  「你們這些識字的女人真是麻煩,想我就說想,你都能為了我從你家裡跑出來了,怎麼到了我跟前兒還跟我扭捏上了?哦,對了,杏兒你傷了腦袋,現在記不得我了。」

  說到「不記得」,男人在那一瞬間的失落是那麼的情真意切。

  看在「杏兒」的眼中,讓她的眼神有那麼一點細微的波瀾。

  「你、你也別太難過。」

  她出言安慰對方,果然看見了對方的眼睛突然就亮了。

  「行了,你好好歇著,晚上讓花嫂子給你把兔子燉了吃,再上點好藥,你的臉也好得快。」

  衛從武俯下腰,雙手撐在炕沿兒上仔細端詳著「杏兒」的臉龐。

  「杏兒」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雙目低垂,像是一朵不勝嬌羞的小花。

  「麵吃完了就早些休息,我知道你大家小姐當慣了,吃飯穿衣都不用擔心,要是無聊了,我叫幾個小崽子來陪你玩兒。」

  說著說著,男人的表情變得有些心不在焉。

  「嗯。」

  「杏兒?」

  衛從武突然輕輕地喚了她一聲。

  「嗯?」

  女孩兒瞪大了眼睛看著他,那雙水汪汪的眼睛裡滿滿的都是他的樣子。

  「給你的。」

  男人突然把什麼東西往她的手裡一塞,就扭頭大步走了出去。

  大門外,衛從武身邊最好的兄弟邢大眼跟了上來。

  「怎麼樣?這個姑娘真的能靠得住嗎?」

  「吃飯先吃菜,不愛吃肉,手上一點繭子都沒有,還真像是哪家嬌生慣養出來的大小姐。」

  衛從武的嘴角噎著笑,剛剛往「杏兒」手裡塞東西的那隻手輕輕搓了一下手指。

  「還識文斷字兒的,聽我家婆娘說她說話都文縐縐的。」

  邢大眼耷拉著兩邊肩膀,走路永遠是一副沒精神的樣子。跟在英姿勃發的衛從武的身後,他就像是一道影子。

  「可是這樣的小姑娘是怎麼跑到雪山上來的?」

  「等下個月老叢給咱們送消息的時候讓他在城裡探探,看看哪家丟了個識字兒的小姐。」

  「怎麼,查出來了你還要把人家送回去?」

  「送回去?」

  衛從武突然哈哈大笑。

  「我到時候就抬著羊抬著牛直接下聘了!」

  ……

  在炕上重新躺好,杏兒小心地聽了一下四周,確定周圍沒有什麼人,才打開自己的拳頭,小心地看著衛從武塞進自己手裡的東西。

  一對小小的金丁香,纖細得一捏就會扭曲折斷。

  年輕的女人看著它們,臉上的純真無害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化成了一個輕蔑的冷笑。

  虎口有厚繭、脖子上的疤痕像是被子彈擦傷的,腰間一側鼓鼓的……這些都說明那個「武哥」並不是一個單純的莊稼漢。

  在這樣一個被雪山環繞的地方有這麼一個奇怪的地方,和武哥這樣不簡單的人,川崎雅子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

  結束了一天的拍攝,別人忙著收拾東西準備下山休息,卸了妝的池遲站在村子裡的一處田埂上抬頭看著不遠處山頭上的積雪。

  這時,王韋領著一個穿著大紅色棉外套的女孩兒走了過來。

  「池遲,這是葉芽兒,你就叫她芽兒就行了。芽兒,這是咱們劇組的主演池遲。」

  池遲對這個女孩兒有印象,剛來的那天,這個女孩兒圍著她轉了好幾天還誇她漂亮來著。

  「池遲啊,我們都知道你啊,昨天看你和一個男人打架,打得可真好看。」

  生於此地長於此地的芽兒膚色黝黑,臉上還帶著蘋果紅,就是一口牙很白,讓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

  「咱們電影裡有杏兒學著做農活兒的情節,老書的意思是讓你先學一下體驗一下,芽兒就是我們找來教你的。」

  「你好,葉芽兒,我是池遲,真是麻煩你了。」

  池遲說的很認真,通過這幾天的觀察,她發現葉芽兒這些小姑娘不僅要學著當群演,偶爾幫劇組的人打打雜,沒事兒的時候還要回去承擔家裡大部分的家務、農務,在這樣辛苦的生活中還要抽出時間來教自己,池遲覺得自己理所應當該表示謝意和歉意。

  「啊、啊!我……」

  池遲的低頭致意讓葉芽兒十分惶恐,她不安地搓了搓手,看看池遲細白纖長的手再看看她自己黑紅粗壯的手指,她實在不好意思伸手去握對方的手。

  葉芽兒很惶恐,王韋都快被她傳染了。

  「行了,池遲,這個妹子交給你了,你們好好溝通,我還得安排去看看那些演員。」

  王韋走出二十米回頭一看,池遲已經笑著拉起葉芽兒的手不知道在說什麼了。

  嘖,這個本事,要是個男人,那就是個禍害啊。

  幾分鐘之後,王副導演在宮行書那又看到了池遲。

  「這樣我有時間運動也有時間體驗生活,不然你說天天上車下車的,其餘也根本沒有多少時間和精力去真正體驗點兒什麼,在這個村子裡安全係數也是可以保證的……」

  宮行書瞪著池遲看了許久,最終還是被女孩兒說服了,只不過,他也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蹲在一旁全程圍觀的王韋副導演只能在心裡由衷地表示讚嘆,池遲這一手本事,不止能讓妹子們迅速答應牽手,對待漢子也是……話說,面對池遲的時候老書真是妥協得特別快啊。

  這一天,整個劇組安全返回到了鎮上的駐地之後,劇組的核心成員都知道了一個讓他們在第一時間覺得難以置信,接著又完全能夠理解的消息。

  從明天起,池遲會住在他們拍戲的村子裡。

  準確地說,是住在她自己的豪華房車裡,只不過房車停在村子的一角,她也算是住在村子裡了。

  其實池遲自己更想住進某個真正的土瓦房子裡,既然體驗生活,那麼她的生活就必須深入到細處,可是那些土瓦房子的安全性和衛生情況都讓人擔憂,她和宮行書互相妥協了一點,才得到了現在這樣的結果。

  房車裡有一個保姆間,于緣和杜瑁商量好了一個人睡保姆間,另一個人跟著後勤車每日上上下下負責給池遲帶飯和生活用品。

  其實池遲一個人也不想留,但是這兩個人一個掐腰做茶壺狀表示她們幹的就是助理的工作,如果不讓她們盡職盡責還真不如直接開了她們算了,另一個則拿著手機表示要給她的顧姐打電話告狀。

  于緣前面這一招兒池遲姑且理解為她在玩兒性格,杜瑁居然想到了跟顧惜告狀,著實讓池遲大開眼界。

  原來顧惜還能這麼用啊?

  姑娘你狐假虎威的技能滿分啊。

  你信不信顧惜自己本人來了我也該幹什麼幹什麼啊?

  好吧,我就在心裡默默想想。

  面對這樣讓人無語的威脅,我們的一代傳奇影后還真認慫了。

  早上五點半,村子裡雞叫了,狗也叫了,太陽還沒升起來,池遲已經起床穿上衣服,走出了她的保姆車。

  此時的這個村莊明明有聲響,卻顯露著超凡脫俗的寂靜,雪山是靜默的,房屋是靜默的,沉睡中的人們是靜默的,就連地上帶著露水的草和麥苗,在雞鳴狗叫中,都是安靜的。

  運動鞋踩在村子裡的小路上,池遲看見不遠處有一縷炊煙裊裊升起,應該是有人在生火做飯了。

  葉芽兒端著食盆兒從房裡走出來,視野中出現了那個穿著一套灰色運動服跑步的女孩兒。

  這麼早,居然就在村子裡跑?

  早起第一件事生火,第二件事做早飯,第三件事喂雞,第四件事掃院子的葉芽兒完全不能理解池遲大早上無所事事就繞著田地跑步的行為。

  雖然,她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了,這個女孩兒自從在村子裡住下之後每天都一樣,跑步、或者看什麼東西,偶爾她甚至還會戴上圍巾一口氣跑到一個雪山的山坡上,看著太陽升起來。

  「芽兒,你家的雞今天胃口不錯啊。」

  扶著芽兒家的籬笆墻,池遲笑著從口袋裡掏出了兩塊巧克力。

  「前天咱們不是打賭說你轉磨盤能轉四十下嗎?你轉上了,我賭輸了,給你,輸給你的兩塊巧克力。」

  芽兒從池遲的手裡接過巧克力,仔細看了看包裝,然後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裡。上次吃到巧克力還是在她城裡的大伯家,小小一塊黑乎乎的放進嘴裡,起先有點苦,然後特別特別甜,甜的讓人忘不掉。

  現在有了兩大塊巧克力的葉芽兒頓時覺得天也不一樣了、雲也不一樣了,現在眼前的女孩兒似乎也跟平時也不一樣了——特別特別討人喜歡。

  「我中午給你做菜餅吧,我看別人做的都是乾的,我用油給你做!」

  明明是自己打賭輸了,現在還能多一頓野菜餅吃,池遲笑眯眯地認為是自己賺了。

  「好啊,那咱們中午一塊吃,你可別又跑了。」

  一聽見一塊兒吃飯,葉芽兒的臉又紅了。

  「我還得回來做飯呢,不能和你一起吃飯。」

  池遲依然笑眯眯的。

  「那我來幫你做飯啊,正好試試我跟你學的用大鍋做飯的那幾招用的怎麼樣。」

  「唉?那怎麼行?」

  于緣從保姆車裡出來喊池遲吃早飯的時候,看見的是池遲跟劇組裡那個從村子裡找出來的群演隔著籬笆墻在說笑。

  此時,這個村子裡已經漸漸開始有了生活的聲音,比如鍋碗瓢盆的交響,比如人們口中呼喚著叫自家養的動物過來喂食……

  太陽升起來,寂寞褪下去,屬於這個山村嶄新的一天開始了,屬於池遲這個山村過客的新的一天也開始了。

  ─────────

  作者有話要說:  

  金丁香就是金子做的耳釘,頭部是花的圖案,屬於常用基本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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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2 10:17:50 |只看該作者
☆、第253章 又不

  「這不是一個好世道,不管好人壞人,想活著都難。」

  為了讓杏兒相信她的這個身份安心先給寨子裡的人們教課,衛從武的兄弟們一起努力,偽造了「杏兒」和衛從武的「訂婚」經歷,什麼七歲的時候杏兒被衛從武救了,杏兒的娘懷著她的時候被衛從武救了,杏兒的爹跑生意被衛從武救了,總之,杏兒家裡的七大姑八大姨都被衛從武救了一遍,杏兒家裡才會把她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知書達理的姑娘嫁給衛從武這麼一個莽漢。

  口說無憑,他們還要偽造證據,甚至又生造出了一個和杏兒有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關係的人,來證實這份婚約的有效性。

  在這個過程中,他們可謂是笑料百出,衛從武由著他們這麼胡鬧,在他們快要露餡兒的時候還會幫他們打岔兜底。

  杏兒信了,或者說她不得不信,畢竟「武頭兒準媳婦」的身份能讓她在這個村子裡更好地活下去,甚至,她可以試著在這裡找到一些跟匪首牛瞎子有關的身份。

  在整個村子人們的圍觀下,「杏兒」和衛從武之間的「感情」也「突飛猛進」。

  村裡將有一個極有可能不會逃走的教書先生了!

  因為這個消息,村子裡的年輕人都開心了起來,恰逢冬至,所有人都琢磨著吃點好的。

  就在這個時候,衛從武幾個兄弟中年紀最小最愛笑的衛小二死了。

  年輕的屍體躺在茫茫的雪原上,最後留給這個世界的是用鮮血融化了身下的積雪。

  衛從武設下圈套,抓住了凶手——附近一個山頭土匪窩裡的兩個嘍囉。

  人們這才知道,衛小二到底是怎麼死的。

  能一飛鏢弄死兩隻兔子的衛小二,穿著一個破爛斗篷還天天臭美的衛小二,那天手氣不好才抓了一隻兔子,那天不過是跟往常一樣抖著自己的皮毛斗篷,就被這兩個土匪給盯上了。

  用的是殺豬的刀子,喉嚨放血,抽了好久,血也流了好久。

  兔子被拿走了,斗篷被扒掉了,現在,兔子已經沒了,斗篷掛在了衛小二的墓前。

  衛從武說著本章開頭的那一句話,親自動手打死了這兩個土匪。

  槍聲響起,杏兒看著那塊熊皮飄搖在新建的墳頭上,恰如一面旗幟。

  在某個瞬間,她的眼睛裡一無所有。

  下一秒,在無人看見的地方,她淡淡地笑了一下。

  如果那夥土匪就是牛瞎子,那就讓衛從武去對抗牛瞎子,正好有助於她執行自己的任務。

  處決了凶手,衛從武摩挲著墓碑,就像在擁抱自己的兄弟,漸漸地,別人都走了,杏兒也想走,卻被衛從武叫住了。

  「過兩天,我讓人送你下山吧。」

  男人用那塊老熊皮擦擦自己的臉,轉過頭來看著自己的「未婚妻」。

  年輕女人的臉上是震驚和茫然。

  「花嫂子說明天要教我烙餅,你吃嗎?」

  「你下山吧。」

  「我現在會燒炕了,我還能縫衣服。」

  「你下山,好嗎?」

  四目相對。

  杏兒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我去哪兒?」

  「我送你回家……」

  衛從武的嘴脣抖了一下,眼神平靜到只有磐石一般的堅毅。

  「你是個畜生!」

  杏兒突然大罵了一聲。

  「畜生!我跟你在山上待了這麼多天,你現在把我送回去,你是要逼死我嗎?你是要別人都指著我的脊梁說我是個連莊稼漢都不要的破貨!」

  眼淚飆飛,杏兒的聲音尖利得讓人心碎。

  「你是要逼死我呀,你是要逼死我呀!」

  瘦弱的身體裡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嚎哭聲,衛從武震驚了許久才想要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卻被她一巴掌抽在了臉上。

  「我做鬼也不放過你!我也不用你送,我就在這刨個坑埋了算了,一樣要死我還就當了你衛家村裡的冤死鬼!」

  響亮的巴掌聲驚動了樹葉,也驚到了杏兒自己,她收回手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然後又愣愣地看著衛從武。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她的眼睛裡流出來,她的臉已經漲紅了,一點也不文靜,一點也不可愛,一點也不知書達理。

  強行用手按住杏兒的肩膀,衛從武的聲音比剛剛溫和了許多,仿佛他握著的不是一個人的肩膀,而是一個什麼玻璃做出來的寶貝。

  「杏兒,我今天殺的這兩個人是土匪,他們都是殺人不眨眼的,能為了一隻兔子一塊熊皮破襖就殺了小二,也會為了那兩條爛命殺進咱們村子裡,說不定到時候我就跟小二一樣了。」

  說著說著,衛從武就笑了,他抬起手,粗糙的手指撫去又一滴眼淚。

  「啪!」

  又一個耳光打在他的臉上。

  「土匪要來你就讓我走?你就孬到連自己的婆娘都護不住?土匪還沒來你就認慫了?!」

  「我怕傷到你。」

  那個耳光比前一個更響,似乎也更疼,衛從武的臉偏了一下,一點都沒有疼的意思,反而更帶出了笑意。

  有時候,一句真心話,比十萬句的情話有用。

  就像現在,杏兒冷靜了下來,定定地看著衛從武。

  「再看我,我今天就娶了你。」

  男人笑著說,一側的臉上帶著明顯的紅痕。

  微風陣陣,在這個有血有墳有枯樹老鴉的地方,因為這兩個人,竟然有了片刻的溫馨。

  「她的力氣還真不小,這麼跟我鬧,到底是真怕壞了名聲,還是有別的緣故呢?」

  「殺兩個土匪的時候眼都不眨一下,現在卻說怕被土匪傷到,他是真的怕土匪,還是在試探我?」

  肩並肩往村子裡走,兩個人看似親密無間,實則各懷心機。

  ……

  「不疼吧?」池遲看了一眼宮行書的臉,剛剛為了表現出那種浮誇的瘋魔,她整個人都很亢奮,要是為了這個緣故就沒控制好力道那跟他對戲的宮行書可就慘了。

  依然一副土匪樣的宮行書對著池遲擺擺手:「不疼不疼。」

  池遲的動作戲接受過杜安的調教,無論是力道的控制還是畫面張力的把控她都游刃有餘。

  看動作幅度她打得很重,其實也不過聽個響兒而已。

  「你的情感可以再外放一點兒,再辣,再狠。」

  隨手摸摸自己被打的臉,宮行書的雙眼放光地看著池遲。

  池遲覺得自己剛剛那遍已經可以了,站在川崎雅子的角度,這裡面有她兩分自己也不知道的真情流露,更有八分的做戲。

  可是真真假假,不知真假,聽見一個男人全心全意地為自己著想,她又怎麼會完全不心動?所以目光中有乍起的波瀾,所以即使有著自己的算計,她還是已經可以很自然的走在衛從武的身邊了。

  現在,宮行書對她說要她再過一點兒,池遲深吸了一口氣,仔細想了想自己還能怎麼去放大自己的情緒。

  「你給我的感情也要再多一點兒,尤其是你第一句要把杏兒送回城裡的那句。」

  池遲拿過劇本指了指那句話。

  「你給我的感情多了,我這邊能夠放大的空間也就更大了。」

  「我想要的效果說不定也不是更誇張的情感,而是你的這種情感的混合,你不用理順的那麼清楚,什麼二八開三七開的,都不用管。你表現你的憤怒就夠了,不管什麼原因……」

  宮行書覺得池遲大概是演技天賦實在太好了,學習的能力也太強了,所以才會跟當初演林秋的時候有完全不同的氣質。

  拍林秋的時候,池遲追求的幾乎是百分之百的真實,仿佛她就是一個女高中生,身上經歷的一切都是她生活的一部分,這種靈氣四溢的表演由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來完成,那種震撼力是很驚人的。

  可是現在的池遲不需要那種生活的貼合就已經能達到讓人嘆為觀止的表演效果了,在這個時候,池遲已經不再是靠著情緒外放來感染人,而是將外放的情緒內斂在心裡,用更加細膩和專業的表演去為一部作品服務。

  從林秋到申九,到鳳廚,到王子……還有國內只能在線觀看的「J」宮行書都看過,毫不諱言,池遲是越來越會演戲了,在保有自己靈氣的基礎之上讓自己變成了一個行業內值得尊敬的演員,這其中要付出的努力對於她這個年少成名的女孩兒來說甚至大過她拿更多的電影獎項。

  可是宮行書更喜歡演林秋時候的池遲。

  純粹到讓人驚心動魄。

  「給我你純粹又不純粹的憤怒。」

  宮行書這樣對池遲說。

  池遲原本是在低頭思考的,聽見了宮行書的要求,她抬眼,眉頭輕輕動了一下。

  池遲要求從剛剛她看著葬禮的單人特寫那裡重來。

  葬禮上,杏兒看著衛從武,也看著墓碑。

  永遠安眠的年輕人,儘管和她不是一個民族的,甚至可以說是她的敵人,她終將征服或者毀滅的對方,可他已經死了,所以一切都停留在她腦海中殘留的笑容上。

  對於川崎雅子這麼一個人來說,所見到的死亡又何止一個衛小二。

  所以她的冷笑裡帶著苦澀和追念,還有一縷若有似無的憤怒。

  她的憤怒,只是來自於一個再簡單不過的詞彙——「為什麼」。

  問天問地問時代,問奔涌的時間之河……

  因為這個簡單的問題無法解答,她只能選擇憤怒。

  這種憤怒的情緒一直在積累,所以當她的耳光打出去第一次,她呆住了。

  在那一瞬間,她甚至無法分辨出這種自己打的人是誰,似乎是一個無能為力的男人,又或者是一個無能為力的自己。

  女孩兒的雙眸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燃燒,衛從武抬手,想要去觸碰那雙眼睛,結果還是輕拭了一下睫毛下面無助的淚水。

  這樣的表演讓人如何相信,淚水背後只有冰冷和虛偽。

  宮行書看得著了迷。

  她的心裡有什麼?

  她心裡有的東西像是一堆珍貴的秘密。因為沒人能夠知道,所以……即使老辣狡猾如宮行書,他也只能猜測和期待。

  一步一步淪陷,那就成了無法割捨的愛。

  這一條,整整拍了六遍,是池遲在這場電影中拍攝中重複拍攝次數最高的一場戲,宮行書共計挨了十幾個耳光,越挨打,笑容卻越燦爛。

  在旁邊圍觀的他幾個老朋友全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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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2 10:18:07 |只看該作者
☆、第254章 暈倒

  「唉,你們說那個……那個導什麼的是,是不是哪裡有毛病啊?前天他被池遲打,怎麼還打笑了?我看著就覺得疼。」

  為了方便電影的拍攝,整個村子裡的羊都被圈在了一起,雖然山谷中有了春天的氣息,但是外面的風還凜冽,牧草更是要再等一個月才能讓羊們吃上。

  現在,這些姑娘們用來喂羊的都是她們早就貯存起來的乾草。

  一個姑娘一邊往自己家的幾隻羊嘴裡喂草,一邊跟另外的兩個夥伴說話。

  村子裡一下子來了一二百號人,她們可弄不懂那些自己從來沒聽過的稱謂,最多記住的是池遲的名字,因為她就住在那輛黑色的大車裡,早上會跑步路過她們家的門口,偶爾還會分給她們一些糖。

  最重要的是,她太漂亮了,就像是傳說中的仙女一樣,就算穿著和她們差不多的衣服都能顯出一些和她們的生活沒什麼關係,但是能讓她們分辨得出的東西。

  「你說那個是導演吧?」

  另一個姑娘笑嘻嘻地說。

  「我看他對別人都厲害著,只對池遲……你們說他和池遲是不是一對兒啊?」

  「不能吧?那個導演看起來可不小了,要是在咱們這,說不定他的娃兒都跟池遲差不多大了。」

  「有什麼不可能?去年文娟的姐姐不就嫁給了鎮上那個有錢的老鰥頭兒,俺娘說了,他們男人就好年輕的。」

  十六七歲,在這個村子裡已經是大半個勞動力,幫家裡做幾年活兒就等著嫁人了,對於那些帶著葷腥味兒的事情,這些姑娘們已經開始懵懵懂懂地接觸了。

  這話一出,兩個姑娘都發出了心照不宣的笑聲,只有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那個女孩兒猛地扳著一頭公羊的腳往這兩個人身邊一推。

  「光說話,你家羊都吃到我這邊來了。」

  「不就一把草嗎,你還厲害了?」

  說池遲和宮導演有一腿的女孩兒甩了一把乾草到對方的腳底下,斜著眼看著那個女孩兒說: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現在天天跟人家電視裡的大明星在一起,又是吃糖又是送飯的,還真以為人家能給你多大好處啊?說都不能說了。」

  腳上占了一堆乾草葉子的女孩兒仰著下巴說:

  「我只知道現在人家在咱們村子裡天天花錢,用了咱們的房子給錢,吃了咱們的飯給錢,拉著去拍幾天的戲就給一頭羊,你要是覺得這些好處不想要你別要啊,占了別人便宜還背後說瞎話,我可幹不出這種事兒來。有本事去村長面前說,不要錢不要羊去說啊。」

  正好喂完了自己家的幾頭羊,義正辭嚴的女孩兒轉頭就往家走,身後的大長辮子差點抽到了那個說瞎話的人臉上。

  「葉芽兒!你就得意吧,別以為你能得意幾天,跟著大明星還以為自己也是大明星了?怎麼不對著牛眼看看自己的臉?等他們走了我看你還得意什麼!」

  另一個女孩兒看看自己猶自嘴硬的夥伴,趕緊追到了葉芽兒的身邊說:「我可什麼都沒說,芽兒,你可別去找村長。」

  葉芽兒又往前走了幾步來轉頭對她說:「你可別聽她的,她說的話要是讓別人聽見了,說不定咱們就不能演電影賺羊了。」

  演電影換來的羊,在這些女孩子的心目中相當於嫁妝,或者說是自己能賺到的第一份屬於自己的財產。

  聽到沒有羊了,那個女孩兒大氣都不敢喘,只能跟著葉芽兒悶頭往家走。

  又走了一會兒,她們就路過了今天的電影拍攝現場。

  剛剛還被她們掛在嘴邊的池遲依然穿著那身村姑的衣服,可是一抬腳就踹翻了一個土匪打扮的男人。

  兩個女孩兒不禁看得呆住了。

  太、太厲害了。

  看完了池遲拍戲,葉芽兒拎著裝乾草的空袋子繼續往回走,她身後跟著的女孩兒突然出聲對她說:

  「葉芽兒,其實我們都可眼饞你天天跟池遲在一起了,他們說你跟著池遲五天就能賺一頭羊回來,那等他們走了,你不就比我們多賺了六隻羊了。」

  六隻羊啊,養一年的大羊一隻能賣好幾百塊甚至上千塊錢,這些年山下的人日子好過了,就喜歡進山找一些「純天然」的東西,他們村子裡年年有人趕著年前來收羊,價格一年比一年高,如果葉芽兒真有那麼多羊,大羊再生小羊,等到她嫁人的時候,那嫁妝可足夠讓她找個鎮上的好人家了。

  「芽兒,劉嬸子昨天來我家還跟我媽說,怕你嫁妝多了她就拿捏不住你了。我媽說你這是得嫁到鎮子上了,跟蘭花一樣嫁鎮子上開個小賣鋪,以後生孩子去醫院裡生,孩子長大了不用爬山上學,也不用種地、放羊。」

  以前這個女孩兒說話的時候都是說「俺」,自從村子裡來了這個劇組,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的嘴裡「我」多了,「俺」少了。

  她自己還覺得有些彆扭,幾個小姐妹裡面也就葉芽兒沒覺得她是在「出洋相」。

  此時此刻,她說的是葉芽兒的未來,用著憧憬的語氣,仿佛那就是她期望的生活。

  這些話落在葉芽兒的心裡只讓她心口發酸,於是頭也不回,話也不說,快步回了自己家。

  灶上還留了兩個饅頭一碗燉菜,顯然家裡的其他人已經在她喂羊的時候草草吃完飯就走了。

  每天中午閒著就去劇組周圍看熱鬧已經成了整個村子的餘興活動。葉芽兒吃了一口饅頭,一口燉菜,想到的卻是池遲昨天遞給她的麵包。

  真香,真軟……就像池遲過的日子一樣,被一群人跟著、圍著,靠著自己的本事吃飯,不指望地,也不指望羊。

  更不用指望著家裡爹娘的腦子和良心,不用怕自己嫁妝多了別人就說自己的閒話。

  一樣是閒話,村子裡的人說池遲和宮行書如何如何,哪怕說一萬次,只要讓池遲和宮行書聽見了一句,那倒霉的就是說話的人。可是,那些人說自己……自己就只能受著。

  前幾天,她們演的戲拍了幾場,準備了那麼多天,一場戲拍下來其實時間那麼短,在拍戲的時候那個姓王的副導演一個勁兒地在誇她,因為葉芽兒一點兒都不緊張了。

  王副導演還讓她傳授一下心得,她只會抿著嘴微笑,她可不能說,在心裡她把自己當成了池遲。

  無論是鏡頭,還是亮的讓人眼疼的燈,對池遲來說那都是再平常不過的東西了。

  就像她珍藏的糖,她一口又一口小心咽下去的麵包。

  ……

  不出衛從武所料,那兩個殺了衛小二的土匪所在的寨子果然不肯善罷甘休,他們先是在山下設了暗哨,又企圖伏擊下山辦事的衛從武,可惜衛從武手下沒有弱兵,又兼作風狠辣,反而讓他們接連不斷地損兵折將。

  就在那個土匪頭子焦躁不安的時候,他們前一陣兒抓來的一個窮酸書生說他有辦法徹底端了那個世外桃源一樣的村子。

  因為他看過衛從武的一封信。

  信上說有個「王先生」要來見衛從武,這個王先生一定身份特殊,因為衛從武曾經說過要保護他的安全,安全地來,也安全地走。

  穿著破爛的書生姓李,正是當初從大燎寨逃出來的那位教書先生,他珍而重之的長袍早就被人奪走,就連身上的棉褂都未能倖免,這個匪寨並不在乎他的滿腹經綸,將他當成了最不好用的那種苦力。

  與現在的生活相比,曾經大燎寨的生活像是仙境一樣,可是為了能在這種極端惡劣的環境中活下去,李書生毫不猶豫地出賣了他的「仙境」。

  他說他可以寫一封信假冒「王先生」把衛從武從寨子裡騙出來,他還能帶路,讓他們找到衛從武的大本營。

  信寫好了,土匪們卻並不知道該如何把這封信送給衛從武讓他相信這封信的真實性。

  終於找了一件不那麼破的棉襖穿上的李書生給了一條計策。

  山下的城鎮口多了一具流血至死的屍體,屍體搬開之後,人們看了他死前用血寫的「王」字。

  過了一天,又多了一個受重傷的人,他走進鎮子裡,呼喊著王先生的名字,然後死在了街頭。

  這次,有人拿走了他懷裡的那封信。

  用了足足兩條人命,李書生穿上了一件半舊的棉長袍。

  鎮子上的眼線把這封信送到了衛從武的眼前,信上說王先生現在被困在了隔壁的鎮子裡。

  去,還是不去呢?

  去了,可能是陷阱,但是不去,就要面對「王先生」死的危險。

  衛從武糾結了片刻,還是帶著寨子裡大半的人馬出去「打獵」了。

  他們走了大約半天,匪寨傾巢而出進逼到了大燎寨的寨門口。

  與赫赫有名的「牛瞎子」比,他們的實力真的不強,十條槍,幾個土雷和手榴彈。

  但是他們下手夠狠,狠的對象,是一寨子的婦孺和七八個留守的男人。

  更不用說,他們還有李書生指路,指的就是他當初逃離大燎寨的那條路,可以讓他們兩面包抄整個山谷。

  戰爭是突然打響的,那個時候杏兒正在和花嫂子討論做鞋的花樣兒。

  一聲槍響,杏兒猛地去摸自己的腰間,才想起來自己現在是「杏兒」。

  花嫂子猛地站起來推著杏兒往屋子裡頭走,衣櫃的下面是一條能藏人的密道。

  「你先進去。」

  花嫂子對她的杏兒妹子說道,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堅毅果決。

  這時,外面傳來了一聲痛呼,顯然是留守的兄弟已經受傷了。

  接著又是一陣的嘶吼,是那個傻乎乎的羊蛋子。

  腰裡別上一把剪子,再抄上墻角的□□,花嫂子轉身就要衝出去支援外面的漢子,卻被身後突如其來的襲擊打暈了過去。

  拿起花嫂子的剪子,出手打暈她的杏兒笑了一下,就像是……像是一個成年人看著屬於孩子的玩具。

  她走出院子,手裡拿著幹繡活兒的笸籮,讓那些驚詫的婦人們都在家裡躲好,她的手裡絞著線,仿佛還要給衛從武納鞋底的樣子,讓那些婦人們仿佛都不那麼害怕了。

  羊蛋子拽著她要保護她,反而被她拍了拍那張傻乎乎的臉。

  「打不過就認輸,能活著就沒什麼丟人的,知道嗎?」

  羊蛋子當然不知道,他喊著走,喊著跑,自己卻拿起了武器奔向了混戰的最前線。

  前面的戰爭一直沒有什麼突破,從後山上來的土匪卻收穫頗豐,一群往後山上躲的老弱婦孺被他們逮了個正著。

  劫持著他們抓到的婦孺,以他們為人墻,攻進大燎寨的土匪們步步逼近。

  扔下很多人命才走進大燎寨的土匪們表情都變了,他們感受到了溫暖的空氣,看見了綠油油的蔬菜、肥美的大羊、還有、還有漂亮的姑娘。

  杏兒怯怯地半藏在門板的後面,被眼尖的土匪拽了出來,看見她,就連穿著長棉袍的李書生都不會走路了。

  「你、你們是什麼人?」

  烏油油的辮子、俏麗的身段兒、精緻的臉盤兒,還有小羊羔一樣的眼神兒,那個土匪頭子的身子已經酥了一半兒。

  「我、我告訴你們,從武、從武馬上就回來了。」

  「沒事兒,我們等他回來。」一口大黃牙的匪頭子笑得極令人作嘔。

  因為那些婦孺,村裡的留守的男人們都已經繳械了,有一個人死了,幾個人受傷了,羊蛋子看見了杏兒,拖著自己受傷的腿要來保護她,結果被一群土匪打倒在地。

  土匪頭子拉著杏兒進了屋子。

  「你幹什麼?!」

  女孩兒凄厲的尖叫響了起來,引得屋外的土匪們一陣怪笑。

  李書生顯然有些不捨的,可他只邁出去了半步,就摸了一下自己的長袍,終究什麼也沒說。

  房間裡,嘴中發出尖叫的女孩兒反手將土匪頭子的腦袋砸在了墻上,他的痛呼和求救聲被掩蓋了。

  這個人一定不是牛瞎子,如果牛瞎子這麼弱,這裡的己方守軍指揮官就不會睡覺都要在床邊放一個崗哨了。

  以極其專業的動作痛揍著這個被捂住嘴的土匪頭子,杏兒的眼神宛若看著一個死人。

  不對,應該說是川崎雅子。

  也不對,身為特務的川崎雅子,不該對攻入村子的土匪有這樣的痛恨。

  到底是誰,又有誰能說得清呢?

  總之現在不是一個能把道理都分辨清楚的時候,只管打就對了。

  婦孺們被關在了一間房子裡,土匪們有的去挨家挨戶搜門,有的去繳獲戰利品,留下了八九個人三四條槍看守著受傷的「俘虜」。

  聽見杏兒叫得凄慘,這幾個人中有土匪按捺不住想要去看看「光景」,兩三個人躡手躡腳地走進房門,外面的人都安靜地等著他來個「轉播」。

  羊蛋子被打得頭破血流,現在也是安靜的。

  突然,慘嚎聲傳來,最先走進房中的土匪胸口帶著一大灘血踉蹌倒地。

  第二名土匪也被人一腳飛踢踹出了房子。

  第三個人還沒摸到門,已經嚇得不會動了。

  黑洞洞的房門恰如一個幕布,即將登台的角色已經做了極好的鋪墊,只等一個精彩的亮相。

  兩條腿兩支胳膊都被扎了血洞的土匪頭子被剛剛還嬌弱無助的女孩兒拖了出來,一把尖利的尖刀就逼在他的頸間。

  「他們誰動一下,我就扎你一個窟窿。」

  不變的棉襖、棉褲、黑頭棉鞋,還有臉上不變的怯懦嬌弱,可是她手裡有一把剪刀,就讓所有人都忌憚了。

  「你們都別動!」

  剛剛的經歷讓土匪頭子的膽子都嚇裂了。

  「讓他們放下槍。」

  「你們,都給我放下槍!」

  沒有人聽從土匪頭子的這句話。

  「一個人沒了槍會死,沒了領頭兒的可不會。」

  站在人堆裡的李書生這樣說著。

  他身邊的土匪們依然用槍對著杏兒,和他們的首領。

  「你殺了他,我們會有下一個管事的。」

  槍聲響起,李書生腦袋上崩開了血花,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一槍打死了人,杏兒似乎都有些驚訝的樣子,她舉著槍,依然用剪刀挾持著土匪頭子。

  「我不管什麼人死什麼人活,我只是被他們從山上撿回來的婦道人家,他們死絕了也跟我沒關係,但是我說的你們不做,我槍裡有幾顆子彈,我、我就賺了幾條命!」

  寂靜、寂靜。

  不遠處的呼痛響起,有個土匪捂著自己流血的眼睛倒在地上。

  接下來,又有好幾個人中招了,那些被棉線繃住的繡花針被固定在了門上,他們一開門,針就會變成傷人的武器。

  趁著他們這些人的注意力分散了,一直在偷偷做小動作的一個「俘虜」雞窩子猛地跳起來奪下了一把槍。

  有人立刻調轉槍口想殺他,卻被杏兒崩了。

  「嫂、嫂子,咱們再怎麼辦?」

  雞窩子是衛從武一眾兄弟中最討厭杏兒的那個,此時也叫了她一聲嫂子。

  對方現在已經減員到了五六個人、兩三條槍。

  杏兒這邊是兩個人,兩把槍。

  他們彼此都有人質,彼此都不願意為了人質妥協,竟然就這樣陷入了氣氛詭異的對峙中。

  土匪們不會放下槍,因為他們怕死,也是同樣的理由,他們也不敢開槍。

  繡花針打造的機關讓膽小的土匪回撤了,對方的人越來越多,雞窩子握著槍的手輕輕抖了一下。

  「你,進屋子裡,趴在窗台上,然後……」

  杏兒輕聲說道。

  雞窩子剛想反駁說自己不能進去,要進去也得是嫂子進,就聽見了最後的一句話——「直接開槍,誰拿槍你就打誰。」

  說、說好的對峙呢?

  雞窩子看著杏兒。

  他白瓷娃娃一樣嬌弱的杏兒嫂子也看了他一眼。

  雞窩子從了。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猶如一場荒誕的情景喜劇,雞窩子打中了一個拿槍的人,杏兒也同時開槍打中了另一個。

  同時,雞窩子高喊一聲「誰拿槍我打誰」,竟然嚇得敵方中最後拿槍的那個人直接把槍扔在了地上。

  李書生有句話說的還是對的。

  沒有了槍,就沒有了命。

  那群明明看著地上的槍卻不敢拿起來的土匪們像是一群受到了驚嚇的鵝,被杏兒和雞窩子用槍驅趕和殺戮。

  先後被救出來的兄弟們端著槍,表情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他們喊著「誰拿著槍就殺誰」,居然又讓好幾個人放下了武器。

  就在這個時候,衛從武回來了。

  「杏兒!」

  看著自己的「未婚妻」端著槍,衛從武冷峻的表情有了一絲的柔和。

  反而是杏兒轉身看見他之後,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接著,就暈倒在了地上。

  雞窩子此時的表情,堪稱整場戲中的亮點。

  拍攝結束,池遲盤著腿坐在地上,笑眯眯地喝著于緣給她準備的飲料。

  宮行書對著監視器裡的畫面反覆斟酌推敲,最後拍了一下腿說:「你暈的還可以再戲劇一點兒,轉個圈兒啊,或者我給你從上面灑幾片葉子下來。」

  池遲想了想到時候會呈現出的樣子,覺得可以「試一試」。

  《大燎寨》這個電影拍攝中最大的特點,就是他們很多人都會有在拍戲的過程中碰撞出新的想法,到了這個時候,他們就會很愉快地來「試一試」。

  從一個商業項目完成的角度來說,時間就是金錢,但是對於宮行書的電影來說,時間——是他完整自己作品的過程,他享受這個過程,並且希望他的同伴們也都能從中有所收穫。

  比如嚴鶴,對池遲這裡該如何更加戲劇性地暈倒就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甚至還自己親自演示了一遍,換來了在場所有人的一陣爆笑。

  池遲沒有笑,她被另一個人「暈倒」的樣子所吸引了。

  葉芽兒,像是一個笨拙的木偶,原地跌跌撞撞地轉著圈兒,雙手舉起,然後慢慢地,足足轉了三圈兒才倒在了地上。

  這個動作,池遲可以做的比她好一百倍。

  真正讓她目不轉睛的,是那個名叫葉芽兒的女孩兒臉上的笑容。

  她太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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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2 10:18:21 |只看該作者
☆、第255章 羊圈      

  就像她的命一樣,最遠不過到山下的鎮上,最多不過求多幾頭羊,特喜歡那種鏡頭都對著她,副導演誇她的感覺,可是這一切結束了,她還是操持著一家三餐的那個村姑,面對池遲這樣仙女兒樣的女孩兒,她連自己的手都不敢看一眼的村姑。

  她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有些人生來是光鮮的公主,有些人生來就跟羊混在一起,只能把掙脫羊圈當成自己奮鬥的目標。

  葉芽兒突然就想哭,扯著嗓子嚎哭的那種,她甚至有點後悔自己被選來當什麼群眾演員,更後悔跟池遲聊天、說話、後悔自己接過了糖果和麵包,後悔自己看見了池遲能做著自己想做的事情那麼發著光的樣子。

  「你……喜歡演戲嗎?」

  蹲在她身邊的池遲突然問她。

  葉芽兒猛地坐在地上,左手撐地的時候被小石子硌了一下。

  她「哎喲」了一聲,已經被池遲從地上拉了起來。

  「傷到手了嗎?」

  看見池遲的手,也看見了自己的手,葉芽兒猛地把手抽回來,連柴火擔子都不要了,扭頭就往家裡跑去。

  真要追,池遲肯定是能追的上的,可她沒有,看著葉芽兒的背影,她彎下腰默默地扛起了分量不輕的柴火。

  ……

  很奇妙的,她知道葉芽兒現在的心裡在想什麼,因為在很久之前,她也一次又一次地摁著胸口問自己:「人為什麼要有夢呢?當夢想只能是心裡小小的一團奢望,那整個人都隨時會陷入到巨大的痛苦中。」

  這個世界上太多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這種痛苦折磨著,有些人選擇了遺忘和妥協,有些人選擇了奮起掙扎。

  如果、如果葉芽兒選擇了後者,池遲很願意幫她一把,只要她夠痛苦,也能因此而更努力。

  把木柴放在葉芽兒家的門口,池遲腳步輕快地回去吃晚飯了。

  第二天早上池遲跑步的時候沒有看見慣常起來做活兒的葉芽兒。

  ……

  打退了土匪的進攻,身為大功臣的杏兒反而受到了很多人的質疑,她為什麼會槍法那麼好,她為什麼會打架,她為什麼還能做機關?

  衛從武當眾把杏兒叫來給大家一個解釋,杏兒理直氣壯地說:「我想幹,我幹了,我幹成了,到底為什麼我不知道,反正世上很多事情就是你想幹成就能幹成的。」

  除了質疑她的人之外,寨子裡也有很多喜歡杏兒的人,聽見她的話,他們「呱唧呱唧」地鼓掌。

  「說得好!」

  「一聽就是讀書人說得話!」

  其實,他們可能都沒聽懂到底是什麼意思。

  看著這些人,杏兒忍不住笑了,剛剛氣氛裡面的那點針鋒相對也就在空氣裡散了。

  衛從武咧著嘴笑,當著所有人的面拉著杏兒的手回家了。

  他也是用了自己的影響力,壓下了對杏兒的種種非議。

  「你拉走我,可拉不走別人的舌頭。」

  衛從武滿不在乎地回答道:「沒事兒,在這裡,我是刀,能殺人,是盾,能護著這個村子,也是針,能縫上別人的嘴。」

  「刀和盾都是硬就夠了,針可不一樣,得有好線,線要結實。」

  杏兒慢慢地說著,聲音軟軟的,話裡的卻像是帶著什麼能刺痛人的東西。

  「不然,嘴沒縫上,別人可就都看見你弄得那些人滿臉血了。」

  「那又怎麼樣?」

  「你就要縫上更多人的嘴,可你沒有線,所以滿臉血的人越來越多,看見的人越來越多,不管是刀還是盾,他們都會當你是能傷人的瘋子。」

  衛從武認真地說:「那我可要小心去找些好線來用了。」

  「好線可不好找。」杏兒低著頭,臉上帶著略顯詭異的淺笑,「得花錢養著,還得把線頭攥緊了。」

  那針與線,涵蓋的含義實在廣泛。

  「那乾脆就不當針了,也就不用費勁去找線了。」衛從武突然這麼說道。

  杏兒停住了腳步,轉身看著也同樣停下的男人。

  兩個人的目光交滑而過,最終落在了對方臉上別的位置上。

  「我當你的刀,當你的盾,都能護著你。」衛從武目光深深。

  杏兒長長的睫毛輕輕地顫動了一下,恰似被風掠過的蝴蝶翅膀。

  「你護著的人太多了。」

  說完這句話,杏兒就貌似嬌羞地跑了。

  衛從武看著,看著,手指在腰間的槍上輕輕摩挲了一下,又垂了下去。

  跑在村子裡的小路上,杏兒的神色冷淡且冷靜。

  所有的旖旎,不過是風裡的一點瑣碎。

  ……

  拍完了自己的群演戲份,葉芽兒站在拍攝地旁邊看著池遲拍戲,其實她今天想跟那個王副導演說自己已經用不著陪池遲學什麼了,她的腳卻不聽話,牢牢地停在這裡,讓她看著池遲從遠處跑過來,臉上的羞澀紅暈褪去,眼中的脈脈含情不見……最後變成了冰冷的模樣。

  這樣的變化,讓葉芽兒嘆為觀止,只用這一個鏡頭,她就讓人仿佛是看見了一幅畫,或者聽完了一個故事。

  如、如果是自己呢?

  她忍不住去想,著了迷地想、發了瘋地想,忘了自己要找王副導演幹什麼,也忘了自己要躲著點兒池遲。

  那場戲就像是她見過的氣球,進了她的心裡之後就吹了起來,讓她的心又脹又酸,輾轉難安。

  下戲的池遲看了呆在那如痴如狂的葉芽兒,笑了笑,走了。

  「助學基金?天池一直都有這樣的項目。」

  池謹文坐直了身子和他奶奶通電話。

  「我知道那個。」做慈善可以少繳稅,很多企業都有著類似的資金投入,天池的那一套更是池遲在任的時候就已經搞起來的,「可是助學基金是針對孩子的,小學到大學……可是如果一個老人想要上學呢?或者,一個小女孩兒並不想讀普通的專科本科,而是想學表演專業、音樂專業之類燒錢的項目呢?」

  助學基金就像最低生活保障一樣,只是在數量上減少了失學的數量,卻不會在意每個被幫助的人到底想學什麼。

  池遲想要弄的新基金,著眼點就在這個「想」上。

  明明人人有夢,如果只是蹉跎於時間、困頓於環境和金錢,池遲很願意去幫他們一把。

  這還是葉芽兒給她的靈感。

  ─────────

  作者有話要說:  

  咦嘻嘻,池遲誇人家可愛,還說人家看起來就很好吃!咦嘻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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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2 10:18:45 |只看該作者
☆、第256章 花兒

  大學四年要結束了,宿舍裡的幾個姑娘們反而比以前的關係更好,畢竟回頭看看這四年,即使有過什麼紛爭和不滿,到了現在也都已經成了「最後學生生涯」的一部分,就連些微的不堪都光彩明亮了起來。

  「是你們的最後學生生涯,我還得接著當研究森咧!」嘟著嘴賣萌說話的錢曉樺只得到了室友們把她摁在床上的一頓撓作為回應。

  今天,按說錢曉樺應該在圖書館裡為自己的畢業答辯做最後的準備,可是她卻抱著書溜回宿舍,路上還買了兩包薯片和一聽可樂。吃貨嗎,看吃吃的時候總是跟零食更配哦。

  上網,翻墻,一看時間還有五六分鐘,錢曉樺打開手機嘿嘿笑著刷了刷微博,池遲一拍戲就杳無音信,如果不是有《平陽》的片花劇照頂著,她們這些吃貨們早就受不了這種相思之苦了。

  就因為去年自家吃吃一直在外國拍戲,為了能得到更多關於她的信息,錢曉樺學會了翻墻,還提高了自己的外語閱讀能力,順便註冊了外網社交賬號,每個周也發幾次池遲的美圖,力求能安利來幾個外國的粉絲,跟她一起花痴池遲。

  就像年初的時候池遲參加某個高端品牌的珠寶慈善晚會,錢曉樺就迅速拿到了外國記者們拍攝的紅毯照片,為此,她得意了好幾天。

  按說池遲殺青的時間跟她的生日也接近,不知道她過生日的時候能不能出現一下。

  至於池遲說的那個未知的「驚喜」,錢曉樺心裡偷偷期待著,誰也沒告訴。

  錢曉樺並不是唯一一個一反常態溜回宿舍的,她刷了兩分鐘微博,時夢也開門回來了。

  「開始了嗎?」時夢把書包往錢曉樺身邊的桌子上一放就一屁股坐在了她身邊。

  「什麼?」錢曉樺呆呆地問,沒反應過來為什麼自己的「愛吃一刻」會突然多了一個人。

  頭髮半長的時夢臉上畫著淡妝,看起來比錢曉樺成熟一些,她一拍自己室友的肩膀說:「今天不是池遲新電影的第一個片花嗎?」

  「啊,是啊。」

  錢曉樺終於明白了,時夢也是跑回來跟她一起看池遲的。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我家小夢夢這麼一個濃眉大眼的,現在也成了個追星狗了。」

  長嘆一聲,錢曉樺刷新了一下網頁,《七惡棍》的第一支角色片花已經上線了。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讓錢曉樺熟悉到挫骨揚灰都能辨識出來的臉,這張此刻血肉模糊的臉被人給了個大特寫。

  她的腦袋似乎被什麼壓在了地上,凄慘的臉上勾起了一個冷冷的笑。

  錢曉樺突然有些恍惚,這個人到底是不是池遲,池遲是這個樣子的嗎?明明已經身受重傷了,還是能讓人冷到骨子裡?

  接著,旁白響起。

  「成為一個好人。」

  「怎麼成為一個好人?」

  「做好事的人就會成為一個好人。」

  「哦……我拒絕。」

  拒絕的那個女聲有些冷,有嘶啞。

  伴隨著旁白的是鏡頭的切換,一個金髮女人出現在屋頂,長髮蓬亂又飛揚,然後是一個穿著斗篷的女人從陰影中走出來,再是整個大樓的玻璃猛地碎裂,慢速飛散的玻璃碎屑中有人像鳥一樣輕盈地飛出……

  「好人,是生活在別人的評價裡,在他們的眼裡你是惡棍,做一萬件好事,也是惡棍。」

  激烈的打鬥突然開始,黑色的鞭子與寬厚的手掌擊打在一起,黑色的髮辮劃過藍色的眼睛,陰暗的房間裡兩個人的每一次碰撞都帶著某種真實的震撼,一個靈巧刁鑽,一個凶猛有力,讓人忘了她們是誰,更忘了她們的性別。

  「砰!」

  肩膀上有蛇鱗刺青的人被重重地打倒在地,鏡頭拉近成特寫,就是片花剛開始的那一幕。

  她就是第七個被介紹出場的人物。

  這個角色猛地一抬頭想要掙扎,接著又被人抓著腦袋砸回到了地上。

  她的眼睛裡,卻還是有什麼東西,一點都沒有被疼痛改變。

  「哇啊,真慘真刺激。」那塊打鬥戲時夢看得大氣都不敢喘,「沒想到池遲在這種片子裡都能打得這麼好看啊!天哪天哪,好出彩,跟一群老外演戲她都是最出彩的那個啊!」

  錢曉樺沒說話,時夢得不到回應,轉頭看她,發現她在吧嗒吧嗒掉眼淚。

  「小花,你怎麼了?」

  「嚶~吃吃被打得好慘!」

  「這是演戲啊,這是電影,又不是真打。」時夢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小花的肩膀,隨手拿過鼠標點一下,又看了一遍。

  「嗚嗚嗚!池遲太可憐了,都打出血了。」

  「我都說了,這是拍電影啊。」

  「我知道啊,可我就是心疼啊!嗚嗚嗚,我家七蛋這個片子上映的時候我至少得買二十張票,不然都對不起她的辛苦!你這種新入坑的追星狗可不懂我們這些老粉的親媽心呀!」

  錢曉樺一邊說著,一邊拿起了自己放零錢的盒子,往裡面扔了兩張粉紅色的大票兒。

  每天往這個盒子裡扔一塊錢,就跟看池遲一樣是錢曉樺的功課,這種「攢錢」就是錢曉樺為買池遲的電影票準備的,這樣她還可以跟七蛋顯擺說:「你看我每天都拿一塊錢來表示我對你的愛。」

  到時候七蛋應該就會因為太感動而不再懟她了吧?

  時夢並不想理會錢曉樺,並且很想扔她一對大白眼兒。

  等到錢曉樺終於恢復平靜的時候,她們倆已經把這個片花整整看了六遍了。

  身為池遲粉絲兼朋友的錢曉樺看著這個片花只覺得心疼,別人看的時候更多的是某種震撼。

  《七惡棍》的題材很特別,講的是七個壞蛋不得不去做好事的故事,更特別的是,這七個壞蛋都是女人。

  本來很多人以為自己看見的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壞女人」形象,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片子居然真的是按照超級英雄電影的節奏拍的,每個人都個性鮮明,看起來又是那種標準的「壞人」。這樣的設定足以讓網上一群年輕男女嗷嗷叫著期待,更何況裡面還有池遲。

  當然,在國內,池遲是這個電影目前最大的爭議點。

  有人誇獎池遲的演技不輸外國成名女演員,有人表示自己不理解為什麼池遲要去國外給別人當反派和配角,畢竟被「主角」,也就是那個金髮女人打得那麼慘,人們已經在心裡定性了Snake這個角色就是個反派,甚至可能是丑角。

  大眾沒什麼感覺,畢竟池遲這麼年輕就能夠走出國門還演的不錯,他們已經覺得很欣慰了,粉絲圈兒裡就鬧得比較浮躁,「格調再高也是配」、「把池遲吹的那麼厲害,結果也是去好萊塢當配角跪舔洋大人」、「被人踩在腳底下的影后」、「華人的恥辱」這些莫名其妙的說法紛紛出籠,各種暗搓搓地冷嘲熱諷讓花痴完了上論壇的吃貨們一頭霧水。

  「這種情況應該怎麼辦啊?」      

  小粉絲們傻乎乎地看著網上的狼藉。

  「電影片花好看嗎?」

  「好看!」

  「我吃帥嗎?」

  「全片最帥!」

  「那就行了唄。」憑著一手剪輯技巧和為池遲工作室工作,悠泡泡現在也混成了一個在粉圈兒頗有影響力的「吃貨」了,「他們酸他們的,咱們看咱們的,不跟又瞎又傻的人計較。」

  池遲是不需要粉絲替她打輿論戰的,過去不用,現在不用,將來……也用不著。

  「粉上了吃吃,我們就要有這樣的覺悟——不要受輿論的影響,只等著看池遲用她的作品打爛黑子們的臉!」

  ……

  「天氣不錯,風景不錯,人也不錯……」

  宮行書背著手繞著拍攝場地走了一圈兒。

  「正好適合花前月下。」

  穿著皮毛馬甲的他呲牙一笑。

  站在一邊讓化妝師整理戲裝的池遲只是垂著眼睛笑了一下。

  今天拍攝的戲份是大夜場,晚上拍完了,第二天可以休息一天。

  池遲已經計劃好了明天上午補眠,下午「下山」去「放風」。

  這一場戲,是整個電影中為數不多的,「感情大過了心眼兒」的戲份。

  無論怎麼說,杏兒是救下了整個村子,論功行賞,也該有她的一份兒。

  至少衛從武的兄弟們都是認可這一點的。

  衛從武給杏兒大洋卻被杏兒退了回來,衛從武問她為什麼不要,她說自己是衛從武的未婚妻,哪有還沒成親就從夫家拿這拿那的道理。

  她說這話的時候還在納著鞋底,素手翻飛,像是偶爾飛入山谷的白鳥。

  兄弟們跟衛從武說,杏兒嫂子不是不想要他送的東西,只是他送的東西,嫂子都不喜歡。

  那杏兒會喜歡什麼呢?

  夜裡,衛從武夾著一個包袱敲響了杏兒的房門。

  「給你的。」

  杏兒一開門,衛從武就把包袱塞到她的手裡。

  「這是什麼?」

  年輕的女人抬眼看她,衛從武能看見月亮的光剛好照進她的眼眸裡。

  見過月亮河嗎?

  平曠的土地上沒有什麼遮掩,一條河坦盪盪地靜臥在那裡,當月光照在上面,河裡就有了一輪比月亮更美的月亮,因為它是來自人家的,因為它能輕輕撫在你的心上,因為……它有感情。

  此時,杏兒的眼睛,讓衛從武想起的就是他年少時見過的月亮河。

  於是時光倒溯,他恍惚回到了年少的時候,第一眼看到那條河的,那個時候。

  「我給我未來婆娘找來的好衣服。」

  杏兒突然笑了,眼睛一彎,像是把月光鎖在了裡面。

  「那你等著。」

  杏兒關上了自家的屋門。

  衛從武本來想走,卻因為杏兒的囑咐留在那了,他左右看看,就坐在了杏兒家院子裡的石頭上。

  屋內,一燈如豆,銅鏡子裡,年輕的女人靜靜地看著自己,整張臉似乎都在發著光。

  梳妝、挽髮、用無名指沾一點胭脂小心地點在自己的嘴脣上。

  銅鏡映著這一切,像是鏡子裡在上演的舊時迷夢。

  衣服包裹打開,藍色的長裙被抖落出來……

  杏兒家的房門響了,衛從武抬起頭,看見了那個開門走出來的女人。

  纖細的腰肢、光潔的額頭、嘴脣上的一點胭脂紅。

  藍色的旗袍罩在她的身上,她的笑容籠在了衛從武的心上。

  短短幾步路,從老舊的房子裡,到同樣滄桑的院子裡,她就像是走完了一個人的一生一樣,一顰一笑,邁出的腳步,輕動的細腰,全是能讓人長久品味的誘人味道。

  「還中看嗎?」

  衛從武沒說話,拿起杏兒手上拎著的棕色毛斗篷,給她輕輕披上。

  「你有時候和你的名字真不搭。」

  杏兒摩挲了一下身上柔軟的皮毛,用眼角看著站在自己身側的男人。

  「不該叫從武,應該叫從花……對待兄弟們都那麼凶,一看見漂亮姑娘就一點也不像個泥腿子了。」

  「我就是個愛跟著美人兒轉的泥腿子,就跟著你這一朵花兒。」

  「是嗎?」杏兒拍開衛從武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轉身斜坐在剛剛衛從武坐過的石頭上,大冷天的,她為了穿旗袍把褲子都脫了,現在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腿,陪著她身上的旗袍,就像是暗沉天色下依然耀眼的雪山。

  「你說,我是什麼花兒?」

  你是什麼花兒?

  衛從武再看一眼那一抹白玉色,把視線轉回到杏兒的臉上。

  笑容慢慢地爬上男人的臉,笑意鑽進了男人的眼,他脫下自己皮馬甲蓋在了女人的腿上。

  「這麼冷你穿這麼少就出來,明天肯定滿臉鼻涕花兒。」

  話說到一半兒,他已經猛地把杏兒從石頭上抱起來。

  「啊!」

  杏兒尖叫了一下,兩條腿掙扎著,拳頭沒什麼力道地打在男人的胸膛上。

  「衛從武,你放我下來。」

  「不要,我啊,得賞花!」

  說完,他就橫抱著杏兒衝進了房子裡,兩扇房門被他用腳隨便踢上了,沒關嚴,碰撞出了一點的無辜和隱秘。

  腦後的髮髻散開了,長髮披垂,先蓋在了炕上,接著才是那個被綾羅包裹也依然美好如月光的女孩兒。

  她的眼睛裡沒有月光了,只有面前的男人,呼吸相接,目光糾纏。

  「那你喜歡什麼花兒?」

  杏兒的脣角還有若有似無的笑。

  伴隨著放下她的動作,衛從武俯下身依然和她四目相對。

  「我最喜歡眼前的這朵花兒。」

  「你說,我是什麼花兒?」

  衛從武沒說話,他抬了一下腦袋,似乎想要離開,被杏兒抓著他的衣領又拽了下去。

  女人的目光從他的下巴上一點點慢慢地往上蹭,像是用一把精細的刷子,在他的心上淺淺地刷過去。

  「我不告訴你。」

  衛從武似乎把笑聲卡在嗓子眼裡,整個笑容卻都在他的臉上。

  他難看嗎?

  他好看嗎?

  用難看和好看似乎都很難形容這個男人,他的臉上有時光的滄桑,有內心的澎湃,如果真要用一個詞彙來形容他的樣子,那就只能簡簡單單地說他是個漢子,能撩的女人晚上睡不著的漢子。

  面對著這樣的他,杏兒的眼睛裡漸漸沾了一點迷濛。

  「那你告訴我,這朵花兒是不是就在你的心頭上,什麼都比不上她金貴?」

  聲音輕輕淺淺,語氣朦朦朧朧,兩顆心蹦蹦跳跳,在同樣的節奏上。

  衛從武抬起手,一根手指差一點就要觸到杏兒的臉。

  可惜,是差一點兒。

  「那朵花兒,是從雪山上飛到我心裡的,落在了我心上了我就放不下。」

  「所以你只是放不下她,她不是最金貴的?」

  「世道太差,我得當刀當盾,才能護著我的兄弟和我的花。」

  男人看著杏兒的眼睛,仔仔細細地看著。

  「有時候你轉個身,世道就是個好世道了。」

  杏兒慢慢地說。

  「那樣的世道,我消受不來。」

  衛從武用著和杏兒同樣的說話節奏回答著她,他再一次想起來,杏兒還拉著他的衣領不放。

  「那就沒有好世道了。」

  「掙一掙,說不定就有了。」

  在衛從武說這個話的時候,杏兒的眼睛裡有什麼東西突然亮了,她的心裡,又有著什麼東西,緩緩地熄滅了。

  「我得走了。」

  把杏兒殺得了人也縫得了衣服的那隻手攥緊在自己的大掌中,讓她鬆開自己的衣領,衛從武直起身,轉身走了出去。

  杏兒躺在床上沒動,仿佛過了很久很久,她閉上眼睛,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也許,也是一聲嘆息。

  這段戲結束之後,真正在大喘氣的是蹲在地上的宮行書,他都沒顧得上去看監視器裡這段戲的表現,先是蹲著喘氣,然後從地上躥起來開始原地繞圈子,一邊走,嘴裡還念念有詞,只不過別人都聽不懂他在念的是哪國的經。

  「這是幹嘛?」

  在旁邊幫忙調控機位的嚴鶴問王韋。

  王韋斜眼兒看著他說:「這都不懂?養過貓嗎?」

  嚴鶴一頭問號兒。

  「貓發情的時候不就這樣嗎,跟缺根弦兒似的光想著叫春和轉圈兒了。」

  王韋說的煞有介事,嚴鶴抬手作勢要打他。

  拍完了這一幕需要的全部鏡頭,時間已經到了凌晨四點,這一場通宵拍戲結束的比大家預期的要早,天還很黑,山路不好走,宮行書決定大家先在山上休息一下,早上六點再坐車下山。

  知道今天是大夜戲,池遲已經從村長那提前買了三頭羊,羊骨燉了五六個小時的濃湯,加上切好的羊肉和胡椒粉,熱熱的一碗下去人就精神起來了。

  幫忙做飯送湯的人村長說了可以帶著羊骨頭和饅頭回去,池遲也額外給了一筆報酬。

  這樣的外快,葉芽兒舍不得錯過。

  所以池遲從葉芽兒的手裡接過了一碗熱騰騰的湯,寥寥幾片白蘿蔔下面是大大的一塊羊腿肉,這塊羊腿肉一挑起來,下面的湯頓時只剩了個底子,顯然,這是葉芽兒在盛的時候有意為之的。

  「這一碗……你要是在餐館裡賣可得虧錢。」

  池遲笑著用筷子撕下來一塊羊腿肉放進自己嘴裡。

  葉芽兒低著頭沒說話,自從那天跑開之後,她看見池遲總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旁邊有路過的年輕演員笑著接話:「整條羊都是你買的,老鄉分你肉多一點也是應該的。」

  「哪有那麼簡單,羊湯裝的時候心裡得有數,吃一口肉,帶一口湯是最好的,湯多了,顯得賣羊湯的人心眼兒不好,肉太多,就少了湯裡的鮮味兒,人容易膩。就像這個胡椒粉,要是每個碗裡都灑著同樣的量,撒進湯多的裡面讓人一口下去就出汗,要是肉多湯少的,那放了一樣多的胡椒味道多怪啊……」

  搖搖頭,池遲又吃了一口羊肉。

  池遲隨口說著,葉芽兒就走不動步了,她今天晚上第一次抬頭看池遲——散著頭髮坐在椅子上,身上裹了一件厚厚的羽絨服,她應該很累了,眼皮都有點耷拉,可是一點點吃著肉,還是讓人覺得她悠閑又清淨。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啊?」

  葉芽兒問池遲,用烏黑黑的眼睛看著她。

  池遲突然笑了。

  「因為我以前就是給小飯館兒送外賣的啊,羊湯、南瓜粥、包子、肉夾饃……我都得會裝,還得給那些劇組送過去。」

  葉芽兒驚呆了。

  她是怎麼也想不到,池遲以前過的是這種生活,在她的「以為」裡面,池遲應該從來是這樣光芒萬丈的才對。

  女孩兒抬頭看著葉芽兒說:

  「有時候抬頭看看,『雜草』比你想象中多多了,能過得好的,也比你想象中,多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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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
發表於 2016-12-12 10:18:57 |只看該作者
☆、第257章 跳舞

  川崎雅子和衛從武的愛情,到底應該是個什麼樣子?

  在開始想這個劇本的時候,宮行書就在考慮這個問題,起初,這個作品的一切根源,只是他一種朦朧的感覺——兩團火碰撞、擊打,相愛,相殺,絕望也充滿著希望。

  在他的期待裡,這兩個人的感情是熱烈又澎湃的,好像每個眼神的交流中都帶著火,即使利益相悖,即使註定是敵對的,他們的相愛也毋庸置疑。

  這一點,在他和池遲的演繹之下正在一點點的實現,激烈的感情像是一條奔騰的河流,蓄積著可怕的力量。除此以外,這個電影裡也少不了宮行書一貫驟然出現的黑色幽默,有人突兀地生,有人突兀地死,有人突兀地被賦予白描,最後只是一場鬧劇的一部分。

  衛從武總是說這不是一個好的世道,他說的時候就像是在說一句笑話,可是那也是最真實的現實。川崎雅子是懂他這句話的,儘管他們立場不同,也許正是因為這種「懂得」,才讓他們兩個人這種與時代「格格不入」的感情有了什麼能夠被人理解的東西。

  「至少他們都是人,在一個人都不把自己當人的年代裡,兩個真正的人相愛,是幸運,也是不幸的。」

  這是池遲說過的話,她也是這樣表演的,作為杏兒,她的喜怒哀樂都真實也美好,作為川崎雅子,她的「忠誠」讓人疼痛也無奈。

  一件旗袍並沒有讓杏兒多笑幾次,衛從武很快又送給了她的第二件禮物——一把槍。

  給了杏兒一把槍,自然不僅僅是單純要討她歡心,也意味著衛從武要再次離開山寨了,與他「有約」的王先生將要到了,衛從武要動身去把他迎上山。

  槍裡有三枚子彈,杏兒把子彈擺在自己房間的桌上,擺了整整三天,第四天,衛從武帶著王先生回了山寨。

  杏兒站在村口山坡上看著馬隊從茫茫雪原裡走上來,槍口正對著其中一個陌生的男人,過了片刻,她又把槍口對準了衛從武。

  然後,她開槍了。

  空盪盪的山坡上,一聲槍響迴盪,子彈最終落在了衛從武身前不足一米的地方。

  且不論馬隊處的片刻的驚慌,衛從武和別人解釋說這是他的準媳婦以為他帶了別的娘們兒回來,只說杏兒,或者說川崎雅子那一刻的表情,就足以讓人寫一首長詩。

  那首詩應該是歌頌雪的,潔白美好,從天而降,內裡卻是一點永遠不會消失的塵埃,只是懷著一點歸於大地的念想,飄飄搖搖回到了地上,無論怎樣的晶瑩剔透令人驚艷,那雪終究會化成滋潤大地的凡水,消去一切的絕妙表象。

  那瞬間的川崎雅子,就是這種註定的真實。

  「你是打不死我了。」

  這天晚上,衛從武從後面抱住杏兒這麼說道。

  是的,打不死了,出身於某軍高級特訓班裡的川崎雅子,最好的成績之一就是射擊,她打不著衛從武,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她對這個男人下不去手了。

  打死一個「王先生」還會有下一個,要想讓這個山寨徹底崩塌,最簡單的方式就是打死衛從武,打死了他,整個山寨群龍無首,自然會亂成一團,再也成不了氣候。

  可是,她做不到了。

  一撮小火苗在房間裡的油燈上靜靜地燃燒著,輕輕跳了一下,像是一顆不安的心。

  衛從武笑得很是開心,開心到當天晚上他做了一個極美的夢,夢裡整個大燎寨都紅艷似火,穿著一身大紅色嫁衣的杏兒騎在黑色的大馬上從雪山中像他奔來,隨著馬蹄的步伐,冬天褪去,春天來臨。

  第二天,衛從武得到消息,和他們守望相助的另一個寨子,被鬼子給端了。

  衛從武趕到的時候,只看見了遍地的殘骸,有燒焦的房子,和人。

  「憑藉地利像散沙一樣各自為政的做法是不可能跟敵人對抗到底的。」那位「王先生」說的話果然應驗了。

  騎馬奔騰的戲也是實景拍攝,造價不菲樣式也十分放飛的嫁衣穿在身上讓池遲漂亮到了一種讓人目瞪口呆的地步,尤其是她的眼睛閃著光,臉上的笑容也美好地讓人想要嘆息。

  在鼓風機的幫助下她長裙飄逸,真的像是個雪山上縱馬而下的仙女。

  「快要凍死的仙女。」

  裹上羽絨服縮著脖子喝薑湯的池遲看著監視器裡自己的表現,聽見別人誇她仙,到底是沒忍住自己的吐槽。

  時間已經進入到了五月,海拔三千多米的雪山上依然很冷,是的,為了拍好這一場戲,整個拍攝團隊用了十天的時間布置這個位於更高處的拍攝場,光是那匹馬被運上來就頗為耗費人力和物力了。

  再加上那件只會出現在衛從武夢裡的紅色嫁衣,這一場戲堪稱整個電影中投資成本最大的一幕。

  「看看這個眉目和動作,快要凍死的仙女那也是仙女。」

  拍到的效果讓人十分滿意,宮行書毫不掩飾自己對池遲的讚美。

  一看就知道宮行書就是得意起來之後滿嘴跑火車,池遲喝完了薑湯整個人暖和,跑去更衣室裡換下了身上的戲服——好幾十萬一件的鎮(劇)組之寶,她可不敢大意。

  劇組還要趕著天亮的時候撤下去,所有人都忙碌了起來,拆卸攝影設備、打理戲服……除了池遲,和跟著池遲來的葉芽兒。

  站在一高處眺望遠方,看著層層疊疊的雪山被藍天陪襯,被陽光映照,池遲的心情格外舒暢。

  「每次看見這種景色,人的心情就會變得特別好。」

  大自然歷經億年,捶打著整個世界,才有了這些讓人驚嘆的美,見之忘俗這種說法並不誇張。

  池遲心裡曾經的那個「杏兒」帶有很多山村女孩兒的特徵,池遲一度認為自己應該更貼合那時候人們的形象,更鄉土,或者,更風情。

  可是當她來到這裡,看著這片雪山,想到故事就是在這雪山環繞中發生的,想到了宮行書歷時三年打造出了這樣一個「烏托邦」,那個舊的「杏兒」不知不覺就消失了。

  在這裡演戲,她仿佛一下子就看見了宮行書內心深處的想法,浪漫又殘忍,用鮮血為燈油點燃那火,再照亮無邊的黑夜,什麼鄉土或者風情,什麼屬於「杏兒」的氣質,其實就不那麼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是個有七情六慾的人,在一環套一環的真真假假中,只有「情」是永恆的真實。

  真實的情感,是每個電影都追求的東西,因為它珍貴動人,就像是皇冠上最耀眼的寶石。

  葉芽兒看著池遲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她在對方的身後抿了抿嘴。

  儘管池遲說過她以前也送過外賣、過苦日子,對方在她心裡的那種「神話」色彩反而更加濃重了起來。

  她想成為池遲這樣的「人」,哪怕是她的幾分之一也好,哪怕只走出一小步也好。

  「我有個朋友,以前膽子特小。」

  池遲坐在雪地上伸直了腿兒去掏自己的褲兜,掏啊掏啊,掏出了一塊巧克力,她把包裝紙撕下來,拽過葉芽兒陪她一起坐下,又把巧克力塞進了女孩兒的嘴裡。

  「有多小呢?看見一片葉子落下來,她能繞出五米外。」

  說這話,池遲還帶著比劃,敞開了手臂畫了一個大圈子,表示她話中那人閃躲的距離之遠。

  葉芽兒被她誇張的動作逗笑了,臉上的兩團蘋果紅還真讓她的臉看起來像個熟透了的蘋果。

  「膽子小的人,最怕的就是改變,就像你做飯的時候,先放油後放鹽……」

  「哎呀,我回去得去換油了,我說怎麼覺得腦子裡存著事兒呢!」

  池遲一說油,葉芽兒立刻想到了自家見底兒的油壺,村裡有個小油坊,拿著黃豆去了就能換油,這些天葉芽兒家裡偶爾給劇組的人做飯,油用得比以前快多了。

  池遲轉身看著葉芽兒的臉,最後沒忍住在她的臉蛋上輕輕掐了一下。

  「不要說油的事兒,前幾天你們村裡有人在炸菜丸子,我特別想吃,但是忙著拍戲到現在還沒找到到底是哪家。」

  說起來這件事兒,池遲的嘴癟了一下。

  「忘了你家的油和我沒吃到嘴的菜丸子吧,我們回歸正題。」

  繼續講她的那個「膽小的朋友」的故事。

  「……她一開始的變化特別小,小到所有人都看不出來,可是她慢慢地做,居然還做出了很了不起的事情。」

  池遲的這個故事,其實就是衛萌的,從一個膽小到連自己的未來都不敢去想的女孩子,現在已經能夠成為表演系有名的話劇牽頭人之一,這其中的變化之驚人,讓池遲自己都只能「無話可說,微笑就好」。

  「我、我懂你的意思,積少成多……反正就是,喂羊的時候也不能把草一次都塞給羊,一小把草一小把草地喂,一直喂,羊也會長大,也會肥。」

  含著巧克力,葉芽兒慢慢地說,「我喜歡演戲,雖然肯定沒有你這麼喜歡,但是、但是也沒有什麼,讓我比演戲更喜歡的了。」

  如此冷的天氣裡,池遲居然坐在了雪地上?

  忙著整理池遲隨身物品的于緣快步走過來把兩個坐在地上「談心」的女孩兒從雪地上拽起來,又跑回去接著幹活兒。

  「那已經很好了,有一個能夠喜歡的東西,比沒有要幸運的多。」

  池遲看看天空,看看雪山,突然想起了幾年前的一個天台。

  喜歡,其實就是人的一種欲望,它能引領著人前行,不拘泥於一個小小的領域或者空間。

  就像,跳舞之於林秋。

  也像演戲,之於葉芽兒。

  浩瀚世界,欲望無數,既然人的一生充滿了不同的改變和轉折,為什麼不能讓「喜歡」成為推動著這一切發生的動力呢?

  好過無助,好過天災,更好過人禍……

  「于緣不讓我坐著,還非讓我運動兩下,你要不要看我跳舞?」

  啊?

  池遲還會跳舞嗎?

  葉芽兒輕輕眨了下眼睛,接過了池遲遞給她的水杯。

  鼻子頭兒都有點發紅的女孩兒,葉芽兒心裡的小仙女笑著說:「好久沒跳了,肯定不好看,你就當在隨便做運動吧。」

  話說完,池遲一個轉身,已經跳了起來。

  她身上的衣服其實挺厚的,可是步伐輕盈地,每個動作都充滿了特有的力量感,什麼都不懂的葉芽兒只覺得這樣的池遲美極了,比剛剛穿著那麼漂亮的裙子的時候還要美,美得她連眼睛都不敢眨了。

  沒有音樂,只有腳踩在雪地上的聲音,池遲猛地抬腿,雙手展開,像是一隻即將起飛的黑色大鳥。

  也許她真的要飛了,飛到更遠的天空,飛到……更多人的心上。

  呆立在原地看著池遲跳舞的宮行書,又想起了那隻讓他魂牽夢縈的蝴蝶。

  他能把蝴蝶攬入懷中嗎?

  就像他夢想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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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9
發表於 2016-12-12 10:19:07 |只看該作者
☆、第258章 快樂

  衛從武決定給那個被屠戮的山寨報仇,經過精心的籌劃,他們一隊人冒充鬼子,混進了一個敵人的據點裡大鬧了一通,殺了幾個鬼子,又搶回了一堆文件。

  杏兒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整個寨子的人正開著「慶功會」,篝火熱烈,笑容亦熱烈,她是下課之後被孩子們拉到這裡的。

  她被人們解恨的話語包圍,在微微一愣之後,笑容慘淡到讓人想落淚。

  衛從武拿了一摞情報請杏兒這位「先生」來幫他看,大大咧咧地扔了一堆紙,又出去喝酒了。

  油燈下,杏兒的手輕輕抖了一下,才拿起這些情報細細地看,其中一個電報上寫的是繼續尋找一個代號為「初雪」的人。

  毋庸置疑地是,「初雪」就是鬼子方面的一個特務。

  看見這個名字的一瞬間,杏兒的瞳孔縮了一下。

  初雪,是川崎雅子的代號。

  鬼子的報復來得突然又猛烈,他們沒有費盡心思去找隱藏在雪山中的大燎寨,而是直接掃蕩了山下所有的村子。

  正好在山下辦事的兩個兄弟,為了掩護一個村子裡的人逃命而被鬼子抓走了。

  被悲痛籠罩的山寨還要想辦法救人,在所有人都發愁的時候,杏兒掏出了那張「初雪」的情報。

  衛從武默不作聲地站在窗邊看著杏兒,偶爾和她的目光交匯,都隱含著懂得又不懂的含義。

  山下的戲份大多都要去別的地方取景拍攝,包括那個山下的鎮子,還有在幾次下山的大場面戲份。

  也就是說,六月初,伴隨著姍姍來遲的春天終於開始親吻這片土地,《大燎寨》劇組在雪山上的戲份已經臨近結束了。

  ……

  這時,兩個千里迢迢從滬市趕到草原雪山的客人,終於走到了池遲的面前。

  錢曉樺已經瘋了。

  從她跟池遲說完自己論文答辯結束之後,她就成了個只會笑的小傻子,因為,她家的七蛋說請她到自己拍戲的地方玩兒,包吃包住,也包簽名合影摸小手!

  當然,摸小手這事兒是錢曉樺自己給自己生加上去的福利,反正大家都是妹子,死皮賴臉總是能摸到的嘛。

  陪著錢曉樺來的是時夢,小水窪工作室聯繫錢曉樺的時候說是提供兩個人的全套開銷,錢曉樺可以帶一個人來,作為一個從小就夢想自己獨自旅行全國的人,她想了一圈兒之後,帶了她這個「新入坑池遲」的室友。

  時夢很想自己獨自承擔這次的旅行支出,可她的這種要求連錢曉樺那裡都沒通過。

  「這是我家七蛋,哦,你家吃吃,給我的驚喜嘛,面對驚喜這種心意滿滿的東西,你就別糾結錢了。」

  錢曉樺與人相處中最大的優點,大概就是總能很坦然地去接受別人的善意,不會忸怩,也不覺得虧欠,同樣,她對別人好的時候也沒想過那些與利益和回報相關的東西。和她相處,人們都沒有什麼壓力。

  在錢曉樺的勸導下,時夢收起了自己想要轉賬操作的手機,然後……全程從目瞪口呆到一臉麻木地看著錢曉樺發瘋。

  「馬上要看見我家吃吃我家七蛋,這個雪山真好看!格外好看!」

  「要看見我家七蛋了,就連水都甜了!」

  「怎麼辦?我現在覺得這個世界都在發光。」

  那是因為你興奮過度,腦子出問題了,時夢只能在心裡默默地吐槽。

  「你說我看見吃吃是叫她吃吃呢,還是叫她七蛋呢,我是應該微笑呢,還是應該握手呢?握手是左手還是右手來著?我是不是應該凹個造型?」

  然後所有人都圍觀你像個傻子一樣凹著造型見池遲嗎?

  時夢偷偷揉了揉額頭。

  真正看見池遲的時候,錢曉樺的一切設想都成了空的。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看著那個穿著黃色外套從遠處走向自己的女孩兒,她緊緊地抓著時夢的手,嘴裡像念經一樣地說:「好漂亮、好有氣場、好帥、好帥、好帥……」

  時夢也沒比錢曉樺好到哪裡去,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池遲,眼眶和耳朵都紅了。

  「讓我猜猜,哪個是花小花?」

  池遲梳著馬尾辮,隨著她停下的腳步,辮子輕輕地甩了一下。

  兩個女孩兒一個長髮,一個短髮,個子差不多,長髮的女孩兒臉圓圓的,眼睛也圓圓的,臉上還寫著不諳世事的天真,短髮的女孩兒是個瓜子臉,眼睛稍細長一點兒,看起來要比自己的同伴成熟一些。

  池遲揣在外套兜裡的手拿了出來,露出了手上捏著的一朵紅色的花。

  「花小花、錢曉樺。」

  她笑著叫這兩個名字,然後把花送到了它們的主人面前。

  圓眼睛的女孩兒眼睛更圓了。

  聽見自己的偶像叫自己的名字還給自己花,是什麼感覺?

  美!上!天!

  如果不是時夢拽著她,說不定錢曉樺真的能雙腳一蹬跳到天上和白雲肩並肩了。

  「後天我們就結束這裡的拍攝了,我記得你說過你想要看我拍戲,我覺得來這裡看,你還能看看不同的景色,順便這裡的羊肉特別好吃。」

  沒事兒!和你在一起,吃屎我也沒問題的!

  因為太興奮喪失正常語言功能的錢曉樺繼續瞪著大眼睛看著池遲。

  好像一隻兔子啊。池遲突然有了一種想要揉她臉的衝動。

  真不想說自己認識這個傢伙啊。時夢很想搖一搖錢曉樺的肩膀讓她不要再這麼花痴了。

  可是事實上,因為池遲的靠近,時夢自己也是面紅耳赤心跳過速,很想跪下來喊一句誓死效忠的口號。

  葉芽兒在旁邊看著這兩個從大城市裡來的女孩兒看著池遲的樣子,突然覺得她們其實跟自己差不多。

  眼瞅著錢曉樺伸著脖子跟著池遲走,差點被石頭絆倒在地,葉芽兒收回了自己剛剛的想法。

  她們可還不如我呢?

  甩一下辮子,葉芽兒愉快地得出了新的結論。

  和池遲在一起的日子如同在夢裡一樣,兩個女孩兒被安排和劇組工作人員住在一起,寬敞明亮的三室一廳小套房,有基礎的傢具和電器,看起來很像是一個酒店式公寓,在這樣的小鎮上,這絕對是外地人能找到的最好的居住環境了。

  住的不錯,吃的也好,每天都有活的吃吃可以看,要是想要出去玩兒,跟劇組打一聲招呼就可以選擇是幽默可愛的小帥哥陪伴,還是一個成熟穩重的姐姐帶路。

  當然,小帥哥和漂亮姐姐都比不上池遲。

  除了第一天因為太激動導致她們兩個第二天早上起不來沒趕上劇組上山的時間,那之後的兩天她們都是早上六點就跟著劇組上山,然後看著池遲吃早餐、化妝、背劇本、一遍一遍地排演、正式拍攝……

  池遲的辛苦她們都看在眼裡疼在心上,池遲在拍電影時候表現出的魅力,讓兩個女孩兒都神魂顛倒。

  其實,她們都比池遲的年紀要大,但是池遲就是有這樣的魔力,讓人不由自主地跟隨她,不由自主地接受她的照顧。

  #每天都覺得自己變成回形針了#

  #今天的我也好想跟吃吃表白#

  #離開了吃吃我可怎麼活?#

  每天都在內心嚴肅討論著這樣的話題,錢曉樺一面沉迷於吃吃不可自拔,一面為將來生不如死的人生點蠟。

  當然,時夢依然沒比她強多少。

  「池遲,你是不是特別特別喜歡演戲?我看你演戲的時候,整個人都在發光啊。」

  錢曉樺顛兒顛兒地跟在下戲的池遲身後問著問題。

  其實她就是想跟池遲多說話,每句話都是她以後回味的財富。

  「對啊,這個世界上,大概沒什麼事情比演戲更讓我快樂了。」

  池遲這樣回答錢曉樺。

  說到演戲這兩個字的時候,她的眼睛裡是真的有光彩在流動的。

  錢曉樺又想捂臉羞澀了,雖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羞澀什麼。

  「嚶~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夢想的力量啊?」

  突然覺得池遲比想象中還要勵志啊!

  夢想的力量嗎?

  池遲輕快地點頭。

  「對啊,其實是挺普通的東西,但是聽你一說,突然覺得很厲害了。」聽見一個元氣十足的少女說著夢想的力量,池遲都覺得自己似乎比平時更有力量了一點。

  錢曉樺繼續捂著臉:「其實一點都不普通咧!好多人一輩子都沒什麼夢想呢,也有好多人的夢想永遠是夢想呢!」

  「嗯,但是也有很多人,把夢想變成現實呀~」化妝的池遲學著錢曉樺的語氣,長長的尾音輕輕啞啞地,撩在了別人的心尖兒上,而她自己毫無所覺。

  自從演了杏兒這個角色,池遲這種撩人於無形的功力是越來越強大了。

  這次不光錢曉樺捂臉了,連時夢都捂臉了覺得羞澀了。

  在雪山的最後一場戲,拍得是《大燎寨》電影的結局。

  從鬼子的手裡救出了被抓的兄弟,衛從武豁出去命不要,把為了救人受傷的杏兒也搶回到了山上。

  原本想趁著救人回到「自己人」中的杏兒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是在那個熟悉的寨子裡,卻沒表現出任何的異常。

  她和衛從武一起策馬奔騰在春天將要來臨的草原上,一起看著雪山上的日出,像是一對神仙眷侶。

  因為他們兩個人,仿佛這個山谷的春天都早早地來了。

  衛從武下定了決心參與到更大規模的抗擊鬼子的戰鬥中,在他帶著部隊即將下山的時候,杏兒穿著衛從武送自己的旗袍,一步、一步小心地走到了村口的山坡上。

  妖嬈的身段兒、精緻的髮髻、美好的妝容……這一天的杏兒,美得像是整個寨子的一場夢。

  衛從武看見杏兒,雙眼發亮地對她招手,杏兒卻掏出了他送自己的槍,拉開保險,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陽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的臉上平靜得沒什麼表情。

  槍裡本來有三顆子彈,那天打在衛從武前面用了一顆,為了救衛從武又用了一顆。

  最後一顆子彈,杏兒打算留給自己。

  「媳婦兒!這不是個好世道,但是咱們可以選個像人的活法兒!」

  衛從武說著,從懷裡掏出了一枚子彈。

  這些天自家準媳婦兒這麼乖巧不發脾氣,他就知道有問題,早早地把子彈給偷了出來。

  「不,我註定了不可能……像是個人了。」

  她放不下這些和她朝夕相處的人,也不可能放下自己的忠誠,今天衛從武下山,將要殺死多少自己的同胞,她不知道,可她知道,那些鮮血中,有自己的原罪。

  杏兒扣動了扳機。

  槍炸了,一蓬血花從她的額頭迸濺出來。

  她搖搖轉了一圈兒,手槍甩到了遠處,雙眼看著天空。

  天空真藍,雪山真美,即將到來的春天一定很好很好,可她看不到了。

  紅色的血開始侵占她的視野,她最後看向那個山寨,此時就像是,被火燃燒著一樣。

  子彈能殺人,槍炸膛也能殺人,一次次的博弈中,衛從武和川崎雅子各有輸贏,在最後的這一場較量中,川崎雅子還是贏了。

  ……

  在雪地上躺了許久,池遲都沒有等來宮行書的「ok」,只能聽見那個男人趴在自己身上的嚎啕。

  從嘶吼到這樣的放聲哭泣,宮行書在這一刻真的很像是個孩子。

  「杏兒!杏兒你別死,杏兒你站起來……」

  抱著池遲的頭,宮行書還在悶悶地囈語。

  旁邊很多人都發現他此時的精神狀態似乎不太對。王韋和嚴鶴往鏡頭前走了幾步,想把宮行書拽起來,又礙於對方是這個戲的導演加主演,生怕是打擾了他在醞釀別的感覺。

  「宮導。」

  女孩兒清澈的聲音從宮行書的懷裡傳出來,一個字兒一個字兒地進到了他的腦海里。

  「杏兒、川崎雅子,都已經按照你既定的安排死了。」

  池遲臉色淡淡地推開宮行書,從雪地上站了起來。

  「是您設計了她的生,和死,為的是屬於所有人的作品,而不只是您個人一時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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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12 10:19:20 |只看該作者
☆、第259章 五年

  穿著旗袍的池遲依然是光著腿的,並不溫暖的風從她的身上拂過去,紅色的假血還沾在她的臉上,可她裹著披肩站在那的樣子美得像是一幅畫。

  明明她沒有什麼出格的言語和舉動,卻依然讓人覺得此時的她……

  凄美又熱烈,高傲也放肆。

  與依然沉浸在無邊悲痛中的宮行書相比,她的身上還帶著屬於自己角色的東西,卻不是情緒,而是某種精神和靈魂。

  川崎雅子在這一幕戲中死去了,可是對於這個電影來說,她還活著,畢竟還有未來半個月的戲要拍呢。

  戲裡死了,戲外還得活著。

  宮行書緩緩站起身,那張英俊到讓異性腿軟的臉上還有著沒有褪去的悲傷。

  到了這一刻,宮行書突然明白他為什麼會被角色的情緒支配了自己——因為池遲所飾演的川崎雅子比他所希望的還要好,他對這個電影所付出的感情,終究都歸到了她的身上。

  可是……

  此時的池遲下巴輕輕抬著,就像杏兒在細小交鋒中偶爾贏了衛從武時候的模樣,臉上的笑容卻是冷的。

  宮行書定定地看了許久,終於確認,那一撮屬於川崎雅子的火,終究只屬於那個戲中人,而不是屬於他面前這個讓人痴狂迷醉的女孩兒。

  如果說,剛開始的時候人們還沒弄明白電影的兩個主演之間發生了什麼,到了現在,再遲鈍的人也該明白了。

  池遲抬手,右手的無名指輕撩一縷被風吹動的散髮。

  即將和所有人告別的雪山就在她的視線裡,這讓她的心情似乎變得好了起來,輕易就衝刷掉了川崎雅子的死所帶來的凜冽悲傷。

  「宮導演,這一條拍過了嗎?」她出聲問道。

  宮行書還是看著池遲不說話,那些隱藏或者說他無心隱藏的情感此刻都在他的臉上,像是醇厚的酒,像是壓在人心跳上的歌。

  是因為他的狼狽,還是尷尬,還是落魄……總之,他看著池遲的樣子,讓很多人都不忍心看了。

  別人怎樣,宮行書根本不在乎,他只看著池遲,他的心裡眼裡,此時只有池遲。

  「導演沒說拍攝完成,演員是不能離開拍攝現場的。」

  在男人的注視下,池遲的臉上漾出一個淺淺的、客氣的、一如既往的笑容。

  宮行書突然想起了她第一次看見池遲的樣子,理直氣壯地懟人,笑容滿面地給別人下套,那時候他就覺得這個女孩兒的骨子裡冷酷犀利作天作地,時至今日,他終於證明了他的感覺是對的,用他不斷往下墜落的一顆心。

  「川崎雅子」的死讓他心緒激盪,讓一向不羈的他想要把自己的一顆心捧出來。

  可是池遲只想要一句屬於導演的話。

  男人睜大了眼睛,在那一刻竟然有一些無助,他在一個戰場上大動干戈、丟盔卸甲、死傷殆盡……那個勝利者,卻連戰俘都要活活掩埋。

  「你這樣,我的心會疼啊。」

  終於,他輕聲對池遲說。

  四下寂靜,整個片場似乎刮起了一場看不見的風暴,風暴的中心,只有他們兩個人。

  「川崎雅子……這樣一個想要成為人的人死了,確實會讓很多人心疼,這種疼,是您創作的初衷,我也相信您肯定能把您的心疼通過我們所有人的努力傳達給未來看這個電影的觀眾……」

  池遲說得很認真、很坦然、很堂皇。

  宮行書的心卻覺得更痛了。

  面對他的滿滿深情,對方想的卻還是電影,為此,甚至可以毫不猶豫地在他心上踩一腳又一腳。

  「你的眼裡只有我的電影是嗎?」

  那我呢?那我呢?!

  「我說過,電影我來演,也就屬於我了。」

  「趕緊回去換衣服。」今天是最後一天拍攝,池遲的房車終於要開下山了,為了收拾東西,于緣和杜瑁此刻都在拍攝現場。

  現在,于緣拿著池遲的大衣要披在她的身上,杜瑁用自己矮胖的身體擋在池遲的前面,就連錢曉樺和時夢都擠到了人堆的前面。

  池遲對這些可愛的女孩兒們露出了一個發自真心的微笑,在嚴鶴解圍般地說了「拍的很好可以過了」之後,她轉身離開了拍攝現場。

  走到半道,她看見了跑得氣喘吁吁的葉芽兒,臉上帶著蘋果紅的姑娘手裡還拎著一個麻袋,顯然剛剛去幹農活兒去了。

  「你、你最後一場拍完了嗎?」

  「拍完了呀。」

  池遲笑眯眯地和她說著話,全然不顧自己的身後那道被遺落的目光。

  接下來的電影拍攝過程中,戲裡依然精彩萬分,戲外,整個劇組卻彌漫著一種緊繃的氣氛,好在所有的人都足夠的「專業」,這種氣氛沒有影響大家的效率,反而讓整個作品的進程少了很多細枝末節的小糾結。

  畢竟誰也不想去惹一個看起來脾氣越來越差的導演。

  處於風波核心的池遲似乎是劇組裡最輕鬆的那個人了,認真拍戲,認真討論……好像發生在雪地上的一幕不過是所有人的一場大夢。

  電影拍攝結束的那一天,宮行書再次站在了池遲的面前。

  在這之前,他已經打好了自己的腹稿,身高體重興趣愛好身家能力……她愛電影就告訴她自己能無憂無慮讓她拍,她想要排話劇就給她搞定最好的劇團……

  在影視圈裡呼風喚雨的宮行書何曾想過這些,在他曾經的人生經歷裡,從來是別人捧著一大堆條件來找他,而不是像這樣,宛若一個虔誠的禱告者,向著未知又讓人著迷的那個存在,奉上自己的祭品。

  離開了雪山,就是從冬末春初來到了聒噪夏日,因為溫差而格外不耐熱的池遲只穿了一條假兩件的藍色長裙,她的手臂露在外面,那雙手因為高原紫外線強烈的緣故不像曾經那麼白皙,卻襯著她的手臂像是最精美的陶瓷製品。

  在宮行書開口之前,池遲先說話了。

  「宮導演要是想要約戲可得排隊到三四年之後了。我這幾年想把工作重心放在國外,可能一年都未必回國一次。」

  聽見池遲的話,宮行書慘慘地笑了一下:「你至於做的這麼絕嗎?」

  年輕的女人反而收起了笑容,她看著宮行書,表情中流露出的是宮行書從來沒見過的包容和諒解,就好像……他是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做的不絕,才是對你不公平。」

  池遲的聲音比平時低沉一些。

  「一個川崎雅子不是你藝術生涯的盡頭,也不可能是我情感的歸宿。」

  「我不只是因為一個角色……」宮行書並不認為自己被自己的作品支配了感情。

  「但是,還是有那個角色的原因在不是嗎?我不認為我不值得一份純粹的感情,我也不認為這時候接受一個不能冷靜審視自己的你,對你是公平的。」

  池遲未必多麼地了解宮行書的感情觀,可是她很了解自己的支配欲,在感情中她習慣占據絕對主導。

  就像是安瀾和荊濤之間的荊濤。

  那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對安瀾是不公平的,池遲不希望自己也製造這種不公平。

  其實說到底,不過是她的激情一直只在一個地方熊熊燃燒,所以在屬於愛情的位置上,只有一片被砍伐殆盡的枯木樁。

  ……

  于緣開著車拉著池遲回家,臉上還是後怕的表情。

  剛剛宮導演目送她們離開的時候,那表情真是……

  「也就是你,乾乾脆脆就拒絕了,那可是宮行書啊,要是這個圈子裡換個人,早就成了他的女朋友了。」

  坐在副駕駛位置的杜瑁一臉的八卦。

  池遲沒說話,宮行書最後說「給他三年時間」,她默認理解為三年不見,能讓宮行書徹底擺脫掉川崎雅子這個角色的影響讓一切回歸正軌。

  「我們真的要出國工作三四年啊?天啊,吃三四年的牛排和土豆泥……我估計我能瘦。」杜瑁努力插科打諢。

  「只會更多,不會少,國內的觀眾估計看我的臉也看膩了。」

  很快她會有多部作品在國內接連不斷地上映,熱度上去了,麻煩也肯定更多,倒不如去國外拍更多類型的作品,也能跟不同國家的導演和演員進行交流。

  「等咱們回來的時候,那肯定是衣錦還鄉啊。」杜瑁咧嘴笑著說。

  到了一處CBD,杜瑁照例去買零食。

  于緣回過頭來看著池遲說:

  「你記不記得我還欠你一個答案?」

  本來在閉目養神的池遲笑著說記得。

  「我現在和將來最想做的事,就是跟著你一起往前闖……」年輕的助理這麼說著,「所以你得加油啊,個把導演,你不用放在心上。」

  她的早年一直在尋求刺激,沒想到經歷了各種低谷之後,反而找到了真正刺激有趣的事情——看著池遲到底能走多遠,看著她能夠製造出多麼燦爛的風景來裝飾自己和別人的人生。

  短暫的沉默之後,于緣得到了池遲輕輕拍她的肩膀作為回答。

  當年六月底,池遲和封爍主演的《平陽公主》開播,首播收視率就破了當年的全時段電視劇首播收視率紀錄,然後一路收視和網播全面高漲,成了全年的劇王。

  七月,因為《平陽公主》人氣更旺的封爍成功試鏡《鷹計劃》,出演電影的男二號——一個性格火爆又講義氣的飛行員,為了拍攝這部電影,他直接進駐某封閉基地開始了為期三個月的集中訓練,在那之後的大半年裡,他再也沒有出現在大眾的眼前。

  八月底,錢曉樺帶著大包小包行李開始了自己的研究生生涯,「我最喜歡的演員是池遲。」是她向新同學們介紹自己時說的第三句話,第二句話是,她是個喜歡帶給別人驚喜的人。

  幾天後的九月初,在海城的某個初中,把大辮子剪掉、臉上還有高原紅的葉芽兒成了他們畢業班的插班生,第二年,她成為了一所表演類職業學校的新生。

  又過了幾個月,電影《七惡棍》全球上映,亦男亦女的Snake撩動了無數人的神經,在當年的各國漫展上cos她的人不可計數。電影列當年全球電影票房的第三位,作為一個新系列電影的開篇是個很不錯的成績,國內票房也是十分亮眼。趁熱打鐵,電影製作公司迅速推出了單人物主角的系列電影製作計劃,第一部電影就是為Snake量身打造的《毒蛇I》,池遲與製作公司簽了四部電影的合約,成為第一個獨力擔當大製作系列超級英雄電影主角的亞洲女性。

  ……

  這樣光芒滿身的池遲,在參加了《平陽公主》的開播典禮之後就遠赴國外開始了自己的新征程,哪怕憑藉《大燎寨》二次捧起大高盧電影節的金蝴蝶,她的獎盃也是由別人代領的。

  在未來整整五年,她都沒有參與到國內的影視劇製作當中,國內媒體仿佛失去了她的蹤跡,隨著娛樂圈裡層出不窮的八卦,她仿佛只活在大熒幕上,此外,再無聲息。

  人們再次見識到她搞風搞雨的能力,還是在五年後一場鬧劇般的婚禮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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