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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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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閑聽落花]穠李夭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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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0 10:13:22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十九章 做人的規矩

    圍著車子亂轉的中年長工長舒了一口氣,急忙奔著三人過來,站在車輪上的男孩子也鬆了口氣,咧開嘴笑了起來。李宗梁和中年長工客氣了幾句,和魏水生一起圍著倒在溝裡的車子看了一圈,幾個人先把車上五隻箱子抬到路上,看著車子,也是束手無策,那車的車軸從正中斷開,這車無論如何也沒法再用了。

    四人一起用力將車子抬回路上,放在路邊不礙事的地方,中年長工難為的看著路上堆著的那五個又大又沉的箱子,瞄著李宗貴牽著的驢和車子,陪著笑商量道:「幾位小哥,這位是我們家少爺,我們東家就住在前面村子裡,幾位小哥,您看,能不能搭您的車子,送一送,我們東家必定厚謝幾位,我們東家是讀書人,從前也做過官的,再說這天也晚了,幾位小哥也正好到我們村上住一晚,明天一早再上路。」

    李小麼跟在魏水生後面,聽了中年長工的話,心裡苦笑不已,你們東家若是個大字不識的土老財,也許還能送送,又是識字又是做過官的人家可去不得,做官的人都看邸報,這畫影輯拿的事,邸抄上可都是附著的,說不定正好看過他們的畫影圖,他們這一群逃犯,豈不是送上門去了?!

    李小麼拉了拉李宗梁,低低的說道:「大哥,咱們還得趕路呢,哪有空給他們送箱子,他家,可是讀書識字,還當過官的,家裡人肯定一會兒就找過來了,咱們走吧。」

    魏水生皺著眉頭,拉著李宗梁往後退了幾步,掃了眼一臉哀求的中年長工和滿眼期待的小男孩,低低的勸道:「雖可小麼說的也對,就是幫,也得小心點,他們是官家。」

    「不是不幫,是沒法幫!」李小麼忙緊跟了一句,李二槐袖著手,渾不在意的聽著大家的商量,他不操這樣的心,反正他聽大哥的。

    李宗梁轉頭看著地平線處殘餘的幾縷落日餘暉,又轉頭掃過四周的空曠寂靜和不遠處黑森森的山脈林地,低著頭思量了片刻,抬頭看著魏水生,低聲說道:「不能不幫,昨晚上咱們就聽了一夜的狼嚎,有幾隻都衝到祠堂邊上了,這邊離山裡更近,只怕一落黑就有狼群猛獸出入,這是關著人命的事,不能不幫。」

    「大哥等等!」李小麼瞇著眼睛瞄著遠處村子裡的縷縷炊煙,踩著積雪往前緊走了幾步,看著中年長工問道:「你們東家是不是就住在那邊村子裡?走過去也就小半個時辰?」

    「是是是,就是那裡,走走就到!近得很,就走走就到!」長工帶著驚喜,急忙答道。

    李小麼抿嘴笑著,轉身回來,拉著李宗梁,低聲說道:「大哥你聽到了吧,他們走走就回去了,不過念著東西罷了,咱們不能為了替他們護那幾箱東西,把自己搭進去!」

    李小麼看著眉頭緊擰的李宗梁,伸手拉了拉李二槐:「二槐哥,走,咱們跟他說去!」

    魏水生看著李宗梁,沒有說話,李二槐轉身跟著李小麼走到中年長工和小男孩旁邊,李小麼看著長工,瞇眼笑著說道:「你們家那麼近,走走就到了,再說你們還有這麼好一頭大青騾,趕緊騎著騾子回去吧,這東西先放這裡,也沒人偷去,縱有人偷了,錢財不過身外之物,保全了人才最要緊,你們少爺總比這幾箱東西要緊吧,我們有急事,是要緊著趕路的,這幫你們抬車已經耽誤時辰了,可幫不了你們太多!」

    說完,也不等中年長工答話,拉著李二槐就往回走,站在車輪上的小男孩叫了起來:「不行!這箱子裡全是書,一本也不能丟!人死了書也不能丟,這是父親說的,保財叔回去叫人,我在這裡看著!」

    李小麼惱怒的呼著粗氣,轉過身子,叉著腰,指著小男孩正要訓斥,李宗梁從後面拉住了她:「小麼,這法子不行,從這裡走到那個村子也要小半個時辰,這雪又深,就是騎騾子也走不快,你看看,這天已經快黑了,他們一老一小,就是遇到隻狼都對付不了,算了,別多說了,趕緊把箱子抬到咱們車上,送他們回去,爹說過,這做人有做人的規矩,見死不救的事不能做!二槐趕緊幫著抬箱子去!」

    李二槐乾脆的答應著,招手示意李宗貴把車子拉過來,自己先奔過去和中年長工一起抬箱子去了,李小麼氣得簡直要跳起腳來,可看著一臉嚴肅的李宗梁,到底沒敢跳起來,氣哼哼的抱著雙手大聲嘀咕道:「咱們那頭老驢,老成那樣,哪裡拉得動這少爺的幾大箱子書!」

    「沒事沒事,用這頭大青走騾,可不能累著這位小哥的驢!」中年長工急忙樂哈哈的接道,李小麼斜了他一個白眼,蹭到魏水生身邊,拉了拉他,魏水生忙直起身子,跟著李小麼退到車子後邊,李小麼瞄著長工和小男孩,低低的說道:「這送過去,今晚就只好在他們家歇下,要是咱們堅持要走,必定令人生疑,再說,這附近也沒地方好去,只好歇一晚,等會兒進了村子,得留心記好進村出村的路,嗯,最好,把那個奶娃娃扣在咱們手裡。」

    李小麼示意著小男孩,魏水生低頭看著李小麼,輕輕揉了揉李小麼的頭,帶著絲似有似無的苦意低聲說道:「麼妹想得太多了,這人心都是肉長的,沒那麼壞,你放心,再說,這裡離南越不遠,窮鄉僻壤的,哪能那麼巧,碰到戶人家,就能認出咱們來?退一萬步,真要是碰到恩將仇報的惡人了,有幾個哥哥呢,大不了殺一條血路出來,你放心。」

    魏水生頓了頓,聲音極是傷感低落的接著說道:「要不是師父心善,哪有我們兄弟,麼妹,人不能見死不救。」

    李小麼一時說不出話來,垂著眼簾點了點頭。

    裝好箱子換好走騾,剛走了沒幾步,天就黑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長工高舉著氣死風燈,在前頭引著路,李宗貴牽著老青驢緊跟其後,李二槐牽著大青走騾拉著車,李小麼和小男孩坐在車上,扭著頭互不理睬,李宗梁和魏水生從車上抽出長槍,提在手裡,一左一右跟在車旁,警惕著周圍的動靜。

    一路上除了捅死了幾條狼,倒也沒再遇到別的猛獸,算是平平安安的進了村,李小麼滿心的狐疑泛上來,眼珠轉著思量了片刻,伸手捅了捅小男孩,大聲問道:「你真是少爺?你這麼晚還沒到家,家人就不擔心?也不讓人出來找找你?難道算準了你要遇到我們,會保著你回家啊?」

    魏水生腳步頓了頓,凝神等著小男孩的回答,沒等小男孩說話,前頭長工有些不自在的笑著接過了話:「家裡不知道少爺今天回來!我今天一早趕到城裡接少爺,老爺原本吩咐今天不要趕著回來,明天吃了早飯再動身,到家也就是未正前後,是少爺急著要趕回來,都怪我,也想著回來,就應下了,這要不是遇到你們幾位貴人,就成了這幾隻狼嘴裡的血食了哎!長發!是我!少爺回來了!」

    中年長工看見不遠處一個提著燈籠的年青人過來,忙揚聲叫著,長發提著燈籠過來舉著照了照,急轉身往莊頭門口高掛著大紅燈籠的大院奔去,一邊奔一邊高叫:「老爺,太太,少爺回來了!少爺回來了!」

    兩個長工卸了門檻,車子進了院子,院子四周掛著大紅燈籠,將院子照得通明,李小麼跳下車子,緊挨著魏水生站著,小男孩沖李小麼示威般抬了抬下巴,大聲指揮著眾長工從車子裡往下搬著箱子,展示著自己的少爺身份。

    月亮門內一片腳步聲,幾支燈籠從內院疾行過來,一個四十歲左右,中等個,面容安祥的中年男子步子雖急卻不顯慌張的走進院子,伸手拉起長揖見禮的兒子,中年長工迎著中年男子,連連長揖到底謝著罪介紹道:「老爺,都是小的糊塗,就想著今天能趕回來,偏路上車軸又斷了,要不是這幾位壯士送少爺回來,小的和少爺差點......都是小的糊塗!」

    「沒事就好,下去歇著吧。」中年男子溫言打發了中年長工,轉過身,帶著兒子走到李宗梁等人面前,抱拳拱手謝道:「多謝幾位壯士,鄙姓范,范大立,請問幾位壯士貴姓?」

    「范先生有禮,不敢當,免貴姓木,這是四個弟弟。」

    李宗梁和范先生一來一往,拱手客氣著,你恭我讓的進了前院客廳。

    不大會兒,幾個長工送了熱水、熱茶、熱飯、熱菜和一大壺燙在滾水裡的白酒進來,范先生熱情的讓著五人,李小麼看著緊盯著酒壺的李二槐,抬起腳,狠狠的踩在了李二槐腳上,李二槐咧了咧嘴,忙轉過頭,不敢再盯著酒壺,李宗梁推開酒壺客氣道:「多謝先生好意,父親有教導,出門在外不能飲酒,父命不敢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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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0 10:13:34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十章 山匪生手

    范先生倒不堅持,笑呵呵的示意長工收了酒壺,讓著五人吃飯吃菜,李小麼滿腹心思,神思都集中在范先生的話語和神情上,只吃的食不知味,李宗梁、魏水生滿腹警惕的一邊吃一邊和范先生說著話,李宗貴瞄著李小麼和魏水生,也跟著警覺的支起了耳朵,只有李二槐,沒心沒肺的吃了個痛快淋漓!

    吃了飯,范先生將五人安置在外院最靠外的三間客房裡,客房內早就生好了暖爐,燒得屋裡溫暖如春,暖窠裡備著茶水,床上鋪著乾淨鬆軟的被褥,李宗梁謝了范先生,送他離了客房回去,閃在門內,隔著門縫看著他進了內院,才轉身低聲吩咐道:「不能輕心,咱們還是一替一個時辰守著。」

    「嗯,還是老規矩,大哥守頭一崗,然後是我。」魏水生答道,李二槐打了個飽嗝,不停的點著頭:「我聽大哥的。」

    李小麼挑了最外面的床,打著呵欠爬進被窩,片刻功夫就睡著了,這守夜沒她的事,再說,這會兒她再操心也沒用,反正有大哥他們呢。

    一夜平安,第二天,第一縷曙光剛剛透出天際,李宗梁和李二槐已經出了門,牽了老青驢出來,收拾著車子,準備啟程上路了。

    李小麼打著呵欠,艱難的爬出暖和舒適無比的被窩,穿了長襖,將暖爐裡的熱水倒出來漱了口,洗了手臉,最後一個出了客房門。

    范先生已經進到院子裡,帶著幾個長工送了熱粥、饅頭、素包、肉包和幾碟拌了香油的鹹菜過來,招呼著李宗梁等人吃了飯,一個長工牽了昨天的那頭鐵青大走騾出來,范先生含笑讓著李宗梁:「這頭騾子就給你們用吧,好歹比那匹老驢強些,自這裡往南越的路不好走,有了這頭健壯些的騾子,路上也便當許多。」

    李宗梁一時呆住了,片刻反應過來,急忙擺著手推辭道:「先生太客氣了,這可不行,這頭走騾,少說也值七八十兩銀子,無論如何不敢收!」

    范先生目光掃過遠處忙碌著的長工,帶著笑,略略放低了聲音說道:「帶上吧,再往前就是鄭城,雖說很快就能進南越了,可這越是快到了,就越容易出事,這頭健騾,跑起來不比馬慢多少,真有點什麼事,也許還能頂點用,我家裡雖不濟,一頭騾子還是送得起的,幾位都是心善有福之人,也算我跟各位留份交情,以後咱們再見面時,說不定就是我要仰仗各位了呢!」

    李宗梁一時不知如何推辭,忙轉頭看向魏水生等人,李二槐和李宗貴扭著頭,眼睛盯在鐵青走騾身上移不開,魏水生看著李宗梁,遲疑著說道:「這也是范先生的好意。」

    李小麼滿眼期盼的看著李宗梁,她自然極想要這頭走騾,要不是他們,昨晚那幾隻狼,指不定就得吃了他兒子,這救子之恩,換頭走騾,一點也不算貴。

    「嗯。」李宗梁答應著,衝著范先生抱拳長揖到底謝道:「先生好意,我兄弟就不多推辭了,日後若再有相見之日,必定厚報先生今日饋贈。」

    「這就是了。」

    范先生舒了口氣,臉上透出輕鬆的笑容,又吩咐長工取了饅頭,幾斤熟肉,鹹菜,喂騾子的豆餅,直裝了大半車,又讓人取了兩張狼皮過來,笑著讓道:「昨天幾位壯士打的那幾頭狼,我讓人剝好了皮,可現鞘是來不及了,家裡現只有這兩張狼皮,餘下四張,就算偏了我了!」

    「先生客氣了,就這兩張也不必!」李宗梁忙聲推辭道,可到底還是收了這兩張鞘好的狼皮,鋪到了車子裡,幾個人收拾停當,李二槐興奮的挽上鐵青走騾,幾個人辭了范先生,李小麼坐在車上,和老青驢揮手告著別,出了村子,一路往鄭城方向趕去。

    有了這頭極其健壯神俊的大青騾,大家總算敢放開膽子坐到車上歇著了,除了李小麼,其餘四人輪流牽著騾子趕路。

    又走了幾天,一路打聽著,離鄭城還有兩三天的路程,幾個人又是緊張又是興奮,更不敢大意,遠遠繞開那些越來越多、越來越密的連片軍營,只敢挑著偏僻的路走。

    這天午後,鄭城東南連雲山筆架東山的一片亂石後,蹲著十幾個衣衫襤褸、年齡不一的男子,每個男子手裡都握著根木棍,木棍長短粗細不一,有的木棍上面的樹皮還沒剝乾淨,十幾雙眼睛齊齊盯著趴在最前面、正往山下張望著的兩人。

    最前面的兩人一男一女,男的身材不高,雖瘦卻顯得極其壯實,臉圓得像只鍋盔,眼睛也是滴溜圓,眉毛粗而短,嘴唇厚的往外嘟出來,彷彿一直努著嘴,這會兒手裡握著把磨得極鋒利的砍柴刀,渾身緊張的盯著從唐縣方向過來的一車一騾和幾個人。

    「姐,這指定是個有錢的,看那頭走騾!比馬都不差!得值上百兩銀子!姐,一定得幹了這票!」圓臉男子舔著厚嘴唇,垂涎三尺的盯著鐵青大走騾,移不開眼睛。姐姐蹲在圓臉男子旁邊,也是圓臉圓眼,卻比男子好看得多了,頭髮在腦後緊綰成一隻團髻,身材壯實,一身短打扮,看起來極是利落,這會兒正擰著眉頭盯著山下的車、騾和人。

    「嗯,一共四個人,再看看,看看後頭還有人不。」姐姐答道,圓臉男子背過手揮了揮,十幾個男子頓時緊張起來,嚥著口水,等著往下衝,這生意剛開張,就幹過兩回,一回一點東西沒搶到,還有一回,沒想到人家請了鏢師,倒被鏢師們打得滿山跑。

    「等會兒能不傷人還是別傷人,搶了東西就行。」姐姐回過頭,鄭重的囑咐了一句,十幾個初入行的山匪們緊張萬分的點著頭,雙手緊握著木棍,半站半蹲著,等著跟在圓臉男子後面衝出去。

    李小麼悠閒的坐在車門口,腿垂在外面甩來甩去,仰頭看著旁邊的山景雪色,和魏水生說著閒話:「水生哥,這裡景色真好,可以入詩了,水生哥作首詩吧,唸一首也行。」

    「水生那詩哪有我唸的好!我給你唸首好詩,你聽著:到處都是雪!」李二槐跳過來,搶著唸道,李小麼搖著身子笑得前仰後合,李二槐伸直胳膊往外劃著,正要往下念,前面突然暴起一片雪霧,一群人亂喊亂叫著往山下衝下來。

    走在最前頭的李宗梁緊盯著雪霧處,疾聲叫道:「有山匪!小麼下車,牽好騾子,貴子護好小麼,水生、二槐,取傢伙!」

    魏水生和李二槐正站在車子邊上,伸手抽出刀槍,魏水生躍上前,將長槍遞了桿給李宗梁,提著槍站在李宗梁右邊,李二槐提著棍,將馬刀遞給李宗貴,握著木棍躍到了李宗梁左邊站著,李小麼利落的跳下車,從李宗貴手裡接過騾子韁繩,李宗貴提著刀護在李小麼身邊,透過前面李宗梁三人中間的縫隙,看著那群從山上衝下來的山匪。

    臨衝到山下時,最後面一個山匪像是被什麼絆了一下,一個跟頭跌倒撲倒前面的人,前面的人再撲倒前面的,沒還衝到山下,自己人先把自己人撲倒了一半多,這一半多的人乾脆是一路滾到了山下。李小麼看的彎著眼睛笑了起來,這群山匪只怕還是生手,不但生,還生的厲害。

    李宗梁看了眼魏水生,也差點失笑出聲,李二槐乾脆哈哈大笑起來,李宗貴笑著和李小麼嘀咕了一句:「笨成這樣,還敢當山匪。」李小麼贊同的點著頭。

    衝在最前面、舞著大砍刀的年青男子回頭看了一眼,氣得滿臉通紅,跺了跺腳,也顧不得後面那群跌得七葷八素的手下,帶著沒跌倒的幾個人,凶狠狠的朝著李宗梁他們衝過來。

    「大哥,讓我來!」李二槐咧嘴笑著說道。

    「好!謹慎些!」李宗梁看著一路撲撲踏踏衝過來的山匪頭子,心裡微微放鬆的說道,看這步子,是個沒練過功的,半分章法也沒有,不過拼把子蠻力氣,若拼蠻力,能拼過二槐的還不多。

    李二槐嘿嘿笑著,往前躍了兩三步,紮穩馬步,看著山匪頭子衝過來了,棍頭靈巧的抬起,撥飛了強盜頭子手裡的砍柴刀,反手壓下棍子,只一下,就把一張臉哪兒都圓的山匪頭子打的一個狗啃泥,趴在了地上,魏水生躍起接了柴刀,隨手扔給了李宗貴。

    「呸!就你這膿樣,還想當山匪打劫?!」

    李二槐『啐』了山匪頭子一口,一腳踩在圓臉山匪的屁股上,用棍子頭抵住山匪後背,壓得拚命想爬起來的山匪干蹬著雙腿,卻是半分也動彈不得。後面手握柴棒的眾山匪們半步也不敢再往前衝,齊齊轉頭看向跟在圓臉山匪後面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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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0 10:13:49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此寇非寇

    姐姐臉色灰白,緊握著手裡的木棍,往前衝了兩步,看著李宗梁衝著她揚起的長槍,忙頓住步子,顫抖著聲音叫道:「放了俺弟弟!俺讓你們過去就是了!」

    李小麼被她一句話叫的捂著肚子笑的打跌,李宗貴倒提著刀,伸手從李小麼手裡接過韁繩,一邊笑一邊示意小麼過去看熱鬧去。

    李小麼站在笑得槍都在抖動的魏水生身後,探頭看起了熱鬧,李二槐咧嘴笑著,轉頭看著李宗梁建議道:「打斷他的腿吧,不能讓他再禍害別人去!」

    「嗯。」李宗梁帶著絲笑意答應著,姐姐眼睛瞪的溜圓,木棍從手裡滑下來,尖叫著往圓臉山匪身上撲過去:「求你們放了他,打俺的!斷俺的腿!」

    魏水生躍過來,用長槍桿頂開姐姐,後面呆站著的窮山匪們總算反應了過來,忙扔了手裡的木棒,零亂不堪的跪在地止,亂七八糟的叫著求起饒來:

    「幾位壯士饒了鐵木吧,俺們也是沒有法子。」

    「可不能打斷腿啊,斷了腿就活不了了!」

    「要不是快餓死了,誰想當這山匪啊!」

    「放了俺們吧,再不敢打劫了,餓死也不敢了!」

    圓臉鐵木拚命昂著頭叫著:「姐!別求他,死了就死了!要不是沒吃飽,俺打不死他!姐,咱不求人!」

    姐姐跪在地上,不停的沖李宗梁磕著頭,悲痛絕望的號啕大哭著:「要不是活不下去......求求你們,俺們張家,就這一條根了,求求你們,斷了俺的腿。」

    李小麼被她哭得心酸的眼淚就要跟著落下來,忙往後退了幾步,抬手掩住眼睛,靠到李宗貴身邊嘟嚷道:「你看她這哭的!讓她這一哭,好像咱們才是殺人劫貨的山匪。」李宗貴想笑,卻又心酸的沒能笑出來,臉上的肉扯動著,重重歎了口氣,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

    李二槐舉著棍子,為難的轉頭看著李宗梁,等著他發話,李宗梁看著魏水生,魏水生耷拉著肩膀,無奈的看著李宗梁,兩人幾乎同時歎了口氣出來,魏水生轉頭看著哭著滿臉鼻涕眼淚的姐姐,皺著眉頭說道:「好了,別哭了,這不還沒打斷麼,說說,你們是哪裡人,怎麼跑到這裡,做起這種不要命的營生來了?」

    姐姐用袖子胡亂抹著鼻涕眼淚,急忙答著話:「俺們是小張寨的,還有幾個孫集的,前頭一直打仗,南越也打進來過,梁國也打進來過,北平也從俺們村子裡過過兵,再往後,官府說要堅壁清野,一把火燒了俺們村子,還有孫集,俺們村上的人一多半沒逃出來,逃出來的一路上又死了不少,他們孫集也是,別的村子也是,逃出命的不多,俺們一路逃難,一路逃,鄭城不讓俺們進,沒地方去,俺們本來想往太平府去討個活路,可走到這裡,實在走不動了,想著先熬過這個冬天,再往太平府去。」

    魏水生越聽,眉頭皺的越緊,轉頭看了眼同樣擰著眉的李宗梁,接著問道:「你們村子在哪裡?離鄭城多遠?」

    「在鄭城北邊,離鄭城三十多里,到南越兩天的路,到梁國也是兩天的路,就是到北平遠點,得走上三四天。」姐姐詳細的答道。

    「你們都是一個村子的?」

    「不是,好幾個村子的,三四個、四五個村子,俺們小張寨和孫集的多,俺弟是個義氣性子,認識的人多,都是往年在家裡就認識的後生,還有三個,那三個是南越過來走親戚的,也回不去了。」姐姐回頭指著自己身後垂頭喪氣、東倒西歪的山匪們,零亂的答道。

    李宗梁越聽臉色越陰,看著那三個南越人,沖魏水生抬了抬下巴,魏水生微微點了下頭,往前走了兩步,越過姐姐,掃著眾人問道:「誰是南越過來走親戚的?」

    剛才姐姐指的那三個人,從人群裡寒寒怯怯的蹭出來,一個年紀稍長,三十歲上下,另兩個都極年青,也就十六七歲年紀,魏水生打量著三人,聲音平和的問道:「你們是南越人,怎麼也不讓你們回去?」

    「嗯。」年長的突然抬手捂著臉,悲淒的哭了起來:「大虎被他們射死了,一箭射死了!」

    「聽說俺們南越那邊也清了野,出了鄭城,走個二三十里,往西往北,百十里的地方都沒人煙,當兵的騎馬巡著,只要見了人,不問是誰,問都不問,就是一箭射死,他那大兒子,趁黑想跑回去,沒跑多遠,就給射死了,連屍首也沒敢去收。」站在最前面的年青人清晰的解釋道,姐姐轉過頭,看著年長男子,傷感的歎了口氣,年長男子捂著臉蹲下去,哀哀痛哭不已。

    李宗梁和魏水生面沉如水,默然對視了片刻,李宗梁往後退了半步,招手叫過李宗貴吩咐道:「你和二槐看著他們。」李宗貴答應著,躍到李二槐身邊,提刀看著眾人,李二槐腳下稍稍鬆了松,讓那個圓臉鐵木能舒服些透進氣去。

    李小麼跟著李宗梁和魏水生退到車旁,李宗梁重重的吐了口氣,低低的說道:「看這樣子,過了鄭城就是堅壁清野的地兒了,這百十里,難過去。」

    「嗯,得探查清楚了再走,這會兒鄭城內外,只怕到處都是官兵。」魏水生擰著眉頭,歎著氣說道,李小麼凝神聽著兩人的話,腦子轉的飛快,拉了拉李宗,低聲建議道:「他們在山上指定有落腳的地方,我看,咱們倒不如先到他們那裡落個腳,等打聽清楚了再趕路,他們這裡,這些笨匪的家裡,倒是最穩妥的地方。」

    魏水生睜大眼睛看著李小麼,呆了片刻,眼睛裡慢慢滲出笑意來,轉頭看著比他更愕然意外的李宗梁,慢吞吞的低聲說道:「小麼這話,不是也有點道理。」

    李小麼往魏水生身邊蹭了蹭,挽住魏水生的胳膊,看著臉陰得彷彿能擰出水的李宗梁,低聲辯解道:「不還有俠盜麼,還是你和我說的呢,咱們不過就是借住一陣子,再說,他們也不算壞人,看這樣子,還沒壞起來呢。」

    「唉!」李宗梁的肩膀一下耷拉下來,沉重的歎了口氣,伸手撫著李小麼的頭,看著魏水生,聲音裡透著無數傷感:「咱們從離了李家村,這一路先頭還好,這如今,竟要落草為寇。」

    「不過就是借住幾天,哪能算落草。」魏水生帶著笑糾正道。

    「對對對,就是借住,不算落草!」李小麼彎著眼睛笑了起來,掂著腳尖跳過去,伸手挽著李宗梁的胳膊:「再說啦,就算為寇又怎麼樣?這寇也分著好壞呢,咱就是寇,那也是好寇,那前朝的什麼皇帝什麼王爺侯爺的,不也是從草寇起家的?這也不算什麼!水生哥,你說是吧?」

    「是,可不是,成者為王敗者寇。」魏水生笑應了李小麼的話,抬頭看著李宗梁:「先活下去再說,師父常說,只要有顆人心,做什麼都是人,這不是大事。」

    李宗梁臉上露出絲苦笑,傷感的點了點頭,魏水生提著長槍轉身過去,李小麼忙鬆開李宗梁,緊跑幾步跟上魏水生,拉著魏水生的衣袖,一起走過去。魏水生示意李二槐鬆開圓臉鐵木,低聲說道:「我看著,你們兩個過去一趟,大哥有話說。」

    李二槐和李宗貴忙轉身兩步躍到李宗梁身邊,魏水生回頭看了眼一臉沉鬱的李宗梁,順手將李小麼拉到自己身後護住,用槍桿捅了捅已經爬起來坐在地上的鐵木問道:「你姓什麼?她呢?」

    「張鐵木!她是俺大姐,張大姐!」張鐵木甕聲答道。

    「你們怎麼想起來在這裡落草?」

    「這山上原來住過一窩山匪,後來嫌這一處荒涼,搬到筆架西山去了,山上有房子有院子,俺們就住下了。」

    「你怎麼知道這事的?這裡原來有山匪的事,你怎麼知道的?」

    「俺奶奶就是這筆架東山嫁過去的!這有啥不知道的!」李鐵木惱怒的瞪著魏水生叫道,魏水生眨了眨眼睛,繼續問道:「你們做過幾回生意了?搶了多少銀子?」

    李鐵木難堪滿臉,扭過頭,含糊的答道:「三回,加這回,三回,頭一回,一群逃難的,啥也沒搶到,搭了俺和俺姐的兩件棉襖進去,第二回,人家有鏢師,坎哥摔斷了一條腿,這是第三回。」

    李小麼彎著眼睛笑得臉色漲紅,魏水生挑著眉梢,哭笑不得的用槍桿捅著李鐵木:「像你們這麼沒用的山匪,我還真是頭一回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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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0 10:14:02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窮匪荒山

    「不過,今天算你走了狗屎運,遇到了你五爺,這可是你的大福來了!」李小麼笑夠了,努力繃著臉,雙手抱在胸前,從魏水生身後晃出來,看著張鐵木認真的說道,張鐵木茫然的轉頭四顧:「五爺,哪個五爺?在哪兒?」

    「我!就是我!你五爺就是我!」李小麼惱怒的踢了腳張鐵木,指著自己的鼻子叫道:「我告訴你,你遇到你五爺我,那是你的大福份到了!」

    張鐵木鄙夷的上下打量著瘦小單薄的李小麼,正要一口『呸』過去,張大姐忙伸手拉住他,抬頭看著李小麼說道:「五爺只要能饒了俺弟,就是他的大福份,是俺們張家的大福份。」

    「饒他容易,我告訴你,張鐵木,你五爺我,那可是這山匪強盜的老祖宗!這樣吧,看你還有幾分硬氣,是那麼塊料子,正好呢,你五爺我也閒著,就留下來調教你幾天,教你上上路,免得咱們這強盜山匪的臉面,被你丟成天邊去了!」李小麼雙手抱在胸前,抬著下巴,晃著腳尖,居高臨下的瞥著張鐵木說道,張鐵木眼睛瞪得溜圓,半張著嘴,愕然看著李小麼,又慢慢轉過頭,看著同樣愕然的張大姐。

    魏水生笑得肩膀抖動著,轉頭看著已經圍過來的李宗梁等人,李宗梁看著裝腔作勢、痞氣十足的李小麼,一臉的無奈,水生說的對,麼妹自從那場大病好了之後,就像變了一個人,從前柔順良善的,娘總擔心她被人欺負了,從不敢放她一個人到外頭去,還打算著給她招個上門女婿,現在,照二槐的話說,又奸又滑又鬼,只有她騙人家,還沒見誰騙得過她。

    年青的山匪新手張鐵木,頭一回打劫,賠了兩件棉襖進去,第二回打劫,賠了兄弟的一條腿,第三回打劫,給自己劫了五個老大回來。

    李小麼背著手,站在半山腰一處破敗不堪的院子裡,轉身四顧,這群山匪窮的讓她連氣都歎不出來,還沒上山,她就先貼了半袋子饅頭進去,這會兒站在這處被張鐵木說的好到不能再好的高房大院前,她無語的連話都不想說了,這院子,後面兩面靠著山崖,一邊臨著峭壁,還有一面,對著她們上來的山路,天然的連圍牆都省下了。

    靠著山崖,一排五間,算是正屋吧,一水的大青條石,確實高大壯觀,可惜屋頂沒了,門是一個到底的大黑洞,窗戶是幾個沒到底的小黑洞,旁邊各有兩排矮些的青石條屋子,也是一樣沒了屋頂,只有背對著山路的三間門房一樣矮些的青條石房子,勉強算是有個屋頂,一堆亂七八糟的樹枝搭在上面,應該是張鐵木和他的匪兄匪弟們的棲身之處了,中間是一片極空曠的空地。

    李二槐盯著正卸著騾車的兩個年紀大些的男子看了片刻,就放下心來,一看就是老把式,都是愛惜牲口的莊稼人,李宗貴站在車子旁,不動聲色的看著車上的東西,李宗梁和魏水生提著槍,跟著李鐵木,圍著院子仔細的四處巡查,李小麼忙奔過去,跟在了魏水生身後。

    李鐵木揮手示意著滿院的青條石屋子,頗為自得:「看看,一水的大青條石屋子!」

    李小麼『噗』的笑出了聲,學著李鐵木揮著手:「就這,連屋頂都沒有,還叫屋子?」李鐵木惱怒的盯了李小麼一眼,彷彿要挽回些面子,指著五間正屋後面,衝著李宗梁得意的介紹道:「這還不算,最好的是那裡,有個山洞,洞裡頭有股子山泉,水可甜了,洞裡還能住人,還能一直通到後山!」

    李宗梁眼睛亮了亮,和魏水生對視了一眼,魏水生伸手牽著李小麼,跟在李鐵木後頭,轉過五間正屋,山壁上一堆枯籐掩蓋下,隱隱有個一丈多高、一人多寬的洞口。

    三人跟在李鐵木身後,推開枯籐,鑽進洞裡,洞裡極是暈暗,走了七八步,豁然開朗,一片極大的山洞,能容上百人,洞裡極是乾爽,右邊一人多高處,露出個洞口,雖說照進洞裡的光線微微有些昏暗,卻也能照得洞裡處處清晰可見,李鐵木指著那處洞口:「狗子爬上去看過,洞外就是懸崖,那洞上頭,還壓著塊大石頭,不怕颳風下雨。」

    石洞正中靠後處,倒懸著七八根鐘乳石,一股細細的水流順著中間最大的一根鐘乳石直落下來,流入下面的池子裡,池子明顯被人工修整過,裡面積著滿滿的清泉水,李鐵木蹲到池子邊,捧著水連喝了幾口,咧嘴笑著示意著李宗梁和魏水生:「這水可甜了,你們嘗嘗!」

    李宗梁笑著點了點頭,沒去嘗那可甜了的泉水,和魏水生細細查看了洞穴各處,又順著李鐵木說的那處能通到山下、僅容一人通過的山縫走了一段,退出來舒了口氣,李小麼拉著李宗梁,笑著說道:「這裡,就這一處是塊寶地,從前那伙山匪必是看中了這個山洞,才在這裡紮了營寨的。」

    四個人退出來,外面,張大姐興奮的忙碌不停,一大鍋稀粥正在火上翻滾著,李二槐蹲在鍋前燒著火,那群衣不蔽體的山匪們寒瑟瑟的袖著手,流著口水散亂的蹲在四圍,抽著鼻子,眼巴巴的看著那冒著誘人香味的大鍋,這大米的香味兒,都記不得多長時候沒聞到過了。

    李小麼跟著李宗梁、魏水生轉回車旁,李宗貴忙從車上跳下來問道:「查好了?」

    三人點了點頭,李宗梁和魏水生面色凝重的掃著散在大鍋周圍的十幾個苦哈哈,李小麼卻挑著眉梢,緊盯著蹲在大鍋前、樂哈哈的給張大姐燒著鍋的李二槐。半晌,李宗梁才歎了口氣,看著魏水生苦笑道:「一共十四個壯漢,這十四張嘴......」

    「是十五個,那屋裡還躺著一個斷腿的。」李宗貴衝著蓋著樹枝的屋子努了努嘴,魏水生轉身掀起車簾子,探頭看了看,回頭看著李宗梁,一臉苦笑:「咱們的糧食也吃不了兩天,明天一早咱們就去趟鄭城,咱們倆去,留貴子和二槐在這裡守著小麼,帶上那兩張狼皮,換點粗糧回來,回頭留給他們。」

    李宗梁點頭答應了,那邊粥已經好了,張大姐從一個籐筐裡拿了只大粗碗出來,先撈了一碗稠粥,叫過蹲在後頭的一個瘦小男孩吩咐道:「狗子!給你坎哥端去。」

    「哎!」狗子脆聲答應著,蹦過去雙手捧了碗,往屋子裡奔去,李宗梁帶著絲笑意點了點頭,看著魏水生低聲感歎道:「都是老實本份的莊戶人家,讓這亂世給逼的。」

    正說著話,張大姐又撈了幾碗稠粥,一手一碗親自端了過來,李宗梁忙擺著手正要說話,李小麼伸手接過一粥碗,笑著遞給李宗梁:「大哥先吃,既上了山,這規矩上就不能錯了。」

    魏水生笑著從張大姐手裡接過另一隻碗,張大姐轉過身,又端了另外兩碗過來,李宗貴和李小麼接了,李二槐早就自己端了一碗,過來和幾個人一處說著話,慢慢喝著粥,看著張大姐用剩下的兩三個碗盛了粥,十來個人挨個從堆在鍋邊的袋子裡一人取了一個饅頭出來,圍著鍋蹲成半圓,傳著碗,一替一口喝著熱熱的米粥,喜笑顏開的咬著干饅頭,院子裡流動著濃濃的滿足與喜悅。

    李小麼喝了小半碗粥,將剩下的遞給李二槐,默然看著滿院子喜悅的彷彿過大年一般的山匪們,心裡堵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夜裡,張鐵木帶了幾個人抱了一人多高一堆木柴過來,李二槐在院子裡升起篝火,李宗梁四人依舊輪流守著夜,李小麼睡在車上,其餘幾個人在燒熱的地上裹著被子睡著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李宗梁和魏水生就背著褡褳和兩張狼皮趕往鄭城。傍晚,太陽剛剛落山,張大姐就打發張鐵木和狗子幾個人,拿著李宗梁和魏水生的長槍,下山去接兩人,張鐵木帶著人直迎出了二十幾里外,才接到李宗梁和魏水生,接過兩人肩上的糧食,興奮的往山上回去了。

    一群山匪們連吃了兩頓飽飯,力氣就多得沒處用了,興致高昂的不知道做什麼才好,李小麼指揮著他們,從山上砍了幾十根杉木拖下來,將兩間青石條廂房用杉木一根根排了屋頂出來,再細細鋪滿樹枝枯葉,直忙了一整天,兩間房子有了屋頂,看起來總算有些樣子了。

    李宗梁和魏水生吃了飯,乾脆把火堆生在了兩間杉木頂屋子裡,李宗貴坐在門口的圓木礅子上,一邊留神著外面,一邊聽李宗梁和魏水生說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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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0 10:14:11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一群閒人

    李宗梁面沉如水,沉默了半晌,才低聲說道:「我和水生繞到鄭城西北,走了二十來里,就被官兵攔回來了,又往西繞了十來里路,還是繞不過去,城裡城外,到處都是官兵。」

    「一時半會的,是過不去南越了,只怕得在這裡耽擱一陣子。」魏水生接著說道,李二槐往火裡添著柴,渾不在意的點著頭:「這事你們商量,我聽大哥的。」

    李宗貴轉頭看著火光照映下忽明忽暗的幾張臉,沉默著沒有開口,李小麼擠在李宗梁和魏水生中間,托著腮,歎了口氣:「這裡除了咱們,還有十五張嘴,我今天問過一遍了,除了有三四個在鄉下給鄰居蓋房子時打過下手,勉強算是懂點手藝,旁的,除了種莊稼,竟然什麼都不會!」

    李宗貴笑了起來:「也不算什麼都不會,編筐,打草鞋,修房子,修修種地的傢伙事,喂騾子侍候牲口,都是好手,莊戶人家,還能會多少,又不是手藝人。」

    「就是有手藝,這兵荒馬亂的,也掙不到錢,明天一早我和水生再進趟城,把那頭大青走騾牽上,要是賣的好,也許能賣出上百兩銀子,光買粗糧,也能撐一陣子。」李宗梁拿著根長木棍,一邊撥著火,一邊聲音低落的說道,李小麼歪頭看著他,又轉頭看著魏水生,認真的說道:「這麼多人,也不能光吃飯不幹活,這養閒漢可是要養死人的,我盤算了一天了,你們聽聽,這山上山下淨是狼嚎」

    「還有野豬、野狗,虎,狍子、鹿、山雞、鳥也挺多,不光狼,你耳朵不好使。」李二槐轉頭糾正著李小麼,李小麼白了他一眼,接著說道:「范先生給的那兩張狼皮,賣了將近一兩銀子呢,我看,乾脆讓他們上山打狼去,要不多去幾個人,打虎,虎皮肯定更值錢!」

    李二槐笑的手裡的柴落到火堆上,砸得火星飛濺,魏水生忙幫著李二槐一起架好被砸倒的篝火,李宗貴坐在木墩子上,笑得肩膀聳動,看著李宗梁和魏水生說道:「大哥,水生哥,你們不知道,這一整天,小麼就盤算著怎麼使喚這十五個人了,就連那個斷腿的,她也不準備讓人家閒著,哪,總共打過的主意有:帶出去扛活,編筐編鞋賣,採草藥、到山下開荒種地、打獵,還有什麼,小麼?」

    「可沒有能用的主意啊!」李小麼攤著手說道:「扛活吧,剛才大哥說了,鄭城裡扛活的人多的很,可就是沒活扛,編筐編鞋麼,二槐哥說了,人家都是自己用自己編,誰會拿錢買這個?採草藥,一來大雪封著山,二來,沒人認識草藥,怎麼采?開荒種田,這個也太慢了,等種出來糧食,人都餓死好幾回了,就打獵是最好的法子!」

    「打獵?拿什麼打?那些人,是會安陷阱,還是會下套子?指他們打狼?那狼把他們打了還差不多,狼可比人聰明!」李二槐不客氣的說道,魏水生一邊笑一邊點著頭:「二槐說的對,都是些老實本份的莊戶人家,你看看,昨天往山下跑還能摔成一團,怎麼打獵?打獵可不是憑著人多就行的。」

    「唉!」李小麼重重的歎了口氣,轉頭看著李宗梁:「那大哥先教他們練功夫,練好了功夫再去打獵!反正不能閒養著!要養出事來的!」

    「小麼這句話說的對,倒不如先教他們練練功夫,以後萬一有點什麼事,他們也能有份自保之力。」魏水生贊同道,李宗梁也滿臉贊成,抬手揉了揉李小麼的頭,轉頭看著李二槐吩咐道:「明天我和水生去城裡,天一亮,你就叫他們起來,先山上山下跑兩趟,回來再扎馬步,扎半個時辰馬步再吃飯。」

    「大哥放心,這個我最在行,往年在家,師父可沒少誇我,說我比他帶的還好!」李二槐興致勃勃的滿口答應下來,李小麼挽著李宗梁的胳膊央求道:「大哥明天去城裡帶上我吧,我想去鄭城看看熱鬧,還有,騾子賣了,那輛車也別留了,留了也沒用了,一起賣了吧,還有還有,那屋裡那個斷腿的,要不明天一起帶到城裡去,找人給他接接吧,斷了好幾天了,再不接就得殘廢了,要是殘廢了,就得白養著了。」

    「嗯。」李宗梁點頭答應著:「明天帶上張鐵木,再挑幾個有力氣的帶上,咱們這一趟多買點糧食扛回來。」

    「我也去吧!」李宗貴也跟著心動的說道,李宗梁轉頭看著李二槐,李二槐揮著手:「去吧去吧,我看著他們練功就成。」

    第二天天剛濛濛亮,李小麼打著呵欠爬起來,張大姐已經給她燒好了一鍋熱水,用大碗盛了一碗,剩下的盛在只瓦盆裡端了過來:「二槐說了,你得用熱水洗臉,還要揩齒。」

    張大姐一臉笑容,紮著手站在旁邊,看著李小麼慢條斯理的漱了口,用一小塊棉布細細擦了牙,再仔細的洗著臉,一邊看一邊搖頭一邊笑:「你這哪像莊戶人家,倒比大家閨秀還講究!」

    「大姐見過大家閨秀?」李小麼從腰間的荷包裡摸出香脂,挑了點出來往臉上揉著,笑著問著張大姐,張大姐搖了搖頭:「俺們莊戶人家,哪見過大家閨秀!」

    「那大姐怎麼知道我比大家閨秀還講究?大姐又不知道大家閨秀怎麼揩齒,怎麼洗面,怎麼個講究法。」

    張大姐張口結舌了片刻,眨了眨眼睛,拍著衣服前襟笑了起來:「怪不得你二槐哥說你是個難纏的,鬼精鬼精的,還真是!」

    李小麼歪著頭,上下打量著張大姐,眉梢慢慢挑了起來,又緩緩落了下去,嘿嘿笑著沒再接話。

    李小麼慢條斯理的吃了碗熱粥,李宗貴等人已經套好車,李宗梁從屋裡抱出斷了腿的張石坎,張石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感激的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魏水生和張鐵木一邊一個搭著手,掀起車簾子,將石坎放到車上,李小麼跳在車廂前晃著腿坐好,李宗貴牽著大青走騾,李宗梁、魏水生緊跟著,張鐵木和張興旺、張大壯、孫玉山四個人跟在車後,啟程往鄭城趕去。

    疾走了小半天,趕在午初前,一行人進了鄭城城門,先打聽著找了城裡最好的跌打大夫,帶石坎去接骨,這腿斷了好幾天了,大夫只好一掌下去,先打開了再重新接上,只接得石坎一陣陣慘叫,哭的叫的沒個人腔,李小麼不敢聽卻又想看大夫怎麼接骨,捂著耳朵伸長脖子,眼睛一錯不錯的看著熱鬧,大夫接好骨,用木板捆好石坎的腿,開了藥,細細交待了用法,張鐵木背著滿頭大汗的石坎出了醫館,找了家靠近城門的大車店放下石坎,留張興旺看著他,其餘幾個人牽著騾車,往騾馬市賣騾子和車去了。

    李小麼拉了拉李宗貴,落後兩步,低低的說道:「咱們兩個到別處逛逛去?最好到衙門口去看看,萬一城門口沒有,那裡有告示呢,反正他們賣騾賣車買糧食,也用不著咱們,咱們逛好了,就到那個大車店等著他們去。」

    李宗貴忙點頭答應著,兩人上前和李宗梁說了,離了幾人,找人打聽了方位,穿街過巷,尋鄭城府衙看動靜去了。

    俗話說『衙門自古好景觀』,這鄭城衙門,自然也是整個鄭城最熱鬧繁華的所在,正對著衙門口的,是一條寬闊的街道,東邊是一家兩層的酒肆,雖說掛著酒肆的幌子,可李小麼和李宗貴一致認為,這最多是家過得去的分茶鋪子,離酒肆可差的遠了,分茶鋪子對面是家醫館,醫館旁邊是一家大藥鋪,緊挨著藥鋪的,是一家當鋪,再過去,又是家分茶鋪子。

    兩人一路走到衙門口,站在八字牆前,仰頭看著帖了滿牆的各種告示,告示被風吹動間,露出八字牆上寫著的字來,李小麼忙伸手掀起告示,歪頭看著下面寫的字,『不許為非』,正要再掀著看別的字,衙門裡一個衙役揚聲訓斥道:「喂!那個小子,找打呢?那告示是你能扯的?!」

    李宗貴忙拉著李小麼往後退了兩步,陪著笑衝著衙門口拱了拱手,以示聽到訓斥了,兩人又看了一會兒,才轉身離開八字牆。李小麼拉了拉李宗貴,低聲說道:「咱們去問問這裡有沒有邸抄賣,那個東西得看看,最有用不過。」

    李宗貴皺了皺眉頭,他一直不明白小麼怎麼會對邸抄這種東西有興趣,在長豐樓她就愛看這個東西,那上頭都是當官人的事,跟他們有什麼相干?看那些做什麼?頂屋子裡,李宗貴坐在門口的圓木礅子上,一邊留神著外面,一邊聽李宗梁和魏水生說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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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0 10:14:23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頭趟進城

    李小麼拉著李宗貴進了分茶鋪子,茶飯量酒博士忙將兩人迎在門口,客氣的問道:「兩位小哥有什麼事?」

    李宗貴拉著李小麼頓住腳步,李小麼彎著眼睛笑著問道:「這位大哥,我想問問,你們鋪子裡賣不賣邸抄?」

    茶飯量酒博士跟著露出滿臉笑容,話語間親切客氣了不少:「有,小哥要買?十個大錢一份,昨晚上剛到的。」

    「那之前的還有沒有?我和哥哥忙著趕路,足有兩三個月沒看到邸抄了。」李小麼笑著問道。

    「小哥稍等,讓我找找!」茶飯量酒博士幾步進到櫃內,彎著腰翻了一會兒,取了幾份邸抄出來,翻了翻,笑著說道:「這裡有五份,就差了上個月後一份,小哥先看著,回頭我再找找,若有,小哥下回再來拿。」

    「嗯,謝謝您!」李小麼笑容明淨的一邊謝著,一邊取了荷包,一個個往外數著大錢,茶飯量酒博士笑著說道:「就十個大錢吧,那幾份都是早先的,放著也是放著,過去的舊邸抄,哪還有人要?小哥拿去看就是了。」

    李小麼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連聲謝著,數了十個錢遞給了茶飯量酒博士。

    李小麼捲起邸抄,塞到李宗貴懷裡,正要離開,樓上一陣腳步聲起,下來一個二十歲左右、一身慘綠綢長衫、腫著爛桃子眼泡的青年男子,一臉的酒足飯飽,搖著折扇正要往外走,掌櫃從後面雅間裡衝出來,衝上前微微躬身攔住,客氣的說道:「陳大爺,先會了帳再走,一共二兩三錢銀子。」

    「記到帳上!」慘綠綢長衫陳大爺不耐煩的揮著折扇吩咐道,掌櫃站著沒動,擋在路上,嘿嘿乾笑了兩聲:「陳大爺,小店本小利薄,可賒不起帳,陳大爺還是現賞了銀子吧。」

    陳大爺惱怒萬分的瞪著爛桃子眼,用扇子點著掌櫃罵道:「好你個侯七!往常爺幾天不來,你他娘還求著爺來呢!今天我姐夫剛免了官,你他娘就翻臉不認人了?你他娘什麼東西!給爺提鞋都不配!」

    掌櫃直起身子,高挑著一隻眉梢,似笑非笑的說道:「配不配的,我一個酒肆掌櫃,也犯不著給你陳大提鞋去,你姐夫?什麼時候這姨娘的兄弟也能叫上姐夫了?陳大,咱街里街坊的,我也勸你一句,也該收收了。」

    陳大爺手指顫抖不停的點著掌櫃,卻沒能說出話來,咬著牙,紫漲著臉,肉痛的摸出荷包,甩了塊銀子出來,掌櫃接過掂了掂,扯著嘴角冷笑道:「也就二兩,算了,看在多年街坊的份上,那三錢銀子就算了,下次再來,我看陳大爺還是先壓了銀子到櫃上,再吃酒要菜的好。」

    陳大爺呼著粗氣,氣哼哼衝了出去。

    李小麼和李宗貴躲在角落裡看著熱鬧,看著掌櫃掂著銀子進去了,李小麼甩開李宗貴的手,從角落裡出來,上前拉了拉茶飯量酒博士,笑著問道:「那人是誰?倒有意思。」

    「那個!」茶飯量酒博士撇了撇嘴,滿臉鄙夷不屑的說道:「原來是這街上的幫閒無賴,也不知道通了誰的路子,把妹妹送給錢摟子做了小妾,從那起就抖起來了,這回好了,錢摟子被朝廷撤差了,嘿嘿,這可是現世報!」

    「錢摟子?錢摟子是誰?」李小麼好奇的問道。

    「知州錢文宣,最能摟錢,從到了咱們鄭城,就幹了摟錢這一件事!鄭城這地皮都讓他刮低了三尺去!呸!這才撤了差!太便宜他了!照我說,就該殺頭!那,這邸抄上有!」茶飯量酒博士憤慨的點著李宗貴手裡的邸抄,李宗貴上前拉著還要繼續打聽的李小麼,硬拖著她出了分茶鋪子。

    「小麼,別打聽這些閒事,打聽多了容易惹是非。」李宗貴低低的勸道,李小麼正想的出神,似聽非聽的點著頭,突然轉過頭,看著李宗貴說道:「貴子哥,咱們再去打聽打聽,看看這錢摟子家是哪裡的,他既撤了差,必是要離開鄭城的,你說他會去太平府,還是會回老家去?」

    李宗貴抬手撫著額頭:「小麼,我讓你別打聽這種閒事了!容易惹事!」

    李小麼將邸抄往李宗貴懷裡塞了塞,挽著李宗貴的胳膊,嘻嘻笑著說道:「貴子哥,就打聽打聽,說不定,還是個好機會呢!走,咱們去那邊藥鋪,買幾斤金銀花、接骨木、魚腥草還有田三七什麼的,那幫莊稼人練功,要是傷了筋骨,破了皮什麼的,用點藥也能好的快些。」

    李宗貴無可奈何的跟著李小麼進了空蕩蕩的藥鋪,一邊買著藥,一邊擰著眉頭聽著她和藥鋪夥計叮叮咚咚歡快的說著閒話,該打聽不該打聽的都打聽個沒完,偏那些夥計興致比她還好,能說不能說的,全說給她聽。

    十幾斤藥買了大半個時辰,李小麼前前後後都打聽明白了,這才將藥鋪夥計贈送試吃的各種藥丸一樣樣包在藥鋪夥計給找來的包袱裡,足足包了一大包,抱了藥包,咬著顆夥計送的大山楂丸當零嘴吃著,和哭笑不得的李宗貴出了藥鋪。

    李宗貴背著十幾斤草藥,李小麼抱著那一大包藥丸走在前頭,蹦蹦跳跳的往大車店等李宗梁他們去了。

    李宗梁一行幾乎和他們差不多時候到了大車店,魏水生背著褡褳,和李宗梁兩人空手跟在後頭,張鐵木和張大壯、孫玉山滿臉紅光的推著兩輛滿放著十幾個袋子的獨輪車,到了大車店門口,張興旺興奮的迎過去,幾個人利落的將車上的糧食袋子重新理了理,將石坎搬到車上平放捆好,李宗貴將藥草堆在另一輛獨輪車上捆好,魏水生抱起李小麼放到車上,張鐵木四個人,推著獨輪車,喜氣洋洋的往城外趕去。

    路上,李小麼高高坐在獨輪車上,舒服的靠著那捆草藥,仔細的翻看著邸抄,給李宗梁、魏水生念著邸抄上各種各樣的事,誰當了伐梁的將軍啦,戶部尚書被撤了差了,這鄭城新委了知州是誰啦,原來的知州錢文宣因清野不利被撤了差啦。

    李宗梁和魏水生凝神聽著,張鐵木聽的一臉茫然,這個丫頭五爺,這又是什麼門道神通?

    連吃了兩天飽飯,山上就煥發出一派勃勃生機,李二槐又帶著會點木匠活的張繼旺和孫七弟進了趟城,買了斧頭、鋸子、鑿等木匠工具回來,帶著人上山砍了幾棵樹,忙了兩三天,先給李小麼打了張床出來。

    李宗梁和魏水生訂了章程,給十幾個人排了班,輪流到山下值崗,其它的人,除了幹活,就是由李二槐等人輪流領著練功,有時候,也帶著人到山上打些野物回來,張大姐是個能幹的,這樣的大冬天,還時不常的尋些能吃的野菜回來,只是不敢走遠,李小麼翻著那些樹葉草根一樣的東西看了半天,一樣也不認識。

    山上諸人,就連斷了腿的石坎,雖說腿不能動,手也沒閒著過,山上各人的草鞋,裝糧食物品的筐子,都是他編出來的,他打出來的草鞋,比二槐打的穿著舒服,李小麼不穿草鞋,這話是李二槐自己說的。

    閒人,就李小麼一個,李小麼讓二槐做了張搖椅給她,每天最大的愛好,就是把搖椅拖到太陽下,搖著搖椅,曬著太陽看著張鐵木和諸山匪們練筋骨、扎馬步。紮好了馬步,李二槐就開始教招式,李二槐嚴肅認真、威風凜凜,不管誰,只要有一絲做的不到位,不是肘踹,就是腳踢,只一下,就把人踹倒在地,然後一聲大吼,那摔倒的,還得趕緊爬起來重新擺招式。

    李宗梁、魏水生和李宗貴每天也是一大早起來先練功,槍刀舞得密不透風,惹得一幫山匪,特別是張鐵木,簡直是垂涎三尺,忙完了,李宗梁幾個有時也站在李小麼搖椅邊上,手抱胸前,悠然看李二槐帶人練功。

    張鐵木等人呼呼哈哈練了一陣子招式,李二槐一聲令下,眾人停下來,聚在一處喘著氣歇息,李小麼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兒,從搖椅上跳起來,挽著李宗梁的胳膊,笑盈盈的說道:「大哥也指點指點他們吧,正好也讓我看看大哥的功夫長進多少了!」

    「你能看出什麼?你哪懂這功夫上的事?」李二槐笑了起來,李小麼白了他一眼,只搖著李宗梁的胳膊:「大哥一個人打他們十三個!以一敵十三!」

    魏水生笑著揉著李小麼的頭,轉頭看著李宗梁挑了挑眉梢鼓動著:「試試手?」

    「好!」李宗梁早就有些技癢,痛快的答應下來,那邊十來個人從李小麼叫著指點指點起,就凝神聽著這邊的動靜,見李宗梁答應下來,張鐵木興奮的一下子跳起來,急忙揮手招呼著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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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0 10:14:33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新手試水

    李宗梁帶著笑,隨意的走到院子中間站住,轉頭看著圍在自己周圍、一臉興奮的張鐵木等人,笑著說道:「我不用手,只用一條腿,不然你們魏二爺要笑話我欺負你們了。」

    魏水生背著手,站在院子邊上,聽了李宗梁的話,笑著搖了搖頭,李二槐雙手抱在胸前,看著張鐵木大聲吼道:「好好打!誰要是膿包了,回頭三爺單獨收拾他!」

    李小麼眼睛亮亮的站在魏水生身邊,一臉興奮的等著看熱鬧,李宗貴閒適的抱著手,挨著李小麼站著,衝著張鐵木等人抬了抬下巴,帶著絲不屑:「打他們這樣的,哪用得著大哥,我去就行!」

    說話間,張鐵木猛的跺了下腳,揮著拳頭,大叫著沖李宗梁撲了過去,李宗梁雙手背在後面,抬起腳,極輕巧隨意,彷彿就是隨便抬了下腳,就正好踢在了張鐵木大腿側面,以力借力,直踢的張鐵木又是一個狗啃泥撲倒在地,勁力未消,又往前滑了幾步,後面十幾個人緊跟著一窩蜂衝上去,李宗梁一隻腳又快又準,轉著圈一個個踢出去,眨眼功夫,就將十幾個人踢倒在地,在院子裡倒成一片,捂著痛處,唉喲唉喲的叫個不停,李宗梁撣撣衣襟,笑吟吟的退到了旁邊。

    李小麼拚命拍著手喝彩,魏水生抬手拍了拍李小麼的頭:「這不算什麼,他們剛紮了幾天馬步,也沒有半點章法,單憑著一股子蠻力,就這麼一窩蜂往上衝,找打的。」

    李小麼彎著眼睛笑著點著頭,看著勉強從地上爬起來,垂頭喪氣的坐在地上,吐著嘴裡泥土的張鐵木,心情大好,她倒真沒想到大哥的身手這麼好,早知道這樣,前兩天就該讓大哥狠狠的打他們一頓,這收服人心,特別是象張鐵木這樣的,要讓他服,就得先打得他找不著北,然後再給點甜頭,這十五個人,不,十四個,張大姐先不算,她自然有人去收服,這十四個想做山匪的莊稼人,若不收拾的讓他們心服口服,她和幾個哥哥的這山匪日子就沒法過安心。

    李小麼又看了兩天,稍稍鬆了口氣,這幫人被李二槐狠狠練了五六天,又被李宗梁打了一頓,隔天李小麼慫恿著魏水生又以一抵十三狠打了一頓,魏水生下手可比李宗梁狠多了,直打得李小麼心痛萬分的賠了不少草藥進去。李二槐章法分明的操練和這兩頓打,讓張鐵木這幫山匪,再看李示梁他們四個,這目光就是從下往上,害怕中透出了信服,算是收服了一半了。

    李小麼暗暗舒了口氣,注意力轉到了那些邸抄上,可她手裡的邸抄,只有這麼幾張,原來在太平府的那些東西,除了銀子,別的什麼也沒能帶出來,李小麼盤算了大半天,晚上吃了飯,擠在李宗梁和魏水生中間,烤著火,說起了鄭城前知州錢文宣,也就是那個錢摟子撤差的事。

    「小麼又想幹什麼?」魏水生轉頭看著李小麼問道,李小麼不答他的話,掰著手指算起了帳:「大哥,咱們那匹大走騾,加上那輛車,一共賣了八十三兩銀子,那天給石坎接腿買藥、買糧食,買油鹽,又買了兩輛車,那一天,就去了十五六兩銀子,二槐哥又買了那些鋸子啊什麼的,又去了二兩多銀子,現在咱們統共只餘了六十多兩銀子,上回買的糧食,吃到今天,也沒多點了,最多後天,又得進城去買糧食,咱們這二十個人,我算過了,一天光吃,最少也得四百個大錢,兩天就是一兩銀子。」

    李宗梁笑著正要說話,李小麼拍著他的胳膊:「你先聽我說完。照理說,這六十兩銀子,光吃糧食,也夠吃三四個月的,可大哥看看,那幫子窮山匪,沒衣服沒鞋的,鞋子就算了,穿草鞋吧,可衣服呢?這已經是臘月了,再不添衣服,離開火堆就撐不住了,還有被褥,也得添些吧,總不能一直這麼靠人擠人取暖吧?我算著,就照一人一套棉褲棉襖,不多說,三斤棉花算吧,光棉花,一個人就得兩百多個大錢,兩人一套被褥,再便宜,光棉花這一項,就得十四五兩銀子吧。」

    「一人三斤棉花不夠!都是大男人,三斤棉花也就一件薄棉襖,這哪夠一身棉衣服?不夠!」李二槐打斷李小麼的話糾正道,李小麼歎了口氣,攤著手說道:「二槐哥別那麼講究了,先湊和著吧,就這樣,再加上布,這一項,就得去掉將近三十兩銀子,這事,還耽誤不得,得趕緊去鄭城買回來,就只剩三十兩銀子了,滿打滿算吧,也就是吃上兩個月,連冬天都過不去,還得不能出事,要是有點什麼事,這銀子眨眼就沒了。」

    李宗梁眉頭緊皺起來,看著李小麼沒有說話,魏水生看著李小麼,笑著說道:「小麼有什麼打算就直說吧,我和大哥聽著呢。」

    李小麼看看魏水生,又轉頭看看李宗梁,低低的嘀咕道:「我不過算算帳,又沒想什麼,真是的,好吧,是水生哥讓我說的,大哥可別怪我!」

    「你說吧。」李宗梁有些無奈的說道,李小麼轉身從床上摸過那卷邸抄,翻了翻,找到那張寫著錢文宣撤差的邸抄,遞給李宗梁,點著錢文宣的名字說道:「這個人,那天我和貴子哥打聽過了,外號錢摟子,在鄭城這幾年,好事一點沒幹,淨摟錢了,鄭城地皮都被他刮薄了三尺,這回因為清野不利,被撤了差,新任知州再過半個月就到了,新知州一來,他就得離開這鄭城,要麼回去老家,要麼就是去太平府再尋門路求復出,我和貴子哥打聽了,他老家是信陽那邊的。」

    「小麼想打他的主意?」魏水生眉頭擰到了一處,李小麼點了點頭:「就他最合適,他那麼能摟,有銀子是不用說的了,這銀子還是不義之財,取不傷廉,咱們這可是劫貪濟貧,拿得理直氣壯,這是一,二來,他這銀子是貪來的,這趟又是撤了差使走的,就是被劫了,必定不敢聲張,就是聲張,他一個撤職的貪官,也張羅不出大事來,咱們也不多劫,拿一點就行,不讓他太心疼,這樣,就不會有什麼大麻煩。」

    「小麼這話說的是不錯,可這銀子,咱們哪能劫到手?人家可是深宅大院裡的官家!」李二槐瞥著李小麼說道,李小麼也不理他,只轉頭看著魏水生,魏水生皺著眉頭,手裡的棍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撥著火,沉默了一會兒,才看著李小麼說道:「往太平府和信陽去的路,是都經過這筆架山,可咱們這西山腳下是條小路,又偏僻又不好走,這錢摟子要走,必定要走東山腳下那條官道,東山是人家黑虎寨的地盤,咱們可惹不起。」

    「我有法子!肯定能成!」李小麼聽了魏水生的話,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轉頭看著李宗梁期待的問道:「大哥的意思呢?」

    李宗梁看著旺旺的火堆,沉默了半晌,轉頭看著李小麼,點了點頭,李小麼興奮的一隻手挽了李宗梁,一隻手挽了魏水生,一邊笑一邊說道:「咱們既落了草,總得有點落草的樣子,得發個利事才像樣子麼!這事吧,我是這麼想的......」

    第二天一早,李小麼難得的天沒亮就爬了起來,魏水生用獨輪車推著李小麼,李宗貴帶著張狗子和姜順才跟在後頭,一行人往鄭城趕去。

    張狗子和姜順才是李小麼冷眼瞄了這些天才挑出來的,張狗子今年只有十六歲,是那群山匪裡年紀最小的一個,人還沒長開,極瘦小,看著彷彿只有十三四歲,眼神靈動,伶俐討喜,手腳極麻利,爬樹爬得飛快,最大的長處就是學話,學李二槐他們說池州官話,學的彷彿就是土生土長的池州人,李小麼極欣賞他這個長處。

    姜順才今年十七歲,和張狗子相反,長相倒和李二槐有些像,墩墩實實的,濃眉小眼,厚嘴唇,看著一臉憨厚,可心裡頭,一肚皮鬼主意,聽人說話,三分話能聽出七分音來,這十五個人裡頭,就數他心眼最多。

    下了山,上了官路,太陽暖洋洋的照著趕路的行人,李小麼坐在車上,笑語盈盈的和張狗子和姜順才說著閒話:「聽說咱們現在住的地方,原來是黑虎寨的地盤?」

    「嗯。」姜順才看了張狗子一眼,謹慎的答道,李小麼瞇著眼睛笑著,接著問道:「我想聽聽這黑虎寨的事兒,聽說這黑虎寨的大頭領,是個大俠,專門劫富濟貧?」

    張狗子和姜順才笑了起來,姜順才看著張狗子,等他先說話,張狗子咧嘴笑著:「沒聽說他濟過什麼誰,黑虎寨的孫大頭領只做大生意,窮人哪有錢讓他劫?要做大生意,當然只能專門劫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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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0 10:14:45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打聽

    「我還聽說這個孫大頭領,最恨貪官了,只要有貪官從他山下過,他必定不會放過,也是真的?」李小麼瞇瞇笑著接著好奇,姜順才眨著眼睛,看看李小麼笑起來,張狗子嘴咧得更大了:「五爺這是聽誰說的?瞎掰!俺長這麼大,從來沒聽說過哪路山匪敢跟官家作對!那孫大頭領再厲害,他也不敢對上官家!」

    「我真聽人說過!你聽說過沒有?」李小麼極認真的肯定了一句,轉頭看著姜順才問道,姜順才一邊憨笑一邊搖頭:「五爺聽誰說的?孫大頭領要真敢劫官,還能好好兒的在筆架東山呆著?老早被抄了老窩了,這鄭城這麼多的兵!」

    李宗貴替換下魏水生推著車子,魏水生轉過頭,遠遠看了看筆架東山,這事得謹慎再謹慎,可不能得罪了筆架東山,孫大頭領不敢得罪官家,可欺負他們這幫新手,必定不會心軟手軟。

    幾個人進了城,在離城門最近的大車店歇下腳,李小麼叫過張狗子和姜順才,一人遞了二十個大錢過去吩咐道:「你們兩個分頭去打聽,三件事,一,這鄭城一共有幾家鏢行,什麼字號,總號在哪裡?當家的什麼來頭;二,這鄭城有幾行、幾團、幾作,頭家是誰,有沒有市頭,市頭在哪裡。」

    「五爺,啥叫市頭?」張狗子和姜順才眨著眼睛問道,李小麼一時氣怔,她這個正宗天外來者都知道的東西,這兩個本地土貨倒不知道了,李宗貴笑著替兩人解釋道:「他們都是鄉下人,哪知道這城裡的規矩,咱們原來不就常看到那些鄉下來的,見看菜上來就動筷的?你就耐著性子教一教,說清楚了他們才好辦事。」

    李小麼無奈的歎了口氣,看著兩人問道:「什麼是行,知道不?」

    「知道!聽我爹說過,酒有酒行,炭有炭行,這酒坊、炭窯進城賣酒賣炭,得先到行裡報一聲,交了會錢才好出去賣,官府有什麼事,都有行裡應著。」姜順才忙搶著解釋道,張狗子如點頭蟲般,聽姜順才說一句點一下頭,李小麼用手指抵住張狗子的額頭:「點一下就夠了,你頭不暈,我看著暈頭!那團、作呢?」

    「就是行!酒叫酒行,那賣花偏就叫花團,賣魚的叫魚團,前年我哥娶嫂子,我跟我爹進城買過一回魚,就在魚市裡,買了魚,要到團裡稱份量,我有個遠房的表舅,跟人當了金銀匠,他們也有行會,叫作,金銀鍍作,我小時候聽他說過一回!」姜順才一口氣說得順溜。

    李小麼滿意的點了點頭,仔細解釋道:「聽好了,那叫行的,都是過了官路的,那行頭,都是官府裡備過名字的,勉強算是沾了點官身!這一樣好打聽,必是眾人皆知的,那團和作,可就跟官府搭不上邊了,都是官府不管的行當,這團頭、作頭,要麼是大家推出來的,不過這樣的不多,多是地頭蛇佔了去斂錢的,比如你說的那個魚團,那賣魚的賣了魚,是要交份子錢的,你們兩個去仔細打聽了,這鄭城裡,有幾家行,幾團幾作,頭家是誰,至於這市頭,順才剛才說的那個稱魚的地方,就是魚團的市頭,還有青果團,這樣的,市頭都是在行市裡,打聽起來也容易,還有些,像那些金銀鍍作、腰帶作、篦刃作,都是走街串巷的小手藝人,這樣的,多是藉著哪家茶坊,逢五逢十的聚到一處說說事,這些,就得用些心才能打聽清楚了。」

    姜順才和張狗子滿臉敬仰的仰頭看著李小麼,他們五爺,懂的可真多!

    「第三件要打聽的,是問清楚這鄭城裡有幾處瓦子勾欄,各家出名的哪一樣,是小唱、幻術、還是雜劇,還有,最紅的妓家是哪一家,好了,就先打聽這些,記著,悄悄的打聽,別逮著人傻問,這打聽事,可不能讓人覺出你是在打聽事,明白不?」李小麼繼續交待道,張狗子和姜順才一起點著頭:「明白,五爺的意思,就是打聽也不是打聽,那是隨口說到的!」

    李小麼滿意的點了點頭誇獎道:「果然明白,一點就通!我這挑人的眼光當真不差!」

    「那是、那是!」姜順才和張狗子極其狗腿的奉承道,魏水生和李宗貴一邊笑一邊搖頭,李小麼揮了揮手:「既然明白了趕緊去吧,兩個時辰後,不管打聽了多少,都得回到這大車店裡,晚不得,可也早不得,跟著五爺我做事,說什麼時辰必就是什麼時辰,半分錯不得!聽到沒有?」

    「五爺放心!」兩人答應著,小心翼翼的收了錢,轉身各走一邊,幹活去了。

    魏水生背著手,看著兩人走遠了,才和李小麼、李宗貴一起,尋著幾家舊衣鋪子,給大家買棉衣、被褥去了。

    三個人錙銖必較的跑遍了鄭城大小舊衣鋪子,買齊了棉衣被褥,回到大車店捆好,剛坐下喝了杯茶,姜順才和張狗子就扣著時辰,一前一後回到了大車店。

    李小麼凝神聽了兩人打聽來的信兒,轉頭看著魏水生,帶著絲得意的說道:「我就說吧,這麼個地方,來來往往的大商隊都是經過路過,哪有到這裡再雇鏢師的?這鏢行必定不多,果然吧,就這一家,總號還在信陽府,不過一家小分號。」

    魏水生笑著也不答話,只示意李小麼:「趕緊交待了,咱們還得趕緊趕回去,天色不早了。」

    李小麼轉身看著姜順才和張狗子吩咐道:「你們兩個不用跟著回去了,就留在這鄭城,我每人每天給你們二十個大錢,這是明天的,後天的錢,你們兩個午正到這大車店,五爺我每天派人給你們送錢過來。」

    姜順才和張狗子莫名其妙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起轉頭看著李小麼,等著她往下吩咐,李小麼不動聲色的左右看了看,接著交待道:「你們兩個,就看著那家鏢行,從明天起,鏢行每天接了幾樁生意,誰托的,到哪裡,都要打聽明白了,從大後天正午起,每天說給帶錢給你們的人,記著,只說兩樣:誰家,到哪裡,旁的,一個字也不能多說,誰多說一個字,五爺我就扣誰一個大錢!聽明白了?」

    「明、明白了!」姜順才和張狗子縮著脖子,苦著臉答道,李小麼心裡微動,挑著眉梢笑著問道:「那回打得你們滿山跑的,就是這家鏢行?」

    「哎!是信陽總號,五爺,您看.....」姜順才膽怯的看著李小麼正要往下請求,李小麼抬手止住他的話,彎著眼睛笑得姜順才和張狗子眼睛發花,李小麼笑了一會兒,慢吞吞的說道:「如此正好!倒是個難得的機會,這一場過後,你們兩個,也許就能有點樣子了,聽好了!既是這樣,也不用我多交待,這趟活,你們也該明白得很,若是讓鏢行發覺了,嘿嘿。」

    李小麼看看張狗子,又看看姜順才,沉默片刻,才接著說道:「你們就等著坐牢,說不定還要殺頭!別指著五爺救你們,一來五爺不救笨蛋,二來,五爺就是想救,也沒那本事。」

    李宗貴轉過頭,聳著肩膀笑個不停,魏水生看著苦相滿臉的姜順才和張狗子,溫和的交待道:「你們沒和他們照過面,再說又是總號的鏢師,只要小心著些,沒什麼事,做這諜報的事,就是小心二字,這趟差使沒大風險,只要小心些,就沒大事。」

    姜順才眼睛越睜越大,嚥了口口水,瞪著魏水生,又轉頭看看和自己一樣圓瞪著眼睛的張狗子,做諜報!這是做諜報!他們兩個這是做的諜報!

    「就他們這點子事,還能叫諜報?還不夠丟人呢!」李小麼瞄著圓瞪著眼睛的兩人,撇著嘴不屑的說道:「你們兩個,有點出息!別給五爺我丟人!」

    姜順才又嚥了口口水,不停的點著頭,張狗子下意識的轉頭看著左右,彷彿想奪路而逃,李小麼伸手重重打在張狗子頭上,低聲訓斥道:「看什麼看?!」

    張狗子立即目不轉睛的看著李小麼,李小麼恨恨的吐了口氣,收了笑容,慢慢瞇起眼睛,伸出食指,用長指甲在張狗子脖子動脈處輕輕劃過,聲音清淡中透著陰森,低低的威脅道:「既跟了五爺,就死心塌地跟著,若錯了一星半點,爺就這麼放乾你的血。」

    張狗子渾身僵硬,一動不敢動,彷彿李小麼用的不是指甲,而是鋒利無比的利刃,姜順才看著轉眼間就陰冷無比的李小麼,驚恐的不停的嚥著口水,連聲保證著:「五爺,爺,放心,不敢,爺,不敢。」

    李小麼縮回手,彎著眼睛,笑容綻放如春風乍起,指著旁邊條凳上放著的棉衣褲和兩雙鞋,溫和的交待道:「這是你們兩個的冬衣,還有鞋子,換上吧,這城裡吃食、住處,件件都貴,二十個錢可不多,好好算計著用,還有,若有大事,就跟送錢的人說,想見五爺,聽到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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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章 放風

    兩個老實巴交的莊戶小子,被李小麼嚇得大冬天出了一身的冷汗,一齊上前抱起棉衣鞋子,連頭帶上身一起點著,哪還敢多說半個字。

    李小麼晃著腿,坐在獨輪車上,和魏水生、李宗貴一路說著話,趕回山上了。

    回到山上已經過了戌末了,李小麼累的困的呵欠連天,勉強洗洗就鑽到被窩裡睡下了,外面分衣服分被褥,喜慶的沸反盈天,也沒能打擾她的呼呼大睡。

    魏水生帶著笑站在後面,看著李二槐和張大姐比劃著給大家挑著各自合適的棉衣,看著大家抱著被褥、興奮的大呼小叫,熱熱鬧鬧的進屋鋪陳去了,在黑暗中往後退了幾步,走到山崖邊,靠著塊大石頭,茫然而落寞的仰頭看著滿天的繁星。

    李宗梁從後面過來,伸手拍了拍魏水生的肩膀,魏水生回頭看了眼李宗梁,往邊上讓了讓,李宗梁也靠到大石頭上,和魏水生並肩仰頭看著寂靜又熱鬧的星空,半晌,輕輕歎了口氣,彷彿是勸魏水生,又像是在勸自己:「別想那麼多,走一步看一步吧,這亂世裡,能有什麼法子?爹和娘,還有小棟小福他們,也不知道這人死了,到底有魂沒有?」

    「有!」魏水生聲音極低卻極肯定的答道,突然垂下頭,抬手捂著臉,半晌才哽咽著說道:「大哥,今天在城裡,麼妹,不是麼妹,麼妹、麼妹......」魏水生鬆開手,滿臉淚痕的看著李宗梁,話卻說不下去了。

    李宗梁愕然看著魏水生,手足無措的呆了片刻,沒等他說話,魏水生用衣袖抹著臉上的淚水,勉強笑著說道:「我沒事,嚇著大哥了,沒事,這一陣子,事多,我心裡頭亂,又總想起師父、師娘,還有咱們李家村,老是想從前,沒事,沒事,回去吧,天晚了,該回去歇著了。」

    魏水生一邊說著,一邊趔趄了兩步,也不管李宗梁,顧自轉身奔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李小麼早早爬起來,叫了會點木匠活的孫七弟過來問道:「你到筆架東山下的張王莊走過親戚?」

    「走過,好幾年前的事了,是」孫七弟慇勤的問一答十,李小麼抬手止住他的話,遞了個粗布荷包過去吩咐道:「你今天進趟鄭城,辦幾件事,先拿著這個,這裡頭是四十個大錢。」

    孫七弟忙接過荷包,看著李小麼,等著下面的話,李小麼看著他,曲著手指頭,一字一句的吩咐道:「你今天進城,做三件事,一,你會木匠活,進城去泥巷東頭木作市,上回你們三爺帶你去過一趟,仔細看看木器行情,什麼木頭都是什麼價,有什麼新鮮的家俱樣子沒有,這是第一件事,記住了?」

    「記下了!」孫七弟跟著曲著手指答應道,李小麼曲起第二根手指,繼續交待道:「第二件事,這打聽事,別光打聽,多跟人閒聊聊,多聊!記著,一定要聊一聊筆架東山的孫大頭領,好好誇誇,三句話,一定要誇到:孫大頭領是大英雄大豪傑,最恨狗官貪官,是個大好人!這一趟,至少要對五個人說過這三句話!對了,若有人問,就說你是筆架東山下張王莊的。」

    孫七弟半張著嘴,茫然看著李小麼,李小麼也不跟他解釋隻言片語,只冷著臉問道:「聽清楚沒有?再說一遍,第二件是什麼事?」

    「聽清楚了,第二件事,多跟人聊,誇孫大頭領,是大英雄大豪傑,最恨狗官貪官,是大好人,至少對五個人誇,再說俺是張王莊的。」孫七弟曲著手指重複道,李小麼舒了口氣,果然,這能逃出命的,都不笨!

    「第三件,午正一定在趕到城門口的崔家大車店,等著張狗子和姜順才,把這荷包給他們兩個,把他們兩個的話捎回來,記著,他若說了誰家什麼地方的,你一定要多問幾句,問清楚了,誰去的,什麼東西,反正,你能想的都問一遍,一定要問出來,回來告訴我,聽到沒有?」李小麼繼續交待道,孫七弟這事聽得明白,笑著點著頭:「五爺放心,俺都聽清楚了,三件事,絕錯不了!」

    李小麼舒了口氣,又排出十個大錢,遞到孫七弟手裡:「這是你今天中午的飯錢,晚飯趕回來吃吧,記著,那誇獎的話,至少說給五個人聽,回來告訴我,說給哪五個人了,一個也不能少!」

    「五爺放心!必定錯不了!」孫七弟喜笑顏開的接了錢,十個大錢的午飯錢!能吃頓肉了!真是上好的差使!孫七弟嚥了口口水,仔細收好錢,急奔下山,往鄭城去了。

    晚上,李小麼面無表情的聽著孫七弟轉著張狗子和姜順才的話,咬著牙,狠狠的將第二天的四十個錢裡扣了二十四個大錢出來,多話就得餓著!

    從這天起,山上十五個莊戶山匪,除了斷了腿的石坎和臉圓的實在讓人過目不忘的張鐵木,就連張大姐,也都去了一趟鄭城,照著李小麼的吩咐,分別去了魚市、花市、青果市等各個市,甚至傭作行,再有就是各個茶坊,到處誇獎著孫大頭領是最恨狗官貪官的大英雄大豪傑,然後再帶些人名和地名回來,張狗子和姜順才果然不是笨人,連扣了兩天錢,就醒過神來,無論去的是誰,再怎麼問,半個字也不肯多說了。

    臘月過了大半,姜順才捎了信來,要見五爺。第二天一大早,李小麼裹得厚厚的,坐了獨輪車,和魏水生、李宗貴一起往鄭城趕去。

    巳正剛過,一行人就進了城,剛進大車店,姜順才就從不知道哪個角落裡奔出來迎了上去。

    大車店正是熱鬧的時候,人來人往,四個人進了店,放好車子,姜順才熟門熟路的引著三人轉到旁邊一處角落裡坐下,李宗貴招手叫了掌櫃過來,要了四碗茶湯。

    姜順才挨著李小麼坐下,眼風瞄著左右,聲音壓得低低的說道:「五爺,他們信陽總號來人了,來了七八個鏢師,有一個,上回從咱們那,過過。」

    李小麼鬆了口氣,示意姜順子先喝茶湯,見他一口氣喝了半碗茶湯下去,才看著姜順子,似笑非笑的說道:「你細說說,有什麼想頭也說說,這信陽來了人,為什麼要見我?」

    姜順子看著李小麼,眨了幾下眼睛,舔了舔嘴唇,咧著嘴無聲的笑著,低低的說道:「五爺一天四十個大錢讓我和狗子看著那裡,肯定是想帶著咱們做筆大生意,這快過年了,信陽府那邊空身來了幾個鏢師,肯定是這邊有大買賣,這事,得趕緊告訴五爺您。」

    魏水生挑著眉梢,帶著絲驚訝看著姜順才,李小麼彎著眼睛笑著,拍了拍姜順才的肩膀誇獎道:「有長進!這就對了,做事,得動腦子,不能光用蠻力,動腦子才能辦大事,掙大錢!再說說,還有什麼要稟報給五爺我的?」

    「五爺,我和狗子輪著班盯著鏢行裡頭,這信陽府來人前後,鏢行接的活不多,都是小活,一兩個鏢師就上路了,除了這些,沒見其它人上門啊,這單大生意,我和狗子沒盯到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哪裡盯漏了。」姜順才一臉苦惱的看著李小麼,身子動了動,渾身不安卻又不敢不說,李小麼歪著頭想了想,又停了半晌,才看著姜順才解釋道:「這也平常,這樣的大生意,都是差人叫了鏢行上門去說的,你自然守不到。」

    姜順才長鬆了一口氣,端起茶湯,一口氣喝了,李小麼將自己面前的茶湯推給姜順才:「早上沒吃東西?把這碗也喝了吧,我不喜歡這個味兒。」

    姜順才連連點著頭,也不客氣,端著李小麼那碗動也沒動過的茶湯,一口氣喝了,抹了抹嘴,看著李小麼問道:「五爺,下一步怎麼辦?」

    「信陽來的那幾個鏢師,每天出不出門?」

    「出!他們日子過的舒坦!每天一早一晚都出來,到處找茶坊喝擂茶,還有梅花酒,天天去!」姜順才羨慕的說道,李小麼看著魏水生,魏水生垂了垂眼皮,李小麼轉頭吩咐姜順才道:「你去看看,他們這會兒在哪一處,去了多長時候了,趕緊過來說一聲,快去!」

    姜順才點了下頭,立即跳起來奔了出去。

    不大會兒,姜順才就奔了回來,輕輕喘著氣:「五爺,在柳葉兒茶坊,剛剛去。」

    「嗯,你和狗兒先回家吧,這幾天辛苦了,好好歇一歇。」李小麼打發了姜順才,三個人站起來出了大車店,轉過幾條街,尋了家腳店住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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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0 10:15:09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初戰

    魏水生換了長衫,李小麼和李宗貴也換了身乾淨衣服,三個人出了腳店,轉過幾條街,再轉過一個彎,已經能看到前面柳葉兒茶坊的黑底招牌,李小麼腳步慢下來,輕輕拉了拉魏水生的衣襟,魏水生停住腳步,低頭看著臉色有些發白的李小麼,意外的怔了怔,忙伸手抓住李小麼的手,李小麼的手冰冷而潮濕,魏水生從心底猛然湧起那股久違了的柔軟和憐惜,鼻子酸軟的眼淚幾乎掉下來,忙拉了李小麼往街邊角落處靠了靠,溫言軟語的安慰著她:「別怕,有水生哥在,麼妹別怕,沒事。」

    李小麼嚥了口口水,有些不好意思的訕笑著:「沒怕,沒事,我就是頭一回,有點兒緊張,也沒怕,等會兒水生哥也要小心些,可別讓人瞧出什麼不對來。」

    「小麼也知道害怕了?我還以為你不知道什麼是怕呢。」李宗貴調笑著李小麼,李小麼白了他一眼,從魏水生手裡抽出手,拉了拉衣襟,定了定神,笑著示意著魏水生:「林爺,走吧。」

    魏水生抬手理了理李小麼的鬢角,笑著點點頭,帶著李小麼往柳葉兒茶坊一路走去。

    三人一前一後進了茶坊,李小麼緊跟著魏水生,好奇的轉頭打量著周圍,茶坊不大,也就放了七八張桌子,牆上掛著幾幅也不知道誰畫的山水風景畫,兩旁角落處放著高腳花架,上面放著臘梅盆景,雖說比不得太平府諸茶坊,可在這小而偏僻的鄭城裡,也算是上好的地方了,魏水生意態從容閒適的四下看了看,也不等茶博士過來,逕直走到一處凹進去的窗戶下坐了,茶博士跟上來,魏水生要了兩碗七寶擂茶。

    李宗貴彷彿尋人般,四下看了,站在門口躊躇了片刻,猶猶豫豫的走到幾個鏢師打扮的人旁邊坐下,陪著笑和茶博士打著招呼:「我和人約了這裡見面,等他來了再要茶吧。」

    茶博士爽快的答應著,端了杯清茶過來:「客官先喝杯清茶,不急,慢慢等就是。」李宗貴急忙接過杯子,連聲謝了,拘謹的坐下,一點點喝著杯子裡的茶。

    一杯茶沒喝完,李宗貴突然站起來,驚喜的看著門外,抬腳奔了出去。李小麼愕然看著魏水生,魏水生緩緩放下手裡的茶碗,輕輕皺著眉頭說道:「我差點忘了,還得到靴子鋪去一趟。」李小麼急忙點著頭,魏水生招手叫過茶博士結了帳,帶著李小麼出了柳葉兒茶坊,從另一條街往落腳的腳店方向走去。

    剛轉過一條街,李宗貴滿臉笑容的從街旁的店舖裡閃身出來,跟在兩人後頭,一前一後回到了腳店,進了店,李宗貴擠了擠眼睛,笑著說道:「趕回去吧,路上緊著點,還來得及,都妥當了。」

    魏水生和李小麼也不多問,到櫃上說了一聲,取了行李,逕直往大車店取了獨輪車,李小麼坐了,兩個人推著車大步出了城,往筆架西山趕了回去。

    出了城,走了一陣子,眼看著周圍沒了別的行人,李宗貴興奮的笑起來:「你們知道我聽到什麼了?真是菩薩保佑咱們,他們正在說這趟走鏢的事,一個問『今年的年禮,真不給孫大頭領送過去了?』另一個說『送什麼送?咱們一年也不從他那裡過幾趟,這戰一起,鄭城哪還有大生意?縱有個一趟兩趟的,就走筆架西山,哪裡不好了?再說,我師弟如今帶著兵正駐在這鄭城,送個俅啊!』」李宗貴學的繪聲繪色。

    李小麼聽得睜大眼睛驚歎道:「我就說呢,筆架西山下那麼偏僻的路,鐵木那個笨蛋怎麼能劫到鏢師身上去了,原來,倒不是巧了。」

    「可不是,聽那意思,上回他們是頭一回試著走了趟筆架西山,這鏢行給孫大頭領的年禮,讓他們幾個給分了,這一趟鏢,他們根本沒打算走東山,小麼倒是白忙活了。」李宗貴笑了起來,李小麼長長的呼了口氣感歎道:「真是世事難料,竟有這樣的事,這麼巧的事,偏叫咱們趕上了,看來咱們落草這事是落對了,老天都替咱們安排好了,就是讓咱們落草打劫幹這一行的啊!」

    魏水生哭笑不得的看著李小麼搖著頭,李小麼從獨輪車上跳下來,指著不遠處的土地廟說道:「我要去那裡磕個頭!剛來的路上我許了願了,求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保佑咱們這一趟順利,沒想到竟然這麼靈驗!我得去謝謝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去!」

    李宗貴和魏水生面面相覷,只好笑著跟在李小麼後面進了土地廟,跟著虔誠無比的李小麼磕了幾個頭,看著李小麼雙手合什,閉著眼睛祈告好了,才一起出來,急急的往山上趕了回去。

    李宗梁幾個晚上直商量到半夜,第二天一早,李宗貴就帶著張狗子和姜順才又去了鄭城。十幾個莊戶山匪一人發了一根一人多長的硬木木棍,三個三個一組,在李二槐的嚴厲督促下練著功,三個纏一個,不求多好,但求能纏個一時半會的,能拖個半刻鐘就成。

    李宗梁和魏水生帶著李小麼,一處處探看著山下各處,尋找最合適的伏擊地點,張大姐也跟著緊張起來,雖說不知道李宗梁他們到底到做多大的生意,可不管多大的生意,都是頭一回開張,前三回搶劫,早就被張大姐直接不算數了,他們筆架西山山匪生涯,直接從李宗梁等五人上山算起。

    也就隔了一天,李宗貴帶著張狗子和姜順才半夜趕回了山上,新任知州已經進了府衙,前任知州錢大人錢文宣一行十幾輛大車,已經收拾停當,明天一早就出發回信陽府,算著行程,到筆架西山下,差不多是午初左右。

    李小麼緊張的一夜沒睡著,上回從太平府逃出來,她在李宗梁背上也沒覺得怎樣,照樣呼呼大睡,可這回,耳邊聽著李宗梁幾個綿長的呼吸聲,自己躺在床上,卻是半點睡意也沒有,明天,必是一場惡鬥,也許會死人,也許是那些鏢師,也許是山上這些其實本份無比的莊戶人,大哥他們肯定沒事,他們功夫那麼好,他們一點也不緊張,他們都睡著了,都睡沉了,他們肯定沒事,他們都殺過人,都殺過很多人,從李家村出來,是殺出來的,貴子哥說過,衣服都被血濕透了,他們覺得沒事,必定沒事,山神土地保佑,這趟若平安得手,必殺豬宰羊謝您!

    李小麼胡思來亂想去,折騰了一夜,天快亮了,她卻迷迷糊糊睡著了。

    李小麼是被魏水生叫醒的,已經巳初了,李小麼急忙爬起來洗漱乾淨,也吃不下飯,勉強喝了小半碗粥,緊張的一張臉繃緊僵硬著,倒帶著幾分厲色來,張狗子和姜順才膽怯的看著李小麼,小心謹慎的跟著她往山下奔去,今天這筆大生意,他們三個,擔著重任,可到底要做什麼,小麼知道,張狗子和姜順只知道萬事聽五爺吩咐。

    三個人伏在離山下那條崎嶇不平的山路幾十步遠的一塊大石頭後,屏著氣,遠遠看著一串七八輛鮮亮嶄新的桐油棕蓋四輪車,和六七輛嶄新結實的太平車,在十來個提著刀槍、神情極輕鬆隨意的鏢師的護衛下,不緊不慢的往這邊過來。

    姜順才嚥了口水,輕輕捅了捅張狗子,示意他看那十幾輛齊整無比的新車和車旁精壯的鏢師,張狗子眨著眼睛,重重嚥著口水,李小麼沒有回頭,卻彷彿背後長著眼睛般低聲訓斥道:「有什麼好緊張的?!這麼點小生意!等會兒跟緊我,聽清楚吩咐,不能錯了半分去!聽到沒有?」

    「嗯!」姜順才和張狗子急忙低應道,車隊越來越近,三個人不敢再說話,李小麼指甲緊摳著面前的青石,緊張萬分的看著悠然而來的車隊。

    前面幾輛是丫頭婆子的車,中間大約是錢大人和家眷的車輛,後面幾輛太平車,都用了四匹騾子,如今馬都被征到軍中,能用騾子拉車,就算是很不錯了。

    車隊依舊不緊不慢的走著,從三人面前經過,李小麼盯到倒數第三輛車,看著那四頭騾子打著響鼻走過了自己面前,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

    前面傳來張鐵木一聲暴喝,猛的跳出隱身之處,握著棍子衝著中間那輛看著最華貴的車子衝殺過去,後面九名山匪跟著大聲嚎叫著,舉著棍子跳出來,三三成群,跟在張鐵木後頭,往那輛車子掩殺過去。

    幾個鏢師都是訓練有素的,並不慌張,各司其職,指揮著眾腳夫僕從穩好騾車,四五個迎敵的鏢師抽出刀槍,迎上了張鐵木等人,只幾個照面,張鐵木等人手裡的長木棍就被削斷了一半,張鐵木跺著腳大叫著:「娘的,是前兒的硬茬子,快跑!快逃!」

    幾個人也跟著狂喊亂叫著:「快跑啊,硬茬子又來了!」一邊喊一邊四散著往各處逃去,幾個鏢師也不追趕,指著張鐵木等人狼狽不堪的背影,笑得前仰後合,本來極緊張的警戒在車隊旁邊的幾個鏢師也放鬆下來,提著刀槍過來,聚在一處指點著又說起上次的笑話來,錢文宣掀起車簾子,看著遠處哇哇亂叫著四散而逃的匪徒們,皺著眉頭正要說話,後面突然傳來幾聲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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