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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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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閑聽落花]穠李夭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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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0 10:17:18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三十九章 隱憂

    「吳家?哪個吳家?居然有這樣的本事!」鏢師好奇的問道。

    「還能有哪個吳家?就是吳貴妃娘家!」將官瞥了師兄一眼,帶著絲優越答道,鏢師瞪大眼睛,一聲驚叫,滿臉羨慕:「真是好運道,這樣的好運道!這搭上了吳家,又能認了乾爹,往後可就是平步青雲了!」

    「青雲個屁!皇上這把年紀了,身子又不好,還能活幾年?皇上要是......」將官沒敢說出來,只用手指劃了下:「她吳貴妃、他們吳家,那可就要找條活路都沒有!這往後的長遠風光,那是咱們皇長子的!吳家能風光幾年?我告訴你,我們大帥......」將官猛然嚥回了後面的話,下意識的轉頭掃了眼四周,鏢師忙陪了滿臉的笑,極力贊同道:「可不是!可不是就是這樣!咱們錢大帥往後那可就......」將官抬手止住了鏢師的話:「這裡可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不說這個了,師兄打算什麼時候回去?這邊的事,都辦好了沒有?」

    「明天就回去,這裡有什麼事,這趟來鄭城,事都托在師弟手上,你這兒了了,我的事就全了了,走,咱們去紅香樓樂哈一晚上去,說不定那牡丹小姐今天還能出來跳一曲,如今雖說沾不到身子,看一看也好。」鏢師輕鬆的笑著答道。

    「她如今哪肯天天出來?昨天出來,我估摸著是有什麼大人物去了紅香樓,如今的牡丹小姐,身價可不一般了,你也不是沒沾過她,不過就是那樣。」將官師弟帶著見多識廣的不屑,稍稍往鏢師那邊俯過去,曖昧的低語道,鏢師跟著色色的笑著,身子也往將官那邊探過去:「還真就那麼回事!那牡丹,我還真花大價錢嘗過一回,也就那樣,那紅香樓裡頭,咱也玩過十上八個了,還是小桃仙夠味,什麼花樣都能玩出來,要不,現在就過去玩玩去?」

    將官師弟眉梢飛揚,點著頭,一口喝完了碗裡的茶,鏢師結了帳,兩人起身,愉快的說笑著,出門往紅香樓方向走去。魏水生和李小麼忙結了帳,跟了出去,李宗貴大聲抱怨著弟弟如何喝壞了肚子,也結了帳,跟在後面,從另一條街繞著路往紅香樓奔去。

    「那個,多長時候能發作?」魏水生眼角瞄著鏢師和將官,低聲問著李小麼,李小麼心虛的輕輕咳了兩聲:「說是一個時辰後,不過,那個量,我有點拿不準,再說,也不知道貴子哥倒進去多少。」

    魏水生被李小麼的話悶了好大一會兒,一個時辰,這才不到兩刻鐘,還早著呢,只怕在紅香樓裡要坐上大半個時辰了,那個地方,讓人渾身不自在。

    「咱們等會兒別進去了,對面有家分茶鋪子,咱們到那裡坐坐,約摸著到了時辰,再過去看看,萬一沒成,就算要動手,也得等到後半夜,等會兒別進去了。」魏水生低聲說道,李小麼斜睇著魏水生,彎著眼睛笑了好一會兒,才點著頭,認真的說道:「好,我聽水生哥的。」

    魏水生輕輕拍了下李小麼的頭,兩個人看著鏢師和師弟進了紅香樓,轉身進了對面的分茶鋪子,找了處視線開闊的位子,要了幾個菜,李小麼一邊慢慢啃著羊蹄,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魏水生說著閒話,透過半開的窗戶,看著對面的紅香樓。

    不大會兒,李宗貴和張狗子也趕了過來,兩人直接去紅香樓後面的偏門守著去了。

    幾隻羊蹄,李小麼啃了小半個時辰,又細細吃了半盤燒雞腳,對面紅香樓還是紅火熱鬧著,一直好的不能再好的紅火熱鬧著。

    魏水生轉頭看著分茶鋪子一角放著的沙漏,已經一個多時辰過去了,魏水生下意識的摸了摸靴筒裡的匕首,算著時候,再怎麼著也該出來了,昨天不過一會兒功夫就出來了,今天這是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難不成這勾欄裡還能過夜?

    正煩亂間,對面紅香樓裡響起一片驚叫,驚叫聲中,幾個綠帽白衫的幫閒疾奔出來,往府衙方向奔去。李小麼興奮的一下子就要竄起來,魏水生伸手拉住她,眼看著分茶鋪子裡的人都站起來看熱鬧去了,兩人才起身,不前不後的擠在人群中,往紅香樓湧過去,熱情的看起了熱鬧。

    兩個人擠在人群中,李小麼伸長脖子,一邊往裡擠,一邊凝神聽著人群中亂七八糟的議論,聽來聽去,除了聽說樓裡像是死了人,旁的,根本聽不出什麼來。

    李小麼拉著魏水生,在人群中如游魚般擠到最前面,掂著腳尖,往裡張望著,裡面人影亂動,原本正尋歡取樂的有錢人有些站在樓上樓下張望著,看著熱鬧,有些卻趕緊往外擠出去,以遠離這是非之地,李小麼拉著魏水生,抬了抬下巴示意著:「咱們進去看看去。」

    魏水生稍稍猶豫了下,點了點頭,李小麼左右瞄著,拉著魏水生,看著幾個人從紅香樓出來,忙迎上去,一進一出,從門邊上擠了進去,一路沿著牆角燈籠下的黑暗處,飛快跑進了正廳。

    廳裡零零落落站著些膽大的看熱鬧者,李小麼拉著魏水生,一點點往眾人目光看著的方向挪去,一直挪到通往後院的迴廊處。

    迴廊門口站著個幫閒,客氣的往回擋著看熱鬧的膽大者,魏水生拉住李小麼,不再往前擠,兩人挪到一個半人高的花架旁站住,和眾人一起,等著府衙裡的差役過來。

    過了將近兩刻鐘,外面一陣急促雜亂的腳步聲,鄭城捕快頭兒趙捕頭帽子歪在一邊,頭上冒著熱氣,緊跟在一個綠帽白衫的幫閒後頭,帶著三四個衙役和仵作,直奔進來,紅香樓內一片騷動,站在旁邊等著看個究竟的膽大者緊跟在衙役後頭,一湧而入。

    魏水生護著李小麼,衝在前面,利落的跟著人群湧了進去。

    轉個彎,一排雕樑畫棟的寬廊廂房,廊下站滿了寒瑟瑟的女娼,中間一間廂房房門大開,三四個衣履不整的女娼散著頭髮,顫抖著擠在門口處,趙捕頭在幾個女娼面前停住腳步,面容嚴肅的上下打量著一番,威嚴的『哼』了一聲,吩咐一個衙役看著四人,自己帶人進了屋。

    一個衙役擋在門口,李小麼和魏水生只好站在廊下,伸長脖子,焦急的探頭往裡張望著,到底是不是那個鏢師?看樣子這人必是死了,到底怎麼死的?要是能親眼看看就好了,聽說這博落回中毒,是傷到心臟的,若能像心痺那樣的死法,也不知道這個世間的仵作能不能看出不對來,畢竟是中毒。

    李小麼緊緊抿著嘴唇,心裡翻騰著越想越遠。

    這回,沒過多大會兒,站在廂房門口的幫閒就往外傳出了閒話,這人,是馬上風死的,當真是風流快活死了。

    外頭的人群哄然議論起來,又是叫又是笑,這馬上風,聽說的多,親眼見到的,還真是頭一回,看來這人,是去做了快活風流鬼了。

    李小麼眨著眼睛,轉頭看向魏水生,想笑可又覺得實在太過詭異,她倒沒想到這時辰卡得這樣正正好,魏水生輕輕捏了捏李小麼的肩膀,示意她再看看,這沒看到人,誰知道死的是不是那個鏢師。

    幾個幫閒很快用白布抬著裹得緊緊的兩個人出來,後頭一個衙役,抱著一抱衣服出來,趙捕頭陰沉著臉,背著手跟在後頭。李小麼一眼就看到那身顯眼異常的將官服,將官服中,夾著件黑綢衣服,那鏢師穿的就是這樣的黑綢衣褲、

    李小麼和魏水生暗暗鬆了口氣,慢慢擠出人群,在紅香樓門口看到李宗貴和張狗子,悄悄打了招呼,一前一後往腳店回去了、

    第二天,幾個人沒急著回去筆架山,孫二當家和姜順才出去在府衙門口守了一上午,反正那天在府衙門口等著看熱鬧的閒人也多,兩人混在中間直看了一上午的熱鬧,看著鏢局去了幾個人,抬著只薄皮棺材,又抬了出來,將近中午,來了一名將官和幾個小校,到旁邊的棺材店裡現買了棺木,到裡頭裝了人,雇了輛車拉走了。

    李小麼和魏水生商量著,乾脆又住了一天,去柳葉兒茶坊喝了大半天茶,李小麼又去了趟府衙外的藥鋪,和藥鋪掌櫃、夥計熱情的八卦了一個多時辰,可聽到的信兒,跟那天看到的,就沒多出幾個字,這樣的事,府衙裡竟然沒傳出半個字的閒話,李小麼想了半天,也沒能理出什麼頭緒,乾脆先丟到一邊,回到腳店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啟程出了南門,回去筆架山了。

    李小麼知道馬上風是怎麼回事,可到底症狀如何,是不是和博落回發作時一樣,就是茫然不知了,既然仵作定了馬上風,也許這兩人真是因為快活太過,風流死了,可府衙裡的那份安靜,太過詭異,李小麼和魏水生嘀咕了一路,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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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0 10:17:29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四十章 懂事

    回到山上,魏水生就和李宗梁一起忙起兩家合併的事來。李二槐和孫二當家帶著孫七弟等幾個老成的,一趟趟進城採買檁條、瓦片等各種東西,再一次投入了災後重建。張大姐和孫大娘子每天熬了草藥,忙著照顧十幾個受傷的人,替輕傷的包紮換藥,重傷的幾個,孫二掌櫃和魏水生輪流帶著他們幾個進城治了傷。

    一時間,東西兩山一片繁忙,李小麼一來懶得管這樣的雜事,二來,她這會兒也沒有這個心思,只來來回回想著那天的事,官府那麼處置鏢師和那個將官的死,想來想去就是不大對勁,這裡頭必定有緣故,這知州是吳貴妃的人,那個什麼大帥是皇長子的人,這中間不知道多少血雨腥風,他們這些小雜魚,萬一夾在中間,成了池魚,這鄭城知州和那個什麼將軍大帥的,只要伸一根小手指,就能讓他們滅了頂

    李小麼思量來思量去,這樣對鄭城上層的事一無所知,說不定哪天他們就會像孫大頭領那樣被人剿殺乾淨,再說,她能有意無意的算計人家,說不定哪天,自己也被別人這樣算計了,說不定哪天有人將官府那股禍水引到筆架山來,如今這情形,一定要尋個知彼的法子,才能求份安穩日子。

    李小麼想了兩三天,有了主意,卻不敢找魏水生和李宗梁去說,只悄悄拉了李宗貴,先憂心忡忡的說了自己的憂慮,說得李宗貴也跟著發起愁來:「你說的還真是怪嚇人的,是想想就睡不安穩,可是能有什麼法子?咱們跟官府哪裡搭得上?八桿子也打不上啊。」

    「有一根桿子,倒正正好搭得上,不但搭上了,還搭得再好不過!就是咱們得有個人再去搭上這根桿子。」李小麼瞇縫著眼睛說道,李宗貴打量著她:「又打上誰的主意了?」

    「哪有!我說正事呢,紅香樓那個頭牌,牡丹,你記得吧?」李小麼瞇瞇笑著問道,

    「我又沒見過她,記什麼?不知道這個人,我沒進過紅香樓!」李宗貴搖頭解釋道,李小麼也不和他分辨這個,接著說道:「那天在柳葉兒茶坊,那個鏢師和他師弟,兩人不是說過這個牡丹的麼,好了好了,不知道就不知道,那你聽著,紅香樓如今的頭牌,就是這位牡丹小姐,那兩個人不是說了麼,這牡丹小姐被知州嚴大人看中了,所以現在才不大出來待客了,這根桿子,就是這個牡丹,她就是搭著知州的那根桿子,咱們只要搭上她,不就是搭上知州了麼,搭上了知州,不就是搭進了這鄭城的官府麼?」

    「你說的容易,咱們一群窮山匪,怎麼搭得上這紅香樓頭牌?你也太能想了!這事,真是」李宗貴一搖頭一邊苦笑,李小麼嘿嘿笑著,左右看了看,往李宗貴身邊湊了湊,低聲說道:「這事容易的很,讓水生哥出面就行,你想啊,水生哥人生的那樣好,又能文能武,往那一站,溫文爾雅裡還有點淡淡的憂傷,翩翩濁世佳公子一個!給他置幾身行頭,再花點錢,指定能勾上那位牡丹小姐,再用點功夫,誰貼誰還說不定呢,這勾欄妓樓,最愛的就是水生哥這樣又有才又有貌的清俊才子!」

    李宗貴睜大眼睛,目瞪口呆的看著李小麼,突然一口口水嗆進喉嚨裡,咳得滿臉通紅,咳了半晌,才透過口氣,用手指點著李小麼的額頭:「你怎麼能想出這種主意來?!水生哥哪兒得罪你了?」

    「看你說哪兒去了?!這跟得罪不得罪有什麼事兒?這不也是沒辦法的事麼?你想想,能去勾搭牡丹小姐的,一共就四個人,大哥,水生哥,二槐哥,還有你!二槐哥不提了,不是那塊料,你?」李小麼抬手指著李宗貴,李宗貴嚇了一跳,急忙擺著手:「我可不行!我長成這樣不行!」

    「好吧,你不行,那就是大哥和水生哥了,大哥雖說也是英氣勃勃,可太英氣了,書卷氣不足,再說也不會寫詩,你看看,這鄭城處處學著太平府的風尚,太平府裡要說誰人品出眾,非得文質彬彬有書卷氣不可,非得能寫詩有文才不可,還得長相白淨,最好時不進的憂傷憂傷,水生哥哪兒都合適!大哥去和水生哥去,花一樣的銀子,水生哥能成,大哥指定不成!咱們的銀子又不是大水漂來的,我跟你說,這主意最好,一來最快捷,二來隱蔽,那牡丹要是心裡念上水生哥了,肯定不會和那個姓嚴的說!三麼,這是最省錢的法子了,水生哥那麼聰明,多說點好話,費不多少銀子。」李小麼一件件說的眉飛色舞,李宗貴一臉古怪的看著她,半晌才呼了口氣來,看著李小麼,歎著氣問道:「麼妹,你說你,原來在家時,那麼老實沒心眼的,如今怎麼成了這樣了?」

    李小麼指尖抖動了下,手裡捏著的金絲棗掉到了地上,彎腰揀起棗子遠遠扔出去,拍著手,轉頭看著李宗貴,漫不經心的說道:「誰說我原來沒心眼了?那個時候有爹有娘,安安生生的過日子,哪有用心眼的地方?再說,我都死過一回了,也不想再像原來那麼活著,也沒法子再像原來那麼活著,家沒了,爹和娘沒了,我得替爹和娘照顧你和大哥他們呢,我就當這是第二世,這一世裡就隨著心意性子,肆意的好好活一遍!」

    李宗貴憐惜的看著她,傷感的歎了口氣,伸手揉了揉李小麼的頭,沒等他說話,李小麼又轉到了剛才的話題:「貴子哥,這主意,你覺得怎麼樣?」

    「行!反正也不是我去,行是行,就怕水生哥不肯。」

    「嘿,這可讓他佔便宜的事咳,貴子哥就當我沒說過,貴子哥,要不你去問問水生哥,他要是不肯,你就勸勸他,這也是為了咱們大家不是。」李小麼滿臉乾淨明朗的笑容,看著李宗貴說話,李宗貴悶了好大一會兒才說出話來:「這主意是你出的,你不去說,讓我去說?!我怎麼說的出口?」

    「你怎麼說不出口?你們男人,有什麼說不出口的?你總不能讓我去說這樣的事吧?好歹你們都是哥哥,在我這個妹妹面前,總得裝得總得那個一點吧?我要是去說了,水生哥就是想答應,也不能答應了,你和他說就不一樣了,你們,有什麼話能說的開,還有,這事,我反正就當不知道好了。」李小麼振振有詞。

    李宗貴一臉怪相的看著李小麼,抬手揉著額角,半晌才搖著頭,斷然拒絕道:「你還是死了這份心吧,水生哥肯定不會去!我不去說,這話怎麼說得出口?你看看你,把哥哥當什麼了?那算了算了,你還是把這事忘了吧,再想想別的法子。」

    「我想了兩三天,才想了這麼個法子出來,你當這法子是地上的落葉,一抓一把的?再說,哪還有比這更好的法子?你想想,如今咱們對鄭城一無所知,一星半點信兒也聽不到,這跟個瞎子聾子有什麼分別?早晚得跟孫大頭領那樣,被人家半夜裡殺個乾淨!」李小麼擰著眉頭叫道。

    「你說的都對,可這法子不行!我跟你說,你這話,跟我說說也就算了,要是讓大哥和水生哥聽到,非得罰你跪上一天半天不可!這法子不成,想別的法子吧。」李宗貴堅定的不為所動,繼續搖頭繼續拒絕。

    「貴子哥,你就去試一試,探探話還不行麼?你別這麼直說啊,你就說,那個牡丹一頭搭著知州,要是咱們中間誰能搭上她,那該多好,看看水生哥是個什麼個意思,也許他跟我想的一樣呢?水生可是個聰明人,那麼聰明的人,對吧?貴子哥,好哥哥,你就去試一試,試一試還不行麼?」李小麼搖著李宗貴的胳膊,陪著小意,聲音軟軟的請求道,李宗貴被她求得發不出脾氣,說不出個『不』字,萬分為難的咧著嘴答應道:「好好,好,就試一試,我就探探句話,他若不往下接,這事,往後再不能提了,聽到沒有?」

    「聽到了聽到了,貴子哥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李小麼急忙認真的保證道。

    不出李小麼所料,水生哥果然是個聰明的,李宗貴這話說了沒兩句,魏水生就聽明白他那話裡的意思了,板著臉訓斥了一頓不說,還把李宗梁叫進來,兩個人輪流從遠古說到以後,從師父的教導說到做人的大道,直教訓了他一整夜,外加一個早上,教訓完了,又罰他每天在東山和西山之間跑上兩個來回,然後再去面壁打坐一個月,李小麼極其不仗義的縮到後面,半個字也不提這是她的主意,只慇勤萬分的跟在李宗貴後面遞水送茶,李宗梁當著李宗貴的面,倒把她誇了好幾回,咱家小麼真是懂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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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0 10:17:42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四十一章 進城

    沒等李宗貴面好一個月的壁,李小麼就又想出了新的、李宗梁和魏水生肯定會點頭的主意:到鄭城開間鋪子去,最好在府衙旁邊的街巷裡,尋間合適的鋪子、做點合適的生意,找個合適的人去看著,這樣雖說打聽不到李小麼希望的那種層次的消息,但好歹也能聽到一星半點的下腳信兒,李宗梁和魏水生果然同意了,叫了李宗貴、李二槐,還有孫大娘子、孫二當家幾個人商量了小半個時辰,都覺得小麼憂慮的是,這法也可行,孫大娘子和孫二當家更是極力贊成,他們就是吃了瞎子聾子的虧,才一個半夜就被人清剿得一乾二淨,寨子裡積了幾十年的家底,被搬了個乾乾淨淨。

    商量到誰去看鋪子的事上,幾個人就是各有各的主意了,李小麼想拉著李宗貴,兩個人一起去當這個掌櫃,李宗梁斷然拒絕,李宗貴也拚命擺著手,建議由魏水生帶著李小麼去做這個掌櫃。魏水生覺得孫七弟人老成穩重,去做掌櫃比較合適,李小麼卻是堅決反對,孫七弟太老實了,回頭被人賣了,還得幫人數錢!這可不是光做生意當掌櫃的事。

    孫大娘子看著孫二當家,遲疑著提了自己的建議,讓孫二當家去做這個掌櫃,李二槐下意識的張口反對道:「這哪行?」

    沒等李宗梁說話,李小麼卻高舉雙手,連聲贊同:「還是孫姐姐想的周到,孫二叔去真是再合適不過了,一來孫二叔長的就和氣,一看就是個生意人,二來孫二叔帳上又精,第三麼,孫二叔這麼精明的人,必定吃不了虧去!」

    魏水生擰著眉頭沒有說話,看著李小麼,只等她往下說,她這後頭,必有轉折處,李小麼看著身子微微放鬆下來的孫大娘子,接著說道:「不過孫二叔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咱們這樣的鋪子,自然不好用外人,就讓姜順才和張狗子跟著孫二叔過去看鋪子做夥計吧。」

    魏水生轉頭看著李宗梁,帶著絲笑意說道:「倒也合適,大哥看呢?」

    「二叔的意思?」李宗梁轉頭看向孫二當家,孫二當家憐惜的看了看孫大娘子,點頭答應道:「行!只要當家的信得過,這生差使就好做。」

    李宗梁舒了口氣,轉頭看著大家,李二槐連連點著頭:「我聽大哥的。」

    「我覺得行!」李宗貴輕鬆的笑著表明了態度,剛才聽到李小麼提到她和他去看這鋪子,真把他嚇了一跳,他可管不了這個無法無天的小麼妹!

    「那好,既然大家都覺得合適,那就這麼定了,不過,如今山上哨探什麼的,都是順才和狗子兩個人管著,我看別都跟去,小麼挑一個跟著孫二叔過去,一個留山上還管著這哨探的事兒,這也是大事,輕心不得,二叔留心再挑兩個合適的帶下去吧。」李宗梁看著大家,總結性吩咐道,孫二當家瞄了眼李小麼和魏水生,笑著說道:「這挑人上頭,還是讓五爺費費心吧,我看人上頭比五爺比,還真是差得遠。」

    李小麼似有似無的挑了挑眉梢,歪著頭,滿臉乾淨的笑容,看著孫大娘子說道:「二叔看趙五哥行不行?他話不多,人機靈,心裡又有數。」

    「當家的看呢?」孫二當家沒答李小麼的話,轉頭問著李宗梁,李宗梁溫和的笑著說道:「這事,你看著辦就行,只要你看中了,帶誰都行。」李小麼瞇瞇笑著看著孫二當家,孫二當家爽朗的哈哈笑著:「既然當家信得過,五爺覺得合適,那就趙五哥吧,先這兩個,等明天進城看看鋪面生意,若是生意不大,我們三個也就夠了,若是找的是個大鋪面,要做大生意,要多用多少人手,定好了再挑就是。」

    「那咱們明天一早就出發,帶上換洗衣服,在鄭城住幾天,好好挑一挑,找到合適的鋪子,安頓好了再回來!」李小麼雀躍著說道,孫大娘子看著李小麼,笑了起來:「你去做什麼?你也懂這生意上的事?」

    「大娘子不知道,要論會做生意,小麼可是大行家,當年在太平府......」李宗貴含糊回了後面的話,李二槐伸手拍了下李小麼的頭:「小麼最會賺錢!簡直跟搶錢一樣,偏人家還就願意買她的東西!」

    孫大娘子驚訝的看著李小麼,李小麼抬了抬下巴,得意的表示著謙虛:「哪裡哪裡,一般一般。」

    李宗梁笑著站起來,揉了揉李小麼的頭,轉頭看著孫二當家解釋道:「小麼一來生意上極通,二來,她看人看事,眼光也好的很,特別是那些衙門裡的道道,她都通,明天也不用趕早,讓水生跟你們一起去,帶足銀子,要是看好了,也不再遣人回來說,二叔和水生商量著定下來就是。」

    孫二當家忙跟著站起來,客氣的答應了。

    第二天直到辰正過後,魏水生推著李小麼,孫二當家帶著姜順才和趙五哥,一行五人,往鄭城趕去。

    進了城,在腳店裡安頓好,五個人分成兩路,李小麼和魏水生一處,孫二當家帶著姜順才和趙五哥,分頭往李小麼圈的兩處地方:衙門口和紅香樓附近去尋鋪面去了。魏水生無論如何不肯往紅香樓那一帶去,李小麼只好跟著他去府衙門口的幾條街巷逛著尋鋪面去了。

    尋了兩三天,幾個人總算看中了和衙門隔了一條街的一處碗頭面鋪,鋪子小的只有一間半門臉,一樓一底,可雖說門臉小,裡頭卻極寬敞,小口鼓腹,李小麼看中的,是院子裡兩棵足有百年以上,卻依舊生機盎然、吐滿綠芽的銀杏樹,靠左邊圍牆邊,還有架粗大異常的紫籐,李小麼站在院子裡,著迷的看著那燦爛至奢靡的濃紫,那深鬱熱烈的紫撲溢出來,從眼裡流進心裡。若是夏天到了,這架紫籐花盡葉盛,銀杏在上,紫籐在下,這一片濃蔭,多少誘人,多麼舒適!到時候,就在這院子裡,在這紫籐架下,放幾張老舊的籐編桌椅,一隻土陶瓶隨意插上幾枝野花,就是份難得的好意境,那些講究風雅的文人學子,必定喜歡。

    李小麼看中的是樹和籐,孫二當家卻是看上了這個寬敞異常的大院子,和後面幾乎算是全新的三間正屋,兩間廂房,連上這些,這間鋪子也不過只要二百兩銀子,像店主說的,真是便宜賣的。

    李小麼拉著魏水生和孫二當家坐進離鋪子不遠的茶坊裡,喝著茶,打量著每天從這條街上經過的行人,有幾個衙役,有幾個是府衙後院出來的,有幾個是往府衙跑著辦各種事的,幾天看下來,李小麼還算滿意,這條街上,開的有南北貨店、文房四寶鋪子、還有家書肆、一家靴子鋪,一家帽行,至少府衙後院的買辦、長隨、婆子們,是這條街上的常客。

    張狗子和趙五哥依著李小麼的吩咐,跑了幾天,細細打聽了這條街上住的都是什麼人,搬來多少時候了等等,打聽下來,都是些老門老戶的人家,有幾家,還算是書香門第,李小麼心裡有了數,拿定了主意,和魏水生、孫二當家又細細商量了些細節,就拍了板,由魏水生出面,頂了這處鋪面下來。

    孫二當家算是魏家掌櫃,帶著張狗子和趙五哥,當天就搬進了鋪子裡住著去了,幾個人在鋪子前前後後仔細看了幾遍,商量來商量去,決定還是依著小麼的意思,把這鋪子乾脆改成茶飯鋪,以喝茶為主,再搭著賣些精緻些的點心小食,這吃點心、做點心上頭,李小麼還是有些心得,自詡可以指點指點鐺頭廚子的。

    商量好了,分了差使,各自開始忙了起來,孫二當家負責出去尋找合適的鐺頭,李小麼和魏水生商量著,決定緊挨著兩間廂房,再隔個小院出來,小院給孫二當家和張狗子他們住,前面乾脆接出個寬廊,再把門擴寬,打斷門檻,把前面和院子並成一處,往後晴天就在紫籐架下擺桌椅,若是落雨,就擺幾張桌椅在寬廊下,聽雨喝茶吃點心。

    諸事粗定,孫二當家打發趙五哥回去山上,將房契帶回去,再跟李宗梁仔細說了這鋪子的事,又照著孫二當家粗算的數目,又取了些銀子帶回來。

    李小麼和魏水生一直在鄭城住了一個多月,看著蓋院牆,加寬廊,修整油漆各處,又重新添了桌椅,四牆掛了字畫,裝點好各處,做好了水牌忙得差不多,擇了個吉日,挑了掛鞭炮放了,這個小小的紫籐居就開張了。

    孫二當家,如今是孫掌櫃了,孫掌櫃照著李小麼的吩咐,開張當天,帶著趙五哥,往衙門送了幾趟茶湯、點心,又各人發了一圈紫籐居的籌碼,只要那些衙役、書辦肯常來光顧,就是不給錢,李小麼也是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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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0 10:17:56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四十二章 雨中

    孫掌櫃識文斷字,估計落草前也是小富人家,至少讀過書,說不定還做過生意,打理起紫籐居頭頭是道,李小麼只說了幾句,孫掌櫃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要往風雅上做,李小麼見他是個極明白的,也就放下心來,和魏水生回去筆架山住了幾天,將山上的帳,孫掌櫃原來管著的,和李小麼管著的,都交給了魏水生,李小麼如今要先集中精力,把紫籐居的生意做起來,再想法子尋出幾條能打聽消息的途徑,在山上沒住幾天,就又和李宗貴一起進了城。

    李小麼拉著李宗貴,吃遍了鄭城大大小小,有點名氣的茶坊,嘗了各家打出來做招牌的茶湯和點心,心裡有了數,和李宗貴嘀咕著,總覺得如今這鐺頭不是自己人,年紀又大了,就怕她好不容易教會了幾樣點心,他又要走,這讓人情何以堪!?

    李宗貴想想也是,找了孫掌櫃來,三個人商量了半天,覺得李小麼的想法極是,倒不如讓張大姐過來跟著如今這鐺頭學學做點心的手藝,學的差不多了,李小麼再指點指點,李小麼會吃,可是不會做,她的指點僅限於對成品提出意見和改良方向,至於如何揉面、如何打胚等等,她就一無所知了,過節的時候,張大姐能在她這個大外行的指點下,燒出味道幾乎不差什麼的各式菜餚,可見這廚藝上的天份是不差的,至少能聽得懂李小麼的指揮。

    孫掌櫃找鐺頭商量,願意出二十兩銀子,讓他帶張大姐學會做點心,鐺頭做點心的手藝,就是在鄭城,也只一般,又上了年紀,極乾脆的答應了,教會張大姐做點心,掙了這二十兩銀子,他就能回家養老去了。

    李宗貴回去和李宗梁商量了,又問了張大姐的意思,張大姐自然是求之不得,雖說如今做了草寇山匪,可是能學門手藝,那一樣是求之不得的事。

    張大姐跟著鐺頭學做點心,李小麼空閒無聊之餘,開始教張狗子和趙五哥識字。

    滿籐艷紫褪盡,紫籐葉和銀杏葉濃綠滿枝時,紫籐居的生意漸漸好起來,張大姐只學了兩個月就青出於藍出了師,做出來的點心極得好評,孫掌櫃對府衙眾人極是優惠,漸漸引的府衙裡的衙役、書辦經常過來喝茶聊天,連嚴大人帶來的心腹宋師爺,也時不常的過來坐坐。

    宋師爺多在申初申正之間過來,最愛坐在紫籐架下,要一杯龍井,一碟紅豆糕,悠悠閒閒的喝好吃完,再背著手,慢慢晃回府衙。孫掌櫃悄悄留意了一陣子,摸到規律,到了申初,就空出紫籐架下的那個位子,只等著他來。

    這天,落著細雨,晚飯時候,茶坊裡極是清靜,李小麼坐在茶坊樓上,透過窗戶看著行人稀少的街道,細雨籠著白牆青瓦和石條路,偶爾,撐著竹油傘的男女不急不緩的走過,李小麼站起來,端著杯普茶,一邊慢慢喝著,一邊出神的看著眼前這幅詩意十足的水墨畫,若是一直這樣,沒有人,沒有事來打破這幅畫,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

    正想著,街巷盡頭轉過一柄竹油傘,是宋師爺,李小麼不用看他的臉,只看走路就能認出來,他這個時候來這裡做什麼?喝茶?李小麼往後退了半步,將自己隱在窗後的陰暗中,看著宋師爺徑直往紫籐居過來,在門口收了傘,孫掌櫃熱情的聲音傳了上來。

    李小麼呆站在窗後,心思轉的飛快,他怎麼這個時候來這裡?她盯他盯了好一陣子了,他是嚴大人的心腹,那些衙役書辦怕他遠甚嚴大人,衙門裡的事,衙役書辦們只知道找他,然後聽他的吩咐去做,那些事,他是轉告嚴大人,得了指示再轉告給衙役書辦,還是,根本就是他一手處置的?

    這是吃飯的時候,他卻到這裡來了,心情不好?心裡有事?李小麼輕手輕手的走到樓梯口,伸長脖子往下看了看,攝手攝腳的下了樓,宋師爺坐在寬廊下,還是一杯綠茶,一碟紅豆糕,面色陰鬱,半閉著眼睛,往後靠在椅背上。

    李小麼招手叫了孫掌櫃,轉到廚房間,低聲說道:「孫二叔,這個宋師爺,今天不大對勁,只怕有心思,要不你去試試,看看能不能跟他聊聊,人難過傷心有心思的時候,最容易交上朋友,他是泰州人,既然喜歡喝龍井,說不定也愛喝珍珠泉,咱們正好有一壇。」

    孫掌櫃忙點著頭:「五爺說的極是,咱們就試試。」

    孫掌櫃出來,重又泡了杯龍井送過來,笑著說道:「宋先生吃了飯沒有?若是吃了,這茶只怕就嫌淡了。」

    「這樣就好。」宋師爺有些鬱鬱的笑了笑,孫掌櫃放下杯子,拉了張椅子過來坐了,看著宋師爺,笑著說道:「先生既然還沒吃飯,不如賞個臉,嘗嘗我們這些生意人家的飯食,我這個鐺頭,做的一手上好的海鮮面,讓她給先生做一碗嘗嘗?」見宋師爺略有遲疑,不等他說話,就站起來吩咐了下去。

    片刻功夫,孫掌櫃就端著碗看著極誘人的海鮮面上來,後面,趙五哥端著個托盤,在桌子上擺了幾樣南邊常吃的涼拌小菜,兩隻白瓷酒杯,一小壺溫好的珍珠泉酒。

    孫掌櫃一一擺好,指著酒杯和酒壺,笑著說道:「這是前幾天剛從太平府過來的珍珠泉酒,說是極正宗的,也不知道到底好不好,我還沒嘗,今天正好陪先生嘗嘗,這鄭城什麼都好,就是好酒難得。」

    宋師爺探頭看著海鮮面和四五碟南地的涼拌小菜,又倒了一點珍珠泉在杯子裡,端起來聞了聞,笑著點了點頭:「是正宗的珍珠泉,這酒在太平府倒還好,到了這鄭城,就難得了,鄭城人都嫌它清淡,不大愛喝,沒想到掌櫃倒愛喝這個味兒,掌櫃哪裡人?」

    「我還真是土生土長的鄭城人,可說來也怪,我這口味偏就和大家不同,喝茶吧,也愛這龍井、雪峰之類,喝酒吧,最愛這珍珠泉的味兒,就是吃飯,也愛這南邊的味兒!你看看,平時我真不好意思說我是鄭城人!」孫掌櫃彷彿一臉苦惱的攤手說道,宋師爺哈哈笑起來,拿起酒壺,給孫掌櫃倒了一杯,又給自己滿上,舉起來讓了讓孫掌櫃,滿臉享受的慢慢喝光了一杯酒,放下杯子稱讚道:「這酒也溫的正正好,掌櫃這鐺頭尋的好!」

    孫掌櫃陪著宋師爺,抿著酒,從這酒說到菜,再說到茶,又一路說到各地的風土人情,奇聞怪事,漸漸越聊越投機。

    趙五哥站在寬廊後,盯著酒壺,只要空了,就換上另一個裝滿溫好的酒壺上去,李小麼指揮著張狗子,看著時機,不動聲色的撤了那碗沒動的面下來,換了一碟碟的下酒菜上去。

    兩人直聊到天色黑透,宋師爺才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伸手拍著孫掌櫃的肩膀:「你是個有見識的!士農工商,商做商也不容易,不過做師爺更不容易,不容易啊!背井離鄉不容易!」

    孫掌櫃扶著宋師爺,趙五哥在後面撐著傘,將宋師爺送回府衙後的住處,一個五十幾歲的老僕開了門,孫掌櫃將他扶進去,又幫著老僕將宋師爺安頓好,才和趙五哥回到紫籐居。

    李小麼正慢慢吃著碟烤雞腳,等著兩人回來。

    孫掌櫃一臉笑容,坐到李小麼對面,接過碗梨湯喝了幾口,看著李小麼,低聲說道:「五爺猜的不錯,是有了難過事,他家裡來了信,他大女兒,上個月生孩子沒闖過去,一屍兩命,他妻子也病倒了,他又沒法趕回去,心裡難過的很。」

    李小麼放下筷子,半晌才歎了口氣,低聲說道:「誰都不容易,有了這回,就有第二回,說不定他往後有了什麼傷心煩悶,都會過來找你聊聊,你就聽他說,開解開解他,當朋友好好處著,別的,先不要想,往後再說。」

    孫掌櫃連連點著頭,看著李小麼拎起筷子,繼續慢條斯理的吃起了雞腳,看了一會兒,低聲說道:「五爺心思深遠縝密,令人佩服。」

    李小麼轉頭看著他,想了想,謹慎的說道:「我是死過一回的人,在閻羅殿前轉過一圈的,不過想的開罷了。」

    李小麼剛賞了一天細雨中的詩情畫意,魏水生帶著孫大娘子,隔天一大早就趕到了紫籐居,蕭萬生拉了七八個原來東山上的人,偷了一小箱金子,逃走了。

    孫大娘子臉色灰白的幾乎沒有血色,悲傷的看著孫掌櫃,沒等開口,眼淚就滾落下來,張大姐忙站起來,心疼的摟著她,拍著她的肩膀溫聲安慰道:「這又不怪你,沒事,別哭,你看你,別哭」

    「孫姐姐也別難過,這事也不過人各有志罷了,走就走了,那箱金子,拿了就拿了吧,若是往後能讓他們安穩度日,也是咱們的功德了。」李小麼面容平和的安慰開解著孫大娘子,孫掌櫃臉色陰沉,轉頭看著魏水生問道:「什麼時候發現的?派人去追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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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0 10:18:09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合夥

    「前天子時前後下的山,哨探看到了,蕭萬生說是領了差使,下山辦差去的,給大娘子留了封信,大哥沒讓追。」魏水生解釋道,孫大娘子忙從懷裡摸了封信出來,遞給了孫掌櫃,孫掌櫃打開信,幾眼就看完了,是蕭萬生那鬼畫符一般的筆跡,一共沒幾個字,蕭萬生認字是他教的,沒學會幾個字,能寫的字就更少了,信中聊聊數語,就是說走了,以後山高水長,各奔前程。

    孫掌櫃沉著臉將信遞回給孫大娘子,轉頭看著魏水生:「大當家是個義氣大度的,這都是看在故去的大當家,還有我和大娘子的面子,其它的人,大當家怎麼說的?用不用我回去一趟?」

    「不用了,當天早上,大哥就叫齊了大傢伙兒,說了這事,也跟大家說了,若願意留,就留下,大哥當自己兄弟一樣看待,若不願意留,一人送五兩黃金,聽憑下山,該走的都走了,剩下的,沒有人要走。」魏水生笑著解釋道,李小麼歪頭看著魏水生,慢吞吞的問道:「走的這八個人,都是沒受傷的吧?」

    「嗯,只有兩個受了點皮外傷,也好的差不多了。」魏水生看了李小麼一眼,笑著答道,孫掌櫃臉色更加難看,李小麼轉頭看著他,平淡無波的說道:「若跟孫大當家比,我和大哥幾個,一來是太嫩了些,二來,約束大家也緊了些,事事都立著規矩,跟以前比,日子苦規矩多,大家想下山過好日子,也是常理,孫二叔和孫姐姐也別往心裡去,人各有志,大家都想開些就是。」

    孫大娘子看著孫掌櫃,傷感的點了點頭,李小麼轉頭看著魏水生,聲音平淡中透出絲冷厲:「從前自然是合則聚,不合則離,可如今山上的兄弟,不管是東山的,還是原來西山的,既已立志留在山上,大家做了兄弟,往後若想走,也得依著規矩,明說清楚了再下山,若再有這樣偷錢逃山的事,就別怪我兄弟不客氣了!」

    孫掌櫃抱了抱拳,鄭重的說道:「五爺放心,若再有這樣的事,不勞五爺動手,我和大娘子先辦了他!」

    幾個人說了話,孫掌櫃忙著帶人開舖子做生意去了,孫大娘子跟著張大姐去了廚下,一邊給她幫著打下手,一邊低聲說著話,兩個人自從東西山合到一處後,就極能說得來,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李小麼坐在旁邊聽過幾回,實在不明白兩個人你說一會兒從前,我說從前一會兒,這樣沒意思的話有什麼說頭。

    屋裡只留了魏水生和李小麼,李小麼把椅子往魏水生這邊挪了挪,擰著眉頭,焦急的問道:「哪個箱子?偷了多少去?」

    「就是放在大哥屋裡的那個,一共二百兩黃金的那個箱子,幸虧當初想起來分開放,不然,唉!」魏水生抬手揉著眉頭,煩惱的說道,李小麼聽得一下子跳了起來,指著魏水生低吼道:「我不是告訴過你,你屋裡那個箱子多放,大哥屋裡的箱子要少放!怎麼讓人偷了這麼多!咱們哪還剩多少了!?大哥真就這麼算了?」

    「急什麼!坐下說!」魏水生煩惱的伸手拉著李小麼坐回椅子上,抬手揉著眉間:「這事是我的錯,大意了,沒想到這事。」

    李小麼連歎了幾口氣,不再多責備,多說也沒用了不是,兩人沉默的對坐了半晌,李小麼看著魏水生,有些沒精打采的說道:「還算有件好事,昨天還想著打發張狗子回去一趟,你來了正好,鏢局有趟鏢,後天一早出發去太平府的,跟大哥說,攔下來,先扣下一半貨,讓信陽鏢局把去年的年禮補過來,東西送過來的時候讓孫大娘子仔細看看,照著以往孫大當家的例,一分也不能少了。」

    自從去年秋天公主被劫,吳國對梁宣戰到現在,鄭城除了宣戰時大張旗鼓的請了野,滅了自己家無數個村莊,又藉著清野不利撤換了鄭城知州,其它的,竟是半分動靜也沒有了,袁大帥的大軍駐在城外,除了春節後剿了筆架東山,旁的,連只螞蟻也沒踩死過,鄭城奇異的平靜安祥無比,可這份安祥中透著詭異,那些生意人,還是敏感的遠遠避開了鄭城,寧可繞遠走了別的路,這鏢局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今年開年到現在,這還是頭一樁生意,自然也是筆架東西山合併後的頭一樁生意。

    「嗯。」魏水生點頭答應了,正要說話,李小麼忙叮囑道:「你最好別下山,就是下山,也要把頭臉裹緊,你可是這茶坊的東家,小心無大錯。」

    魏水生笑著點頭答應了,兩人嘀嘀咕咕算了半天帳,吃了中午飯,魏水生和孫大娘子悄悄出門,啟程趕回山上了。

    隔天,李宗梁、李二槐黑布蒙面,緊裹著頭臉,帶著苦練了小半年的西山山匪們下山做了真正意義上的頭一樁山匪生意,打跑了鏢局的幾個鏢師,拉了一半的貨物上門,放了話,讓鏢局帶著禮物來拜山贖貨物。

    鏢師護著剩下的貨物,倉皇狼狽的趕到下一個歇腳處歇下來,遣人往鄭城和信陽府兩處送了信,等著鏢局來人處置。

    宋師爺當天來茶坊喝茶,就和孫掌櫃感慨上這事了,年後大軍剛剿了筆架東山,這事他自然知曉的明明白白,如今不過幾個月的功夫,東山上就又生出一窩悍匪來,不能不令他感慨異常。

    沒過幾天,信陽府總號就遣了兩個老成有經驗的鏢師帶了去年的年禮,外加一份賀李大當家立寨的賀禮過來拜了山,李宗梁收了禮,讓人送了那一半貨物下山,鏢局吃的是碗情面飯,能結交的,絕不動武。

    進了夏天,宋師爺和孫掌櫃越說越投機,原來孫掌櫃也考過一兩回科舉,卻連童子試也沒考過,這讓宋師爺很是哈哈笑了幾天,他雖說也沒中,但好歹童子試那是一考就過的,後來考到舉人,才連考幾期都落了榜,本想一直考下去,可父親病亡,家計所迫,只好拾起父業,做起了師爺。每每說到這裡,宋師爺都感慨異常,想不明白嚴大人那樣的學問才能,怎麼偏偏就中了舉,實在想不明白,只好歸於命,人家嚴大人是福大命大,他是沒有那中舉當官的福份。

    夏末的一天,宋師爺忙完了一天的公務,背著手踱到茶坊裡,和孫掌櫃兩人坐到紫籐架下,喝著小酒,笑瞇瞇的探頭說道:「你們東家若還有銀子,不如把東隔壁那處宅子買下來,這東邊可是一處好宅院,原是鄭城一個舉人的宅子,去年剛說了要打仗的事,這舉人一家就緊著搬進太平府去了,這處宅子一直空著,昨天那家的管家回來,說是那舉人不打算回來了,要賣了這處宅子,托到我這裡,看有人要沒有,極便宜,兩百兩銀子就賣,我就應下了,我看,不如讓你們東家買下來,把這圍牆拆了,打通過去,做成這鄭城首屈一指的茶坊,秋天的詩會,我在大人那裡說說,就放到你這裡,也給你做做名聲,沾沾文氣。」

    孫掌櫃大喜,急忙答應著:「好好好,我這就和我們東家說去,只要東家有銀子,必是肯的,我們東家,你也知道,只有兄弟兩個,二爺已經去京城會文備考去了,家裡只有五爺在,明天一早我就去跟五爺說這事去。」

    隔天一大早,孫掌櫃就到衙門尋了宋師爺,約他中午到茶坊喝茶說話。午初剛過,宋師爺就進了茶坊,孫掌櫃讓著他在紫籐架下坐了,上了茶、湯飯、點心,低聲說道:「我們東家,我就說,我們東家必是肯的,只是......」

    孫掌櫃停了停,往前挪了挪,看著宋師爺,接著說道:「這話倒是我提的,五爺極贊成,先生也知道,我們東家兄弟兩個,無依無靠,極不容易,若不是實在入不敷出,也不想讓我出來開這個茶坊,我們東家這樣的,真有點什麼事,哪有自保之力?這生意做大了固然好,可做大了,就要招人眼,就要招出些眼紅生事的人,先生你想,豈不是得不償失?可若眼睜睜看著這樣的機會錯過,我是打心眼裡不願意,倒不如,先生入個股,我和東家說了,那家宅院二百兩銀子,先生拿一半,我們東家拿一半,往後掙了銀子,就二一添作五,一家一半,這個鋪子雖說小,倒也能掙些錢,先生看呢?」

    宋師爺聽的有點楞神,孫掌櫃見他沒說話,又把椅子往前挪了挪,低聲說道:「不管先生能不能瞧得上,我心裡頭,拿先生當知已看,先生這個年紀,該多為自己打算打算,幾個侄子都還沒成家,往後正是用銀子的時候,大侄子又是個極聰明爭氣的,往後要進學,用銀子的地方多的很,可不能讓孩子再為了生計又像先生這樣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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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0 10:18:20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欽差

    宋師爺眼圈一下子紅了,忙用衣袖按了按眼角,轉頭看著孫掌櫃:「二一添作五多了,就三七開吧,我三,你們東家拿七。」

    「先生就別客氣了,先生雖說只出了一百兩銀子,可這茶坊往後做大了,就得全靠著先生照應才行,我們五爺雖說小,可也是個明理懂事的,一半不多,就這麼說定了。」

    沒兩天,孫掌櫃和宋師爺就辦妥了房契等諸事,挑了個吉日,動工將兩個院子打通,重新收拾佈局了,舉人老爺的宅院果然修的極為雅致,李小麼一處處細細看過,原樣沒大改動,就是去了重重疊疊的門和門檻,拆掉了幾處女牆,讓整個院子顯得更加敞亮通透,這麼一改,這紫籐居外頭看著平常,裡面就是別有洞天。

    孫掌櫃又在城裡招了六個茶博士,趁著修整宅院,李小麼將六個新招的茶博士,連同趙五哥、張狗子一起,好好的教導訓練了小半個月,宅院修整好了,人也訓的差不多了,紫籐居低調的重又開了張。

    重新開張後,李小麼不動聲色的將紫籐居所有杯碟碗全部換成了鄭城能買到的最好的細白瓷器,各色茶湯、點心、酒水,份量去了一半,價錢卻漲了一倍,宋師爺再坐到紫籐架下,看著明亮乾淨的能當鏡子的桌面上,擺的茶水點心,漂亮精緻的如一幅畫,感慨不已:「老孫啊,你們東家,這眼光見識,厲害!是做大生意的!」

    孫掌櫃陪坐在旁邊,笑容滿臉:「五爺在太平府住過一陣子。」

    宋師爺果然說動嚴大人,將中元詩會開在了紫籐居,這一場詩會下來,嚴大人滿意異常,這紫籐居,從房舍到吃食茶酒,處處讓他感受到了太平府的那份清雅講究,袁大帥是在太平府長大的,更是覺得親切異常,在這偏遠荒涼的鄭城,總算感受到了一絲太平府的精緻講究。

    接下來的幾場文會、詩會,紫籐居自然也就成了不二不選,過了重陽節,紫籐居就成了鄭城及附近幾個縣鎮文人士子心中最清雅之地。

    紫籐居最東邊一個籐樹掩映的小院落裡,李小麼躺在搖椅上,正看著新到的一份邸抄,這中間,居然有一份北平國二皇子蘇子誠寫給吳國皇上的書信?算是書信吧,信中幾乎每行都提到福寧公主,情真意切的泣血表述下,卻是咄咄逼人的質問,吳國為何屯兵鄭城,不動分毫?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公主受難無動於衷?兄妹之情竟淡漠至此?

    李小麼往後靠在椅背上,舉起邸抄,這樣的書信,竟然抄到了邸抄上,誰讓抄的?想幹什麼?責備的不是父女之情,是兄妹之情淡漠,妹自然是福寧公主,那兄呢?哪個兄?有能力淡漠的兄,只有大皇子了,這麼看來,朝廷還是吳貴妃的朝廷,太平府,也是吳貴妃的太平府,這書信上了邸抄,恐怕是要造勢,這麼說,這鄭城只怕太平不了幾天了。

    李小麼放下邸抄,瞇著眼睛仔細盤算了一會兒,跳起來,想了想,又坐了回去,這個時候外面客人還多著呢,出去難免被人看到,還是等晚上再說,這事,也不急在這一時,唉,要是有個丫頭用著就好了,至少不用自己出門找人了。

    晚間,李小麼和孫掌櫃仔細說了自己的猜想,吩咐他存些米糧茶酒,以備萬一,正好,已經是深秋,東西也能存的住了,孫掌櫃深以為然,第二天就找了幾個短工,開始忙著打掃庫房,收糧收米。

    第二天一早,張狗子往大車店送了信,隔天上午,李宗貴趕進城,接了李小麼回去山上,李小麼將邸抄拿給李宗梁和魏水生看了,商量了一晚上,第二天,李宗貴和李二槐先將李小麼送回紫籐居,就帶著孫七弟等人買糧買藥買衣物布匹等等去了。

    忙了幾天,東西買的差不多了,李宗貴拎著衣物行李,趕到紫籐居住下了,他得看著李小麼,既然要不太平了,李小麼一個人在鄭城,幾個哥哥哪裡放的下心?!

    過了沒兩天,一天晚上,已經過了酉末,宋師爺帶著當值的衙役,提著燈籠,急急的拍開舖子門,叫了孫掌櫃交待道:「趕緊讓張大姐準備幾盒上好的細點,明天寅末我來拿。」

    「出了什麼事了?」孫掌櫃唬了一跳,急忙問道,宋師爺閃進來,反手掩了門,低聲解釋道:「別怕,不是壞事,剛接了信,朝裡來了欽差,明天就進鄭城了,我和大人明天一早就得出城迎欽差去。」

    「欽差?是哪位大人?咱們鄭城出什麼事了?怎麼驚動欽差了?」孫掌櫃驚疑不定的追問道。

    「沒事沒事,這欽差來,也跟咱們關不著,你放心。」宋師爺停了停,呼了口氣,低聲說道:「來的是吳大人,就是吳貴妃的叔父,別擔心,咱們大人,你也知道,就是吳家門下出身,看樣子,吳大人是來督戰的,唉,這事,你不用管,沒事,別管這些,有我呢,趕緊讓張大姐起來做點心,用心做,拿出本事來。」

    孫掌櫃忙答應著,將宋師爺送出門,透過門縫,看著他走遠了,也不提燈籠,摸著黑匆匆趕到東邊角落裡的院子前,摸索著拉了拉門頭上面的一根麻繩,這是李小麼做的門鈴,拉了這繩,屋裡的小罄就被敲響,省得一拍門,驚動滿院。

    張大姐奔出來開了門,孫掌櫃閃身進了院子,李宗貴披著衣服,出了廂房門,幾個人聚在正屋,孫掌櫃將剛才的事仔細說了,李小麼裹著斗篷,擰著眉頭出了一會兒神,看著張大姐說道:「大姐辛苦了,看樣子這個吳大人是一路悄悄過來的,路上必定辛苦,點心就做清淡和軟些,正好今天下午剛收的菊花,做個菊花糕,一份紅豆糕,再做兩樣軟一些的鹹味點心就好了。」

    張大姐答應著,奔進去換了衣服,李宗貴點了盞燈籠遞給孫掌櫃,孫掌櫃將張大姐送到廚房,又去把幾個廚下的人和趙五哥叫起來,幾個人生火的生火,揉面的揉面,忙碌起來。

    看著兩人出去了,李小麼取了一疊邸抄出來,從最新一張,一頁頁往前仔細看了一遍,合上邸抄,轉頭看著伸長著腿,往後靠在椅背上的李宗貴,歎了口氣說道:「照理說,這欽差出來,邸抄上都要寫的,這吳大人,明天就要進鄭城了,鄭城府衙這會兒才接到信兒,看來,這趟欽差,是要打誰個措手不及,或是怕驚動了什麼人,所以才要悄悄的來,嚴大人是他吳家門下出身,今晚得了信兒,那城外的那個大帥呢?今晚上得了信兒沒有?」

    李宗貴攤著手,示意自己不知道,李小麼低著頭,將邸抄一張張重新收起來,慢慢整理著心裡亂湧的思緒,頓了半晌,才接著說道:「我總覺得這欽差來的事,那個袁大帥還不知道呢,貴子哥不如明天一早就到北門外守著,也許能看到是誰去袁大帥營裡送的信,看看那個大帥,得了信兒多大會兒能趕過來。」

    李宗貴點了點頭:「好,明天天一亮我就出去守著,只一樣,我不在城裡,你就在這院子裡呆著,哪兒也別去!」

    「嗯,我知道。」李小麼心不在焉的答應著,嚴大人和袁大帥一個是吳貴妃的人,一個是大皇子的人,本來是兩路,可照這一陣子文會上的相處來看,兩個人至少表面上看著,還是一團和氣,如今吳大人來了,這一團和氣,還能不能團得下去?吳大人這督戰,能督到、想督到什麼地步?這中間,有沒有點什麼機會?山上好長時候沒開張了,鋪子裡雖說掙了些錢,一來要分一半出去,二來,平時結交也是極費銀子的事,其實所剩不多,山上人又多,要是這兩家亂起來,趁亂也許能摸到點什麼,那就太好了。

    吳大人午初進的城,袁大帥午正就趕到了府衙,李宗貴看到袁大帥進城,卻沒看到出城送信的人。

    吳大人暫時住進了府衙後院,隔天午後,紫籐居門前的街上,一排排衣甲鮮亮的護衛封了街,嚴大人落後半步,陪著吳大人,進了紫籐居。

    李小麼一身本白短衣褲,在廚房裡幫張大姐拿著碟子,護衛查了一圈就退了出去,李小麼放下碟子,站在廚房窗戶旁,小心翼翼的往後探看去,吳大人正背著手,仰頭看著滿樹纍纍的銀杏果,李小麼仔細打量著他,五十多歲的樣子,高矮胖瘦還算適中,穿著件墨綠底緙絲長衫,面色白裡透著青色,也許是站在一片綠蔭下的緣由,那抹青色,是綠蔭的映色?臉形極好,可惜眼袋、眼角、嘴角、還有兩腮下面的兩塊軟皮,一齊往下耷拉著,彷彿一隻粉白的面袋子,被人極用心的折成了人臉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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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0 10:18:36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生事

    吳大人在紫籐居消磨了幾乎一個下午才離開,第二天一早,紫籐居剛開門,就湧了一群富人士子進來,李小麼站在樓上的雅間裡,挑著眉梢,無語的看著這群觀光客。

    欽差吳大人竟像是要安安生生的在鄭城住下去了,連著四五天,隔三岔五的讓人清了紫籐居,由嚴大人陪著,過來消磨上一個下午。

    李小麼看了兩回,也就沒了興致,反正也看不出個究竟來,就不再理會,每天只在後面小院裡忙自己的事。這天午初,張狗子進來,低聲稟報道:「五爺,外頭有個客人,我和趙五哥都覺得不大對勁。」

    李小麼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示意著張狗子:「哪裡不對?仔細說說。」

    「是個外地人,每天上午都是巳正前後來,一碗椒鹽擂茶,一碟子醉蟹,就一個人,照理說這也不算什麼,咱們這裡,一個人過來看看書,品品茶,消磨上一天半天的多的是,可這人怪就怪在,他不坐著,端著個杯子到處晃,哪兒都看,前天還跟金四打聽吳大人來喝茶,都坐在哪一處,金四回來跟我一說,我就留了心,今天他又來了。」

    「還是端著杯子到處晃?」

    「是,這兩天還淨圍著聽泉閣轉悠。」張狗子皺著眉頭答道,李小麼一下子站了起來,圍著聽泉閣轉悠?!吳大人這兩趟來,都是在聽泉閣坐著喝茶,他想幹什麼?!

    「帶我去看看。」李小麼站起來,出了屋,到廂房叫了李宗貴,張狗子出了院子,穿過紫籐居,逕直往前門過去,李小麼和李宗貴從偏門出去,繞了個圈子進了紫籐居正門。

    張狗子和兩人一起上了二樓最東邊的雅間,透過窗戶,遠望著整個院子,張狗子指著站在聽泉閣旁邊一塊虎皮石上的一個青衣男子:「就是他。」男子高個,稍稍偏瘦,一件天青綢長衫,一隻手背著,一隻手端著只茶碗,背對著這邊,不知道在看什麼。

    彷彿是覺出了有人在看自己,男子突然轉過身,李小麼嚇得急忙跳到窗戶後,這個男子竟敏感至此!李宗貴和張狗子也忙閃到了窗後,三個人等了片刻,李小麼揮手止住兩人,自己緊貼著窗戶,往外看去,男子已經端著茶碗走到聽泉閣後的假山處,轉來轉去,彷彿在尋找著什麼。

    李宗貴也貼著窗戶,探頭看了一會兒,擰著眉頭,低聲說道:「看樣子,像是個練過功夫的,你看看,舉動間俐落的很。」李小麼輕輕關了一半窗戶,轉頭看著李宗貴,低聲說道:「我總覺得這個人不對勁,捉住問問。」

    張狗子連忙點著頭,興奮的眉飛色舞:「好,把他引到個偏僻處,我和趙五哥就行。」

    「萬一是個功夫高強的呢?」李小麼失笑問道,張狗子眨了眨眼睛,沒等他說話,李宗貴伸手敲著他的額頭:「那是個厲害的,剛才咱們看他兩眼,他都能覺的出來,想捉他,不那麼容易,還是仔細打算好再動手。」

    張狗子嘿嘿笑著,轉頭看著李小麼,李小麼一根手指抵著眉間,想了一會兒,轉頭看著張狗子問道:「他那碗茶喝完了,再要過沒有?」

    「要過!喝完了就再要,不過還是要一樣的椒鹽擂茶。」

    「嗯。」李小麼從荷包裡摸出個小荷包,再從小荷包裡摸了個極小的油紙包出來,遞給張狗子:「這是蔓陀羅粉,他若再要椒鹽擂茶,就混到茶裡給他端去。」李小麼頓了頓,看著手裡的油紙包走了神,看來往後在外面,決不能喝什麼擂茶,要麼白水,要麼泡清茶,連茶粉都不能要,那擂茶一堆亂七八糟濃烈的香味,混進點什麼,真是神不知鬼不覺。

    李宗貴拍了拍李小麼,李小麼晃過神來,將油紙包塞到張狗子手裡,轉頭看著李宗貴說道:「等會兒狗子送了茶過去,貴子哥就到他旁邊坐著去,看他倒了,也好給他充當個朋友什麼的,把他抬到咱們院子裡,先得捆結實了,以防萬一。」

    張狗子接過油紙包,興奮的奔了下去,十幾歲的少年,對於幹壞事,總是有著異乎尋常的熱情,李宗貴送李小麼回到後面的院子裡,轉回來,站在樓上等著那青衣男子再要擂茶。

    沒過多長時候,門鈴聲響,李小麼開了門,張狗子警惕的四下張望著,趙五哥和李宗貴抬著那個青衣男子進了院子。

    張狗子閃進院門,李小麼探頭四下看了看,關了門,院子裡,李宗貴正拿著根拇指粗細的棕繩,一圈圈將青衣男子紮成了一隻蹺腳棕子,眼看著扎瓷實了,才一人抱頭,一人拿碗,將解藥給青衣男子灌了進去。

    李小麼半彎著腰,仔細打量著青衣男子,臉形稜角分明,不厚不薄的嘴唇稍稍往上翹起,帶著絲玩世不恭的譏笑,鼻子直而挺,直直的一字眉彷彿是畫出來的,精緻而英氣,眼睛還閉著,不過看輪廓,應該不錯,若是眼神再明亮些,倒是個極難得的英俊少年郎。

    李小麼喝了半杯茶,男子總算悠悠然睜開了眼睛,微微動了動,立即覺出不對來,迷迷糊糊的眼神驟然凌利,曲起身子努力要掙脫出來。

    李宗貴一躍而起,提著長刀站在旁邊,警惕的緊盯著拚命掙扎中的男子,李小麼站起來,走到李宗貴旁邊站住,看著男子額頭青筋突起,努力掙了半天,也沒掙脫出半分來,這才鬆了口氣,笑瞇瞇的說道:「別白費力氣了,爺沒什麼惡意,問你幾句話,說清楚明白了,就把你放回去。」

    男子倒也識實務,不再掙扎,只努力轉頭往李小麼這邊看過來,李小麼往他背後挪了半步,不讓讓他看到自己,聲音平平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做什麼營生的?到鄭城來做什麼?什麼時候到鄭城的?」

    男子脖子扭到極處,也沒能看到李小麼,疲憊的趴在地上,沉默了片刻,重重的歎了口氣答道:「我叫呂豐,信陽人,出來遊學的,到鄭城遊學,十二日進的城。」

    「嗯,家裡還有什麼人?成了親沒有?」

    「父母兄弟,沒成親。」

    「兄弟幾個,你行幾?」

    「兩個,行二。」

    「父親多大了?母親呢?你們兄弟兩個都是嫡出的?你父親有妾沒有?」

    「父親四十有八,母親四十有五,沒有妾。」呂豐悶氣異常的答道,李宗貴三人面面相覷,怎麼越問越離譜了?李小麼蹲下身子,慢悠悠的接著問道:「有功名沒有?」

    「沒有!」

    「那你哥哥呢?有功名沒的?」

    「沒有。」

    「真沒出息,那你出來遊學,你哥哥也一起出來了?」

    「沒有!」

    「什麼時候從家出來的?」

    「去年。」

    「去年什麼時候?都去過哪些地方了?」

    「去年五月,去了很多地方!」

    「嗯,你最喜歡哪一處?太平府去過沒有?」

    「都不喜歡,沒去過!」

    「咦,你不是遊學麼?太平府倒不去的?那你一共去過幾個書院?」

    「三個,不,五個,七個。」

    「到底是三個,五個,還是七個啊?」

    「七個!」

    「都住了多少時候啊?」

    「一個月。」

    李小麼『噗』的笑出了聲,站起來,用腳尖踢著呂豐:「你去年五月出發,到現在,一共一年五個月,你中間去了七個書院,一個書院呆了一個月,這就去了七個月,還有十個月,十個月的功夫,你就能從荊國信陽府跑到這鄭城,你是飛毛腿,還是長了翅膀了?」

    呂豐張口結舌,張狗子和趙五哥跟著笑個不停,李小麼接著說道:「到鄭城遊學?這裡一沒有大儒,二沒有書院,三沒有隱士,一個眼看著要打仗的地方,你游哪門子學?你十二日跟著欽差一路進的鄭城,從進了城,天天到這紫籐居來,圍著欽差坐過的屁股印子轉,你是荊國的刺客吧,準備來殺誰?那個欽差?還是還有旁的誰?我看你還是說明白的好,只要你不妨礙爺的事,爺也不想管你的事。」

    呂豐趴在地上,沉默著沒有答話,李小麼又踢了踢他:「你不說就算了,說不定真是個傻書生,不過爺既把你錯捉進來了,再放出去,那爺就是自己找死了,算你倒霉,就在爺這後院,當當花肥吧,好歹也是個風流鬼。」

    李小麼說著,退後兩步,沖李宗貴眨了眨眼:「去,到後院挖個坑,就挖在那株薔薇下,把他埋了。」

    張狗子和趙五哥利落的答應了一聲就出去了,呂豐臉色鐵青,陰溝裡翻了船!

    「等等,這位壯士怎麼稱呼?」

    「壯士?爺一點也不壯,你就叫我五爺吧,要是想說,第一,乾脆點,第二,爺沒功夫聽你胡扯。」

    「五爺,在下呂豐,是信陽上清外門弟子,這趟出來遊歷江湖,因為看到一點不平事,追到鄭城,只為懲惡而來。」

    「懲惡?那個欽差?嗯,說清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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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0 16:02:29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有錢就幫

    「是,在下是初九日在唐縣和這位吳欽差巧遇的,姓吳的在唐縣北邊看中了一位行路的小娘子,讓人殺了小娘子父兄,搶了小娘子到車上,第二天早上,那位小娘子就被人拖出來埋在了路邊。」呂豐激憤的說道,李小麼聽的眨著眼睛,呆了片刻問道:「你親眼看到的?」

    「是。」

    「聽你這話意,你也練過功夫,是個高手,既看到了,怎麼不救下那父子兄妹?既不救人,還一路跟來鄭城做什麼?」李小麼瞇著眼睛,冷聲問道,呂豐頭抵著磚地,停了半晌,才低聲答道:「他們人多,他帶了幾百名護衛,身邊還有幾位高手,我救不下來,衝上去,連我也是個死,眼看著心裡難過,一路跟過來,想找個機會殺了他,也算是給那一家人報了仇。」

    李小麼長長的吐了口氣,轉頭看著李宗貴,李宗貴傷感的垂著頭,往後退了兩步,坐到了椅子上,李小麼轉頭看著呂豐:「你是想藏在聽泉閣附近,趁著那欽差喝茶的機會,刺殺了他?聽泉閣離圍牆不遠,你也能從容逃走,是這個打算?」

    「是。」呂豐乾脆的答道,

    「你是逃了,那這紫籐居的人呢?東家、掌櫃、那些夥計廚子,都得殺了頭,你就沒想過?」李小麼踢著呂豐問道,呂豐被她問的一時說不出話來,他哪裡想這麼多了?

    「最討厭你們這種所謂的遊俠什麼什麼的,一點腦子也沒有,救人吧,沒本事,殺人倒是說殺就殺,不管三七二十一,不想後路,不想別人,殺完自己逃得比兔子還快,讓別人替你頂罪收拾爛攤子。」李小麼恨恨的說道,呂豐趴在地上,鬱悶的問道:「那你說怎麼辦?放過那個畜生,就這麼算了?」

    「你要殺人,得想周全,籌劃好了再動手吧?得先想好後路、退路,總不能連累了無辜的人吧?就算要連累,那也得連累那些不無辜的人吧?你這算什麼?」

    「你是說,先想好嫁禍給誰?」呂豐肩膀聳動著竟然笑起來,李小麼往後退了兩步,坐到椅子上,沒有答他的話,轉頭看著李宗貴,擠了擠眼睛說道:「把他嘴堵上,先關起來,叫人去打聽打聽,初九日唐縣那事到底有沒有,若有,再說別的,若沒有,嗯,那株薔薇就有口福了。」

    李宗貴站起來,堵了呂豐的嘴,蒙了他的眼睛,提著他往旁邊廂房走去,呂豐極配合的蜷著身子,任李宗貴提著扔進了廂房。

    直到天黑透了,李小麼才讓趙五哥提了呂豐出來,呂豐餓了大半天,綁了大半天,一聽到有人進來,急忙拚命掙扎扭動,昂著脖子唔唔亂叫,趙五哥上前拍了拍他的臉:「別費力氣了,你跑不了!」說著,扛起呂豐,進了正屋,面朝外扔在地上,李宗貴坐在上首椅子上,一邊喝著茶,一邊同情的看著呂豐,落到麼妹手裡,算是他前生不修。

    趙五哥看著李小麼,得了指示,上前取下呂豐蒙眼的布和嘴裡的麻核,呂豐舌頭還不大利落,含糊的大叫道:「小哥,要出恭,快、快解開!」

    李小麼一口茶噴了出來,她把這岔給忘了,關了這大半天,不吃不喝還好,這循環之道何況被綁前他還喝了幾碗茶。李小麼一邊笑一邊揮著手:「你們兩個帶他出去,別弄髒了院子!到廂房尋個馬桶去!」

    呂豐痛苦的蜷縮著身子,憋的脖子都紅了,趙五哥扛了呂豐出來,張狗子去廂房拿了李宗貴的馬桶過來,兩人將呂豐架到牆角,一人扶著,一人幫呂豐解衣,算是解了呂豐的燃眉之急。

    呂豐垂頭喪氣的躺在地上,李小麼看著狼狽不堪的呂豐笑了一陣子,才語裡帶笑的說道:

    「你的話,有虛有實,可不算實誠,再說說吧。」呂豐臉貼著冰冷的青磚地面,閉著眼睛吸了口氣,聲音有些嘶啞的說道:「是兩年前從師門出來遊歷的,年後到過一次鄭城,盤恆了幾天,又去北平看了個朋友,回來繞到鄭城耽誤了幾天,本來打算去太平府,在唐縣碰到姓吳的這事,又一路追回了鄭城。」

    「你在鄭城有朋友?叫什麼名字?做什麼的?你們怎麼認識的?」李小麼得意的挑了挑眉梢,毫不意外的追問道,

    「不算朋友,就是個相識,叫牡丹,是這鄭城紅香樓的小姐。」

    李小麼聽的睜大了眼睛,勉強忍著才沒『噗』出來,低頭抿著茶平復了下心緒,才慢吞吞的問道:「你和她是老相識?」

    「不是,年後我到鄭城才認識她的。」呂豐有氣無力的答道,李小麼站起來,走到呂豐背後,用腳尖踢了踢他誇獎道:「沒想到你一個莽漢,還挺多情風流的,從北平回來,就是為了看你這個新結識的老相好,才繞道鄭城的?」

    「嗯。」呂豐縮了縮身子,李小麼輕輕笑著問道:「爺要是放了你,你是打算立即離開鄭城呢,還是繼續跟著那欽差替人尋仇?」

    「殺了姓吳的就走。」

    「你這麼笨,殺不了他,我看還是算了吧。」李小麼盯著呂豐勸道,呂豐閉著眼睛沒有答話,

    「你一定要殺了這姓吳的?」李小麼接著問道,

    「嗯。」呂豐聲音雖低,卻極固執,李小麼嘴角帶著冷笑,蹲到呂豐背後,歎了口氣說道:「那姓吳的,是當朝貴妃嫡親的叔父,是這吳國數得著的尊貴人物,你在這鄭城殺了他,你是跑了,鄭城可就是一片血雨腥風,不知道得連累多少人,死掉多少人。」

    呂豐努力扭轉頭,看向李小麼,李小麼這回沒有躲他,迎著他的目光,呂豐看了眼李小麼,一口氣鬆下來,臉又貼到青磚地上,咧嘴乾笑了兩聲:「果然是個丫頭。」

    「嗯,栽在個丫頭手裡,真是不得了,乃大英雄所為。」李小麼不客氣的接了一句,呂豐悶氣的難受,接過了剛才的話題:「在哪裡殺他不是血雨腥風?」

    「別處的血雨腥風我就管不了了,我在鄭城,只要這一方平安,你殺他,要麼出了這鄭城地界,要麼,你就想好善後的法子,既殺了人,又不能有後患,不能連累了鄭城。」

    呂豐吃力的扭頭看著李小麼:「你有法子又殺了人又沒有後患?」

    「嗯,那當然。」李小麼淡淡的說道,呂豐呼了口氣,臉貼回地面,咧了咧嘴做了笑模樣:「那你幫我殺了他不就行了。」

    「幫你?我憑什麼幫你?」

    「那你說吧,怎麼才肯幫?」

    「銀子,你是英雄豪傑,行俠仗義,除暴安良,我一小女子,只要銀子,你給夠銀子,我就幫你。」李小麼乾脆的說道,呂豐舒了口氣:「說吧,要多少銀子?」

    「不多,一千兩黃金。」李小麼輕飄飄的說道,呂豐大睜著眼睛,努力扭頭又看向李小麼,李小麼往前挪了挪,讓他看的省力些,曲著手指幫他算著帳:「一點都不貴,你想想,這一千兩黃金裡頭,還白繞了你一條命呢,光這添頭你就佔大便宜了,你是上清弟子,尊貴著呢,對吧?這是一,其二,你要殺的,是個大人物,比殺皇上是容易一點,可也容易不到哪兒去,這是個鹹菜價!」

    呂豐臉貼著地,有氣無力的說道:「便宜點吧,我身邊一共只有四十幾兩黃金,沒那麼多銀子。」

    「我跟你說了,這是鹹菜價,我也不喜歡那個欽差,才出了這麼個鹹菜價,你嫌貴就算了。」李小麼站起來,坐回到椅子上,彷彿不想再跟呂豐往下談了,呂豐扭了半天頭,沒看到李小麼,額頭挨了地商量道:「那姓吳的出了城就躲在護衛中間,根本不出來,我跟了他一路都沒找到機會,這紫籐居是你開的吧?一千就一千,不過先得欠著,我一年,不,兩年,兩年內還清,行不行?」

    李小麼苦惱的看著呂豐,歎了口氣,又歎了口氣:「你一個居無定所的大俠,就算欠了,我到哪裡找你討銀子去?算了吧,我沒功夫操這心。」

    「銀子還清前,我不離開鄭城就是。」呂豐無奈的答應道。

    「你要留下來?以身抵債?你一殺手,百無一用,能幹什麼?難不成還要爺想法子給你安排掙錢的活?好吧,你要留下來跟著我還債也行,我給你找的生意,每筆要抽兩成,如何?」

    呂豐嚥了口口水,他說留下來,可沒說以身抵債啊?!算了,這樣也好,給這小丫頭出幾趟力,只要自己覺得差不多,走人就是了,誰能攔得住自己?

    「好!」呂豐乾脆的答應道,李小麼托著腮,若有所思的看著呂豐,慢慢的說道:「還不行,有件事,我剛想起來,你功夫極好是吧?」

    「嗯。」

    「我不會功夫,別說功夫,連隻雞也不敢殺,是良家弱女子,若哪天你翻了臉,提刀殺了我,我豈不是冤枉到真死了!這樣吧,我前一陣子配了味藥,能讓人慢慢從肚子裡面一點點爛出來,剛配好的新藥,你先吃一粒,這藥性子緩,只要每個月吃一次解藥,那就一點事也沒有,等你還清了銀子,我再給你徹底解去這毒,咱們也就兩不欠了,如何?」

    「你!」呂豐惱怒的眼睛都紅了,努力轉頭瞪向李小麼,李小麼攤著手說道:「我總不能為了幫你,把自己搭進去,你在唐縣遇到那樣的事,不也是先想著保住自己的?也沒奮不顧身去救那父子兄妹不是?」呂豐臉色晦暗難堪的垂下頭,咬牙答應道:「好!」

    李小麼彎著眼睛笑如夏花,從荷包裡小心的取了個黑黑的大藥丸出來,兩根手指掂著,送到呂豐嘴邊:「大了點,你將就些,下回我做小點。」

    呂豐閉著眼睛,艱難的吞下了藥丸,李小麼站起來,招手叫過趙五哥和張狗子吩咐道:「先給他解開手上的繩子,狗子去取紙筆來,讓他先把欠條寫了。」

    站在旁邊,直看的目瞪口呆的趙五哥和張狗子醒過神來,一個手忙腳亂的給呂豐去了手上的繩子,一個奔進去取了紙筆出來。呂豐兩隻手雖說得了自由,卻已經被捆的麻木沒了知覺,活動了好大會兒,才寫了張極簡單的欠契,給了李小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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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0 16:02:39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四十七章 一點點來

    看著趙五哥扶著呂豐出了門,李宗貴放下手裡早就沒有茶水的杯子,伸著一根指頭擎到李小麼面前怪叫道:「一千兩黃金?!」

    「別大驚小怪,你沒聽他說他是上清弟子啊,信陽上清門!只怕家裡有的是銀子,你看他覺得多了沒有?看來是要少了,要是要個兩千兩,估計他也能給!」李小麼心頭湧起股濃濃的懊悔。

    呂豐洗漱乾淨,換了衣服出來,李小麼指著桌子上的劍和包袱:「你的東西都在那裡。」呂豐也不去翻看包袱,人都欠給人家了,還管什麼東西。

    張大姐端了兩碟菜,一碗米飯放到桌上,笑著讓著呂豐:「趕緊吃飯吧,該餓壞了。」

    呂豐謝了張大姐,坐到桌前,埋頭吃起了飯,李小麼端著杯清茶,舒舒服服的坐在椅子上,瞇著眼睛看著呂豐吃飯,不急不慢,悄然無聲,吃得雖快卻極文雅,一舉一動都讓人看著很舒服,唉,看來是真正的大家出身,信陽府的大家,都是極有錢的!還真是要少了!李小麼心裡翻騰懊悔個不停,到底是自己見識短,以為一千兩黃金就不得了了。

    呂豐吃了飯,站起來幫著張大姐剛收了一隻碗,就被張大姐按了回去:「不用不用,俺收拾就成,你去喝茶,五爺還等著你說話呢。」

    呂豐含笑謝了,轉身看了看,自己從旁邊的圓桌子上取了只杯子,倒了杯茶,坐到了李小麼旁邊的椅子上,看看李小麼,又轉頭看向李宗貴,李小麼帶著笑介紹道:「這是四爺,姓李,名宗貴,我叫李小麼。」

    李宗貴客氣的拱了拱手,李小麼看著呂豐問道:「你用劍?還擅別的兵器嗎?弓箭上如何?」

    「劍帶著方便,我喜歡用彎刀,弓箭上還成。」呂豐轉頭看向李小麼答道。

    「你跟了欽差一路,留沒留意他這一路上都見了誰?」

    「唐縣過來就是鄭城,我看著他們埋了那位小娘子,啟程沒走多遠,就迎上了鄭城知州,再往後一直到進了鄭城,沒再看到別的人。」呂豐看著李小麼答道。

    「你這次到鄭城,去找過牡丹小姐沒有?」

    「找過。」

    「那麼個好色的欽差,叫牡丹進去侍候過沒有?」

    「沒有,聽......」呂豐停頓了下,接著說道:「牡丹說,府衙那個宋師爺去紅香樓買了兩個清倌人回去,旁的就沒動靜了。」

    李小麼楞了下,買了兩個清倌人,唐縣那個小娘子身邊跟的是父兄,難不成這個吳欽差,只好處女這口?李小麼皺了皺眉頭,從欽差進了城,宋師爺就沒空過來喝茶了,看來明天得讓孫掌櫃過去打聽打聽,還要問問這個吳欽差到鄭城就窩在這裡,怎麼就一動不動上了?他一動不動,她哪裡找得到機會!

    李小麼沒敢讓呂豐住到外面,只好和李宗梁一處住下。

    張狗子和趙五哥出了院門,趙五哥拉了拉張狗子,低聲說道:「五爺真是厲害,狗子,你跟五爺說說,把我也收到五爺門下吧?」

    張狗子得意的抬了抬下巴:「有空我跟五爺提提,不過我可不保準,五爺可挑剔呢,一般她根本看不上眼。」

    「狗子,你替我多說幾句好話,回頭、回頭我請你!」兩人一路嘀咕著回去紫籐居後面的廂房歇下了。

    第二天,李小麼放呂豐繼續到紫籐居喝茶吃點心去,呂豐要了杯清茶,那椒鹽擂茶是再也不肯喝了,也算是大有長進了。

    中午,孫掌櫃提了大食盒,張狗子提了個更大的食盒跟在後頭,去府衙找宋師爺吃飯說話去了。

    這一頓飯,直吃到未正才回來,孫掌櫃進了樓上雅間,和李小麼低低的說道:「還真讓五爺猜對了,這姓吳的,就好處女這口,還最好是良家女子,唉,也不知道禍害過多少人家的女孩子!」

    李小麼微微有點噁心的聽著孫掌櫃的話,孫掌櫃默然了片刻,沉沉的歎了口氣,接著說道:「這吳欽差,是來督戰的,來前,正好袁大帥上了折子,說是軍中羽箭、皮甲、戰車極缺,實在不敢出戰,吳欽差在等東坊發過來的軍需,說是軍需一到,就帶著軍需出城督戰。」

    「東坊?軍需什麼時候能到?」

    「說是就這兩天。」

    「孫叔,你明天再過去一趟,明天晚上吧,想法子打聽清楚這軍需什麼時候到,姓吳的既然要帶著這批軍需去督戰,那軍需肯定不會直接送到北邊營地去,再打聽打聽這軍需進不進城。」李小麼低聲交待道,孫掌櫃嚇了一跳:「五爺,這軍需可動不得!」

    「孫叔放心,咱們要這個也沒用,你只打聽清楚,我要做別的事。」李小麼忙笑著解釋道,這會兒,她可不敢搶劫軍需,那是找死呢。

    第二天,呂豐一大早就出了門,直到天黑透了才回來,孫掌櫃陪著宋師爺喝了點小酒,宵禁前趕回紫籐居,細細和李小麼說著探聽到的信兒:「說是明天晚上就到鄭城了,不進城了,車輛太多,進城不便當,嚴大人已經安排過老宋了,讓他晚上帶幾個衙役出城,一來陪陪幾位軍爺,二來,也看著些,老宋已經在衙門對面的酒肆訂好了幾桌席面,明晚上軍需車輛一到,他就帶著一起出城。」

    李小麼大喜過望:「聽說宋師爺只有一個老僕侍候著?」

    「是,快五十了,不大中用。」

    「明天讓趙五哥和張狗子出城侍候他去,我讓大姐再準備些點心吃食,嗯,再帶上紅泥小爐,茶碗茶壺,看著軍需,必定不能飲酒,夜寒難熬,喝點熱茶也舒服些。」李小麼笑著盤算道,孫掌櫃疑惑的看著李小麼:「五爺有什麼打算?」

    「沒事,你放心,宋師爺是咱們頭上的大樹,我護還護不及呢,哪會傷了他,你放心。」李小麼笑盈盈的說道,她盤算來盤算去,不就是不想讓姓吳的被殺這事波及嚴府尹和宋師爺麼,這個姓吳的太可惡,若不是這樣,她才不管這檔子閒事!

    第二天一早,李小麼和李宗貴嘀咕了一會兒,李宗貴離了紫籐居,出城回去筆架山了。晚上,趙五哥和張狗子收拾了兩大簍子東西,用扁擔挑上,跟著宋師爺出城迎送軍需的官爺去了。

    呂豐坐在正屋椅子上,仔細擦著柄半舊的半人高的鐵胎弓,不時抬頭看著坐在桌邊,一邊喝著茶一邊和張大姐說著話的李小麼,這小丫頭做事倒也井井有條,這事安排的到現在為止,件件絲絲入扣,看這樣子,也是個讀過書的,怎麼走了黑道?

    凌晨的城外,周圍還是漆黑一片,火把微弱的光亮照著車隊周圍,初冬的寒意更加凜厲,守著軍需車輛的廂兵縮手縮頭,靠在車子避風處打著瞌睡,車隊旁邊的避風處,對著風的兩面圍著帷幔,帷幔裡生了篝火,旁邊紅泥小爐旁,趙五哥正煮著茶,對著帷幔的兩三個年青些的小頭領垂頭打著瞌睡,宋師爺陪著不停的打著呵欠兩個年紀大些的頭領說著閒話,喝著茶,吃著點心。

    張狗子抱著抱柴火進來,往篝火上添了柴,走到宋師爺面前,低聲稟報道:「爺,柴沒了,小的剛看到那邊有人挑柴,看樣子是準備進城賣的,小的去買一擔回來用吧?」

    「去吧去吧。」宋師爺笑著答應道,張狗子出來,緊走幾步,叫過正放下擔著歇腳的孫七弟和張大壯:「賣柴的,過來過來,我看柴好不好。」

    孫七弟和張大壯忙挑著半人高的柴捆過來,張狗子挑剔的踢開孫七弟的一捆柴,搖了搖頭,又踢開張大壯的柴捆,勉強點了點頭:「這捆還算過得去,你這柴我要了。」

    「這位小哥,你把我這柴踢得散成這樣,倒不要了?這不是折騰人嗎?」孫七弟耿著脖子不幹了。

    「你柴不好怪誰?」張狗子不大願意理他,只叫著張大壯把柴挑過去,孫七弟彎腰拿了兩根柴跟在後面不依不饒,張狗子躲著他,兩個人圍著車子轉了幾個圈,張狗子無奈的說道:「好了好了,陪你五個大錢,行了吧?趕緊捆好柴走吧。」

    孫七弟接過錢,將柴緊緊抱在懷裡,回去飛快的捆好柴,和張大壯一起進了鄭城,將柴直接送進了紫籐居。

    李小麼用手指撥著桌子上放著的七八支箭,拿了一支托在手上,沉的壓手,帶著寒氣,箭頭並不亮,卻顯得鋒利異常,呂豐站在桌邊,伸手拿了一隻箭出來,瞇著眼睛看了看:「這箭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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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0 16:02:50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四十八章 亂生

    「等會兒欽差就該出城去軍營了,你跟著看看去吧,今晚上肯定不會回來,從明天起,你就尋好地方守著去吧,吳欽差帶的那幾個高手,身手到底有多高?你看得出來嗎?」李小麼放下箭,微微仰頭看著呂豐問道,呂豐皺了皺眉頭:「跟我差不多吧。」

    「那你還是小心點,找個能安穩逃出來的地方再動手,然後一路往唐縣去,過了唐縣再折回來,直接去筆架山上找我,明天你走後,我和四哥就回筆架山了。」李小麼仔細交待道。

    「那姓吳的也不知道能在軍營裡熬幾天?」呂豐低頭看著李小麼苦惱道,李小麼彎著眼睛笑道:「呆不了幾天,你想想,那欽差從太平府啟程,直走了小半年才到鄭城,可見是個不肯吃苦受累的,軍營裡怎麼著也比不上鄭城不是,再說,那袁大帥又不是他們一路的人,他在軍營裡就得處處謹慎小心,這拘束著更難受,他熬不了幾天,就得回鄭城放放風。」

    呂豐看著笑容乾淨明朗如同清水裡的白蓮花一般的李小麼,心裡湧起股怪異的感覺,她好像不是在說要人命的事,倒像是在跟他談春花秋月、詩詞歌賦。

    第二天午後,呂豐換了身褐色薄棉衣褲,穿了件褐色厚棉布面狼皮斗篷,背了乾糧水壺,打扮的像個出遠門的書生,將弓箭裹在行李裡,背著出了北門,悄悄隱進了早就看好的一處密林中。

    李小麼看著他出了門,和李宗貴兩人將院子裡仔仔細細收拾乾淨,李宗貴推著李小麼,出南門回去筆架山了。

    呂豐在林子裡守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申正,遠處的軍營裡還是沒有半點動靜,呂豐隱在塊山石後,小心的跺著腳取著暖,再守一會兒,到城門關之前,若再守不到,他就得先進城去了,他帶的乾糧和水已經沒有了。

    呂豐輕輕哈了口氣,那團氣在面前凝成團白霧,轉瞬間又消散開,呂豐看著白霧消失,又哈了一口,自己和自己樂了一會作,瞇起眼睛遠望著西邊紅紅的落日,太陽已經要落山了,今天估計守不到了,正失望間,北邊軍營處,遠遠的一隊人馬現出來。呂豐大喜過望,精氣神驟然聚攏,幾步躍上旁邊早就看好的那棵巨大古樹,貼在樹杈間,凝神瞭望,果然是欽差!

    呂豐慢慢呼了口氣,閉著眼睛深吸深呼了幾口氣,平靜了心緒,慢慢取下鐵胎弓,抽出支從軍需裡偷來的箭,搭在弓上,靜靜的等著那隊人馬靠近,再靠近。

    欽差吳大人裹著紫貂斗篷,坐在馬上隨著馬步前後搖晃著,呂豐眼睛瞇成一條縫,緊盯著他喉結下一寸處,慢慢拉滿弓弦,沉重的雕翎箭呼嘯而出,分毫不差的穿過吳欽差喉結下面,帶著他往馬後飛去。隊伍裡一片靜寂,彷彿被施了定身法,將所有的人定成了一幅畫,只有吳大人蓬開艷麗的血花,獨自飛舞而下。

    呂豐射出箭,他的箭他心裡有數,不用看,箭離弓弦,呂豐藉著箭勢,雙腳用力蹬開樹枝,往後飛速躍離,在林中,向著南邊疾奔而去。隊伍裡,幾個高手最先反應過來,從馬背上縱身躍起,箭一般往林中射去。

    鄭城北門幾十年來頭一次沒能按時關上,從北營到鄭城,火把連成了片,再往東南西北擴散蔓延去,星星點點的火把如繁星落下,整個鄭城和北營亂成一團,吳大人,被人一箭射死了!李小麼和魏水生、李宗貴站在筆架北山山頂,看著遠處那繁星閃動的繁華,知道呂豐得手了,至於吳欽差是死是活,只能等著明天遞過來的信兒了。

    紫籐居的柴,由孫七弟和張大壯每天挑著送去,筆架山和鄭城的消息,一天一趟,傳遞的很及時。

    吳欽差死了,一箭斃命,護衛們護著他的屍首急奔進了鄭城,他們信不過袁大帥,何況那箭,是北坊剛送進袁大帥軍營的。

    袁大帥倒極爽氣,一幅事無不可對人言的作派,一應事宜只聽吳欽差帶來的幕僚安排,只遣人送了五百兩黃金過來,說是先買副棺材給吳大人暫用。

    隔天,嚴大人和吳欽差的護衛幕僚們還在不停的到處飛鴿傳書,寫折子稟報,裝殮吳大人,袁大帥卻高調宣佈,他已查出了刺殺吳大人的兇手,原來竟然是梁國的刺客!吳大人這是為國事獻了身哪,不光查出了實情,袁大人還捉到了刺客的同黨,梁國的卑鄙行為令袁大帥激憤無比,可惡那梁國,竟以如此這般的小人手段,刺殺我朝廷重臣、國之棟樑,是可忍孰不可忍!憤怒的袁大人將刺客同黨交給嚴大人審問,自己袖扎孝布,帶著滿營人馬,轟轟烈烈的拔營而起,號稱要殺入梁國、滅了梁國,為吳大人報仇!

    嚴大人連急帶嚇,幾乎一夜白了頭,本來就不大精明,這回幾乎半傻了,府衙裡一邊放著吳大人的屍首,一邊押著袁大帥送過來的刺客同黨,那邊不敢動,這邊自然也不敢審?吳欽差的幾個幕僚商量了一夜,又是一通飛鴿傳書,又是一通寫折子,府衙裡,嚴大人如今只顧著痛哭不已的給吳大人守靈,守靈這活最好幹,至少不會出錯,幕僚們則忙著各抒已見、爭論不休,各自抒發著自己的萬全大計,至於這買棺材、換衣、含飯、裝殮此類小事,哪裡顧得上,只好麻煩宋師爺了,就這樣,滿鄭城最忙的,就是宋師爺了,幾乎沒有合眼的功夫,憔悴的眼裡全是血絲,片刻不閒的忙著吳大人停靈、將刺客同黨交給護衛不放心,衙役看著更不放心,正亂成一團間,袁大帥竟然又捉到了刺客,一路呼嘯著遣人押進了鄭城,大街小巷游了一圈,幾乎是當著滿城人的面,將個半死不活的刺客甩給了嚴大人。

    李小麼看的眼花繚亂,對這個袁大帥欽佩之至,怪不得能帶著兵安安穩穩的在這鄭城駐了這大半年,這手翻雲覆雨、指鹿為馬的本事,令人佩服啊佩服,跟這袁大帥一比,她那點小伎倆,實在不夠看,他這麼乾脆直接的嫁禍給梁國!什麼東坊的箭,統統小的不夠看,這禍嫁的,辨無可辨!薑還是老的辣!又狠又辣,可這個袁大帥有如此手段,若是個不肯吃虧的,若是再查出點什麼蛛絲馬跡的,自己在他手裡,可不夠看!

    李小麼把這絲憂慮暫時壓了下去,如今這不是最重要的事,戰已起,這種非常時候,筆架東西山須得日夜警惕,稍有不慎,他們就成了第二個孫大當家,這個時候,還是不要拿這種暫時還不確定的危險去煩大哥和水生哥了。

    李宗梁和魏水生統管各處,李二槐領著眾人練功,李宗貴接下了魏水生手裡的帳,李小麼仍管著鄭城和山上和聯絡,偶爾讓姜順才打聽些亂七八糟的信兒,孫大娘子和張鐵木,領了從後山尋條退路的差使,正巧東山有個叫錢啟來的,落草前是這筆架山上的獵戶,知道一條道,引著孫大娘子和張鐵木,從西山山洞中的那條秘道出來,一路披荊斬棘,砍了七八天,竟真砍出了一條通路,通往筆架山深處的一個山谷中。

    李小麼聽說有個湖,忙扔下那個讓人煩心的袁大帥,跟著魏水生奔過去查看。

    果然是處好地方,兩面峭壁,一面峭壁上瀑布飛注而下,下面一個半圓的湖,清澈卻不見底,裡面細長的白麟魚悠然游動,一點也不怕人,大概年青一點的魚,還沒見過人呢。周圍樹木繁盛、灌木叢生,若是春夏,野花盛開,這裡必定美不勝收。

    魏水生顧不得觀風賞景,和張鐵木等人用槍拍打挑動著各處,小心翼翼的探著周圍的吉凶,花木繁盛的地方,毒蟲猛獸也多。幾個人探了大半天,舒了口氣,這裡看起來還好,沒有豺狼虎豹在此安家,看來,真到了萬一時候,這裡倒是能躲一躲。有了這處地方,李宗梁等人稍稍舒了口氣,打不過,至少有個逃命的退路。

    孫掌櫃憂心忡忡,自然要天天找宋師爺打聽戰況,宋師爺一樣憂心,自然也很能體會孫掌櫃的憂心,這戰況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些戰況,經由孫七弟和張大壯,又傳到李小麼手裡。袁大帥避禍栽髒上頭的本事是爐火純青,可打仗上似乎不大行,大軍開往吳梁邊地,幾場仗下來,竟然一觸即潰,節節敗退,被梁軍一路追打,邊敗邊退,竟然一天天往鄭城逼壓過來。

    筆架山下逃難的人群一天比一天多,最早一撥,是吳欽差的那些護衛幕僚們,早早就護著裝在棺木中欽差,奔太平府回去求太平去了,跟在後頭的,就是嚴府尹的家眷,悄悄出了鄭城,也奔回太平府了,鄭城的富人士子,坐車騎馬,各奔安穩處,過沒兩天,但凡還逃得起的,拖家帶口都逃出也鄭城,筆架山下逃難的百姓絡繹不絕。

    呂豐是迎面穿過山下成群結隊的逃難百姓,回到的筆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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