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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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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閑聽落花]穠李夭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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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0 16:07:02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五十九章 麻煩

    范大娘子嘴唇抖動了片刻,低下頭,一隻手捂著嘴,半晌,眼裡汪著淚,看著李小麼低聲說道:「見笑這一陣子,稅吏、衙役和官兵幾乎天天到村裡收糧要銀,也不講規矩法度了,家裡糧庫早空了,銀子也沒多點了,那天,父親一早去縣裡,想求著黃知縣給個免單,快中午的時候,村裡來了十幾官兵,到處搶東西,非要往內宅沖,弟弟在外頭跟他們爭了幾句,就被......」

    「這我知道。」李小麼忙伸手拉著她接話道,范大娘子眼淚滴成了串,哽咽著接著說道:「母親出來,看著血泊裡的弟弟,一口氣沒上來,就跟著走了。」范大娘子喉嚨緊緊的哽了片刻,才接著說道:「他們人少,見出了人命,村裡人都衝上來,就跑了,父親回來、回來......」

    「怎麼想著要逃出來?後來又出什麼事了?」李小麼低聲問道。

    「後來,葬了弟弟和母親,還是不停的催糧催銀,那些官兵天天來,天天來,父親就說要走,村裡都是一姓,都是姓范的,好幾家的地都托在父親名下,好省些稅糧,村裡的男丁又都征去打仗了,都是......」范大娘子轉頭看著身邊無助疲憊的婦幼,轉回頭看著李小麼:「要走,也只好一起走,也沒什麼好收拾的,趕著半夜裡啟程出來,父親不願意往太平府去,要去北平,去南越也行,不是不願意去太平府,我們就一路往北來了,昨天半夜裡三嬸娘發了高熱。」范大娘子指著半躺在一個年青女子懷裡的老婦人:「父親說在這裡歇一歇,看看能不能找個大夫看看。」

    李小麼站起來,走到老婦人身邊仔細看了看,退回來示意范大娘子且安心,回到李宗梁和范先生旁邊,幾句話說了剛才聽到的事:「看樣子倒不是大病,半夜出來,又急又累,又上了年紀,得能好好歇一歇至少吃口熱茶飯。」李小麼沒再說下去,李宗梁轉頭看著低垂著頭,彷彿沒聽到李小麼說話的范先生,誠懇的建議道:「先生,我們兄弟幾個如今在這山上落了草,山上一應東西倒還齊全,先生若不嫌棄,先上山歇兩天,等那位大娘身體好了,再做打算。」

    范先生連連點頭答應著:「好好,上回你們走時我就說,以後再見面,說不定就是我要仰仗各位,沒想到竟是一語成讖!」這半個月,他心力交瘁,只恨不得一覺睡著再不醒過來,又覺得一切都是夢中,就是沒法醒過來,要怎麼樣從這場噩夢中醒過來才好。

    李宗梁站起來,有條不紊的吩咐著眾人:「二槐、宗貴幫著老常頭套車,張大姐你們幫著她們收拾收拾。」李宗梁手指著巖下那群婦幼,幾個人幫著忙,很快收拾好車輛,扶著老弱上了車,老常頭和李二槐等人各自趕著車,緩緩往車上行去。

    李宗貴奔在前頭,叫開了寨門,山寨眾人驚訝的看著這一行十幾二十個老弱婦幼你扶著我,我扶著你,在院子裡下了車,李宗梁一時也不多解釋,張大姐忙招呼了幾個人過來,將一處大些的空院子簡單打掃乾淨,孫七弟帶著幾個人心疼的將牛卸了,牽著下去洗刷餵養去了,張鐵木帶著人將眾人的行李搬進院子,將車先拉到了偏院放好。

    范大娘子看著滿寨子忙前忙後的莊戶人家一樣的山匪們,只覺得簡直匪夷所思,這哪像土匪窩,分明是到了哪個村子,受到了熱情的招待,范大娘子心神鬆弛下來,忙張羅著帶著眾人,跟著張大姐、孫大娘子進了院子,各處看了,也不多徵求各家意思,只和張大姐商量了,安頓了各家的臨時住處,這一行人,一共六家,范先生帶著老常頭、丁福和小廝墨書,住到院門旁的兩間耳房內,范大娘子和丫頭玉硯住在靠耳忙最近的東廂第三間,三嬸子劉氏、兒媳趙氏和小孫子樸娃一家三口,二嬸子嚴氏和女兒月亭分別住在正屋東西間,大嫂子吳氏帶著女兒明婉和小兒子明經,六堂嬸萬氏和孫子孫女,四嫂子錢氏帶著兒子明棟各自住在東西廂房,一群人又累又嚇,再說又是臨時歇一歇,誰也沒心思計較住哪兒不住哪兒的,聽著范大娘子的分派,很快就安置下來。

    李二槐帶著人生了十幾個旺旺的炭盆,送進各屋,張大姐、孫大娘子幫著,拆行李,取被褥,送東西、送水,一通忙亂,李宗貴早去廚房叫了張大廚,準備了姜茶、熱水、熱飯,帶著人送過來,李小麼進去取了幾粒寧神疏散的藥丸過來,送給范大娘子,給發著熱的三嬸子吃。

    一群人洗漱乾淨,吃了熱茶熱飯,屋裡被炭盆哄的溫暖如春,幾個孩子早就累壞嚇壞了,這會兒彷彿回了家,吃飽喝好,打著呵欠鑽進鬆軟的被窩裡睡著了,劉三嬸發著熱,嚴二嬸和和萬堂嬸都上了年紀,這一放鬆下來,也疲倦的受不住歇下了,其餘幾個,忙完照顧著孩子睡了,又侍候著老人躺下,自己也是睏倦不堪。

    「都歇會兒吧,到了這裡就放寬心,俺們也都是莊戶人家,歇一歇吧,回頭再說後面的事。」張大姐和孫大娘子溫和的安慰著眾人,幾個媳婦笑應了,也跟著歇下了,張大姐和孫大娘子退到院子門口,輕輕掩了門出來。

    范大娘子擔憂的侍候著父親洗漱後,范先生只喝了碗薄粥,倒頭躺在床上就睡著了,在山下看到李宗梁,范先生提著的那口氣就一點點鬆下來,點頭答應上山後,見李宗梁件件妥當,這口氣就徹底放鬆,傷痛疲倦齊齊湧上來,人也就委頓成一團,也不想再顧其它,先睡一覺,睡醒了再想往後。

    李小麼看著張大姐安撫安頓著眾人,留神了各家的行李物品,越看越無語,這麼一群老弱婦幼,就這樣的,還敢坐著車、就這麼張揚著拉著金銀細軟逃難?!居然還能逃到這裡,逃進他們筆架山的地盤,如今這一帶的強盜土匪一天比一天多,運氣不好的,一天遇上好幾撥都是常事,她們那個村子到這裡,不過一天多點的路,可這一天多的路,她們竟走了兩三天,極其難得的是,兩三天居然平安無事,真是菩薩保佑!

    范大娘子看著父親睡沉了,又輕手輕腳的到各屋轉了一圈,鬆了口氣,回到屋裡,疲倦之極的坐到椅子上,小丫頭玉硯也累得站不住,摸了小馬扎坐到范大娘子腳邊,打著呵欠嘟嚷道:「姑娘也歇一歇吧,可別累病了。」

    「嗯,我擔心三嬸子的病,這燒都燒了十幾個時辰了,若是再不退」范大娘子往後靠在椅背上,悲傷的歎了口氣,轉頭看著門外:「天也暗了,看明天吧。」范大娘子雙手合什,閉著眼睛,虔誠的念了一會兒經,才站起來,洗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范大娘子已經收拾整齊起床開門出來,先到父親房裡看了,范先生還在沉睡,范大娘子輕手輕腳退出來,逕直往正屋看三嬸子去了。

    趙大嫂子眼睛裡滿是通紅的血絲,見范大娘子進來,忙站起來讓著坐下,焦急的低聲說道:「雖說沒再燒上去,可這熱就是不往下退,這人也沒醒過來過,大娘子,得趕緊請個大夫看看才行,可不拖了!」

    范大娘子滿嘴苦澀,看著趙大嫂子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話來,趙大嫂子立時恍悟過來,忙抬手輕輕拍了下自己的嘴:「你看看我,急糊塗了!現在都什麼地步兒了,如今能有個地方住,有口熱水熱湯就不容易了,大娘子別怪我,我也是,糊塗了!」

    范大娘子被她說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滾,正要說話,外面腳步聲起,范大娘子忙轉身看向門外,張大姐和孫大娘子各自提了個原木未漆的大食盒進來,范大娘子急忙迎出來,張大姐進了屋,將食盒遞給趙大嫂子,側著身子坐到床沿上,伸手探了探三嬸子的額頭:「燒退了沒有?喲!還這麼燙!」

    張大姐站起來,轉頭看著孫大娘子說道:「你回去一趟,看看五爺起了沒有,跟她說一聲,三嬸子這熱還沒退呢!」

    孫大娘子答應了,急忙轉身出去了,張大姐看著范大娘子和趙大嫂子,指著食盒說道:「這裡頭是給三嬸子和幾個孩子備的吃食,我過來順手就帶過來了,大傢伙兒的早飯,一會兒就送過來。」

    「不用不用,我讓人過去提,不會送。」范大娘子忙答應著,揚聲叫了玉硯進來,吩咐她跟老常頭說一聲,帶人過去提早飯去。

    李小麼有心事,早上很早就醒了,乾脆起來,慢吞吞的刷牙洗臉,剛穿好衣服,孫大娘子就奔了進來,李小麼聽了,忙披了件皮斗篷,跟著孫大娘子奔了出去,這燒了一天一夜了,別把腦子燒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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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0 16:07:17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六十章 斷糧了

    劉三嬸高熱不退,李宗梁等人不敢再拖,套了車,孫七弟趕了車,張大姐和趙大嫂子陪在車上,李宗貴帶著幾個人提著刀槍一路護衛著往唐縣尋大夫診治去了。李小麼悶氣的坐在山石上,看著車子沿著山路轉不見了,重重的歎了口氣。

    「你這一陣子天天唉聲歎氣,想那麼多幹嘛?多思易老,當心早生華發!」呂豐一邊瞄著旁邊樹上歡聲鳴叫的一隻羽毛翠艷的小鳥,一邊說著話:「看那隻鳥叫的多好聽,想不想要?我捉了給你?再讓張大廚編個籠子,你養著玩。」

    「不要!」李小麼掃了眼小鳥:「這種野生的鳥兒,養不活的,換了你,把你捉住養在籠子裡,你還能叫的這麼好聽?」

    呂豐眨了幾下眼睛:「那就讓張大廚燉了湯給你吃?」

    「不要!」李小麼斷然拒絕,轉頭看著遠方,又歎了口氣,呂豐過來擠到大石頭上:「好吧,你說說,煩什麼了?這不是好好兒的?」

    「說你天天沒腦子傻樂,你還不承認!那一幫老弱病殘!一共十九個!十九個!怎麼養?一個能幹活的沒有,除了老就是小,不老不小的又是女人!」李小麼煩惱的叫道,呂豐上身往後閃著,彷彿躲著李小麼的口水:「人家又沒說要留在你這山上。」

    「唉,你不知道,大哥的脾氣,義氣的唉,這都臘月了,大哥肯定要勸那個范先生留下,你看吧,那個范先生肯定得答應,這一留,就不知道留到什麼時候了。」

    呂豐上下打量著李小麼:「你那幾個哥哥都是好的,磊落俠義,怎麼你?」

    「我怎麼啦?」李小麼眼睛瞇到一處,陰陰的盯著呂豐,呂豐打了個寒噤,急忙擺著手說道:「你比他們好!比他們好多了,他們那叫迂腐,嘿嘿,迂腐的很。」

    范先生這一覺直睡了兩夜一天,第三天早上醒來,總算緩過神來,果然如李小麼所料,一聽李宗梁挽留,立時就一口答應了,這一群老老少少,就在山下安安然然的住下了。范先生還開了學堂,給幾個孩子上課,土匪窩裡一時書聲朗朗,聽的李小麼鬱悶不已。他那幾輛太平車的行李中,絕大部分竟是書,張大姐懷著無比崇敬的心情,打發張鐵木和李二槐,帶著人給他打了幾個大書架,細細打磨的油光水滑,擺到了范先生屋裡,李小麼鬱悶完了,倒也不跟自己過不去,三天兩頭到范先生屋裡翻書看。

    安安然然過了年,剛出了十五,李宗梁就打發人下山去唐縣和縣買糧,可哪裡買的到糧,眾人商量了,李小麼和呂豐、李宗貴下山去唐縣看看,得尋個買糧的途徑。

    三人進了唐縣,先找家腳店歇下,放下行李,就去了唐縣糧食市,糧市已經關了門,各家糧鋪門上帖著告示,縣衙有令,這糧油一律由官府按人頭配給,不得自行買賣,違者刺字流配!三個人無奈的看著鋪面上的告示,只好出來尋別的路子。

    三人沿街慢悠悠的逛著,連走了幾條街,李小麼頓住腳步,拉了拉李宗貴,笑瞇瞇的說道:「也真是怪事,既然這糧油只好按人頭配給,那這酒肆茶鋪,官府也給配給的?這一家有多少配給?你看看,這熱鬧勁。」李小麼一邊說,一邊指著街道兩邊看起來生意都不差的大大小小的分茶鋪子。

    呂豐用手指捏著下巴,連連點著頭:「我正要說呢,讓你搶了先,這裡頭必定有門道,走,進去打聽打聽!」三人找了家熱鬧非凡的分茶鋪子進去,要了菜酒,一邊慢慢吃著,一邊留神著旁邊的閒話。呂豐又拉了個夥計,塞了幾個大錢,細細打聽了,總算打聽出門道來了。原來這些日子,這唐縣生出個黑市來,據說無所不有,每天丑末始,寅初散,正經的黑市。

    三個人第二天丑正就起來,摸著黑收拾停當,呂豐和李宗貴帶上彎刀、匕首,三個都用黑布裹了面,出了腳店,順著掌櫃的指點,往黑市方向摸去。

    這黑市就在文廟前的空地,離縣衙竟極近,李小麼趁著星光打量著四周,他們來早了,這一片還是空蕩著,呂豐和李宗貴警惕的打量著四周,護著李小麼閃到一棵歪脖子樹下,靜等著看如何開市。

    沒過多大會兒,就聽到車子輕輕的『吱呀』聲,夜幕中,兩三個人,推著輛獨輪車過來,頭前一個人先過去四下看了,尋了處地方,輕聲叫過後面兩個人,三個人停住車子,身影晃動忙碌起來,後面的車人陸續過來,各自找地方停住車子,卻都是一聲不響,李小麼看著這有些詭異的場景,輕輕打了個寒噤,拉了拉李宗貴低聲說道:「像是鬼市!」

    呂豐笑出了聲:「怕啦?你也有怕的時候?嘿嘿,這是黑市,哪能大張旗鼓?這不算什麼,以後要是有機會,我帶你去看信陽的鬼市,那才叫好玩呢,淨是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還有殺手擺攤接活,那才叫有意思!」呂豐說的眉飛色舞,李小麼瞥了他一眼,拉了拉兩人,示意過去看看。

    呂豐忙住了口,黑乎乎的黑市上,人越來越多,各個車子前,也懸起了極小的紅燈籠,有人來看貨,就將燈籠舉過去,周圍一片低低的,如同蚊子飛一般的『嗡嗡』聲,幾個人一路看過去,越看越驚訝,這黑市,竟然是賣什麼的都有,凡是白天短貨的,這裡全有,光米就好幾樣,從上好的碧玉粳,到最大路的粗秈,要什麼有什麼,李小麼站在一處賣蓮子、紅棗的車子前,看著黑衣老婦人一粒粒數著買了十來粒紅棗,忍不住上前問了價,這紅棗竟然是按粒賣的,是常價的十數倍!

    三個人問了粗秈價,倒比糧食行便宜幾分,李宗貴低聲問道:「我們買的多,能不能再便宜些?」

    「大爺,這是什麼市?買多了還能便宜?只有貴的!我知道爺的打算,爺是有銀子的,今天把這貨都買斷了,明天這市上就隨您開價了,我要是有那些銀子,我也這麼幹!不過爺還是省省吧,誰家貨也不多,行裡都是一天天放出來的,想抬價,您還真得掂掂份量!」緊裹著頭臉的中年漢子晃著腿,上下打量著李宗貴等人,不屑的說道,李小麼心裡跳了下,忙追問道:「行裡?哪個行?糧食行?」

    「我說幾位爺,你們到底是買貨呢,還是打聽事呢?要買就買,不買趕緊走!」中年漢子抖動的腿一下子頓住,忙揮手趕著三人,李宗貴拉著李小麼往後退了幾步,繼續往別的車子看去,連問了四五個賣粗糧的車子,都是一樣的話,多買沒有。

    幾個人幾乎看了個遍,站在樹後,李小麼看著越來越熱鬧的黑市,暗暗歎了口氣,這黑市,東西倒全,可這價,山上沒多少銀子了,這麼買可吃不起,再說,他們現在五六十個人,就算銀子夠,這黑市上也沒有那麼多糧食!想了一會兒,李小麼拉了拉兩人,湊到李宗貴耳邊低聲說道:「得想法子找到那個行!那個人不是說了麼,這些糧食都是行裡放出來的,找到那個行,和行裡做生意。」

    李宗貴連連點著頭,呂豐也極是贊同,三人繞過去,在剛才那個中年漢子不遠處站住,還沒到寅初,中年漢子就做完了生意,推著車子往回走,呂豐隱著身形跟了上去,李宗貴護著李小麼回去腳店了。

    呂豐直盯了一天半夜,丑正時分回到腳店,累得一頭倒在床上,指著李小麼吩咐道:「給我倒杯茶!」

    李小麼歪頭看著他沒動,李宗貴好脾氣的站起來,倒了杯茶遞給了呂豐,呂豐不情不願的接過茶,李小麼看著他,慢悠悠的說道:「這生意要是能成,算你頭功,那份人情就算是抵了。」

    「你讓我打聽的事我打聽清楚了,生意成不成,就看你的本事了,怎麼能說生意能成再算人情的?這是哪裡話?」呂豐一下子跳起來抗議道,

    「生意不成,你打聽的再清楚有什麼用?我又沒得了好處,我沒得好處,憑什麼給你好處?!賠本的生意誰做?!」李小麼理直氣壯的說道,呂豐眨著眼睛,氣的呼了一聲,一口喝了茶,也不看李小麼,看著李宗貴說道:「那漢子去了縣衙後面那條街,進了一處院子,出來就裝了一車東西,我看了一會兒,半個時辰,進去了四五輛車,都往黑市去了。」

    「院子裡的情形看到沒有?」李小麼忙追問道,

    「嗯,後來院子裡出來了三個人,一個穿著長袍,鎖了門,提著燈籠進了縣衙後門,還有兩個壯漢,看樣子是回家了。」呂豐轉頭看著李小麼說道,李小麼半張著嘴,呆怔了片刻,恨恨的啐了一口:「呸!我說呢,這黑市開的這麼堂而皇之,原來果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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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0 16:07:41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六十一章 人急生智

    三個人悻悻的無功而返,官府可不是他們能惹的,惹惱了唐縣知縣,回頭一紙行文送到鄭城外的軍營,那鄭城外,可駐著好幾萬大軍呢,他們一窩小山匪,一小半老弱婦幼,剩下的,真兇狠能打的,不超過十個,這些官兵雖說對上梁軍和北平軍就稀鬆軟蛋,可若是想剿他們,轉眼間就能剿的他們無家可歸。

    李小麼垂頭喪氣的坐在獨輪車上晃著腿,回去山上跟大哥說一聲,明天再去趟和縣,看看那裡有什麼法子沒有,呂豐輕輕鬆鬆的走在車旁,說東說西的想逗李小麼說話,李小麼滿腹心事,懶的理會他。沒買到糧,李守貴也是滿腹憂慮,垂著頭只管推車,也不願意多說話,呂豐一個人說的實在無趣無味,也閉了嘴,乾脆走到前面幾十步無聊的一邊走,一邊四下張望,找著新鮮東西看。

    離筆架山還有十來里路,呂豐突然停住步子,回手止住李宗貴,李宗貴忙停了車子,李小麼輕巧的跳下車,掂著腳尖幾步跳到呂豐身邊,李宗貴藏好車子,也輕手輕腳的幾步過來,呂豐誇張的用嘴形示意兩人前面有人,李宗貴耳朵似有似無的動了兩下,又往前兩步,仔細聽了聽,拉著兩人退後,低聲說道:「像是運糧的廂兵在做飯歇腳。」

    呂豐贊同的點了點頭。

  「咱們去看看。」一提糧食,李小麼忍不住低聲的說道,李宗貴和呂豐點頭答應了,兩人護著李小麼,小心翼翼的往前移過去。

    三個人移到一處極濃密的灌木叢後,小心的撥開條縫張望著,前面橫七豎八的歪坐著二三十個廂兵,旁邊已經生起了旺旺的火,架著鍋在做飯,遠遠的還有許多廂兵人影晃動,李小麼皺了皺眉頭,轉頭看著還紅彤彤掛在天邊的夕陽,這個時候就埋灶做飯了?吃了飯就歇下了?這離軍營也沒多遠了,噢,不對,他們應該是到鄭城北門交割,現在這個時候,又推著糧車,趕過去也是要半夜了。

    呂豐捅了捅李小麼,努努嘴,示意著路上一長串看不到頭的糧車,三個人悄悄的往糧車方向挪了挪,隔著十來步遠,垂涎萬分的看著滿車裝著米糧的麻袋,李小麼緊盯著那一包包裝的滿滿的麻袋,心裡突然一動,一股狂喜湧上來,有法子了!李小麼興奮萬分的轉頭看著李宗貴,手指點著滿滿的糧車,呂豐大驚失色的看著李小麼滿臉的興奮,沒等她說出話,一步上前,一隻手捂緊她的嘴,一隻手抱著她,往後疾射而退。

    三人退到獨輪車處,呂豐才鬆開李小麼,李小麼憋得臉通紅,連連喘了好幾口氣,才緩過氣來,看著呂豐,惱怒的一腳踹了過去,呂豐閃身避開,李小麼呼了幾口粗氣問道:「出什麼事了?」

    「我和小四沒事,就是怕你亂喊亂叫,讓我和小四劫糧車。」呂豐看著李小麼,認真而擔憂的說道,李小麼氣個仰倒:「我是那麼糊塗的人?就你們兩個,還劫糧車?你?」

    「我也以為你要劫糧車,你眼睛那麼一亮,把我也嚇了一跳。」李宗貴忙替呂豐開解道,李小麼氣的連聲『哼哼』著:「懶得跟你們計較,趕緊回山上,我有法子了!回頭咱們也到黑市賣糧去!趕緊趕緊!」

    呂豐和李宗貴面面相覷呆了片刻,李宗貴推出獨輪車,李小麼跳上車,呂豐在前頭探看著,三人繞了個大圈子回到了山上。

    李宗梁等人關了門聽了李小麼的主意,大喜過望,這倒真是個好法子!第二天天一亮,山上就忙碌而神秘的準備起來,李宗貴帶著姜順才等人下山探看運糧車隊的行蹤動靜,李二槐帶著人到後山砍著十來根嬰孩手臂粗細的竹子,回來捅穿磨滑竹節,一頭圓,一頭砍成尖利的錐狀,圓的一頭鑽個小孔,架了火細細烤成干竹筒,再在小孔裡穿上繩子,一連準備了十幾根。李小麼讓張大姐帶著那些媳婦姑娘們,一大早起就緊趕慢趕,五十斤一個的布袋,一連縫了二三十個。

    傍晚,姜順才疾跑回山報了信,那些運糧的廂兵,果然又在和上次差不多的地方歇下了。李小麼興奮不已,無論如何也要跟著去,這頭趟生意,少了她可不行!李宗梁思來想去,千叮嚀萬囑咐了呂豐和魏水生,這才答應了下來,李小麼挑了張狗子、趙五哥、張大壯等十五個靈巧有力氣的,叫進正常,關了門,一人發了一個竹筒,一條布袋,將竹筒的用法示範了好幾遍,又讓他們一一演練過,見個個妥當了,又令他們將竹筒上繫著的那根長而結實異常的繩子掛在脖子上,嚴令下去,人在竹筒在,出了什麼事,先把竹筒跺扁踩爛了,她這生意,明眼人只要看到竹筒,就能全明白過來。

    交待訓練好了,李小麼和魏水生,呂豐一道,帶著這十五個人,跟著姜順才往運糧廂兵歇腳的地方趕去,李宗梁將眾人送出寨子,想想不放心,乾脆到帶著幾個人,到山腳下等著。

    姜順才走到最前頭,尋到李宗貴等人時,天色已經黑透了,李小麼鬱悶的看著天際邊明亮的圓月和滿天稀疏的朗星,這頭一趟生意,竟然趕在了這麼個月明星稀的時候,也好,大家下手時能看清楚,凡事得往好處想。

    糧車旁隔不遠一堆篝火燃燒著,火旁裹著被子,橫七豎八睡滿了疲倦的廂兵,輪崗的廂兵抱著槍,團著一團靠在糧車上,也睡沉了。李宗貴擔憂的看著沉沉大睡的眾廂兵,俯到李小麼耳邊,低低的說道:「那藥粉,萬一下多了,明天一早還醒不起來,就糟了!」

    「不會,我怕量多,減了又減,等會兒我們走了,你留下看一夜,看看明天什麼時候醒,下回就有準頭了。」李小麼低聲答道,李宗貴聽的苦著臉說不出話來,下回就有準頭了,敢情這回還是沒準頭的。

    魏水生和呂豐往左右探看了一兩里路,打著手勢示意了李小麼,李小麼忙回身示意一手緊捏著竹筒,一手拎著布袋子的張狗子等人,張狗子打頭,幾乎伏在地上,靠近一輛半隱在樹影裡的糧車,將手裡的竹筒尖銳一頭用力扎進了麻袋裡,一手扎進竹筒,一手將布袋套在了竹筒圓圓的另一頭,麻袋裡也不知道是米還是麥子,帶著輕微的沙沙聲,如水般歡快的流進了布袋子裡。

    一隻麻袋裝二百斤糧,張狗子依著李小麼的培訓要求,摸著布袋子,差不多半袋子了,利落飛快的撥下竹筒,伸手將麻袋的傷口揉了揉,往旁邊挪了挪,又將竹筒扎進了另一隻飽滿的麻袋裡。片刻功夫,能裝五十斤的布袋子裝滿了,張狗子摸到袋口處縫的繩子,飛快的紮了袋口,抱著袋子小心退進旁邊林子後,直起身子,將裝滿糧食的布袋甩到肩上,奔著筆架山,飛快的奔了回去。五爺說過,裝滿了糧就趕緊回去,別一個等一個,讓人家一捉一串的。

    呂豐護著李小麼,魏水生凝神看著裝糧的十五個人,一個個數著走了幾個,李宗貴和姜順才幾個人,緊盯著沉睡的廂兵和崗哨們,這頭一趟生意極順利,只張大壯緊張過頭,連紮了幾回,竟然沒扎進去,只好煩勞李小麼閃身過去,細細的現場指導了一番。

    十五個人都跑遠了,李小麼得意的衝著圓月揮了揮手,和魏水生、呂豐一起,也往筆架山潛回去了,李宗貴帶著姜順才幾個,伏身灌木叢中,繼續盯著那群沉睡的廂兵,提心吊膽的等著藥過人醒。

    太陽升起沒多高,李宗貴就帶著人回到了筆架山,這麼冷的天,在外頭趴了一天一夜,李宗貴面色都青白起來,進了屋,長長的舒了口氣,就軟倒在椅子上,李小麼陪著滿臉笑容,遞茶、遞水、遞帕子,團團轉著討好侍候,呂豐狐疑的看著李小麼,憋了半晌,到底問了出來:「你不是擅毒麼?怎麼這藥量還把不准?」

    李小麼轉身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慢吞吞的說道:「我那毒是殺人的,只包死不管救,一隻耗子也照著殺牛的藥量下,保證死透,這回,是要包活的,頭一回做這麼難為人的事。」

    李宗貴像是突然發現自己臉上極髒,拿帕子拚命擦著臉,把一張臉擦的通紅變形,呂豐呆呆的怔了半晌,幾乎從椅子上滑落下來,指著李小麼:「你那藥?你給我下了多少藥?也照著殺牛的量下的?我說這兩天一直肚子疼,唉!你!」

    呂豐氣急敗壞的捂著肚子跳腳大叫,李小麼急忙從荷包裡翻了兩隻藥丸出來,放到鼻子下聞了聞,托給了呂豐:「別叫了,下回解藥也給你加倍就是了,叫什麼叫,吃都吃了,就是量重也沒法子了不是,好了別叫了,多吃點解藥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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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0 16:08:57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未來

    李宗貴總算擦好了臉,起身重重的拍著呂豐的肩膀,一連拍了十來下,可算憋了句話出來:「別急,先吃飯,走,吃飯去!」

    呂豐被李宗貴連拉帶拖的弄出了門,撮著他往廚房吃飯去了,李小麼歪著頭看著自己手裡的兩粒藥,又聞了聞,揚手扔進了自己嘴裡,這上好的潤喉糖,他不要,那就自己吃。

    這一陣子大約是交糧的日子,運糧的廂兵一天一趟的從筆架山下經過,偷糧的匪眾由十五人一班,增加到二十五人一班,由魏水生幾個輪流帶著下山幹活,只要是經過筆架山下的糧隊,絕不放過一支。山上幾個堆糧的倉庫很快就堆的滿滿的,李小麼滿足的看著滿倉滿屋的米麥,只覺得這日子真是面朝糧食,春暖花開。

    心滿意足的李小麼坐在自己那把整個山頭最舒服的搖椅上,曬著太陽看閒書,看完了,就到范先生那個大書架上再去找幾本來看。

    午後,李小麼拎著兩本書,又去了范先生住處,院子裡,大小不一的幾個孩子一人面前一個沙盤,正端坐練字,范先生面容清瘦,還穿著厚厚的棉衣,坐在簷廊下,一邊有條不紊的沖調著茶,一邊和坐在矮几另一邊的李宗梁說著話,見李小麼進來,笑著招呼道:「又看完了?你拿的那兩本,都要細看細品才有味道,這麼快,又囫圇吞棗了?來,喝杯茶,我帶的茶葉,就這一點了,再不喝可就沒有了。」范先生語調平緩,聽不出悲喜,這一陣子,那份痛徹骨髓的喪子失妻之痛,漸漸麻木而一點點平靜下來。

    李小麼笑著應了,先將書送回屋裡書架上,又尋了兩本書拿出來,拖了把椅子,坐到了李宗梁身邊,李宗梁抬手撫了撫李小麼的頭,看著范先生苦笑著說道:「這山上,小麼比我還操心,有時候想想,她一個姑娘家唉,我這心裡難過的很。」

    李小麼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她自得其樂的很呢,這樣幾乎是可以恣意而為的日子,哪有什麼不好?范先生沖了杯茶遞給李小麼,抬頭看了眼院子專心練字的孩子們,轉頭看著李小麼說道:「昨天的邸抄上,朝廷委了朱有謹做了池州知州。」

    「嗯,我看到了,說是大皇子舉薦的。」李小麼點頭應道,看著范先生,等著他往下說,范先生看了李宗梁一眼,面容暗淡的歎了口氣:「這朱有謹商人出身,和我是同年,他這出身是拿真金白銀買回來的,後來選了一任知縣,刮地皮太狠,得罪了縣裡幾戶大家,被人告到太平府免了職,他回到太平府,不知怎麼搭上了原來的吏部夏尚書,拜了夏尚書一個寵妾做乾娘,就復了官,又選了一任知縣,他時運不濟,到任沒幾天,境內竟出了逆倫大案,行李沒放下,就又撤差回來了,等他回了太平府,夏尚書已經告了老,沒兩年,他又搭上了宋公升的小舅子文三爺,認了乾爹。」

    范先生頓住話,滿臉的鄙夷:「那文三比他還小幾歲呢!有一回請文三爺飲宴,那文三酒多了,奸了他二兒媳婦,他回頭竟將二兒媳婦送給文三做了小妾,就這樣,又選出來,做了知縣,這樣無恥之尤,竟被大皇子收入袖中,薦他做了這池州知州!」范先生憤悶異常的吐了口氣:「我原本還寄望於大皇子,先皇后的賢德,誰不敬仰?!誰知道竟是這樣!竟是這樣!」范先生將手裡的杯子重重的放到几上,往後靠到椅背上,閉著眼睛,傷感不已。

    「先生也別想太多,大皇子許是一時被人蒙蔽。」李宗梁低聲開解道,范先生緩搖著頭,李小麼撇了撇嘴:「為君者,就是要辨人知用,這樣君子小人不能分的東西,往後即了位,也是個昏君,暈頭暈腦!」

    「小麼說的極是,唉!」范先生長吁短歎,李小麼看了他一眼,自己又倒了杯茶,不準備再多說話。

    院門口人影晃動,李小麼忙轉頭回看,范大娘子提著個原木食盒,腳步輕捷的進了院子,玉硯捧著只托盤跟在後面。李小麼轉回頭,繼續悠然喝她的茶,眼角卻瞄見李宗樑上身端直緊張的專心盯著自己手裡的杯子。

    李小麼眨了眼睛呆了一瞬,掃了李宗梁幾眼,轉頭仔細打量起范大娘子來。范大娘子大約是走的急了,鼻尖上微微滲著汗,走到三人面前,曲了曲膝,聲音柔婉平和的說道:「大姐讓人磨了幾升米粉,蒸了幾碟子糕,讓我拿來給父親和大爺、五爺嘗嘗。」

    說著,將手裡的食盒放到旁邊几上,取了兩碟還散著熱氣的米糕出來,又從玉硯手裡的托盤中捧了只粗陶壺和幾隻小碗放到几上,斟了三碗清若白水的雞湯出來:「這是照五爺的法子熬的清雞湯。」

    李小麼瞇著眼睛,看著范大娘子先遞了碗給范先生,又托了一碗,大大方方的托給了李宗梁,李宗梁正要伸手接,伸出去才發現手裡還端著茶杯,急忙縮回來,將杯子慌亂的扔到几上,淋了一手的茶葉水接過了湯碗,張了張嘴,像是說了句謝,可誰也沒聽到,李小麼自己端起碗湯,極其無語的看著李宗梁。

    范大娘子彷彿沒看到李宗梁的狼狽,站起來退後半步告了退:「我過一會兒再來收拾碗碟,大姐那兒還忙著呢。」范先生點頭應了,李小麼一邊喝著湯,一邊看著范大娘子帶著玉硯出了院門,范先生揚聲招呼著端坐在院子裡寫字的孩童,讓他們洗了手過來吃米糕。

    四五個孩子,小的只有四五歲,大的也不過八九歲,年少無煩惱,歡樂喜悅的吃著米糕,一邊吃一邊你推我、我推你的嘻哈玩笑不停,李小麼轉頭看著滿眼愛憐的看著他們,任他們打鬧玩笑的范先生,這范老頭不禁孩童天性,看來也不是個一味迂腐之人。幾個孩子吃了糕,又喝了清雞湯,蹦蹦跳跳的玩了一會兒,繼續坐到沙盤前練字去了。

    「先生往後有什麼打算?」李小麼衝著幾個孩子抬了抬下巴,直截了當的問道,范先生看著李小麼反問道:「你們兄妹往後有什麼打算?」

    李小麼轉頭看向李宗梁,李宗梁看著范先生,老實的答道:「還沒想過這事,從上了山,就想著怎麼活下去,能帶著大傢伙吃口飽飯,旁的,還沒想過。」

    「我們兄妹是池州李家村人,前年南越打進來,屠了村,大哥他們護著我拚死逃出來,只好背井離鄉,後來為了治我這雙腿,又到了太平府,治好腿,我們兄妹都找了活,幹的也好,原本想著再存些銀子,有了本錢,在太平府開間果餞鋪子,安安穩穩度日,誰知道出了福寧公主那檔子事,太平府征丁,大哥他們被保長拿去要頂保裡的丁數,我們兄妹只好逃出來,本想逃往南越,或是北平,到了這裡,又遇上堅壁清野,無處可去,只好先落草容身,這一路行來,處處身不由己。」李小麼歎了口氣,不隱不瞞,坦坦誠誠的說道。

    范先生沉默了片刻,同情的歎了口氣問道:「那往後呢?要做一輩子山匪麼?」

    「往後,先生也看到了,這樣的亂世,想安穩而不可得,先生不也只好亡命出逃麼?先生還是官身!過一天算一天吧,北平國雖說政清軍強,可地處北寒之地,人口物產都有限,要強也得慢慢長大,吳國雖說朝廷動盪、軍力積弱,可到底是富庶大國,幾百年的底蘊在那裡呢,若是突然出了個明君或是良相,這鹿死誰手,還說不上呢,這一場亂,還不知道要亂到什麼時候,還是這山上安穩些,這幾十人同舟共濟,還能求份生路。」李小麼頓住話,垂著眼簾遲疑了片刻,接著說道:「年前,我已經遣人到太平府開舖子做生意去了,如今山上沒有本錢銀子,等到年中看看,若能好好做幾筆生意,有了銀子,就再挑個合適的人到開平府開舖子做生意去,給大家留好退步兒。」

    范先生凝神聽著李小麼的話,邊聽邊看著同樣凝神聽話的李宗梁,半晌,才歎出口氣來,看著李宗梁感慨道:「怪不得你說小麼比你還要操心,有這樣的妹妹,是你們兄弟的福氣!」說著,轉頭看著李小麼:「沒想到你比我看的還要明白,這天下可爭處,就是北平和吳罷了,你說的極是,這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朝堂軍中,瞬息萬變,你這樣打算極是妥當,這山上我也看了,還少幾處退步處,那西山不行,當不得退步處,狡兔得有三窟,這是一,其二,開平府的生意,你若有了合適人選,本錢銀子我那裡有些,你先拿去用。」

    李小麼驚訝的看著范先生,半晌,才慢吞吞的問道:「先生這是打算跟著我們落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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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0 16:09:10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六十三章 老兵

    「五爺可肯收留?」范先生看著李小麼問道,李小麼回身看著李宗梁:「這事得聽大哥的。」

    「先生若肯留下來指點一二,我們兄妹求之不得!」李宗梁忙站起來長揖答道,李小麼也跟著站起來,揖了一揖,范先生起身扶住李宗梁:「大爺客氣了,范某流落至此,若不是大爺收容照料,這把老骨頭也就算了,可憐這些孩子,還不知道如何呢!」

    李小麼轉頭看著院子裡練字的孩子,和在廂房正屋裡忙進忙出的年青年老婦人們,暗暗歎了口氣,姜到底是老的辣,這范先生可比她會做生意。

    山上糧食富餘的多,李小麼乾脆打發呂豐輪流帶著孫七弟幾個,往鄭城黑市賣了幾車糧食,可這軍糧都是粗糧一類,也賣不出什麼價錢,來來往往,也不過就是換了些油鹽調料回來,李小麼點著呂豐帶回來的幾串賣糧錢,發起愁來,這樣不行,得想想掙錢的法子,范先生那銀子,她點過了,就那麼點,算了,還是留著給范大娘子做嫁妝吧。

    李小麼山前山後轉了幾趟,決定明天去趟唐縣,老在山上窩著閉門造不出銀子來,走走看看,也許就看到機會了,打定了主意,和李宗梁說了,準備第二天帶著呂豐,和李宗貴一起去唐縣住兩天看看情形去。

    半夜裡,呂豐一刻不停的拉著李小麼屋裡的門鈴繩子,李小麼急忙爬起來,幾下就穿好了衣服奔出來,呂豐興奮不已:「出事了!」

    「出什麼事能把你興奮成這樣?」李小麼瞄著呂豐的神情,剛才被那連綿不停的鈴聲驚飛的心神倒歸了位,是興奮不是驚慌,這事就出不了什麼事。

    兩人奔到前院,魏水生和李二槐一身墨黑的夜行衣,正坐在左邊椅子上喝茶,李宗梁坐在上首,皺著眉頭看著癱在屋子中間,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蠕動著身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磕頭,苦苦哀求著的一個老廂兵。

    李小麼靠在魏水生身邊,仔細打量著軟趴在屋子中間的老兵,看著約是五六十歲的樣子,身形瘦小,像沒有骨頭一般蜷在地上,臉色很黑、皺紋很深,極細極小的眼睛陷在皺紋裡,若不是兩隻眼珠閃著亮亮的賊光,還真不容易找到,這麼醜的一張臉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淚,塗抹的讓人噁心的簡直看不下去。

    李小麼轉過頭問著魏水生問道:「怎麼回事?」

    「他藏在那片灌木底下,正好被二槐一腳踩上,只好先打暈帶回來。」魏水生帶著幾分無奈說道,呂豐搖著頭,做了個砍的手勢嘀咕道:「在路上殺了就得了,還帶回來,也不嫌累!」

    趴在屋子正中的老廂兵打了個寒噤,哀求聲也低了半拍,唯恐惹惱了哪一個,小命立時就沒了。李小麼仔細打量著老廂兵,往前走了兩步,示意呂豐:「搜他。」

    呂豐看著衣服髒的發亮的老廂兵,捏著鼻子,不情不願的上前踢了踢老廂兵:「自己脫,都拿出來,別惹爺不高興!」

    老廂兵哆嗦著,先將號衣口袋裡的火石、號牌等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樣樣擺在地上,又脫了外面的號衣,翻過來用力抖了抖,示意呂豐全拿出來了,然後取出裡面衣服口袋裡的幾枚銅錢放在地上,脫了衣服,又抖了抖,就這麼一件件脫、一件件抖,直脫的只剩了身打滿補丁的褻衣褲,打著顫站在那堆衣服旁。

    呂豐滿意的點了點頭,這老頭倒上路,沒用自己動手,李小麼仔細看著老廂兵的一舉一動,李宗梁看著抖個不停的老廂兵,憐憫的揮手吩咐道:「趕緊把衣服穿回去!」

    老廂兵答應了,飛快的穿了衣服,又跪倒在地上,李小麼想了想,倒了杯熱茶端到老廂兵面前遞過去:「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

    老廂兵眼裡滿滿的都是警惕,飛快掃了眼李小麼,雙手捧過杯子,悶頭喝著,李小麼站起來,抱拳看著他,看著他喝完了茶,笑著問道:「你是送糧的廂兵?」

    「回爺的話,是。」

    「直接答話就行,不用什麼回爺不回爺的,哪個縣的?」

    「平遠縣。」

    平遠縣?李小麼轉頭看向魏水生,魏水生笑著解釋道:「唐縣過去就是平遠縣,不遠。」

    「明天一早,他們要是找不到你,怎麼辦?」

    「回爺,差使要緊,老廂兵不值錢。」老廂兵彷彿遲疑了下,老老實實的答道,李二槐聽的打起了呵欠,魏水生和李宗梁點點頭,這老兵是個極老實本份的,呂豐卻來了興致,上回他就栽在這不知道要問什麼、扯的找不到邊的話上。

    「可憐!送過幾回糧了?」

    「這是第四回。」

    「幾天走一趟?」

    「七天,這個月該平遠縣送,這是最後一趟。」老廂兵答的極老實,

    「你每趟都睡在那叢灌木底下?」

    老廂兵用力擠了擠眼睛,彷彿寒瑟般挪了挪才答道:「不是,就這趟,那裡背風,暖和,就是趕巧。」

    「哪一處讓你起了疑心?」李小麼直截了當的問道,老廂兵眼睛擠的更厲害了,李小麼看著他,聲音和緩卻清冷:「大家不過為了活命罷了,你說明白,強盜土匪也不妄害人命,到底傷陰德。」

    老廂兵磕了個頭,垂著頭說道:「每回歇在這一處,都睡的沉,回爺,小的自小的毛病,夜裡睡覺一個時辰醒一回,就這一處,回回睡到天明才醒,小的就上了心,想著這是最後一趟了,說不定能找出個究竟,小的往後也能夜夜睡個好覺了。」

    李二槐笑出了聲,拍著椅子扶手:「這還不容易!」

    李小麼盯著老廂兵,慢吞吞的說道:「這會兒餓不餓?」

    老廂兵面容僵硬的看著李小麼,突然伏地磕頭不已:「爺,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小的沒想別的,小的老糊塗了,老了老了,還管不住自己看稀奇,求爺饒過小的,小的真的什麼也沒看到,什麼都不知道。」

    李二槐莫名其妙的看著磕頭不已的老廂兵,又轉頭看著魏水生奇怪道:「小麼打的什麼啞謎兒?」

    「這老兵沒說實話,他知道晚飯裡有古怪,沒吃,不然這會兒還在營地裡睡覺呢。」魏水生笑著跟李二槐解釋道,李二槐眨了幾下眼睛,才明白過來,往椅子裡挪了挪嘀咕道:「一句話繞了這麼多彎兒,也不嫌累!」呂豐笑的肩膀聳動,也不知道是笑李二槐,還是笑老廂兵。

    「爺說過,土匪也不妄害人命,只要你實誠答話,爺且饒你這一回,說吧,到底哪裡不對了?」李小麼語氣倒也和緩,老廂兵打了個哆嗦,挪了挪,老老實實的答道:「回爺,真是睡沉了,小的吃過一回蒙汗藥,有點像,真沒看到別的,求爺饒命,下回再不敢了。」

    「你是軍戶?」李小麼突兀的換了話題,老廂兵嚥了口口水,點了點頭:「是。」

    「多大襲的差?」

    「十三歲。」

    「今年多大了?」

    「四十三歲。」

    李小麼倒嚇了一跳,才四十三歲,可看著,卻像是五六十歲的人了:「老家哪裡的?家裡還有什麼人?」

    「黃州府,家裡還有一個弟弟,弟媳婦,侄子侄女,旁的沒了。」

    「你是黃州人,怎麼到平遠縣做廂兵了?」

    「小的當初襲差時,不是廂兵,小的父親是禁軍龍衛軍都頭,黃水溪那一場仗,全軍覆沒,一個都裡就小的父親帶著小的逃了條命出來,回來小的父親就被革了職,充了廂兵,小的還留在禁軍,三十五歲那年才撤下來,點到這平遠縣做了廂兵。」老廂兵垂頭答道。

    李小麼蹲下身子,仔細打量著老廂兵,黃水溪之戰是龍衛軍打的最慘烈的一場仗,戰死傷者十成佔了七八成,他父親居然帶著他逃出命來!要麼武功高強的出奇,要麼,這運氣也太好了!

    「你父親做了廂兵,你還留在龍衛軍裡?那黃水溪那場仗之後,你還打過哪些仗?」

    「是,一直打,記不清了,不知道打過多少場仗。」老廂兵垂著頭,低落的答道,

    「你是伙夫?還是什麼別的?上過戰場沒有?」李小麼打量著老廂兵,好奇不已,龍衛軍在黃水溪戰後,就由袁將軍領著,袁將軍以勇猛著稱,最會拿手下小兵的命來拚命,每戰都打的極慘烈,那些年,龍衛軍又一直在和北平打仗,整個龍衛軍,除了聲名卓著的袁大將軍沒死過,下面的兵將,不知道死了幾輪了,當然,後來袁大將軍被人彈劾,被皇上殺頭於菜市,林先生還為他叫屈,他是活該!他死了,那些當兵的就能多活幾年了。

    「不是,小的就是一小兵,回回都得上戰場,哪裡也沒落下過。」老廂兵傷感的答道,李小麼輕輕呼了口氣:「你在龍衛軍,在袁將軍手下,回回上戰場,這麼多年,竟然毫髮無傷,這中間,有什麼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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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四章 遍地是賊

    老廂兵臉頰抽動了幾下,眼神閃爍不定,半晌才低聲說道:「回爺,小的家幾代都是軍戶,小的祖父當禁軍的時候,跟的是武大將軍,武大將軍的規矩,一場仗打下來,活著的都陞官,小的祖爺先是做了十夫長,後來就做到了都頭,小的父親才襲了都頭,後來就改了規矩。」

    李小麼看著老廂兵,等著他往下說,老廂兵囁噥了半天,才接著說道:「小的祖上幾代軍戶,祖傳的保命法子,求個活命活個命。」老廂兵縮著頭,難堪不已的說道,李小麼眼裡放出光來,忙追問道:「你祖父,你父親,都得了善終?沒死在戰場上?」

    「是。」老廂兵耷拉著腦袋答道,李小麼興致更濃:「說說,都有哪些保命的法子?」

    「這個回爺,說來話長,這個,一時半會的,說不清楚,這個......」老廂兵吱吱唔唔的打算含糊過去。

    李宗梁聽的驚訝而感慨,魏水生若有所思的看著李小麼,呂豐卻是一臉的讚賞,這老廂兵一家倒是聰明人,李二槐『呸』了一聲:「膽小怕死之徒!」

    「怕死?你不怕死啊?你好像說過,爹曾經教過你,打不過怎麼辦來?」李小麼轉過頭,看著李二槐問道,李二槐爽直利落的答道:「師父說過,打不過趕緊跑!」

    呂豐『噗』的笑出了聲,這兄弟幾個,就數李二槐最實誠,實誠的半分彎不轉,魏水生和李宗梁也一邊笑一邊搖頭,老廂兵也想笑,忙又屏了回去,李二槐被大家笑的尷尬的撓著頭,李小麼轉頭看著老廂兵,客氣的問道:「說了這半天話,還沒問您貴姓?」

    老廂兵被李小麼客氣的驚慌不安,忙擺著手答道:「免貴,小的姓程,賤名程旺,求爺饒了小的這回。」

    「你別怕,我們不傷你,我問你,你今年也四十多歲了,這往後,有什麼打算沒有?」李小麼客氣裡又摻了許多和氣進來,呂豐疑惑的看著李小麼,這小妖又要打什麼壞主意?

    程旺驚疑不定的看著和氣異常的李小麼,身子縮的更緊,小心翼翼的答道:「回爺,小的這樣的,能有什麼打算?等死罷了,過兩年,能求個看門守戶的差使,做到一口氣沒了,也就沒了。」

    「唉!」李小麼被程旺說的傷感的歎了口氣,站起來看著呂豐說道:「你把他送到張狗子那兒去,跟張狗子說,把張大廚叫起來,給老程弄點吃的,吃了飯,讓張狗子找個地方讓老程好好睡一覺。」說著,又轉向程旺,和氣的說道:「今天天也晚了,先在我們這兒歇一晚上,明天一早再說,別怕。」

    呂豐悶氣的皺著眉頭,不情不願的帶著更加驚疑不定的程旺出了屋,去尋張狗子去了。

    李小麼看著兩人出屋走遠了,轉身看著正看著她的李宗梁和魏水生說道:「大哥,水生哥,這個程旺倒是個有本事的,不如把他留在咱們山上。」

    「有本事?什麼本事?保命的本事?」李二槐不以為然的說道,李小麼看著他,重重的歎了口氣:「這保命的本事,還不算本事?能保住命,那是最大的本事!你看看他,一家三代禁軍,都活的好好的得了善終,這本事,還不叫本事?」

    「小麼說的對,這是大本事,戰場能活下命來的,都是大本事。」魏水生伸手拍了拍一臉不以為然、可又不知道怎麼反駁的李二槐,轉頭看著李宗梁贊同道:「我覺得行,把他留在咱們山上,他那些保命的法子,咱們先看看,挑著能學的讓大傢伙兒學學,往後真有什麼事,也多條活路。」

    李宗梁點了點頭:「小麼想的長遠,行!就這麼說定了,貴子不在,水生回頭跟貴子說一聲這事,明天一早問問這程旺,若他願意,那就這麼定了。」

    第二天,李宗梁叫了程旺進來,和和氣氣的說了要留他當個教頭的意思,程旺愕然而茫然而不敢置信,過了大半天才緩過神,忙不迭的連聲答應,活了大半輩子,竟然有人看得起他,客客氣氣的請他!看得上他這這逃命的法子,還要學他這逃命的法子,要請他做教頭,專教這逃命的法子!程旺暈頭暈腦,簡直沒法相信,那些領兵的,大大小小的頭,哪個不是叫著喊著讓人拚命的?敢教著當兵的逃命,那是要殺頭的!直到半夜,躺在干潔鬆軟的被窩裡,程旺突然驚醒,猛的坐起來,呆怔了半晌,在已經咬的有些紅腫的胳膊上又狠咬了一口,真疼!這事,是真的!

    李小麼、李宗貴、呂豐三人已經到了唐縣,緊裹著頭臉,在黑市上逛著。

    這黑市越發熱鬧,東西也越發齊全了,簡直是無所不有,官開黑市和自發黑市到底不一樣,底氣足,發展快,李小麼一邊腹誹著這萬惡的唐縣知縣,一邊一家家慢慢逛過去。

    只要有銀子,糧食一點也不缺,碧粳等上好的細糧還能賣出些價錢,那些粗粳黑麥,根本不值錢!善了個哉的!當初她沒弄到糧食時,怎麼那麼貴、那麼少?李小麼悶氣的繼續逛著,嗯,這紅棗像是又貴了,李小麼站在一個中年婦人身旁不遠,聽她低低的討價還價,可這價哪裡還的下來?中年婦人肉痛不已的一個個點出大錢,又一個個比劃著個頭、掂量著份量挑著紅棗,唯恐挑的紅棗小了輕了,那就吃了大虧了。

    李小麼眼神從紅棗移到車上別的袋子上,袋子都只開了小小的一個口,李小麼往前挪了挪,仔細分辨著,有蓮子、銀耳、紅豆等,也沒有很稀奇的東西,李小麼伸手掂了粒蓮子,仔細看了看,看著攤主客氣的問道:「大叔,有燕窩沒有?」

    攤主笑了起來:「這位小爺是外縣的吧?咱們這兒這市上,燕窩可斷了好一陣子了,紅參倒有幾兩,也就我這裡有!」

    「不是外縣的,是鄉下來的,祖母病了,想吃碗燕窩粥。」李小麼茫然而傷感的問道,攤主憐憫的看著李小麼,歎了口氣。

    「那紅參什麼價」李小麼接著問道,攤手從車子下面摸了只極小的布袋子出來,小心的解開遞到李小麼面前:「你看看,筷子粗細呢,滿唐縣,就這幾根了,你也是個孝順的,算你便宜點,你給二十兩銀子吧。」

    「二十兩銀子?!」李小麼嚇了一跳:「就這麼根,這麼細,再說又是紅參!」

    「小哥,這什麼時候?就這麼點紅參就能救命!二十兩,也是我看在你孝順祖母,便宜給你,你看吧,明天就能賣出二十四五兩!這東西,一天一個價!」攤主被李小麼叫的滿臉不高興的說道,李小麼忙擺著手:「對不住大叔,我不是旁的意思,就是太貴了,嚇了一跳!這參,我們吃不起!」

    「這都吃不起,那燕窩就更吃不起了!」攤主不客氣的說道,李小麼陪著笑,拱手道了惱,忙往邊上退過去,三個人又逛了一會兒,眼看著幾個氣勢洶洶的黑人壯漢過來挨家收了行市錢,才轉回到腳店。

    第二天,三人聚在李宗貴屋裡,李小麼細細打著小算盤:「貴子哥,咱們不如到遠一點地方,比如信陽府,販紅棗、燕窩這些東西過來賣,這一來一往,至少十倍的生息呢!」

    「十倍?要是這麼容易賺十倍生息,還等你做這筆生意?早就有人做了,聰明人多的是!你以為就你一個聰明的?」呂豐哧笑著說道,李小麼狠狠的斜了他一眼,李宗貴卻贊同道:「呂豐說的對,有十倍的生息就有十倍的風險,你想想,現如今這幾個縣,官逼民反,到處都是強盜土匪,若不是這樣,那些商隊也不至於誰也不肯往這幾個縣過來,咱們能跑這趟生意的人手不多,連個大點的鏢局都不如,山上又不能斷人,這一路過去,來回至少一兩個月,這一兩個月裡頭,一個不留神,這一趟就白走了,說不定還得折了人手進去,千日做賊容易,防賊千日可就難了。」

    呂豐『噗』的笑著,抱著腿往後仰倒又搖頭回來,點著李小麼說道:「聽到了吧,就算你是賊,可這防賊,也不容易,你還是乖乖的做你的賊吧,你做賊最有天份!」

    李小麼惱的錯著牙,剛錯了一會兒,突然像想起什麼來,挑著眉梢,臉上滲出絲絲喜悅,指著呂豐說道:「你倒提醒我了,那好,我這兒有樁活,十兩黃金,你接不接?」

    呂豐滿身警惕端直了上身,看著李小麼謹慎的說道:「先說說,什麼活?我看看值不值。」

    「當然值,這活簡直就是白讓你佔個便宜,你去鄭城北門外打探打探,看看那個二皇子在不在軍中,如果在,駐紮在哪一處,周圍都有什麼,探清楚就行了,怎麼樣?沒有比這更划算的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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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0 16:09:34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六十五章 肥羊

    「就這事?」呂豐不敢相信的問道,李小麼重重點了下頭,笑瞇瞇的看著呂豐,呂豐想答應,又被她笑的遲疑不定。

    「你不去就算了,這事其實讓狗子跑一趟就成,倒用不著十兩黃金。」李小麼慢慢悠悠的說道,呂豐忙擺著手:「好好好,我去我去,什麼時候去?」

    「那隨你,當然是越快越好。」

    「好,今天來不及了,明天一早啟程,先趕到鄭城,關城門前出城過去,那個......」呂豐語氣裡透著難堪,他從來沒缺過銀子,如今竟然跟個小丫頭開口:「能不能先借我點銀子?五兩十兩也行。」

    李小麼嚇了一跳:「十兩?你要這麼多銀子幹嘛?」

    「正好去鄭城......行了,你別多管,借不借吧?」呂豐含糊了半句,李小麼歪著頭看著他,心裡突然跳動了下,咧著嘴,彷彿牙酸一般問道:「牡丹小姐還在紅香樓呢?」

    「我也不知道,去看看......你到底借不借?借就借,回頭我連本帶利還你,不借就算了,哪那麼多話!」呂豐莫名其妙的有點心虛,伸手端起杯子,低著頭彷彿喝茶,李小麼高挑著眉梢瞥著他,從鼻裡輕輕『哼』了一聲:「還是個風流多情種子,倒沒看出來!那杯子是空的吧?空杯子也能喝出茶來?」

    正閒作壁上觀的李宗貴『噗』的笑出了聲,呂豐狼狽的放下杯子,惱羞成怒的看著李小麼,正要說話,卻被李小麼搶了先:「借給你!十兩就十兩!一天五分利。」

    「五分利!?你搶錢哪?」呂豐跳起來叫道,

    「是一天,一天五分利,可不是年利,十兩銀子,隔天就得還我十五兩,這會兒五爺心情好,不按時辰算你利滾利的復利了,就按天算吧,一天一算,借不借,隨你!」李小麼晃著腳,懶洋洋的說道,呂豐恨恨的點著李小麼,轉頭看著李宗貴商量道:「這丫頭想錢想瘋了!貴子有多少銀子?借我幾兩,回頭我照五分利還你!不讓她佔了這個便宜!」

    「我哪有銀子?銀子都是小麼管著的。」李宗貴攤著手,誠懇的答道,呂豐眨著眼睛,李小麼站起來,打了個呵欠:「我困了,昨天夜裡累著了。」

    「等等,借我五兩!」呂豐氣的踩著腳,咬牙切齒的叫道,李小麼用手掩著嘴,一邊打著呵欠,一邊含糊的說道:「十兩起借,五兩不借!」

    呂豐氣個仰倒,緊咬牙關借了十兩銀子,李小麼晃回去睡覺了,李宗貴同情的看著呂豐,想了想,咧著嘴說道:「呂豐,你這銀子,怎麼不明天走前拿?今天就拿了,這不又多算了一天的利息?我看,你還是趕緊還給小麼吧,她的銀子不好借,你那一千兩黃金,這都小半年了。」

    呂豐眼睛圓瞪,愕然看著手裡的銀子,他被那個小妖氣糊塗了,李宗貴說的對,往後不但不能再跟這小妖借銀子,還得趕緊想法子還錢,這都小半年了,他忙前忙後,一兩銀子沒還上,這又多添了十兩,不,十五兩,不,還不只十五兩銀子的債!

    隔天呂豐回來,先伸手要了工錢,緊忙又還了李小麼的銀子,才細細說道:「在軍中,他的軍帳沒設在大軍正中,倒離鄭城極近,從鄭城北門方向進去,穿過四五道崗哨就是,大概是為了收糧食方便,這天天坐在軍帳中收糧,真是收的痛快!」

    「四五道崗哨?你是遠遠看到的?隔著四五道崗哨看到那是那個皇子的軍帳?」

    「看能看的到?要是這樣,那皇子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他那軍帳也就是大點,其實比十人帳也不算大,跟旁的軍帳沒什麼分別!我是摸進去,一個個找到的!看到他人在軍帳裡頭,軍帳裡頭還掛著行軍圖,設著書案,必定不會錯!」

    「你看到人了?」

    「當然!」呂豐肯定的答道,邊說邊笑了起來:「放袁大帥那回,一出動靜,他最警覺,那張臉,哈哈哈哈,真熱鬧!」

    「我不是讓你放了人就跑嗎?你還敢看熱鬧?」李小麼怪叫起來,呂豐渾不在意的揮著手:「就看了一眼,要不是怕你這麼叫,我就再多看幾眼了,他們追不上我!那幫人那身手,想追我?你打聽這事想幹什麼?」

    呂豐忍不住好奇問道,李小麼瞄了眼李宗貴:「不幹什麼,給你個掙錢的機會罷了。」

    李宗貴怔了怔,忍住沒說話,小麼既然這麼說,必是不想讓呂豐知道她的想法了。呂豐鄙夷的上下打量著李小麼,『哼』了半天才說出話來:「你要是有這好心,太陽得打西邊出來!」

    三人在唐縣呆了四五天,一無所獲,只好先啟程回去筆架山,李小麼悠悠然然坐在車上,一點心思也沒有,呂豐打量了她一路,只覺得李小麼必定有什麼事瞞著他,讓他打聽那信兒,到底幹什麼?

    回到山上,李宗梁安慰了三人幾句,這事急不得,慢慢看機會吧。

    呂豐瞄著李小麼,見她鬼鬼祟祟的叫了姜順才、張狗子和趙五哥三個往後山去,忙悄悄跟在後面,李小麼找了塊石頭坐了,聲音清清楚楚的說道:「我找到掙大錢的法子了,不過這法子不能和大爺說,也不用和大爺說,咱們幾個先去走一趟,怎麼樣?」

    三人急忙點頭答應,李小麼笑瞇瞇的接著說道:「我讓呂豐去探過路了,北平國那個二皇子,還在鄭城軍中,那可是頭肥羊,咱們就在他身上發點小財。」

    呂豐躲在樹後,聽到這裡,從樹後跳了出來:「我就知道你想甩下我!有財大家一起發!」

    李小麼彷彿嚇了一跳,從山石上跳起來,呂豐兩步躍過去,抱拳坐到山石上:「你說吧,我也陪你走一趟。」

    姜順才、張狗子和趙五哥大眼瞪小眼,又一起看向李小麼,李小麼擰著眉頭,盯著呂豐看了半晌,勉強點頭答應道:「你要去也行,不過醜話先說到前頭,我讓你做什麼,你得做好!不能像上回那樣,讓你趕緊跑,你非得看兩眼熱鬧!」

    「行!」呂豐痛快的答應道,

    「你既然跟我們一起去,這帳上得先說清楚,咱們五個人,誰也不好虧著誰,得了好處,一人兩成,這三個是我的小廝,他們的就是我的,這麼合下來,咱們就是二八分成,你既然得了分成,這事,就跟你的欠帳毫不相干了。」

    「行。」呂豐皺著眉頭遲疑了下,也答應下來,李小麼呼了口氣,招手聚了四人,低聲說道:「那二皇子是皇子,這皇家的供奉極奢侈,那天在紫籐居,那個二皇子不過喝幾杯茶,吃了一頓中午飯,貴子哥說他們就拉了幾大車的食材過去,如今咱們附近這幾個縣,銀耳燕窩這些東西貴的離譜,咱們晚上摸進那二皇子的廚房帳篷裡,見樣拿點出來,到唐縣黑市上賣了,都是值大錢的東西!」

    姜順才幾個只顧點頭,五爺說的都是對的,呂豐睜大眼睛,愕然看著李小麼,心裡隱隱有些不對勁的感覺,彷彿自己又喝了一遍那碗椒鹽擂茶。

    「你去過一趟,路熟,再說你功夫也好,他們那身手追不上你,你進去拿,咱們今晚就先走一趟,嗯,帶上程旺,軍營那套,他最熟,他說他聽聲動靜就知道出了什麼事。」李小麼站起來吩咐了,呂豐伸手拉住李小麼:「這事不行,我是俠士,哪能做這偷雞摸狗的事?!」

    「大俠,這不是偷雞摸狗的事,這是劫富濟貧,正是俠義者所為!」李小麼用力拍開呂豐的手說道。

    「濟貧?你濟給誰了?濟給哪個貧了?」

    「我!我不是貧麼?他們不是富麼?這山上都是貧!不貧極了,但凡有口飯吃,誰當山匪啊?!」李小麼指著自己,又劃過姜順才等人說道,姜順才和張狗子隨著李小麼的手指重重點著頭,趙五哥慢了半拍,也忙跟著點著頭。呂豐喉結滾動,嚥了口口水,突然打了個機靈,急忙叫道:「我那兩成!那是我的,你別給我濟了貧!」

    吃了午飯,李小麼和李宗梁商量著,要帶了程旺和姜順才等人下趟山,到軍營邊上,現場見識見識這鼓聲金拆和軍營的種種規矩,李宗梁也沒多想就答應了。

    一行六個人,牽了五匹馬,李小麼不會騎馬,騎馬太累,她懶得學,只好和呂豐同騎,姜順才等人跟著程旺,給馬蹄裹了布,馬嘴裡銜了枚,傍晚時分下山,騎著馬繞過吳國大軍駐地,往鄭城北門外疾馳而去。

    到了吳國和北平兩家默認的中間地帶,六個人在一片密林裡下了馬,留趙五哥看著馬,其餘五人跟在程旺後面,小心翼翼的往北平軍駐地摸去。

    到了營地外,程旺引著大家趴在一處低窪處,轉頭看著李小麼,討好的說道:「五爺你看,這一處就叫背對著刁斗,只要留神巡邏哨就成,進出營地最便當。」

    李小麼點了點頭,拉了拉呂豐,低聲交待道:「你千萬記好,見樣拿一點,千萬不能狠著手拿,或是給人家端了底,這偷著拿東西,不讓人覺察才算做好了,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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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六章 尋歡

    呂豐不耐煩的揮揮手,機警的左右看著,趁著空檔,飛快的溜了進去。

    李小麼提心吊膽的趴在低窪處,緊盯著偶爾人影晃動的軍營,程旺側著耳朵,留神著軍營裡傳來的極細微的各種動靜。

    沒過多大會兒,呂豐肩上扛著灰撲撲的布袋,利落的跳進了低窪處,張狗子忙上前接過呂豐肩上的口袋扛在肩上,悄無聲息的往後溜去,呂豐接過姜順才遞過的空口袋,沖李小麼得意的揮了揮手,又潛進了營地。

    呂豐一連進出了三趟,一行人才悄悄退出低窪處,順順利利的趕到放馬的地方,趙五哥牽著餘下的三匹馬,正伸長脖子,焦急不安的四下張望,見三人奔來,急忙牽馬過來,幾個人上了馬,往筆架山疾奔回去。

    第二天一早,李小麼、呂豐帶著姜順才和趙五哥,推了兩車糧食和那三小口袋已經分揀好了的桂圓蓮子等物,興奮的趕往唐縣。

    半夜,姜順才架車子賣粗糧,李小麼和呂豐站在趙五哥身後,看著他支車子賣那些如今極其難得的紅棗蓮子桂圓等等,還有七八隻燕窩。

    到底是皇家食材,質地極好,沒等黑市結束,趙五哥就賣完了東西,興奮的收拾了車子,準備回去腳店,剛收拾好車子,兩個壯漢抱著拳晃過來:「兄弟,頭一回來吧?不知道規矩?爺教你,這一處,是爺們的地盤,三抽一,今天,一百五十兩!」

    趙五哥嚇了一跳,李小麼忙摸了兩小塊碎銀子塞到呂豐手裡,推了推呂豐,呂豐上前兩步,抱了抱拳,彷彿親熱的見禮般,將兩小塊碎銀子塞到兩個壯漢手裡,笑著說道:「既是幾位爺的地盤,自然要照幾位爺的規矩走步,只是小可這點東西,哪能賣出那麼多銀子?來,小五,把褡褳打開讓兩位爺看看,一共賣了不到三百兩銀子,取個整,就一百兩吧,兩位爺看?」

    呂豐一邊說著,一邊從趙五哥手裡的褡褳裡摸了塊十兩的銀子出來,彷彿極隨意的用手指將銀子捏的扁成了一塊餅,兩個壯漢手心裡握著銀子,瞪大眼睛看著呂豐隨意的將銀子捏來捏去,對視了一眼,打了個呵呵說道:「一百兩就一百兩,天黑,我們兄弟看不清楚也是常事。」

    趙五哥陪著笑,從褡褳裡數了一百兩銀子給了兩人,收了褡褳,和呂豐一起退後幾步,和李小麼、姜順才一前一後回了腳店。

    幾個人回到房裡,李小麼仔細點了銀子,一共兩百八十餘兩,只氣的錯著牙惱恨不已,她帶著人出生入死偷了那些東西,統共賣了三百八十餘兩銀子,竟然被萬惡的唐知縣一伸手就搶了一百兩!還有那兩個二兩的小銀塊,一伸手就伸了她一百零四兩銀子!

    李小麼心痛的幾乎說不出話來,呂豐眼饞不已的盯著桌子上白花花的銀子,捅了捅李小麼:「我的銀子!零頭就不算了,一共七十六兩銀子,快給我!」

    「七十六兩!你倒會算帳!那三抽一都要算我頭上?我還沒跟你算帳呢!誰讓你還一百兩的?你是有錢的大爺!一還一百兩!五十兩哪不是了?白白讓我多花了五十兩!還跟我照三百八十兩算分成!我告訴你」李小麼錯著牙,把一肚皮怒氣倒到了呂豐身上,呂豐上身往後傾著,乾脆站起來,將椅子往後拉了拉,一臉苦惱的看著怒氣沖沖的李小麼,李小麼連吸了幾口氣,勸著自己,算了算了,往後還得靠他偷東西呢:「五十六兩!要不要?」

    「要要要!」呂豐大喜過望,連連點著頭,這小妖這回倒沒耍賴。李小麼一臉肉痛的數了五十六兩銀子推給呂豐,看著桌子上剩下的兩百五十幾兩銀子,辛苦了一夜一天,就掙了這點,這唐縣知縣竟拿了她一百兩銀子!太黑心了!

    天一亮,四個人就趕回了筆架山,歇了幾天,李小麼算著日子,準備每隔十日摸去北平軍營一趟,第二趟和第一趟一樣順利,四個人賣了東西,繳了一百兩的保護費,第二天一早正要啟程回去,呂豐卻吱唔著有了事:「小五跟順才、五哥先回去,我有點事,要辦點事,明天就回去,明天一早再回去。」

    李小麼狐疑的看著他,他有事?有什麼事?呂豐被她看的滿身不自在的正要再解釋,李小麼笑瞇瞇的揮了揮手:「你隨意,那我們先走了。」

    呂豐大鬆了口氣,忙點頭答應,慇勤的送李小麼和姜順才三個出了腳店,看著三人轉過街角,腳步輕鬆的轉回腳店,叫了掌櫃過來,隨手扔了塊一兩的碎銀子:「賞你了,爺問你,這唐縣最好的勾欄是哪家?花魁是哪位小姐?」

    掌櫃驚喜異常的接過銀子,躬著身子熱情的答道:「回爺,最好的勾欄,那就得數萬花樓了,這萬花樓的頭牌,花名玉蓮花,生的真是玉蓮花一樣,天姿國色!」

    「你見過?」呂豐瞄著掌櫃問道,掌櫃嘿嘿笑著:「看爺說的,我一個小掌櫃,哪有銀子去看玉蓮花小姐?玉蓮花天姿國色,誰不知道?爺要去看玉蓮花小姐?」

    「嗯,」呂豐隨意的嗯了一聲,兩根手指捏著下巴想了想,吩咐掌櫃道:「你去這唐縣最好的成衣鋪子,讓掌櫃把最好的衣服拿幾套過來,爺要買幾身衣服穿穿。」

    「爺稍候!」掌櫃利落的答應著,也不叫夥計,自己拎著長袍,大步出了鋪子,往隔了兩條街的成衣鋪子奔去。

    李小麼帶著姜順才和趙五哥轉過街角,停住步子,回頭看著姜順才和趙五哥吩咐道:「繞回去,咱們住到對面那家腳店去,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什麼事!」

    姜順才和趙五哥自是唯五爺之命是從,三個人小心的繞了兩條街,住進了隔壁腳店,李小麼挑了間臨街的客房,隱在窗戶後,看著對面腳店門口,夜幕降落,華燈初上,呂豐一身嶄新的翠綠織錦緞長衫,搖著折扇,出了腳店門,順著街道,晃晃蕩蕩往城南方向去了。李小麼擰著眉頭,想了想,留趙五哥在腳店看著東西,帶著姜順才,遠遠綴著呂豐,往城南跟去。

    一直跟到城南瓦肆裡,在一間到處高掛著大紅燈籠,燈籠上寫著萬花樓三個字的高樓前,李小麼遠遠看著呂豐被站在門口的幫閒熱情異常的引進了樓內。

    李小麼呆站在和萬花樓隔了幾十步遠的街角處,怔了半晌才恍過神,這萬惡的呂豐,剛有幾兩銀子,竟然、竟敢真是個混帳王八東西!

    李小麼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往街角里靠了靠,隱在角落陰影處,呆站著發起了怔,姜順才耐心的站在旁邊,等著五爺發話。

    等了不知道多少時候,姜順才站的不停的換著腳,有些不安的往前湊了湊,看著李小麼,擔憂的低聲叫道:「五爺,您沒事吧?」

    李小麼猛的抬起頭看著姜順才,連連搖著頭:「沒事,我,能有什麼事,沒事,走,咱們進去看看,看看他呂豐到底尋的什麼樂子!」說著,李小麼衝出陰影,大步往萬花樓衝去,姜順才急忙一溜小跑跟在後頭。

    門口的幫閒熱情的迎上來,李小麼背著手,傲慢的抬了抬下巴:「剛才那個呂爺,是我哥,帶我進去找他!」

    幫閒疑惑而警惕的看著李小麼,李小麼從荷包裡摸了塊二兩的碎銀子出來,掂了掂,扔給了幫閒,幫閒臉上立刻笑如春花綻放,躬著腰讓著李小麼:「爺和呂爺一樣玉樹臨風,我帶爺進去。」

    幫閒引著李小麼和姜順才,穿堂過院,一直進到最裡面一進,一個極小的院子,院門半掩著,幫閒掃了眼院裡緊閉的房門,乾笑著說道:「爺,就在這裡頭,這是玉蓮花的院子,小的要是進去,怕玉小姐嫌棄小的們髒,呂爺就在屋裡,爺請。」

    李小麼打量著各處,揮了揮手,幫閒輕快的轉身回去了,李小麼試探著推開院門,在院門外站了片刻,院子好像沒人一般,李小麼呼了口氣,抬腳進了門,姜順才急忙跟在後頭也進了院子,李小麼站在院子中間四下打量著,這院子也就勉強叫院子吧,正面兩間正屋,左右都是別的屋子後牆。

    李小麼往前走了幾步,凝神聽著動靜,四下都是嬉笑絲竹唱曲聲,也聽不清楚哪一聲是正屋傳出來的,哪一聲又是別的院子傳出來的,李小麼猶豫了一會兒,往後退了幾步,想轉身回去,想想又有些不甘心,咬著嘴唇遲疑了半晌,突然直衝到正屋門前,抬手試著推了推門,門竟是虛掩著的,李小麼伸直手臂,『咣』的一聲推開房門,大步衝進屋,正屋和內室是打通的,屋裡紅燭高照,李小麼衝到人影晃動的簾子前,伸手挑起簾子,目瞪口呆的傻在了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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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0 16:10:02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失手

    雕畫華麗的大床上,赤條條的兩個人緊纏在一處,正努力的熱鬧,聽到聲音,瞬間靜止住,齊齊轉過頭,李小麼下意識的細瞇起眼睛,目光從呂豐潮紅的臉上移到緊貼著他的另一張桃花粉面上。

    呂豐看著李小麼,呆怔了下,卻沒打算起身,這會兒正熱鬧處,只回手抓了夾被胡亂蓋在背上,一邊繼續努力一邊叫道:「出去出去!這不是你來的地方!」那張桃花粉面在呂豐身下晃動著沖李小麼嫣然一笑。

    李小麼甩下簾子,陰著臉轉身出了屋,出了院,出了萬花樓,姜順才緊跟在李小麼身後,大氣不敢出,一路跟回腳店。

    第二天一早,城門剛開,李小麼就帶著姜順才和趙五哥趕回了筆架山。

    呂豐直到傍晚才回到筆架山,熟門熟路的到後山找到躺在大山石上曬太陽的李小麼,縱身跳到石頭上坐下,笑著說道:「那不是你去地方,下次別去了。」

    李小麼閉著眼睛,彷彿睡著了,呂豐轉頭盯著她看了半晌,疑惑的問道:「生氣了?」

    「呸!我跟你生什麼氣!」李小麼睜開眼睛,惱怒的狠狠『呸』了一口,呂豐忙閃過身,陪笑解釋道:「你跟那些不出大門的閨閣女子不同,是個有見識懂事理的,怎麼還看不開這事?這男人的事飲食男女麼,對吧?」

    「聽你這意思,這男人就跟那野獸一樣,一到時候就得發情?」李小麼瞇著呂豐,刻薄的接道,呂豐尷尬的苦著臉,連連咳了幾聲:「你怎麼怎麼這麼唉,你比我大姐還厲害,我大姐不准大姐夫納妾,可從來不管他去勾欄取樂,這男人逢場作戲的事,有什麼好計較的?哪個男人不是這樣?這男人和女人不一樣!」

    「大哥、水生哥都不這樣,二槐哥和貴子哥也不這樣!」李小麼閉著眼睛,冷冷的回道,呂豐輕輕笑了起來,斟酌著說道:「小五,你大哥,還有水生他們,這庶民本就不得納妾,往後你大哥他們有了出身,你再看,這天下男人都這樣,你性子強,可這事,男人和女人不一樣!你計較這個,不是跟自己過不去麼?」

    李小麼坐起來,盯著呂豐冷眼看了片刻,呼了口氣,語氣淡然的說道:「看玉蓮花那樣子,對你中意的很,那是唐縣花魁,你既搭上了她,也不能浪費了,給你一百兩銀子,想法子免了咱們的黑市份子錢,那黑市,是萬師爺替知縣管著的,姓萬的貪財貪色,等會兒我讓張狗子把銀子給你送去。」說著,李小麼輕巧的跳下大山石,頭也不回的回去了。

    呂豐怔怔的坐在石頭上,看著李小麼越走越遠,心裡空落落的彷彿哪裡有點不那麼妥當。

    過了十來日,李小麼、呂豐只帶了張狗子和程旺,子時前後下了山,騎上馬,悄悄往鄭城北門繞過去,李小麼仔細掂量過,決定丑末寅初前後過去偷東西,這個時候,人最睏倦,也是防備最鬆懈的時候,相比於人定時分,要穩妥的多。

    四個人順順利利回到山上,李小麼一邊揀了二三十隻燕窩出來,盯著燕窩,眉頭漸漸擰起來,轉頭看著呂豐問道:「這燕窩也太多了,你拿了多少?至少過半了吧?」

    「你也太家子氣了,這點燕窩就能過半?那是皇家,正牌子皇子,就是富裕點的人家,只要吃得起燕窩,二三十個也過不了半!」呂豐『哧』笑了一聲答道,李小麼盯著他看了半晌,狐疑的收起燕窩,繼續分揀起旁的東西,呂豐見李小麼沒再窮追緊問,暗暗鬆了口氣,這小妖,好像什麼事也瞞不過她,下次還是少拿點,這次好像是拿多了。

    隔天賣了東西,省了那三抽一的黑份子錢,李小麼心裡爽快了不少,痛快的分了兩成銀子給呂豐,也不再管他去哪兒,隔天一早就帶著張狗子回去山上了,呂豐也就比李小麼晚了一兩個時辰,回到山上,獻寶般拿出支金簪遞給李小麼:「小五,我給你買了支簪子,你看看喜歡不,這是今年太平府最新樣簪子,你戴著肯定好看。」

    李小麼接過簪子掂了掂份量:「包金的還是赤金的?」

    「當然是赤金的!包金的東西怎麼能拿的出手!」呂豐得意的答道,李小麼『嗯』了一聲,滿意的掂了兩下份量,打開銀箱子隨手扔了進去。呂豐眨著眼睛,隱約覺得這簪子在李小麼眼裡,就是一塊還算夠份量的金子。

    北平軍營裡,廚頭老賈滿頭是汗,正翻箱倒櫃的找東西,那一小袋建蓮子哪兒去了?昨天明明就放在這裡,打算今天一早泡上給爺做蓮子糕當宵夜吃的,怎麼轉眼不見了?

    帳篷裡被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那袋子建蓮,賈廚頭苦惱萬分的抹著滿頭的汗,這真是出了鬼了!爺的東西也有人敢動不成?!賈廚頭垂著頭呆站了半晌,只好挪出帳篷,找到水統領,期期艾艾說了建蓮子不見的事,水統領緊擰眉頭,讓人取了一小袋建蓮給了賈廚頭,賈廚頭鬆了口氣,接過建蓮,急忙回去泡蓮子準備飯菜去了。

    水統領看著賈廚頭一溜小跑走遠了,擰著眉頭,命人取了賈廚頭這一陣子領東西的冊子,又讓人取了以往的冊子過來,細細對了幾頁,眉頭幾乎擰成了一團,背著手思量了半晌,拿著冊子去了二皇子的大帳。

    蘇子誠正端坐桌後寫著什麼,護衛稟報了,水統領掀簾進來,蘇子誠也不抬頭,筆頭歪了歪:「先坐,等我寫了這封信。」水統領忙小心的斜簽著身子坐到下首椅子上,靜等著蘇子誠寫好信。

    不大會兒,蘇子誠放下筆,一邊將信折起放到信封裡,一邊掃了眼水統領手裡的帳冊子問道:「箭支齊備了?」

    「是,加上今天送到的,全部齊了,旁的也都齊備了,就等爺一聲令下。」水統領滿臉喜色的欠身答道,蘇子誠滿意的『嗯』了一聲,衝著水統領手裡的帳冊子抬了抬下巴問道:「這是什麼?」

    「這是爺小廚房的細帳。」水統領說著,站起來恭敬的上前兩步,將兩本帳攤到桌上,推到蘇子誠面前,指著帳冊子解釋道:「爺看,這是前兩個月的帳,這是這兩個月的帳,這用度上翻了一倍出去,可就這樣,剛賈廚頭過來找我,說昨天下午剛領的一袋建蓮沒了,現又領了一袋回去,這裡頭有古怪。」

    蘇子誠仔細對了幾筆明細,也蹙起了眉頭,緩緩點了下頭:「這燕窩怎麼能差了這麼多?上個月竟用了近兩百盞!你問過賈廚頭了?怎麼回事?」

    「問過,賈廚頭也說不清楚,說是就那麼就沒了!這事只怕和賈廚頭脫不開干係,得好好問問他,這東西總不能平白沒了!」

    「不是老賈,他跟了我這些年,人品脾性我知道,他是個老實人,膽子也小。」蘇子誠一邊低頭細細看著帳冊子,一邊否了水統領的提議,水統領忙禁了聲,等著蘇子誠發話,蘇子誠一行行看了半晌,長舒了口氣,抬頭看著水統領吩咐道:「去找長青,傳我的話,讓他派人暗中盯緊小廚房。」

    水統領起身恭聲答應了,收了帳冊子,長揖告退出了大帳。

    隔了沒幾天,蘇子誠的硬探頭兒長青求見進來,硬著頭皮稟報道:「回爺,昨夜裡寅正過後,看到有個蒙面人偷進了爺的小廚房,遵爺的吩咐,先不驚動他,等他出來再跟著,可那人身形太快,小的們沒能跟上!」長青說著,伏地連連磕著頭,蘇子誠臉色陰沉的盯著長青,半晌才冷『哼』了一聲:「革半個月錢糧!再盯!只要看到人進去,立即鳴笛!」長青暗暗鬆了口氣,重重的答應著,垂手退了出去。

    呂豐心神不定的回到山上,跟著去唐縣出了東西,分了銀子到萬花樓喝了一晚上酒,心裡就安定下來,那個兜了好幾個圈子才甩掉的影子,許是巧了,肯定是巧了,碰巧看到罷了,這事都幹了兩個多月了,還能有什麼事的?自己怎麼跟那個小妖一樣,整天前看後看、左看右看,小心的過了頭!

    十日一恍,呂豐、李小麼和程旺、姜順才四人熟門熟路的趴在低窪處,李小麼拉了拉呂豐,低低的交待道:「你小心些,有什麼不對,趕緊回來,別掂記東西,人最要緊,你上回,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去了那麼久!」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女人就是囉嗦!不是跟你說了,上回我看了會熱鬧!」呂豐心神不寧,卻極不耐煩的答道。

    李小麼住了聲,看著呂豐縱聲躍出,幾個閃縱間就看不到了,幾息之後,不遠處一聲尖銳的嘯鳴聲驟然響起,程旺機靈靈打了個寒噤,拉著李小麼和姜順才往後疾退:「快走!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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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0 16:10:12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六十八章 追殺

    蘇子誠從床上一躍而起,兩步衝到帳篷口,急掀起簾子,正看到一個黑影敏捷的避過攔截的兵丁,飛掠而過,蘇子誠一時怔住了,面容古怪的呆了片刻,一邊伸出胳膊由著小廝東平和南寧侍候著穿衣服,一邊沉聲吩咐道:「我親自去捉這惡賊!傳令下去,要捉活的!」門口的令兵應聲乾脆,飛奔出去傳了令,片刻功夫,蘇子誠穿戴停當,出帳篷上了馬,帶著人往西南追去。

    呂豐臉色發白,疾奔趕上李小麼三人,一把提起李小麼低聲叫道:「分開逃!」

    李小麼被呂豐抓著腰帶提的幾乎橫著,努力昂頭看著程旺和姜順才囑咐著:「保命!保住命!」不等她說完,呂豐已經提著她,疾奔了十幾步遠。程旺打著手勢,示意李小麼放心,拉著姜順才,七拐八拐,轉眼間就沒了蹤影。

    也不知道是呂豐背運,還是李小麼背運,那支過了小半刻鐘才從北平軍營裡整裝出來的騎兵隊伍,竟然奔著兩人的方向而來,呂豐不敢再不管不顧的一路狂奔,忙從路上閃入山石樹木間,隱著身形往南邊吳軍駐地方向悄悄奔去。好在兩人還不算背運到極處,今天是月初,這會兒又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會兒,這樣的黑沉沉中,那些明晃晃打著火把的北平軍想找到他們,可沒那麼容易!

    臨近黎明,呂豐提著李小麼總算衝進了北平軍和吳軍之間的那片兩不管地帶,呂豐長舒了口氣,放下李小麼,李小麼趴在地上,壓抑著咳喘了片刻,才順過氣來,急忙爬起來,呂豐伸手拖著她,往旁邊的小山上爬去。

    「咱們翻過這座山回去,天要亮了,不能再走山下,要不然一支箭過來就能要了咱們的命。」呂豐呼吸沉重的喘著粗氣,低聲說道,李小麼『嗯』了一聲答應了,被呂豐拖著,手腳並用往山上爬去。

    曙光明媚歡快的冒出頭,照亮大地時,兩個人緊爬慢爬,總算爬到了半山腰,李小麼氣喘如牛,靠在一塊山石上,揮著手,半晌才說出話來:「歇一會吧,累死我了。」

    呂豐累得臉色蒼白,靠在山石另一邊,深吸深吐的調著氣息。兩人靠著山石,歇了半刻鐘,才算喘過口氣來,呂豐直起身子,四下看了看:「這裡視野好,多歇一會,看著他們走了,咱們再走。」李小麼點了下頭,氣息喘均了,這一肚子火氣就雄雄上竄,只燒的她怒不可遏,他進去不過幾息間,那嘯叫聲就響起來了,這一路,明明就是衝著他們追過來的必定是上次就失手了,她那麼問他,他竟然不說,還敢再送上門去!真是混帳到極點了!這個只有下半身管用的蠢貨!吸氣再吸氣不能急,慢慢來,這會兒可不能說這事,先逃出命再說,回到山上再細細和他算帳!不急,不用急!

    李小麼閉著眼睛,壓抑住滿腔的怒火,呂豐歇過氣來,輕巧的跳上山石,四下張望尋找著北平軍的蹤影,李小麼也爬上山石,兩人一起四下張望尋找,山腳下轉過一支二三十人的黑騎,呂豐忙拉著李小麼跳下山石:「是北平軍,快下去!別讓他們看到。」

    李小麼和呂豐伏在山石旁,往山下看著轉來轉去尋找著什麼的北平騎兵,李小麼比劃著距離:「這麼遠,咱們居高臨下看他們容易,他們要往上找咱們可就難了,哼!」正說話間,遠遠的,一隊騎兵從吳軍營地方向往這邊疾馳而來,李小麼大喜,跳起來指著示意給呂豐:「看!吳軍來了!哈哈,看他們還敢追!讓你追!再來追啊!不怕打起來就追上來啊!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追啊!打啊!有本事打起來啊!」

    呂豐抱膝坐在地上,無語的看著也不知道是得意還是生氣的李小麼,李小麼瞇著眼睛,一邊叫著,一邊衝著山下的北平軍做著劈砍的手勢,突然手臂呆在半空,轉頭看著呂豐叫道:「你過來看,山下,是那個什麼皇子,還是皇子呢,真小氣,拿了他幾粒蓮子,竟然親自追到這兒來了,也不嫌丟人!哼!」說著,停在半空的手臂衝著山下用力劃下去。

    山腳下,蘇子誠騎在馬上,冷冷的盯著半山腰處衝著自己劈殺不已的李小麼,眼睛漸漸瞇起,伸出手,東平忙取了弓箭遞過去,蘇子誠拉弓搭箭,長長的雕翎箭呼嘯著撲向李小麼。

    呂豐坐在地上,聽到箭響,臉色瞬間慘白,喉嚨干緊的張著嘴卻叫不出聲,驚恐萬狀的緊盯著李小麼,縱身往李小麼身前擋去,李小麼被那尖銳異常的箭聲刺的耳鼓幾穿,心神俱裂、眼睜睜的看著那箭帶著無盡的寒意,就要撕裂開自己的胸口。

    呂豐壓著李小麼倒在地上,那一瞬間,天地彷彿凝固停止了,自己死了麼?又死了?李小麼睜大眼睛看著碧藍的天空,這是天空,還是海?又回去了麼?

    「你沒事吧?」呂豐聲音緊而顫抖,李小麼眨了眨眼睛,遲疑的問道:「我又死了?死了沒有?」

    一句話說的呂豐舒了口氣失聲大笑,翻個身軟倒在地上:「又死了?你這話說的,人能死幾回?你以為你是九尾狐狸?能死一回,再死一回,你活著就好,沒死就好!呼!你要是死了......」呂豐長長的呼了口氣,話卻說不下去了,怎麼一想到她死,這心就跟被撕成碎片一樣?她要是死了,自己好像不能活一樣,真是詭異!

    李小麼搖了搖頭,爬到呂豐身上,往山下看去,十來步外,一枝黑漆漆的雕翎箭直直的插在山石間,李小麼機靈靈打了個寒噤,呂豐急坐起來,伸手護住李小麼:「別抬頭!別起來!」

    「沒事,我看到那枝箭了。」李小麼低低的答道,呂豐鬆了口氣,拖著李小麼往後挪了挪,將她隱在山石後,自己小心的探頭往山下看了看,鬆了口氣,笑著回頭招呼著李小麼:「好了,沒事了,他們已經走了!」

    李小麼手腳並用的爬出來,山下,北平軍已經遠的幾乎看不見了,李小麼大鬆了口氣,一屁股軟在了地上,呂豐跳起來,拔出那枝雕翎箭掂了掂份量,又將箭放回射沒的地方比劃了半晌,轉頭看著北平軍消失的方向,滿眼的迷惑不解。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李小麼盯著呂豐問道,呂豐心底滑過絲莫名其妙的情緒,轉過頭笑著說道:「沒什麼,這箭比一般的箭重,那射箭的人臂力極強,要是我,只怕射不了他這麼遠。」

    李小麼站起來,往下跑了兩步,從呂豐手裡接過箭,沉甸甸的陰冷而壓手,李小麼舉著箭,瞇著眼睛看了片刻,一陣後怕又湧上來,這要是射準了,自己非得給穿個透心涼不可!李小麼打了個寒噤,用箭指著北平軍消失的方向,恨恨的用最惡毒的話叫罵道:「算你命大!要是敢殺了爺,爺就讓你讓你斷子絕孫!讓你蘇家斷子絕孫!」

    呂豐聽的圓瞪眼睛,失聲大笑起來,李小麼跳腳又罵了幾聲,也沒解了這份後怕和怒氣,只好恨恨的將箭扔到地上,滿臉厭惡的將手在衣服上來回蹭著,呂豐彷彿想起什麼,喜笑顏開的往懷裡摸去,一摸之下,更是高興,忙取了一包東西出來遞給李小麼:「這個給你用。」

    「什麼?」

    「帕子,最好的繭綢,你看看。」呂豐討好的說道,李小麼疑惑的接過白綢布包,也不解開,只拉鬆了一隻角,往裡看了看,裡面一色都是本白色,李小麼抽了只帕子出來,抖開細看,這帕子邊角用同色絲線繡著不斷頭萬字,做得極精緻,帕子一隻角上,繡了只極小的如意圖案,李小麼翻來翻去仔細看了片刻,原來這如意圖案竟是個『誠』字!這必是蘇子誠的帕子,一個大男人,講究的也太過份了!

    「你從哪兒弄到的這個?」李小麼看著呂豐問道,呂豐嘿嘿笑道:「那個帳篷邊上,停了幾輛車,也不知道是要走的,還是剛到的,我摸了摸,順手就摸了這包帕子。」

    李小麼無語的看著呂豐,將帕子舉到他面前,指著那個如意圖案示意道:「看到沒有?這個,是『誠』字!不知道是他哪個寵妾繡給他的,你讓我用這個?!」

    呂豐接過帕子,仔細看了看,用指甲挑了挑那繡花:「能不能拆了?拆了再用,這繭綢厚密的很,是好東西,市面上可買不到!」

    李小麼氣的呼了口氣出來,抓著那包帕子正要扔出去,突然彷彿想起什麼,舉著帕子連連眨著眼睛,眉梢挑動著透出滿臉的壞笑來:「還真是好東西,好東西不能浪費了,咱們也不能白受這場驚嚇,總得找點補償回來不是,走,趕緊,咱們進城,去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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