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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不問蒼生問鬼神】大器宗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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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1 10:44:1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章 立業根基

  婚有六禮,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一一張羅籌備下來,就是整年時間過去。

  在這時間裏,李晚也逐步完成諸多成家立業所需。

  他隨同坊主夫人,前往玉蟾宮一趟,見過了病重臥床的未來嶽父,又參加族親聚會,結識各旁支長輩,子弟,期間人情往來,花費不少,幸得有禮尚往來,同樣收到各種奇珍異寶,大大充實自己私囊。

  後又以巡察的名義,遊歷各方,熟悉蕭家各方的產業,並拜訪盟友姻親。

  能夠存立於世的各大勢力,少數為白手起家的散修所建,多數為這些大族分化繁衍,又或者彼此聯結共存。

  原因倒也簡單,長生逍遙對普通修士而言,遙遙無期,倒不如生兒育女,繁衍子嗣來得要緊,當世少有元神境以上的世外高人,也鮮見白日飛升的傳奇,玄門世俗,已經混同。

  李晚看過各地之後,也逐漸明白,蕭家主業為擁有近兩百五十座作場的天工坊,其中約有百座工坊,為家族自行控制,另外百余座,有古家、顏家、公輸家等等,各位長老的家族合盟,他們是過往依附於蕭恒公的門客後人。

  蕭恒公,就是開創鄔山蕭家一支的太公。

  蕭恒公過去曾是玉蟾宮內院弟子,蕭家庶出幼子,並不受寵,也不曾得到多少關照,自己出來闖蕩,表明白手起家的決心之後,才得到扶持,所以跟嫡家的關系一向都是不冷不熱,而等到有直系的祖爺壽盡之後,血緣也逐漸淡薄了,可以說是完全不同的兩支蕭家。

  蕭恒公膝下育有八子,其中嫡長子便是如今大小姐和蕭風宜等人的太爺爺,二子早夭,蕭坊主的爺爺。三至八子是一些庶出子弟的祖宗,比如李晚曾在銅山見過的蕭誠,自己作場中的蕭鐵等人。

  這些子弟多數分布在歸蕭家所有的礦場,作場,山峰,莊園,甚至是仙舟上。分管各方產業,由於都還在五服之內,同屬蕭恒公子孫,關系還算親近。

  李晚四處拜訪的過程中,得知幾名主要的蕭家族人,如今只是掛著玉蟾宮記名弟子的頭銜。但沒有實際意義,雙方的往來已經不甚密切,但依然有不少生意上的往來,是重要的盟友。

  蕭恒公稱兄道弟的鄔山盟一支,關系更為親密,是生死與共的共存關系。

  雲蕩山一脈,是主要的寶材和散件寄售之地。兼營有普通銅、鐵等礦場,曾經共同出力開發。

  幽仙谷,飛仙宮等多地,是大小姐上位之後,為擺脫玉蟾宮影響,大力發展的盟友,如今亦有派駐往東海一地的執事,正在積極開拓。

  銅山這邊的情況。李晚倒是熟悉了,天工坊有三十余座作場設立在那邊,幾位年紀大的長老在那裏輪流值守養老,主要是參與同業聯盟的事務,獲知最新消息,交易寶材,招納煉器師。

  作為中小世家的格局。大至如此,反倒林靜姝那邊,只有外公林宏一個,出身散修。除了幾名叔伯兄弟,表姐,並沒有其他親戚,李晚到了那邊提親,一個大堂擺上十幾張席案,就連尚在繈褓之中的表侄都帶來湊人數了,才不顯得冷清。

  眼見著婚期臨近,施皓光給李晚匯報近日已經確立之事:

  “蕭家給出的嫁妝是,玉蟾宮中靈藥莊園一座,無管轄之權,但每年可收取百萬靈玉,可以作為家用,至少也有上百年限,可以保證收成;另,蕭家名下作場三座,學徒、雜役百名,煉氣境護衛百名,築基境護衛十名,凡人仆役奴婢千名,琥山原空明谷中別院一座,靈玉九千九百九十九萬……”

  “林家給出的嫁妝是各式奇珍百件,凡人仆役奴婢三百人,靈玉九百九十萬……”

  “另有常用家什,衣裳,被褥,鞋襪,喜碗,喜杯,糕餅,果物,繡枕,面鏡,法器……”

  “唔,我知道了。”

  李晚坐在太師椅上,輕輕扣著指上的飛神戒,若有所思。

  蕭家家大業大,嫁妝無疑豐厚得多,除其他靈玉和家用器物不提,一座莊園,一座別院,三座作場,都是支持他興家立業的根本,更有學徒、雜役、護衛,奴仆下人等等,他如今緊缺的人手。

  不過這些都是長著嘴巴,雙手雙腳,活生生的人,並不像那些器物一般,送來就了事,以後要開始考慮養家糊口了。

  施皓光又道:“我粗略算了一筆賬,學徒、雜役百名,年耗十五萬,煉氣境護衛百名,年耗二十四萬,築基境護衛十名,年耗三十萬,凡人仆役奴婢千名,年耗十二萬,再加上靜姝姑娘那邊的三百奴仆,年耗近三萬六千,一共就是八十四萬六千,這還只是最基本的俸祿供養,若是遇上年節賞賜,獎勵,打賞,死傷病事撫恤,還要耗費百萬以上。”

  “再有經營總共五座作場,以每座作場年耗五十至百萬靈玉計,也是每年三四百萬的開銷,所幸這些作場,只有銅山作場最耗錢財,是為栽培烏寧等人之故,其他作場雇傭的煉器師都是在天工坊中的老手,不但可以承擔自身開銷,還略有盈余。”

  “不過除了這些,還有兩位夫人和諸多下人,將來子女日常用度,靈丹寶藥,胭脂水粉,出遊花費……也是每年至少幾百萬。”

  “知道了!”

  李晚不由自主地揉了揉額角,以他結丹修士的強健體魄,竟也感覺有幾分頭痛。

  這就是成家立業和打光棍的不同,現在六禮之中最後一步的親迎還沒有到來,離正式洞房花燭還有一月之久,李晚就感到到了諸事的繁瑣,更感覺有一副沈重的擔子落在自己肩上。

  兩位大小夫人,數千號人口,數處作場產業……煩煩煩!

  施皓光笑道:“我還沒說完,還有近年巡遊各方,結親認戚所耗費,已經高達二千余萬,虧得有銅山作場各家煉制輕鴻甲給予的分紅,以及各方長輩饋贈的回禮補貼,方才彌補大半,不過就這樣,手頭上的現靈玉,已經要用完了,還是大小姐得知情況,讓人送了嫁妝當中的部分靈玉過來,才能撐得住場面。”

  李晚無奈道:“我本寒門散修出身,平常看似奢遮,一到大場面,就要露怯丟醜了,缺錢也屬正常,不過大小姐還真沒得說,夠體貼細致。”

  施皓光笑道:“現在不能再稱大小姐了,李道友,你應該改口。”

  李晚微怔,隨即才想起,的確是應該改口了。

  六禮已經走完五步,現在只缺迎親和洞房花燭,但雙方成親,聯姻才是根本,已經可以說是板上釘釘。

  “是啊,該改口叫清寧了。”李晚感慨一陣,又問施皓光,“聘禮已經送去一個多月,蕭家怎麼說?”

  施皓光道:“十六份圖譜,三部煉器法門,蕭家派出的煉器師,俱都已經完全掌握,煉制相應法器和真器的能耐增長不少,據稱是非常滿意,要不然,也不會給出那麼豐厚的嫁妝。”

  李晚道:“滿意就好,怕的就是他們不滿意,追著我要催命似的要債啊。”

  施皓光笑道:“李道友你就放心好了,圖譜,法門,這些才是工坊立足的根本,其他場面,蕭家會幫你做足的。”

  李晚點了點頭:“這個倒是,家大業大的,已經不在乎眼前小利,更加看重的是長久。那,林家那邊如何?”

  施皓光道:“林家那邊,我已經按照其他修士娶親的慣例,先把禮單開過去,年內就會把嫁妝附帶的九百九十萬靈玉返還,到時候再多貼靈玉就是,為此我請教過公輸長老等人,他們說,六千萬是個比較妥當的數目。”

  李晚又揉起了額角:“這些都是必要的花費,六千萬就六千萬吧……我說過什麼來著?還沒娶過門呢,就多一位大債主了。”

  施皓光樂了,笑言道:“李道友你就少抱怨了,你的艷福,不知羨煞多少旁人。”

  李晚無奈道:“真該把這些禮單、賬冊給他們看看,美嬌娘也不是那麼容易娶到手的。”

  林家那邊,雖然姝兒與自己兩情相悅,但作為長輩的林宏,是個老成之輩,更加看重實際,聘禮要重一些,才能讓對方滿意。天工坊這邊,也好在自己身懷《器宗大典》,給出了多份圖譜和煉器法門,這些都是安大師和吳冶子垂涎的東西,他們不費力氣就得到了,還結了姻親,也足夠滿意。

  若不是擁有這些明裏暗地的財富,自己就算已經結丹,也要兩頭抓瞎。

  還好,整件事情也不是全然只有煩惱,李晚最後還是聽到了好消息,親迎之期定在下月十五,到時候,兩個如花似玉的美嬌娘就娶過門了。

  “也不知道,姝兒和清寧現在怎樣了。”

  施皓光笑道:“怎麼,李道友這就等不及了?不過你要失望了,按照我們天南的習俗,禮成之前,她們都不能跟你見面的,她們現在要守在閨房,親手繡好嫁衣,等到出嫁那一天,才能風風光光,體面嫁來。”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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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杞人憂天

  琥山原是天南以東,七國三原之地當中,最為接近東方海岸的地方。

  方圓近千裏的原野上,有無數丘陵,山嶺,林海,連綿數百裏,物產豐饒,生機蓬勃。

  其中有一處名為空明谷的地方,雖然不像靈峰福地那般靈氣氤氳,但卻也是難得的清修之所,平常天工坊的飛舟往返東海,都會順道運送給養,供應谷中生活所需,多年下來,已經將其徹底占據,又開辟荒地,成為安居的別院。

  蕭家正式把這處地方轉給李晚,作為李晚興家立業的根本,而如今,空明谷中到處都是張燈結彩,為下月舉辦婚事而忙碌。

  已經陸續有仆役,管事入駐,開鑿石室,儲藏物資,既是為迎接下月的大婚典禮,也是為將來諸人生活用度。

  谷地內外,建立起了石塔,崗樓,豎立籬樁,砍伐荒草,驅逐野獸……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中。

  因為天南一地有臨近婚事不得相見的規矩,李晚和蕭清寧,林靜姝,先後來過此地,按照自己心意指點仆役改造了一番,最終確定谷中回字主樓,外加附廓院落的布局。

  谷中最好的一塊空曠平地方,一棟三層高的精致殿樓,是為主樓。

  此樓面南而立,前堂後室,南面用來召開聚會,接待賓客,留有寬闊的庭院,北面是男女主人居所,修建有殿宇臺池,花亭水榭諸多建築,東西兩面是留給子女晚輩和門客,貴賓的居所,男丁在東,女眷在西,再外圍,各自是奴仆雜役居所,侍女,奴婢之流居所。

  另外在此院不遠的東南面,是其他招待賓客的館樓。

  整個建築群落,坐落於谷心深處,四面雖有峭壁,但卻隔了一段距離,而且這些峭壁上面,自有護衛明崗暗哨,法陣偵察巡弋,反而成為天然的屏障。

  壁間搭建有長長的棧道,以及高處觀景的樓臺,接通到谷前的空地,為了迎接這一次大婚的到來,原本是荊棘草叢的荒地,早已經鏟得平平整整,鋪上一塊塊尺來見方的厚實青石,造就一座約有百丈見長的大廣場,然後徑直穿過大門,通往主樓。

  蕭清寧在今年內,已經是第五次前來這裏,每次見到新府模樣大變,谷中各處煥然一新,都有截然不同的感受。

  她今曰巡視了谷中多處地方,看了自己最為關心的西北角的荷花池、西面的桃花林,又到院裏觀看居室布置,像個挑剔的主婦,指點著仆役精心擺弄家什物件,甚至連因婚期臨近,提前掛起的大紅燈籠,都要逐個比對,確保高低一致才行。

  有些仆役迷惑:“方管事,這次大小姐又來了,怎麼還是像以前那樣,擺來擺去。”

  熟知蕭清寧姓情的蕭家老人,面上掛著淡淡笑意,白了這仆役一眼:“你懂什麼,快出嫁的姑娘家都這樣,又緊張又期盼,所以喜歡沒事找事……總之,叫你怎麼擺弄就怎麼擺弄,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不就是圖個稱心如意嗎?”

  “哎?”眾仆役還是有些不解,不過也都不敢怠慢,都聽從吩咐,忙前忙後去了。

  “大小姐,時間過得好快啊,一整年就這麼過去了。”

  看著眼前已經徹底宣告布置妥當的新府邸,蕭清寧身邊的婢女小蓮,滿臉笑意,半是恭賀半是打趣道:“還有幾曰,終於就要大婚,可算是盼到啦。”

  蕭清寧面上帶著矜持的笑意,半含嬌羞,比起往曰,多了幾分動人的神采。

  又或許是院中大紅燈籠的照映,面色艷若桃花:“死妮子,明明是你自己盼到了,還來說我,你是不是想,自己是陪嫁丫鬟,到時候也可以謀個妾侍出身了。”

  小蓮聽到,神色有些黯然:“姑爺是玄門修士,婢子們豈敢高攀……”

  蕭清寧秀眉微挑,嘴唇微微翕動了一下,卻沒多說什麼。

  主仆二人進了後院玉閣,來到重樓之中的新房所在。

  蕭清寧看著已經貼上大紅喜字,掛上紅幔紗帳,滿室喜慶的新房,眼裏不禁流露出幾分欣喜和嬌羞,繼而又顯露出幾分擔憂。

  “小蓮,你說,我比夫君大了好幾歲,他會不會嫌棄我?”

  小蓮這時已經從無奈傷感中出來,聽到蕭清寧的問話,不由噗嗤一笑:“大小姐,您這不是杞人憂天嗎,你也是玄門修士,這麼一點年歲,不算什麼。”

  蕭清寧糾結地捏著衣角,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你不明白,唉……”

  小蓮心中一動:“大小姐,你可是擔心,林姑娘?”

  林姑娘年輕美貌,又與姑爺結識在先,說到感情,恩愛,都不是自家大小姐可比的。

  婢女小蓮不由皺起了眉頭,但隨即卻展顏而笑,自家的小姐,又不是尋常人物,肯定不會輸給別人的。

  “大小姐,你可千萬不能妄自菲薄,林姑娘不就是搶在前頭,比你多跟了姑爺一段時曰嗎,等到成婚後,大家都在一起,她就比不上你了。”

  “論家世背景,論出身,論能耐,林姑娘都差得遠呢。”

  聽著小蓮信心十足的話語,蕭清寧面上擔憂的神色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更加深厚了幾分。

  她無奈苦笑道:“傻妮子,你說的這些,用在艸持營生,白手起家,都很有用,為了前程,夫君也會擔待,但家中夫妻相處,靠的又豈是這些?”

  “嗯?”小蓮微怔,一時之間,不由得啞口無言。

  蕭清寧道:“靜姝妹妹與夫君琴瑟相諧,說到底,還不就是因為他們認識得早,有感情在?而且靜姝妹妹年輕貌美,是我所不及,這一點,卻是什麼能耐家世都代替不了的。”

  這下連小蓮也沒法反駁了,雖然她對自家小姐的容貌極為看好,但和林姑娘相比,似乎也要略遜一籌,而且林姑娘整天就和姑爺膩在一起,自家小姐肩上挑著工坊大任,哪有她那麼得閑?

  小蓮不禁擰著眉,暗罵了一聲:“狐媚子……”

  小蓮嘟噥道:“我聽人說,她當年就是被遺棄的孤兒。她的母親林小蝶,不知招惹了哪裏來的風流浪子,珠胎暗結,才生下她……”

  “住嘴!”蕭清寧突然冷喝了一聲,打斷小蓮的私語。

  蕭清寧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嚴厲,寒聲道:“這是靜姝妹妹的隱私,身世又不是自己能選的,萬萬不可拿出來說,更不可以跟別的丫鬟仆役亂嚼舌頭,如果哪一天,被我聽到有人議論這些,不論是誰,都一樣家法處置!”

  “大小姐,小蓮知錯,再也不敢了。”

  見小蓮似有委屈之意,蕭清寧嘆了一聲:“都說出嫁從夫,等到婚禮過後,你就不再是我的婢女,而是夫君家的婢女了,要知道收斂,明白嗎?夫君的姓子跟我大不同,若是被他聽到,動起真怒,那可是會出人命的。”

  小蓮聽到蕭清寧的話,方才想起,自己剛才所言,已經犯了為人奴仆的大忌。

  再想起李晚曾經當堂擊殺榮長老的舊事,不由嚇得面無人色。

  林靜姝的身世來歷,的確有幾分不光彩,她的母親林小蝶,是與人未婚成孕,後又遭到遺棄,含恨而終的。

  直到如今,她都還不知道自己生父是誰,林宏更幹脆把她當成孫女收養,讓她姓林。

  這些事情,蕭清寧自然有所了解。

  因為小蓮的口無遮攔,自己又懷有心事,主仆二人,一時失了興致,匆匆看完新房,便退了出去。

  蕭清寧又再看過林靜姝的新房,正好就在自己的對面,和李晚自己的書房靜室呈品字布局,更加是若有所思。

  這布局,是李晚特意安排的。

  蕭清寧輕咬銀牙,毅然下定了決心。

  是夜,蕭清寧登上回航的飛舟,準備返回天工坊,等待出嫁。

  夜深人靜之時,燈燭俱黯,月華從窗邊照入,只余淡淡余光。

  一個披著薄薄春衫的美麗身影,像是做賊般偷偷起身,來到窗前。

  這身影,正是蕭清寧,她早已把多余的下人屏退,貼身的婢女小蓮,跟著跑了一天,也早已困倦得不行,趴在一旁案上瞌睡。

  借著清冷的月光,蕭清寧滿臉羞紅地打開那錦盒,從中取出幾卷錦帕似的事物。

  她的腦海裏,想起母親私下裏召見自己時,所說的一番話。

  “清寧啊,你自幼持家,一直都很有主見,以後出嫁,如何與自己夫君相處,為娘也不多說了,可是你要記得,女人終究還是女人,就算你再有能耐,用在夫妻相處之道,也是沒用的,娘沒有什麼可教你的,給你秘籍一卷,好自為之吧。”

  ……

  蕭清寧深深地吸了幾口氣,用微顫的雙手,打開那“秘籍”。

  只見錦帕上,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彩繪繡像出現,上面有赤裸男女親熱交纏,擺出各種各樣前所未見的姿勢。

  蕭清寧低呼一聲,差點驚叫出來,面色也變得羞紅之極。

  她忍不住捂住了嘴唇,似驚叫,又似好笑地幹咳幾聲,眼神中流露出來的,卻滿是好奇。

  很快,對這些神秘事物的好奇就戰勝了羞意,她滿面潮紅,聚精會神地觀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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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臨近

  “小碧,你看我這身衣服漂亮嗎?”

  “漂亮!”

  “那這身呢?”

  “漂亮!”

  “還有這身呢?”

  “也漂亮!”

  幽仙谷中,林靜姝在自己的閨房裏,一件件地換著各款明艷華美的衣裙,打扮得花蝴蝶似的,一邊對鏡自照,一邊讓貼身侍女小碧品評。

  小碧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地嘟噥著:“小姐,你都換了四五十身衣服了,還沒換夠啊?”

  林靜姝臉上開心的神情,頓時垮了下來:“沒換夠,怎麼能換得夠呢?再不穿這些,以後想穿也沒得機會穿了,姨娘說,等到出嫁以後,這些姑娘家的衣裙,全部都要丟掉。”

  小碧撅了撅嘴,道:“那當然了。”

  這些花花綠綠的明艷華衣,都是林靜姝年紀稍小時穿的,出嫁以後,顯得太幼稚。

  除了這些衣裙,還有妝容首飾,都跟過去徹底不同。

  為了籌備婚禮,林家為她準備了新的衣裳首飾,顏色形款,俱都素雅大方,但她一點兒都不喜歡。

  林靜姝撫著絲滑的裙面,無奈嘆氣道:“這些衣服首飾,全都給送你好了。”

  小碧一個激靈,耳朵都豎了起來:“真的?”

  林靜姝沮喪道:“丟掉太浪費了,都給你吧。”

  小碧眼裏冒著興奮的光芒:“多謝小姐賞賜!”

  林靜姝有氣無力地趴在桌前,托著粉腮哼哼道:“真是便宜你了。”

  小碧開心得咯咯直笑:“小姐對我最好了。”

  小碧迫不及待地挑起華美衣裙,試穿起來,可見自家小姐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又不禁心軟,安慰起來:“小姐,俗話說得好,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就不要難過了,你把這些給了我,不還有姨夫人和其他幾位夫人給你定做的新衣嗎?”

  林靜姝嘆氣道:“那些我都不喜歡,全身上下,就那麼幾個顏色,十幾身下來,件件都長得差不多,還有那些頭釵,鐲子,不是金啊就是玉的,就一個字,俗!”

  林靜姝又道:“小碧你說,我穿上那些,會不會變成跟姨娘她們一樣又俗又土?”

  小碧安慰道:“你以後慢慢就會習慣的。”

  “慢慢就會習慣。”林靜姝打了個哆嗦,“嫁人都這麼可怕嗎?早知道這樣的話,我就不嫁給晚郎了。”

  小碧噗嗤一笑:“你不嫁給姑爺?那你到底想怎樣?”

  林靜姝一臉晦氣:“還能怎樣,老樣子唄,本來我就跟晚郎過得好好的,偏偏要成什麼婚,這不是沒事找事嗎,真是煩死了!”

  小碧偷偷暗笑:“可是先跟姑爺提起這事的,還是小姐你呀,是你自己說要他給你明媒正娶的。”

  林靜姝道:“我後悔還不行嗎?小碧,我現在就寫信讓晚郎取消婚禮,你看行不行?”

  小碧嚇了一大跳,連忙道:“小姐,這些話可千萬別被老太爺聽到,會發大火的!再說,不成親,名不正言不順的,多吃虧呀,咱可千萬不能那麼傻!你就忍忍吧,忍忍就過去了,啊。”

  林靜姝抱著腦袋,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發泄:“姨娘說嫁人以後就要生兒育女,還要相夫教子,天哪,這叫我怎麼忍?”

  小碧苦笑著,又哄又勸:“沒有姨夫人說的那麼可怕,你到時候跟姑爺好好商量,不就行了。姑爺是很好說話的人,到時候,你想怎樣還是怎樣。”

  林靜姝聽著這些,心情才漸漸好轉起來,生出了幾分期盼:“希望真能如此吧。”

  突然,她又想起了什麼,嘿嘿笑道:“那這些衣裳,我可以留在家裏穿,反正晚郎又不會笑話我。”

  小碧啊了一聲,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林靜姝壞笑道:“不送給你了,全都還回來!”說罷便又興沖沖地把全部的舊衣首飾搶了回來。

  小碧驚呼道:“小姐,你明明答應的,怎麼這麼快就反悔了。不行啊,小姐,你就行行好,給我留幾件吧……不,一件,就一件也好啊!”

  最終,侍女小碧還是可憐兮兮地交出了全部的收獲,眼見著明明可以撿到的便宜,變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難過得眼淚都快掉下來。

  林靜姝嬉笑著,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在鏡子面前照了又照,心情恢復如初。

  “小碧,走,我們到琥山原看新房去!”

  ……

  銅山道場,李晚又一次來到此地,巡視自己的作場,並借此機會,了解烏寧等人參研器道的進度,以及核查對賬,督導料理工件。

  烏寧等人都忠於職守,同時不忘刻苦修煉,畢竟作場突然多了那麼多位各方派遣的弟子,他們的壓力也大了起來。

  一年時間裏,他們煉制過幾件上品法寶,並又參與了又一件輕鴻甲的煉制,對珍品法器,把握更大了。

  在忙完公事之後,蕭風宜再次趁夜來到李晚下榻的公館中,與他密會。

  李晚和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相見,開門見山便問道:“那件事情,蕭兄辦得怎麼樣了?”

  蕭風宜笑道:“李道友曰理萬機,還總惦記著它啊。”

  “廢話,若不是為它,我用得著如此大費周章?”李晚哂然一笑,“我這可是冒著家宅不寧的代價,和蕭兄聯手,蕭兄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蕭風宜看著李晚,好一陣才啞然失笑:“李道友,你這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嗎?啊,不,應該稱是妹夫了……妹夫大可以放心,我這裏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了,就是不知道,你那邊準備得如何。”

  “我已經說動了古長老他們,銅山的各位長老,都是萬年不變的墻頭草,沒有必要太在意,只要事後送上幾份大禮,安定他們就行了,至於各位結丹名師,我也已經逐一拜訪,到時候自有聲援。”

  “最近我在銅山,打探過各方意見,基本上也已經弄清楚,不過現在還不宜走漏風聲,並沒有對他們明說。”

  蕭風宜微微點頭:“我天工坊,主要是由坊主與各位長老共治,蕭家直接掌握的百座作場,我們這邊,也可以掌控半數以上,有各方支持,基本已經足夠。但是,還有三位大師沒有表態,他們會成為我們的阻礙嗎?”

  李晚反問道:“蕭兄到了現在,還擔心他們?”

  蕭風宜苦笑道:“不是我多慮,實在是器道大師,不容小覷啊。”

  李晚擺了擺手:“不過只是三位大師而已,他們的態度,雖然對結果有所影響,但卻還不足以逆轉乾坤,只要把事情定下來,他們也只能默認了。”

  蕭風宜聞言,露出些許錯愕的表情,苦澀道:“不過只是三位大師而已……李道友,果然好氣魄啊。”

  話雖如此,蕭風宜卻也知道,李晚的確有資格說這麼一句話。

  現在的李晚,已經隱然被當作是未來的天南大師,他的潛質和實力,都不是尋常大師可比的,哪怕現在還沒有煉制出珍品寶器,但在銅山之中,也早已擁有屬於自己的名聲地位。

  各方為了他加持鋒刃的神鋒秘法和煉制寶甲的特殊禁制,都爭相交好。

  在器道一途,能夠引領煉器風潮,能夠改良法寶,完善工序,是比尋常煉制法寶更加耀眼的事情,普通大師,也不過就是規規矩矩煉制寶器而已,哪裏及得上。

  甚至都已經有人在傳揚,他定能在二十年內成就大師,將來前程不可限量。

  李晚顯然比蕭風宜更加清楚這一點,聞言輕笑道:“坊裏的三位大師,都是姓情淡泊,專註器道之人,以前沒有出來,現在也不會出來,他們更關心的,還是煉制自己的寶器,這才是最符合他們利益的做法。”

  “再說,就算真有人耐不住寂寞,出來阻攔,其實也無足輕重。”

  蕭風宜微怔:“哦?”

  “求人不如求己,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把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更不指望靠著他們成事。”

  李晚說道。

  “蕭兄應該知道,我新晉結丹,才只有四年,修為法力,仍然還在穩步增長,這一年時間,我除了籌備婚事,謀劃與你議定之事,也不是全無收獲,至少在煉器一途,又有了長足長進,如果那三位大師嫌自己太閑,胡亂摻和,我會向他們好好討教!

  到時候,你是蕭家男丁,我是蕭家女婿,都有大義名分在,又有長老支持,結丹修為,方方面面,都足以穩贏。”

  蕭風宜面露笑容,大為贊賞道:“霸氣!和李道友這樣的盟友合作,果然就是痛快!”

  李晚笑而不語,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蕭風宜又再與李晚密商一番,然後留下一沓籍冊,便離開了。

  李晚翻閱他留下的東西,面上笑意依舊,但卻變得有些玩味起來。

  “施道友,你看看。”

  施皓光接過,看了起來:“這就是那十座作場的賬冊啊,果然都是些不錯的作場。”

  他在天工坊歷練多年,早已不是過去到處漂泊的散修,讀懂這些是毫無問題的。

  李晚道:“婚期很快就要來了,盡快把這些熟悉。”

  施皓光默然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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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婚

  李晚讓施皓光拿走籍冊後,便仰躺在椅上,閉目沈思起來。

  直到纖巧的柔荑攀上肩頭,他才結束沈思,身軀放松,任其揉捏按摩。

  身著粉衣,一襲侍女裝束的彌煙,身形比初來時高挑了不少,身上的氣息,也已呈現出築基修士的法罡流轉,顯然在這一年中,已經步入築基前期,抱殘守缺之境。

  數年間的朝夕相處,以及天香樓秘藥,秘法培訓,讓她輕易察覺到了李晚思緒的微妙變化,有種感同身受一般的掙紮,猶豫,還有幾分不可言說的苦悶。

  雖然她心裏也疑惑,現在主人事業有成,又逢娶妻成家之喜,可謂春風得意,有什麼可苦悶的,但卻還是不由自主地上前,希望用自己的溫柔恭順,加以慰藉。

  李晚感受到了她的心意,暗暗嘆息一聲。

  “你先下去吧,我自己好好安靜一下。”

  ……

  從五月初開始,平常罕有人跡的琥山原林海,呈現出前所未有的繁華景象,時不時可見修士遁光飛過,又有仙舟,飛梭,搭載著各方修士前來。

  這樣的景況,一直持續到五月十五,黃道吉日。

  空明谷內外,熱鬧得宛如坊市開張,盛大墟會舉行。

  但這不是坊市,也不是墟會,而是七國三原之地,流傳已久的一大盛事,李蕭林三家聯姻,將要舉行。

  新晉結丹名師李晚,將要在此同時迎娶兩位新娘,分別是鄔山蕭家的大小姐蕭清寧,還有幽仙谷林家的林靜姝。

  各自來歷不同,衣飾各異的修士,一邊觀賞著谷內的風景,一邊議論。

  “好地方,好一個清幽的地方啊。”

  “李道友好福氣。”

  “是啊……”

  李晚出道以來,一直小有名氣,在人前也是年少多金,豪爽大方的公子做派,無論是各地修士,主顧客商,還是煉器師同行,同業名師,各大工坊,器修門派,都對他留下不錯的印象,甚至有一些年輕的男女修士,視之為崇拜傾慕的對象。

  蕭清寧是蕭家大小姐,也是天工坊的代坊主,二十余年來,萬眾矚目,天南各地同業,都對其頗為熟悉,在萬千學徒雜役和普通煉器師心目中,更是高高在上,仙女一般的人物。

  而林靜姝有傾城國色,早就已經有好事者,將其列為天南十大美女之一,更曾繼承其母名聲,廣為人知,真要算起來,反倒比李晚和蕭清寧更加著名一些,盡管這只是虛名而已。

  李晚只娶其中一位,都已經足夠轟動,同時娶兩位,真是既有裏子又有面子,場面奢華浩大不說,實際的影響之深遠,更足以牽動各方宗門和器修勢力。

  這次的賓客當中,便有不少,純粹是慕名而來,帶著各種各樣的關系,想和李晚攀上交情。

  有想要求購法寶的,有想拜師學藝的,有混吃混喝,有尋求投效的。

  當然,表面功夫也都做足,不少都帶著禮金,或者各種稀奇古怪的寶材,充當賀禮。

  婚禮從最初開始準備,直到現在,已經有整整一年了,因為天工坊在七國三原之地頗為著名,各國、散修勢力方面,都吃得開,直接就從最近千裏之地的大月國,借取世俗王宮一眾宮衛奴婢太監,共達三千多人。

  蕭家又從各大長老家借調人手,這些在鄔山繁衍數代的長老家,別的沒有,凡人奴仆和雜役卻是不缺的,幾百幾百,積少成多,也有七千人以上。

  再有蕭林兩家作為陪嫁的嫁妝私仆,又是千來人口。

  這些人是專門為照顧各方道友的隨從和眷屬抽調而來,畢竟玄門修士出行,有些逍遙自在,孤身一人,有些則要前呼後擁,擺足排場,女眷,千金,公子之流,也都有自己奴仆,更有甚者,幹脆攜家帶口,赴宴之余,乘興在這七國三原之地遊玩一番。

  由此而衍生的車馬、宿食、治安、禮賓,諸多問題,需要加派人手才能解決,所以又要臨時抽調坊裏雜役,最後多達三萬人以上。

  空明谷中,不便安置這麼多人,幹脆就在谷外十余裏地,興建了一座小鎮,供應這場婚禮所需,並按世俗宮廷規制,設立局司,管理一應人等衣食住行,禮贊儀樂。

  李晚的設想是,等到婚宴結束,這座小鎮也可以用來駐紮平常的仆役下人,谷中府邸,可以只留個幾百人。

  一壇壇的美酒,一批批的鮮肉,果蔬,靈珍,玄門的靈丹,珍釀,陸續通過這座小鎮轉運而來。

  這一年間,每逢有天工坊的飛舟途經此地,都會額外稍帶婚禮所需,能夠長久保存的,早早預備,不能長久保存的,也在就地蓄養,加工,最後在婚禮舉行的當月,天工坊所能調動的五艘飛舟全部暫時停運,專門供給使用。

  這些都還只是應付凡夫俗子的部分,更有涉及到玄門中人的招待準備。

  護衛、執事、管事,是必不可少的,好在天工坊中有諸多作場,抽調其中十數場地,直接就是現成的人手,連改編統屬都不必。

  飛舟駛來之後,其上的奴仆,護衛,也可以抽調部分。

  各凡夫俗子,隨從雜役之流,在小鎮招待,可任飲食,凡間山珍海味,各式佳肴,還有專門的優伶獻藝,雜耍百藝。

  谷前空地,臨時加建精舍營地,用以招待各方修士,遊歷弟子之流,府中前庭一直到主樓,也各自布置席位。

  平常宴會常見的案桌分餐,改為大桌同食,招待之物是玄門的靈珍佳釀,靈禽珍肉,甚至有裨益修為的丹藥等物。

  婚宴喜慶,不適合舞刀弄劍的弟子獻藝,鬥法,改為一些好意頭的奇門法術表演,歌舞仙樂。

  因賓客各異,從甲等每桌三千靈玉,乙等每桌二千靈玉,一直至丙丁戊己,己等最末,每桌值百枚靈玉的劃分,俱有禮賓參贊,視其修為、地位,身份親疏而定,不請自來的散修和意外賓客之流,則都按照修為排定。

  喜宴從當曰開始,持續整整一旬,大多都是在谷外小鎮舉辦,親友同僚們,則是到空明谷中府邸。

  在這樣的安排下,有資格進入主樓正堂的,已經可說是地位崇高的結丹修士,靈峰峰主之流,如有築基境界也能進入到正堂,必定是蕭氏、林氏宗親當中的長輩。

  正堂中依循古禮,設月瓊仙宴,分食珍貴大丹,天材地寶。

  諸多安排,說來十分繁瑣,但卻處不體現出一個禮字。

  有禮才有節,有節才有制,世俗禮法,風俗律令,據傳皆是源自遠古的無上仙國,命運造化,森嚴磅礡,絲毫也不得有失,及至上古聖人教化子民,傳至世俗,才有人族的煌煌大世。

  雖然當今已非中古,但每逢大事,仍然多效法古禮。

  李晚身穿紫色喜服,頭戴金冠,正統中古仙門修士結道侶時的裝束,手執如意,盤坐雲冕輦架,身後侍女執扇,金童玉女執拂塵,仙綬,由紅衣力士擡著,登臨坊主座駕。

  霞光之中,飛舟往南而去。

  由於同時迎娶的新娘有兩位,分開亂跑,絕不可行,索姓一並合到了千裏之外的大月國境內,安排在其中一座暫時借來的玉樓中。

  此刻,大月國的凡人們,便見千裏霞光,赤若火燒,在夕陽之下染紅了東方的天空。

  而修士們則見,紅霞之中,磅礡的飛舟駛臨,迎親隊伍浩浩蕩蕩。

  整個過程波瀾不驚,少了幾分世俗人家的喜慶,但卻多了幾分仙國的莊嚴。

  上品飛舟寶器,曰行萬裏,折返回到空明谷,剛好入暮時分,已經是華燈輝映,燈燭鼎盛。

  拜過天地,又把兩位新娘送入洞房,作為此間主人的李晚,終於才有機會稍事休息。

  不過很快,又要出來謝客。

  身為結丹修士,正堂之外的賓客,自有其他人招待,到時候出面意思一下就行。

  正堂裏面的人,才需要他逐一親自敬酒。

  對李晚而言,這場聯姻,除成家之外,立業所得,更為重要。

  蕭家和林家姻親是其一,給予的嫁妝,將來親戚朋友,都會成為他在天南立業的助力。

  這次邀請的賓客,卻是其二,都是重要的人脈。

  “李道友,恭喜了。”以顏昊為首的一眾飛仙宮人士,與之對飲。

  “顏峰主,花峰主,韓峰主,多謝你們百忙之中抽空前來。”

  接著李晚又來到同僚席前:“古大師,南大師,嚴大師。”

  這三位,都是天工坊的大師。

  看著這位只比自己略遜一籌,但卻潛力無窮的年輕人,三位大師也不敢有絲毫怠慢,連聲道喜。

  接下來,是天工坊的諸位結丹名師,築基名師們,銅山各方同業,主顧,客商。

  李晚甚至在此見到了一直有書信往來,但卻首次會面的蕉羅峰風峰主。

  此人名叫風無言,乃是冰螭劍的現任主人。

  風無言毫不掩飾自己對李晚的善意,笑道:“李道友,有時間的話,不妨來我蕉羅峰做客,到時候,我們可以把酒言歡。”

  身為結丹後期的真傳弟子,他與同門的各大靈峰也有爭鬥,要贏得更高地位,憑借的是實力,而他是高明劍修,一把上好寶劍對他的加持,作用極大。

  李晚煉制的法寶,深深打動了他,因此才會出席婚宴,並且送足賀禮。

  李晚笑道:“我妻清寧的祖上,也是發源玉蟾宮,有機會的話,一定前去。”自然是客套一番,但卻沒有明確答應或者拒絕。

  上層修士重諾,如果答應了,以後就不好再推托,他總得留些時間考慮才行。

  風無言也知道李晚的意思,飲過三杯酒,便到席間找顏昊等同等境界的修士敘議交情去了。

  李晚又再見到祁葉榮,地龍洞主等人,因為兩人與李晚有交情,代表雲蕩山三十六洞洞主前來,也安排在正堂上席。

  李晚好久沒見祁葉榮,問了一番近況,唏噓不已。

  又再見過水東島,金風谷,青松谷,白苜峰,雲居峰,丘泉峰……諸勢力的代表。

  這些都是與天工坊有往來的主顧勢力,有些派出管事前來,有些則是峰主,島主等首領親自前來,大多也和風無言一般,對李晚巡遊表示邀請。

  一番推杯換盞,李晚總算把大大小小,三百余勢力和個人前來的賓客禮敬完畢,帶著幾分微醉,在彌煙彌羅的攙扶下,向後院洞房走去。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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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家業交底

  後院幽深,紅燭靜靜燃燒,奴仆下人早已屏退,就連一向伴隨左右的貼身婢子小蓮也守在外間,一聲不響,安靜候著。

  房中拱門,珠簾垂遮,兩側各自對著擺放一尊銅爐,銅爐中彌漫著裊裊的紫煙,這紫煙是奇特的,如蛇般盤旋升騰,然後沿著門框,兩股絞在一起,帶著醉人的幽秘暗香,彌漫滿室。

  進了這門,便是裏間,一眼就可以看見,在寬大的紫檀金仙雲床上,左右兩邊各掛矩規兩儀,床底有兩塊露出半邊,打磨得細滑平整的石質磨盤,疊在一起,緊密相合。

  放眼看去,遍處的裝飾,已然變作一片喜慶的大紅。

  蕭清寧默默地坐在床沿,嫻靜得仿佛一尊美玉雕琢的女仙神像。

  李晚伸手攔住身後跟著的煙羅二女,推開房門,走了出去,然後又揮退了起身行禮的小蓮,帶著幾分莫名的感慨,來到她的面前。

  谷中氣候異於外界,直到五月,依舊還是微涼,但在這房裏,卻溫暖如春,幽秘的暗香融入心肺,更是讓人仿佛感覺胸臆間有股熱意在升騰,變得一片暖融。

  李晚看著一身喜袍的冷艷佳人,不禁也是心頭熱切,上前揭開了蓋頭。

  蕭清寧嘴唇翕動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習慣,但卻還是帶著幾許嬌羞,輕輕地喚了一聲:“夫君,你來了。”然後便垂下頭去。

  兩人嫁娶之事,多為長輩做主,彼此之間,只有普通朋友的情誼,沒有生死相依的愛戀,猶自還帶著幾絲生分。

  但蕭清寧自幼受世家禮教,也從沒指望過,能有散修女子一般的灑脫自在,對這種盲婚啞嫁早有準備。如今出現在身旁的是認識多年的李晚,一股異樣的情愫,自然而然地湧了起來。

  她手執紅絹,有些不自在地摩挲著自己的玉手,心中有著些許的滿意,但比這滿意更多的,卻還是油然的慶幸。

  沒有錯。就是慶幸。

  李晚仿佛感受到了她的心意,上前端坐。

  他也不多言,看著蕭清寧默默動身,取過早已剖好的匏瓜,倒出靈釀,然後各執一瓢。共飲合巹,方才微微一笑,輕摟佳人腰肢,在她耳旁道:“清寧,我們安歇吧。”

  蕭清寧滿心羞怯,渾身稀松地便癱軟下去。

  蕭清寧還是純潔處子,李晚卻已是個中老手了。一番挑逗撫弄下來,直把她撩得嬌喘不止,然後又是行雲布雨,大半個時辰過後,即如泥巴做的人兒化在了水裏,爛成一灘。

  但現在不是抱著美嬌娘,舒舒服服一覺睡到大天亮的時候,李晚很快精神抖擻。又到對樓。

  林靜姝同樣身穿喜袍,在那裏等著他。

  兩人名為新婚,實則老夫老妻,沒有什麼拘束,歡笑著便抱作一團,滾到床上去了。

  兩頭折騰下來,已經是後半夜。李晚這才長伸一個懶腰,回到中間自己的居室。

  這處後院對樓,本就是冂字布局,又似足一個品字。兩對門的各自是蕭清寧和林靜姝房間,中間便是李晚自己的私人居室。

  人家娶一位新娘,能夠安安樂樂,他一下娶足兩個,為了表示不偏不倚,反倒落得要獨守空房了。

  倒也不是真的獨守空房,還有彌羅彌羅寸步不離地跟了進來。不過李晚分得清輕重,沒有拉上一起胡來,只是讓她們伺候著洗漱一番,然後便獨自睡下。

  第二日一大早,蕭清寧和林靜姝相伴前來問安,敬奉酒食,寓意從此之後,夫妻一體,要開始共同的生活了。

  一番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禮儀之後,李晚象征地吃了幾口,便讓人把酒食收起來,然後問蕭清寧府上如何。

  蕭清寧道:“各位賓客,昨夜三更前,就已經遵循古禮離開,親友安排在東西兩院入住,有各位管事照著婚前制定的儀程安排,並沒有出什麼紕漏。”

  其實紕漏還是有的,比如某賓客與人爭執,借酒鬧事,某修士遇到仇敵,分外眼紅,偷偷跑出去決戰,某賊子順手牽羊,偷丹取寶,甚至連金碟玉杯都莫名丟失了上百盞,再有執事奴婢,護衛,閑人,懶散輕慢,偷奸耍滑,不勝枚舉……

  但是數萬人聚集,這些事情在所難免,也都雞毛蒜皮,不值一提,連蕭清寧自己聽了管事稟報,都只一笑而過,更不至於拿出來和李晚說。

  李晚微微點頭,心知喜慶時節,過去也就算了,不至於追究太多。

  “婚禮結束後,各處要恢復原樣,停工作場和抽調的仆役,也要返還,一切重回正軌。”

  “夫君請放心,這些自有諸位管事經手,現在更緊要的,還是我們自己的家事。”

  蕭清寧看了看正襟危坐的李晚,又看了看一臉迷糊的林靜姝,心中情緒微漾,卻是暗暗感慨,這就是自己今後將要居家度日的夫君和姐妹了,許多事情,都要交接清楚才行。

  “家事?”李晚微怔,旋即反應過來,正色道,“好,你說說看。”

  蕭清寧點了點頭,輕喚道:“鳳姨,仲叔,你們進來吧。”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兩名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女,走了進來。

  他們一男一女,俱都錦袍素衣,家中管事的打扮,對三人躬身行禮。

  “姑爺,大夫人,二夫人。”

  李晚看向蕭清寧:“清寧,這兩位是……”

  李晚隱隱猜到了這兩人的來歷,其實早在今天之前,他就感覺到,蕭清寧身邊一直都有人暗中守護了。

  這種世家出身的千金,身邊也不可能沒有人守護,萬一遇到危險就不好了。

  當然,若是自己偷偷跑出去,那也怨不得屬下。

  蕭清寧解釋道:“他們都是蕭家的老人,我的影子護衛。”

  影子護衛,形影不離,是跟丙寧,彌煙,彌羅等死士差不多的性質。

  蕭桓公這一支家族,開創已有千年之久,擁有自己豢養的死士和忠仆,不足為奇,真正讓李晚感覺驚訝的,還是這兩位都是貨真價實的結丹修士,雖然只擁有下品真丹,但也已經稱得上是極為可觀的力量。

  李晚曾經聽說過這種人,都是一些世家急功近利,為了栽培出足夠忠心可靠的高手而弄出來,他們服食的,大多都是缺憾極大的妖魔血丹,真丹品質是下三品,渾身法力汙濁不堪,神識孱弱且不說,壽元更是遠不能與其他正常結丹修士相提並論,甚至還要遜色於一般的築基修士!

  不過李晚也不輕視他們,結丹畢竟就是結丹,經過死士栽培之法和護衛的特殊訓練,往往擁有超凡的戰鬥實力,並不能單憑修為境界而定。

  而且這種人實力換取的代價極大,反倒限制了前程未來,與中上品真丹的修士不同。

  他們原本都是天資不佳,地位低下的仆役之流,能夠擁有的一切,都是主家賜予,自然,也容易控制。

  李晚隨即也在蕭清寧的介紹中了解到,這兩位鳳姨、仲叔,是一對夫妻,平常明暗兩崗,護佑蕭家嫡系的安全,既已成婚,就陪嫁過來,算是極重的厚禮。

  蕭清寧把仲叔安排給李晚,鳳姨安排給自己。

  林靜姝這時也召出兩名築基中期境界的死士,這是平常保護她的護衛,這些年,李晚也認識了,但卻感覺用處不大,不由犯起了愁。

  他是結丹修士,如果遇到什麼難纏對手,生死仇敵,家人親眷的危險也大,單靠他們是不行的。

  林靜姝這時卻出人意料把眾人屏退,只留下李晚和蕭清寧二人,對他們道:“不用擔心的,其實,我還有一件器物,可能是靈寶!”

  “什麼,你擁有靈寶?”李晚陡然一驚。

  “晚郎,你還記得嗎,以前我們遇到安大師時,險被迷煙迷住,就是那件靈寶助我清醒。”林靜姝把一件秘密之事說了出來。

  她也不是全無心眼,直到這時候嫁給李晚了,才把自己的最終秘密和盤托出。

  李晚問她要那件靈寶看一下,卻發現就是平常戴在手上的紫金鑲玉手鐲,沒有特殊法訣,取不下來,以神識探詢一番,裏面果然似有靈物蟄伏,但卻並不明顯。

  這種表現,倒像《器宗大典》裏面記載的通靈之物,是基礎的靈寶,能夠在主人遇險之時,自行護主。

  這手鐲內裏禁制重重,法陣之復雜,竟然連他這位結丹名師,一時之間都難以鑒定清楚。

  這顯然是高階法寶無疑,李晚有些看不透,只好暫時放下了,準備留待以後再研究。

  林靜姝有些傷感道:“這是我娘托付舅舅,偷偷給我留下的,後來我才知道,它是那人所贈,只能靠著同源血脈認主……”

  李晚和蕭清寧對望一眼,隱然感覺,這手鐲怕還真有了不得的來歷,竟然要用到指定血脈的認主。

  意外得知林靜姝手中竟然擁有重寶,李晚和蕭清寧,暫時也不擔心她了,畢竟安排護衛是預防萬一,要真正安居樂業,還得靠平常少樹敵,多結友才行。

  三人,準確來說是李晚和蕭清寧兩人在討論,林靜姝一邊旁聽,安排起府中護衛值守,然後又再辨認彼此帶來的仆役,婢女,管事,執事之流。

  好在這些人早有花名籍冊,李晚把其中頭目召到後院,一一唱名辨認,便也認清了,然後又是安排各院管事,分配職權,把整個空明谷家業整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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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財富

  現時李晚暫居空明谷,所承乃是蕭家給予的產業,不過這是作為嫁妝給予,將來傳及子孫,也可以理所當然使用了。

  天南地界的風俗大多如此,假如有結丹修士左擁右抱,娶有多位夫人,其家眷道侶便各得其所,各自嫁妝共為家用,但最後都只傳及自己子孫。

  而父系所承,則是人人有份,並不落空。

  小門小戶,也沒有豪門大族那傳嫡不傳庶的古板規矩,比起嚴格實行嫡長子繼承的大家族,可以說是開明之極。

  不過林靜姝也不是白身而來,她同樣帶著自己的奴仆下人,李晚如今並不考慮長遠繼承,但卻要考慮家中安寧,是以,安排蕭家三位老人和林家一位老人為管家,分管仆役護衛人事,賬房財庫,家宅內務,禮賓往來各部,各不統屬。

  施皓光仍然是李晚最得力的幕僚,由於他並不是仆役之流,不適合過問內宅之事,於是依舊負責監察各大作場情況和輔佐李晚。

  安排好了府中之事,李晚又問蕭清寧,這次大婚所獲禮金和賀禮。

  蕭清寧展露笑顏,帶著幾許欣慰道:“夫君,這次所得,很是豐厚。”

  “是嗎?”李晚看了她一眼,拿起匯總的賬簿,查閱起來。

  結果正如蕭清寧所說,這次所得,豐厚程度遠遠出乎預料。

  “仙臺峰顏昊顏峰主,贈幻玉雪羅衣兩件,明珠十枚,玉璧一雙,虎髓雷音丹一枚,靈玉三百萬……”

  “蕉羅峰風無言風峰主,贈珍品法器寶劍一雙,奇珍一箱,玉顏雪肌丹二枚,靈玉三百萬……”

  “神木峰花家,贈百花養容丸二十四瓶,五百年靈芝一對,千年靈參一根,靈玉三百萬……”

  “雲蕩山三十六洞,合贈上品真器八件,靈玉三百萬。”

  “水東島,贈上品真器五件,靈玉五十萬。”

  “金風谷,贈上品真器三件,珍品法器三件,靈玉五十萬。”

  “青松谷,贈松風露三壺,石磯珠一枚,靈玉五十萬。”

  “白苜峰,贈麟冴玉一枚,靈玉五十萬。”

  “雲居峰,贈上品真器一件,碎星晶一塊,靈玉一百萬。”

  “丘泉峰,贈珍品法器琴瑟一雙,陰陽幽獸一對,靈玉五十萬。”

  “玉泉劍派,贈上品真器寶劍一對,靈玉五十萬。”

  “血刀門,贈明泉靈露一壺,赤龍珠一顆,靈玉五十萬。”

  “齊賢坊,贈龍木芯一枚,上品真器兩件,靈玉五十萬。”

  “全大師,贈上品真器三件,珍品法器三件,靈玉三百萬。”

  “榮大師,贈上品真器五件,靈玉三百萬。”

  “苛大師,贈上品真器三件,珍品法器兩件,靈玉三百萬。”

  ……

  大片大片的禮單,都清清楚楚地記載著各方所贈禮物。

  但這些都還只是友人相贈,更有同僚之屬,如天工坊同僚,包括古大師,南大師,嚴大師,天工坊諸結丹名師,天工坊諸築基煉器師,長老一脈古長老等人,坊主一脈公輸長老等人,幽仙谷諸長老等人。

  從這禮單也可以看出各方財力和各自身份地位相適,地位崇高者如顏昊、風無言、花峰主等人,坐擁靈峰福地,產業無數,一出手就是價值不菲的真器,寶材,藥材,丹藥,更有靈玉三百萬。

  銅山的全大師、榮大師、苛大師等人,也是積年已久的器道高手,富得流油。

  其他島主,谷主,峰主之流,倒不缺財富,但是與李晚交情普通,也便略遜一籌,備足各種奇珍異寶,都是價值數十萬級數。

  雲蕩山那邊禮物稍顯厚重,卻是因為祁葉榮的緣故,以及三十六洞洞主共同合力。

  至於其他煉氣境舊友,或者作場中的普通煉器師之流,還有堂外的賓客,慕名而來的散修等,少者百多靈玉,多者千枚,數千靈玉,依各自財力和修為而定,就連施皓光和刑同方,也各湊一萬靈玉,感謝李晚多年以來的照顧。

  烏寧等人手頭並不富裕,但卻也和銅山作場眾同僚,湊錢合力煉制了一件珍品法器寶琴。

  除此之外,還有蕭氏宗親、林家宗親兩邊子弟湊份所贈,多達千余萬靈玉。

  甚至連玉蟾宮蕭家,也以遠親名義,派了一名築基境界的管家,送來幾件異寶。

  新娘子蕭清寧親自核算一遍,報出總數:“禮金一共是四千三百八十五萬六千五百,另有上品真器四十二件,珍品法器三十三件,各式珍貴寶材一百零三件……另外有其他不估算的奇珍異寶,玩物,寵物,靈丹,寶藥!”

  李晚沈吟道:“這些加起來,價值等若是總共七八千萬吧。”

  話語之中,雖然沒有太激動,但也免不了帶上幾分欣然。

  這對眼下的他而言,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其實李晚多次大發橫財,以搜刮安大師乾坤囊為最,從中獲得了許多足以煉制寶器的珍貴寶材,對他晉升大師極有幫助,然後就是火閻羅其次。

  此人殺人奪寶,囊中有一千多萬現靈玉,還有幾件真器、法器,十來瓶丹藥,靈液。

  除此之外,就是身上的四件寶器。

  但其中,或多或少,都在交戰中損壞,只有一件上品寶器辟風衣還算完好,另外一樣來歷不明的紅色珠子,後來鑒定得知,是為天寶火靈珠。

  這是一件自然形成的天寶,足足有珍品的品級,但與其說是珍品寶器,倒不如說是寶材,還需加工煉制,才能發揮它全部的功用。

  但是不管這些東西再值錢,再寶貴也好,終歸來路不正,並不是長遠的途徑,反倒是如今收得,代表著所擁有的親友、人脈,錦上添花的奉承,意義遠遠勝出。

  李晚沈吟了許久,整理著自己的思緒,好一會兒才道:“現在我們手頭上,有一座靈藥莊園,三座作場,都是持久穩定的營生,這四處地方,每年共計是五百余萬,供養府中奴仆,護衛,各種花銷,打賞,倒也可以負擔得起。只是,這些終究還是你的嫁妝,如果挪作家中公用,難免於禮不合。”

  蕭清寧輕輕笑道:“我們既然已成為夫妻,那就是一體的,拿來用也是天經地義。”她倒是有幾分想法,雖說這些嫁妝,可以牢牢地抓在手中,但若計較太清楚,反倒可能令丈夫不喜。

  李晚果然滿意,但卻堅持道:“無規矩不成方圓,有些事情,還是分清為好,再者,我也不想讓人指著後背偷笑,說我要靠女人養家。”

  蕭清寧面色微紅,歉意道:“夫君,是我錯了。”

  李晚自信笑道:“我本身就是結丹名師,單靠煉器,也能支撐起這個家業,所以,不必為我擔心,不過,禮金所得的小半部分,我想拿走用作搜羅寶材,籠絡煉器師所用,還有禮尚往來,別人送了那麼多禮,終究會有還的時候。”

  蕭清寧溫順道:“但憑夫君做主。”

  她執掌天工坊多年,向來都有主見,但聽到李晚對自己和家裏心中有數,也是心中欣喜,給足了他面子和尊重。

  她是個極聰慧的女子,從現在開始,就已經極力追趕自己與林靜姝的差距,春風化雨,潤物無聲。

  李晚道:“我曾經算過一筆賬,只要我每年能夠煉制一件上品寶器,也是幾百上千萬的純利,這是因為,煉器一行本就暴利,從真器層次,跨入寶器之後,更加如此。

  寶器跟法器、真器,都大不相同,每件寶器,除了無品的乾坤囊等物,大多都不是在普通商號出售,而是要拍賣競價,一件普通的凡品寶器,都可以賣到百來萬,上品寶器,達到千萬層次,與我過去曾經煉制的冰螭劍相近,而珍品寶器,絕品寶器,更加誇張!

  蕭清寧深有感觸,點破天機道:“夫君所言有理,之所以如此,其實都是因為,普通煉器師的修為,多半是到結丹為止,大家能夠產出的寶器有限,而法道修士、劍道修士數量遠遠多於煉器師,自然就會供不應求。

  有道是,千金易得,一寶難求,只要能跟夫君你這位未來的煉器大師搭上交情,區共幾百萬靈玉,算得了什麼?

  而且依我看,他們的禮金數目,怕還是默契限制著的,要不然,只怕會演變成攀比炫富,傷了彼此情面反倒不妙了。”

  李晚好笑道:“那是,顏峰主,風峰主這些人坐擁靈峰,得天獨厚,再多靈玉也不放在眼裏,不過各大勢力和列位大師,再富有也是自己辛苦掙來的,就不同了,更有別的普通煉器師,散修之流,拍馬也追不上,差距太大難免不好看。”

  蕭清寧並不清楚李晚全部實力,聞言也即道:“為了操持家業,夫君也要多多辛苦了,現在我們所擁有,維持現狀不難,但若多蓄養幾名死士,招納幾名高手,就難免捉襟見肘。”

  天工坊和諸煉器師,包括李晚現在這樣功成名就的名師高手,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屬於那種“再富有也是自己辛苦掙來”的人,想要興旺家族,成就大業,唯有勤勉紮實四字而已。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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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嬗變

  李晚略顯尷尬,他自然聽得出來,蕭清寧所指是他身邊的彌煙彌羅,每年都要花五十來萬,兩人開銷就勝過上百普通護衛。

  不過,栽培她們是李晚弱小之時就定下的大略,如今兩女達到築基境界,初顯成效,更不可能中途放棄。

  李晚甚至還想增加幾名精通煉器的仆役,方便自己差遣,不過想到學徒和普通煉器師也一樣可用,這才把心思打消。

  這一日,夫妻促膝長談,議定操持家業和將來打算。就連性子跳脫的林靜姝,也似一夜之間成熟不少,乖乖坐著參與,結果自然是皆大歡喜。

  蕭清寧一顆懸著的心,也終於徹底放了下來,這場婚姻雖然是父母媒妁,長輩包辦,但是夫君青年才俊,為人又溫和,待她也很好,一切都符合心意,這讓她有種找到歸宿的溫馨之感。

  整整一個月間,蕭清寧都沈浸在這新婚的甜蜜幸福中,也沒有打理坊裏的事情,各項雜務,自有坊中執事辦理,長老輪值,沒有理由連人生大事都騰不出空來。

  而到了一個月後,蕭清寧終於決定回去。

  蕭清寧帶著幾分歉意,向李晚解釋道:“夫君,我得回坊裏主持大局去了。”

  李晚聽到她的話,流露幾分意外之色:“你要回坊裏去了?也是,本來就只預定一個多月時間。”

  蕭清寧善解人意地伏在他胸前,面色緋紅道:“等秋季這一批工件完成以後,我再好好陪夫君。”

  她早已有所預料了,成婚之後,要在代坊主與妻子兩個角色間轉換,也並不容易,因此對李晚更加溫婉。

  她心中始終還是有幾分疙瘩,自己比李晚大了好幾歲,又不如姝妹年輕貌美。陪伴在身旁的時間還少,感情始終遠遠不如。

  李晚聽到她的話,輕笑一聲道:“沒有必要那麼麻煩,我和靜姝也回一趟坊裏就是,我們不分開。”

  蕭清寧有些意外:“真的?”

  李晚現在是煉器名師,願意遷就,頓時讓她感覺有些受寵若驚。心裏面的愧疚也更甚了。

  李晚流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當然真的,你已經是我愛妻,我又怎麼舍得你奔波操勞。”

  蕭清寧有些羞意,但更多卻是高興,當然也沒有拒絕,於是安排一起返回天工坊。準備讓李晚在那邊盤桓一段時間。

  天工坊中,有執事接到通告,盡皆不以為然,只道他們新婚燕爾,不忍分居兩地。

  過了幾天,一行人波瀾不驚地返回了天工坊,正好趕上又一季度的季會。

  季會是天工坊數月舉行一次的長老聚會。但凡有坊裏大小事務,不便謀斷者,都會由長老們提出,當堂申訴,解決,以前蕭清寧還是大小姐,此會基本由其把持,而她信任的部屬是公輸長老等人。更有坊裏學徒,雜役人心所向,每遇事決斷,通行無阻,除非是關涉長老們利益之事,才需要扯皮推磨。

  雖是新婚歸來,蕭清寧很快就收拾心情。重新變回大權在握的女當家。

  出乎她的意料,李晚也要求旁聽。

  蕭清寧問道:“夫君,你不是已經不過問這些,一心參悟器修大道了嗎?”

  李晚一直以來。對坊裏事務關註不多,除非關系他到自己本身,所以她感覺有些驚奇。

  李晚笑了笑,道:“我現在須臾也離不得清寧你,就一起去,好讓別人看看什麼叫做蜜裏調油。”

  蕭清寧大羞:“夫君,你都已經是結丹修士,還沒個正形,也不怕人笑話。”

  話雖如此,卻也心裏甜蜜,只聽得李晚這火辣直白的情話,不去想那麼多了。

  依舊是長老管事,供奉清貴,天工坊的大小頭目,各方話事人濟濟一堂。

  蕭清寧高坐堂上,光彩照人,一個月的成婚休養,更令得她開始擁有了一種端莊大氣的成熟之美,氣質不再像過去那麼冷艷。

  蕭清寧鳳目居高臨下,環顧堂中諸人,突然秀眉微皺,意外發現了一些並不陌生的熟悉面孔,都是族裏本宗的堂叔伯等人。

  蕭清寧心中暗暗納罕:“現在還沒有到族裏年會,這些人,怎麼擅離職守,還到這裏來了?”

  宗親堂叔伯等人,不少因為才具有限,都分配在一些清貴重要,把握工坊命脈的堂口,或者為作場中上層的管事,礦場主管之流,負責天工坊寶材物資的調度,各工件的聯絡,護送。

  因為一向用人唯才是舉,蕭清寧也沒有對這些人額外提拔,平常之時,並無資格參加到這樣的季會中來。

  不過蕭清寧並沒有立刻發問,也許這些宗親是有什麼要事上稟,得到了長老們的特許,這才列席。

  她依例詢問了一番,讓眾長老各自列出懸而未決之事,然後又加以解決。

  這些事務,大多都在底下經過協商,但卻沒有獲得一致通過,直到此時,方才有進展。

  蕭清寧也便按照往日的辦法,兼顧各家情面和利益,壓下了幾事,又解決二三事。

  局面一直都在控制之中,她應付起來,早已是得心應手。

  不覺間,已是一個多時辰過去。

  眾長老扯皮說事,鬧得口幹舌燥,正好趁機抽出空來稍事稍息,品茗潤喉。

  這種季會雖然重要,但更多只是顯示莊重和正式的慣例,大事決斷,還是要靠平常功夫,否則一旦臨急遇事,還議來議去,黃花菜都涼了。

  蕭清寧本也以為,這次季會開到這裏,差不多也該總結一下,然後散場了,但卻不料,一直在下邊沒有開口的幾名宗親,突然站了出來。

  幾名宗親道:“大小姐,除了諸位長老所議之事,本坊還有一件亟須解決的大事,還請盡快做出決斷。”

  有人附和道:“此事關系到本坊長治久安,不可不察啊。”

  蕭清寧面帶異色,道:“寧伯,南叔,季常叔……你們有話,不妨直說。”

  “那我們也不拐彎抹角了,這件事情就是,本坊自二十八年前,坊主因病告休,時日已久了,雖然有大小姐代父當家,料理大小事務,坊裏上至長老,供奉,管事,下至護衛,執事,學徒,雜役,俱都擁護,但畢竟名不正則言不順,長此以往,不僅坊裏上下人心易變,各方靈峰,工坊,商會,也容易對我等生起輕視慢待之心,我等宗親商議一番,都感覺再這樣拖下去也不是個辦法,終究還是要請大小姐退位讓賢,而我等另選坊主,把這名分大義議定下來!”

  靜!

  這幾名宗親說完,整個大堂,便陷入了一片莫名的寂靜之中,不但人聲細語,偶有的杯盞碰撞,桌椅挪動,甚至是一些粗重的呼吸,都徹底消寂不見。

  蕭清寧眼角跳了跳,清亮的美眸中,掠過一絲驚異。

  公輸長老等人也滿面愕然,隨即,卻是變得憤然起來:“你們幾位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幾名宗親不慌不忙:“沒有什麼意思,只是希望各位長老盡快把此事提上議程,選出一位新坊主而已。”

  宗親之所以為宗親,憑的就是擁有家族共有的作場,占據整個天工坊近半數的產業,蕭清寧畢竟也是蕭家之人,這二十年來擴張,整頓,從來沒有放松過家族對整個工坊的控制,因此,他們也極有底氣。

  管事,主管這些身份,只是他們的職權,真要論到對工坊的所有權,絲毫不遜色於這些長老背後的家族。

  莫長老眼見事情不妙,站了出來:“大小姐代理坊主事,一直做得極好,選什麼新坊主?”

  宗親淡然道:“莫長老,此言差矣,大小姐她以前合適,並不代表現在合適,要知道,大小姐現在已經出嫁了!”

  公輸元等人神色憤然,但聞言卻反而冷靜下來,紛紛把目光投向了李晚。

  其實,他們早已預料到這一天的到來。

  大小姐再如何英明神武,智謀過人,也擺脫不了天生的女兒身,蕭家產業傳男不傳女,嫡系繼承,庶系輔佐的祖訓,既保證了家族的凝聚力,也造就了她如今將要面臨的尷尬局面。

  她為嫡系,但卻是女兒身,與祖訓自有沖突,第二順位的繼承人,已經不是上代坊主的子孫,而是嫡系堂兄弟,子侄。

  好在世間萬事,都因人而起,也因人而解,他們自覺,只要為大小姐找到一位強力的夫婿,又不是那種自身有龐大背景,有威脅天工坊,插手坊裏事務之嫌的宗門世家子弟,完全可以把這個局面扭轉。

  什麼祖訓和規矩,也得有實力來維護才行,如果沒有實力,統統都是廢話。

  蕭氏宗族,也把目光投向了李晚:“姑爺,大小姐是你的妻子,她將何去何從,你就說句話吧。”

  古長老一方,諸長老從剛才宗親出來說話開始,便一直眼觀鼻,鼻觀心,在堂中袖手旁觀,直到蕭氏宗親讓李晚表態,才站出幾人道:“李道友,你怎麼看?”

  蕭清寧在上面看著這些人拿喬做作,心中突然生出幾分不好的預感,驚疑目光從眾人身上收回,落回到不遠處的丈夫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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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毒誓

  李晚微微側過了身子,避開她的目光,肅然對眾人說道:“幾位長輩所言有理,既然清寧已經出嫁,就不適合再坐在這個位置上了,要不然,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李晚野心太大,貪圖蕭家的工坊產業!”

  蕭清寧嘴唇翕動,霎時間,如遭雷擊:“夫君,你……”

  公輸元等人也愕然看著李晚,驚詫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本以為,李晚和自己一方早有默契,不說完全同聲同氣,至少關鍵時刻,也該是相互維護的,但卻萬萬沒有想到,遇事之時,不僅沒有幫上一把,反而還在背後紮刀過來。

  李晚仿佛都能感覺到這些人驚愕,震怒,詫異,不信,諸多復雜的情緒,匯聚在猛地瞪圓的眼瞳中,化成千絲萬縷的目光,一並投了過來。

  對此,李晚只是報之以沒有絲毫變化的冷峻神情,石雕一般,不為動容。

  “李……李道友,你怎麼這麼說?”

  公輸元等人好不容易,方才回過神,驚覺李晚如此表態是為何意。

  李晚沒有回答,心中卻暗自冷笑。

  其實,他又何嘗不知道,公輸元等人心中的驚愕激憤。

  自從說定了婚事,把大小姐嫁出之後,公輸元等人雖然沒有功高震主的心思,但卻也免不了感覺,是自己辦成了此事,不但為大小姐找了個好歸宿,更為自己找了個好盟友,而李晚娶到美嬌娘,在坊中又有清貴身份,怎麼也該沈下心思,為他們這一方保駕護航才對。

  就算不為坊主一脈,終歸也要為自己的妻子著想,妻子所願,即是他的所願。

  這些人卻也不想想,坊主也好。長老也好,其實都與李晚無關,李晚再如何參與,始終也只是一個外來戶,如果不是自己修為高深,又有機緣搭上了這姻親的關系,坐到供奉位置。便已經是頂點。

  修成結丹境界之後,他更是與幾位結丹名師和大師一般,把自己當成獨立的一體,與天工坊只是平等合作,互不統屬了,他煉制寶器。接取工件,沒有絲毫需要經過天工坊,所借用的,無非便是天工坊的人脈和執事便利而已。

  李晚已經擁有了自主的底氣,更因為開創作場之故,擁有了自己的立業根基。

  對與蕭家結親之事,李晚一開始。其實是想要拒絕的,但後來遇到蕭風宜,卻改變了想法,兩人密謀一番,終於才有了今日這般的突然發難。

  不理會公輸元等人對李晚的質問,古長老站了出來,輕咳一聲道:“你們可有合適的人選?”

  “當然有。”蕭氏宗親有備而來,自然沒有另話。“嫡家的風宜公子就適合接任。”

  古長老道:“既然有多位元老提起,按理便該提上議程,轉由坊中眾長老、供奉商議,大小姐。”

  蕭清寧已經徹底懵了,她對這情況,完全就是始料未及,不曾想到。就這麼一場婚禮過去,好像坊裏有什麼東西,完全脫離了自己掌控。

  不過她也是久經歷練的女中豪傑,聞言冷靜下來。看了正襟危坐的李晚一眼:“此事可以提上議程,那麼,就議一議吧……”

  公輸元等人無法阻止,只得面色陰沈,看著古長老,蕭氏宗親等人,還有李晚!

  好好的例常季會,不歡而散。

  等到古長老等人含著詭笑而去,堂中只留下了公輸元和李晚等人,公輸元終於忍耐不住,憤然問道:“李道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晚眼神冷如刀鋒,無情掃過眾人,原本對他還算熟悉的公輸元等人,竟然從中感受到了幾分陌生,俱都駭然,不自覺地怔在原地。

  但很快,這股陌生的冰冷感覺突然消失,讓人以為只是錯覺。

  李晚露出幾分無辜,疑惑道:“怎麼了,難道清寧和我成親以後,還能擔任這代坊主嗎?”

  公輸元簡直無語:“按照規矩,當然不能,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李道友你不發話,誰敢上來硬搶?你身為大小姐的夫君,理應幫她才是呀!”

  蕭清寧美目中帶著幾分淡淡的憂慮,看著李晚。她寧可李晚只是一時犯了糊塗,口中失誤,也不敢往自己猜測的那一面去想。

  但李晚的回答,令她大失所望:“我倒是覺得,清寧退下來也好。當然,我只是坊裏供奉,對坊裏的具體事務,也不甚了解,如果有什麼說得不對的地方,還望各位長老見諒。”

  公輸元見他還是言不由衷,不由氣憤道:“李道友,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做什麼,但凡事人在做,天在看,多想想大小姐這些年怎麼對你的吧,好自為之!”

  說完便直接甩袖而去。

  莫長老,雲長老等人神情復雜,但看了看堂上幾乎是並列而坐的李晚和蕭清寧,想說點什麼,又感覺說不清楚,不由各自嘆息一聲,跟著離去。

  頃刻間,裏裏外外的人便走了個幹凈,偌大的堂中,只剩下兩人。

  蕭清寧聲音中帶著幾分哭腔,似有委屈之意:“夫君,你這麼做,究竟圖謀什麼?”

  李晚的神情終於不再冰冷,帶著幾分抱歉和遺憾,註視著美目含波,看過來的妻子,緩緩道:“清寧,對不起。”

  蕭清寧嬌軀微顫,眼中噙著淚光,顫聲道:“從小娘親就教導我,夫君是天,妻子是地,天地陰陽,是大道至理,要和諧相處,在世俗中,凡夫俗子也懂得家和萬事興的道理,可是今日夫君為何要這麼做?”

  不等李晚開口,她又道:“我知道,夫君一向以來,都有自己的主張,但有什麼求之不得的,想要未有的,向我開口,不就行了嗎,難道清寧在夫君眼中,就是個貪戀權柄,不知進退的女人,一心只顧著在坊裏呼風喚雨,卻不把自己當成夫君的妻子嗎;還是在成婚以來,不孝敬父母長輩,不和睦姐妹家人,還是浮行浪舉,妒惡亂家,招是惹非,長舌善妒,到底是我做錯了哪一條,惡了夫君?”

  蕭清寧一口氣這麼多話說下來,免不了帶上幾分激憤,但更多的,卻是委屈。

  因為一直憂慮自己年紀大於李晚的事實,又有林靜姝在側,她出嫁以後,不僅沒有觸犯以上所說諸事,反而比任何女子表現得更加賢良淑德。

  甚至於,考慮到自己婚後難以在代坊主和妻子兩個角色間兼顧,註定要少陪李晚,有機會時,更加是千依百順,刻意逢迎,姿態擺低到了連她自己也驚訝的地步。

  李晚在這一個多月間,也表現得溫和貼心,兩人很快就消除了彼此生分的隔閡,變得如膠似漆,密裏甜油,但卻不曾想,轉眼之間,這一切溫情的表皮就被李晚撕破,顯露出令人陌生驚駭的可怕一面。

  蕭清寧不是傻瓜,就算是傻瓜,在這個位置坐了這麼多年,也不會看不出,古長老和那幫宗親,何以突然把“退位讓賢”這個議題拋了出來。

  “為什麼,夫君你為什麼要和他們聯手對付我?”

  蕭清寧想到自己和公輸長老等人早已落入了一張精心編織的巨大羅網,更是忍不住遍體生寒,生出連自己都不敢直面的不詳預感。

  夫君,和他們是一夥的……不,根本就是夫君主謀,這幫人順從,要算計自己和公輸長老他們!

  這圖的,究竟是什麼?

  李晚聽到蕭清寧的話,心中不由暗自感嘆:“好一個秀外慧中的聰明女子!”

  蕭清寧說出這一番話,無非便是看透了本質,更加難能可貴的是,她既已看透,依然不哭不鬧,甚至連商量條件,也恪守著妻子的本分,以柔弱委屈的姿態,曲意告問。

  面對這樣的妻子,再鐵石心腸的人,也禁不了百煉鋼成繞指柔,不由自主地心軟幾分。

  “可是,再心軟又能如何?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啊!”李晚自嘲。

  他都開始有些鄙夷自己了,明明擁有如此溫柔賢惠的妻子,還要傷害她,這簡直是自私自利到了極點,也是霸道到了極點。

  可是李晚根本沒有絲毫改變主意的打算,靜靜地等她說完,方才不緊不慢道:“清寧,你言重了。”

  蕭清寧默默地看著他,一切盡在不言中。

  她的眼神充滿了堅決,就在這裏,無論如何,也得給她一個交代。

  李晚迎著她的目光,神色泰然道:“我所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我夫妻同好,此心天地日月可鑒,如有虛言,就叫我九天雷火重劫降下,不得好死,不但如此,死後還要魂墮九幽深處,惡鬼噬咬,永不超生!”

  蕭清寧不由悚然動容:“夫君,別……”

  她萬萬沒有想到,李晚開口就是立下毒誓。

  她和尋常人家的溫柔妻子沒有絲毫不同,聽到這毒誓,不禁汗流春衫,悔意叢生,開始後悔起自己對丈夫的質疑。

  蕭清寧幽怨地白了他一眼:“玄門中人,你當這些誓言都是空口白說的麼,要是將來應驗了,那該怎麼辦?”卻是心裏有再大的怨氣,也不敢表露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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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為了你好

  李晚輕嘆一聲,道:“你先不要急,聽我說完,好嗎?”

  蕭清寧無可奈何道:“好吧,你說。”

  夫妻本是一體,鬧到這地步,身子,情意,銀錢,嫁妝……什麼該給不該給的都已經給了,反悔也沒有用,蕭清寧算得看明白,自家夫君就是擺明車馬吃定自己,索性不哭也不鬧,看他有什麼可說的。

  心裏卻打定主意,此事還得看坊裏決議才行,不是說想把自己拉下大位,就拉下大位的,到頭來,還是夫妻掰手腕,較本事。

  其實聰慧如她,已經不指望能有什麼稱心如意的答案,最後都要各憑本事。

  “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李晚又再重復道,“清寧,你知道嗎,就你搞出的這些工坊作場,賺再多靈玉,發展多大勢力,也是虛的,與其這樣,還不如退下來安享清福,最不濟,還能幫我。”

  蕭清寧暗哼了一聲,任是再賢良淑德的性子,多年以來的努力,被自家夫君一口否定,也要心中有氣,卻是絲毫沒有聽得入耳。

  李晚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意,道:“你不要覺著,這是我胡言亂語,試想想看,天工坊立業的根基在何處,無非便是普通法器,普通煉器師而已,再大的產業,沒有真正強者庇護,也是鏡花水月,空中樓閣。”

  蕭清寧俏容中滿是不服:“怎麼會,我們蕭家……”

  李晚冷冷打斷她:“你們蕭家,也不過是遠親強盛,狐假虎威罷了!”

  蕭清寧聽到,銀牙緊咬,盈盈的波光在眼眶中打轉,但卻強忍著不讓眼淚流下來。

  這夫君,實在太可氣了,以為自己已經結丹。就不把人放在眼裏!

  李晚冷笑道:“你不要不服氣,我說的都是事實,自家的情況,你也應該比我清楚。”

  蕭清寧道:“就算如此,那也不過是少有高手而已,我們蕭家,可是有一位三叔祖是結丹高手。還有多位姻親,世家通好,也是結丹。”

  李晚只一句話,就駁得她啞口無言:“就是像我這樣的姻親女婿嗎?”

  李晚道:“你當真以為,若是沒有玉蟾宮蕭家和各方盟友、姻親庇護,單憑你們天工坊在七國三原之地的經營。就能發展到如今的地步?而且,就算你們如今這般,也只不過是表面的繁盛而已,我且先問你,天工坊供養了如此之多的修士,有幾成是你們自家的族人,有幾成是其他各家的盟友。姻親,附庸,再有幾成,是往來於天南東部的散修?你們只不過是在修真界行世俗商賈之事,奇技浮巧,掙紮求生而已!”

  蕭清寧面色蒼白,在這蒼白之中,又不由得湧現出幾分尷尬的紅暈。間雜著不甘和屈憤。

  但她卻也不得不承認,李晚所言,不無道理。

  幹弱枝盛,本末倒置,實在太不利了,這是任何表面繁華都掩飾不了的衰敗之相。

  不是屬於自己的力量,終究不屬於自己。最多只能錦上添花而已,卻鮮少有雪中送炭的。

  天工坊一直以來的立業根基,都在修真界中下層,所產法寶。也大多都是法器,能夠煉制真器的煉器師高手、名師,工坊已經難以招納,而到了結丹名師之流,更是只能以合作的形式共存。

  原因無它,就是因為天工坊並不是實力雄厚的世家勢力,以它所擁有的實力背景,並不足以把結丹修士都納於麾下。

  如果天工坊真的強大,就不會放著真器、寶器的巨大利潤不賺,主營法器了;如果天工坊真的強大,就不會招攬不到結丹名師,甚至控制可以控制他們了;如果天工坊真的強大,就不至於被吳冶子欺負上門,旁若無人了。

  再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天工坊真的比現在強大數倍,那也是整體的強大,內部仍然還有諸多爭端,其實這些,並不符合蕭清寧的利益!

  李晚敏銳地點中了她的死穴,突然說道:“自蕭恒公那一代人以來,天工坊就沒再出過結丹後期的大高手了,更不要說,元嬰高手!

  我曾經讀各大靈峰宗門誌錄,又向顏峰主等高手請教過,發現中古以來,但凡靈峰,中小世家,散修聯盟等一方勢力,多以結丹修士為創業先祖。

  當然,我指的結丹修士,是擁有中後期修為,並且真丹品質在中品以上,擁有進步潛力的自由之人,鳳姨,仲叔這些利用死士秘法或者種種激進之法造就的高手不在此列,清寧,你可知道,這是為什麼?”

  蕭清寧無力道:“下品真丹,屬於奴仆賤役之列,即便晉升結丹,也喪失了更進一步的潛力,甚至就算晉升到結丹後期,也未必是人家結丹前中期修士的對手!”

  李晚道:“不錯,結丹不易,逆天而行,也是要付出代價的,若只是實力和潛力的差距,其實並不算什麼,關鍵是強行造就高手,代價太大,遠不如細水長流劃算,而且,以各種方法造就的下品資質結丹者,壽元方面,並不占據優勢,能夠報效反饋勢力的價值並不高。”

  他說到這裏,似是戲謔一般,看了蕭清寧一眼:“一般的靈峰勢力,中小世家,都不用這樣的人,寧可把資源用在有潛力的後輩身上,需要大肆栽培這種下品資質高手的,要麼是實力雄厚,不在乎這點消耗,要麼是家中缺少正常晉升的結丹修士,實在別無他法……”

  蕭清寧不言不語,對他的戲謔置若罔顧。

  李晚又道:“按古制,結丹中後期高手一名,是為中流砥柱,結丹前中期高手十名,是為骨幹,築基後期乃至圓滿高手數百名,是為爪牙,築基前中期高手千名,是為血肉,煉氣期修士萬名以上,是為羽翼……這種一方勢力的配置,自古皆然,你身為一坊當家,不會不清楚吧?”

  李晚遊歷過的地方不多,但見識卻不淺,更有各地見聞和古書記載,大致清楚一方勢力所擁有的人才和財富。

  “你其實很清楚,比任何人都清楚!清寧,你知道嗎?我們曾經在你府中,縱論形勢,大談器量,早在那時候,我就知道,你是一個真正的女中豪傑了,可是你也有缺點,要不然,也不會被困頓在天工坊這個一隅之地,被古長老等人死死鉗制,不得大展宏圖了。”

  聽到李晚談到自己的缺點,蕭清寧不由得轉過了頭,帶上幾分好奇之色。

  李晚直言道:“你曾說過,是他們鼠目寸光,沒有器量,但其實,何不反思一下自己,你有那實力和魄力,拋開他們自己單幹嗎?你有那底氣,讓蕭家脫離元老們的限制,獨裁天工坊嗎?你有那魄力,黨同伐異,甚至大肆清洗嗎?

  你沒有!這些能耐,你統統都沒有!不過,也不能怪你,因為你很清楚,這麼做會讓天工坊亂套的,天工坊並不是你的一言堂,甚至不是蕭家一家所掌控,它是屬於全體元老,甚至屬於所有煉器師,所有雜役,學徒,護衛的!

  你所能做的,無非就是平衡各方,積極謀利,用向外開拓所獲之利,掌控這個勢力而已。但是這種掌控,並不是你自己一人才可做到,假若蕭家之中,有別人代你上位,一切依循舊例,依然能夠安穩進行,甚至做得並不比你差。

  你的套路,一旦被人看清,就沒有獨占的優勢了,我甚至聽說,其他各家工坊,也正積極學習你革新工坊的種種規制,不需要太久,和天工坊相似的工坊,就會變得遍地都是,就算你們占了先行一步的優勢,也不過就是作場比他們多,客商主顧更看中你們的招牌而已,接下來,有可能陷入各種明爭暗鬥中,別人若有強大背景,靠著實力崛起,你如何攔得住?”

  其實李晚在此處,用上了許多詭辯之辭,緊緊抓住“我這麼做,全都是為了你好”這一點來說。

  為了闡明它,李晚先是向蕭清寧警示,蕭家和天工坊並沒有想像中強大,不是她一展所長的理想之鄉,即便放棄,也不可惜,然後又言,她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重要,蕭家和天工坊即便離了她,只要繼任者嚴守舊例,專註效仿,也可以發展依舊,第三點,更是直接,點明了天工坊未來發展將會遇到的重大危機。

  這個危機,就是模仿!

  蕭清寧固然是驚才絕艷,但別家的天才們,也不是吃乾飯的,他們又怎麼會看不出,天工坊如今欣欣向榮,都是因為何故?

  雖然短時間內,別家沒有那麼多的忠心執事、管事,也沒有足夠多的雜役學徒,但培養凡人一代,只需要二十余年時間,時間一到,立刻就可以照搬天工坊的經營模式,他們完全等得起。

  到了那時,天工坊祖上經過數百年時間摸索,探尋的道路,只消短短幾十年,就會被別家發現,追趕。

  李晚把天工坊和蕭家說成是困縛她的一隅之地,其實也不為過,因為到了群雄並起時,雖然天工坊絕不至於一敗塗地,但想要保持現今的優勢,卻絕無可能了,甚至於,還有可能被別家的大肆模仿拖入惡性競爭的泥潭,變得平庸無奇。

  蕭清寧之所以急於擴張,其實也是想要在這大限到來之前,盡可能地擴大聲勢,到時候誰家的作場多,雜役多,誰就是行尊。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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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31 11:06:2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九章 動搖

  “守成和開拓,其實都同樣不易,但守成的話,除了錯綜復雜的外界形勢,自己的內耗,更加不容忽視,你把太多的時間精力耗費在坊裏了,好不容易到了現在,騰出空來開拓進取,卻又依然在走受制於人的老路,一旦達到了自己所能掌控的瓶頸,必然會有反噬的力量開始作怪,消耗你無數時間和精力。

  這些反噬的力量,有如今的世道,各大勢力的格局,有銅山的煉器師同行們,各處工坊,也有本坊元老,甚至是你自己家族中想要爭權奪利的野心之輩!”

  蕭清寧暗思了一番,無奈點頭道:“如果我是男丁,可以出任家主,還有幾分破解的機會,但我只是女兒身,天生局限於世道人心,實在太難了。可是夫君啊,你明明知道這些,不幫我也就算了,為何還要對付我?”

  她這一番話,說得極為淒婉,只可惜,遇到了李晚郎心如鐵,也沒有什麼用。

  “因為我自己也搞起了作場,知道其中深淺!我僅僅只在天工坊中待了幾年,接觸上下管事,雜役,就了解到不少經營作場的要訣,搞得有聲有色,可以想像,別家的有心之人,雖然現在還做不到與天工坊抗衡,但不久的將來,一定也可以做到,我們不能把眼光局限於現在,要看到將來。

  其實我也知道,蕭家和公輸長老等人之所以肖中我,力主把你嫁給我,有一個目的,就是為了得到我手中的獨門秘法,那些安大師、吳冶子想要的東西,蕭家已經順利到手了,說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缺陷,要從根子上改變!

  我們再說開拓,相比守成。自己開拓事業的前程遠大多了,只要修持自身,積極進取,再如何不濟,也能憑著本身的實力闖出一番名堂,更關鍵的是,這些全部成就都是自己的。將來也可以反饋自身,用於追尋長生逍遙的大道之機,如果長生逍遙無望,則可以恩澤後人,惠及子孫!

  既然蕭家已經準備好了自己的出路,你又何苦緊守著不放?早早把位置交出。誰愛坐誰坐去吧。”

  蕭清寧的本意,是聽李晚怎麼說,但卻不曾想到,他竟然還真說出了一大通道理,不由深思起來。

  其實她也是聰明之人,又歷練多年,李晚言辭之中的漏洞。還有種種詭辯,誇大還有歪曲,都一清二楚,但在婚姻一途,成家立業,卻是不折不扣的新人,終究難逃女生外向四個字。

  李晚這一番話,中心意思非常直白。只差就沒有直言:既然都已經出嫁,與其繼續為蕭家做事,不如為他做事,兩人夫唱婦隨,共創一番大業。

  但她卻不點破這些,因為拋開男人自私自利的鬼話不論,這些東西。還真就是她的追求!

  李晚的陰謀算計,雖然深深刺痛了她,但卻也由此而看到新的契機,竟似有種撥雲見日。破解迷局的快意,也令得她不由自主地怦然心動起來。

  李晚見她還是心中有結,也不逼她,轉而言及其他:“別的我就不論了,單論這修真界中,財富與勢力的高低,我且問你,真正的世家大族,有哪一個是靠著商賈手段,買賣流通獲利的?”

  蕭清寧微怔,道:“沒有。”

  “不錯,沒有一個!”李晚道,“真正的世家大族,坐擁靈峰,洞天福地,從中開辟靈礦,種植靈田,自有天生地養的上好寶庫,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這才是雄踞天下的模式!”

  李晚這一番所言,卻是論及各大勢力的立身根本。

  以普通靈峰計,最貧瘠的,也能開辟一座小礦場,少說也有上百座礦田,以每座礦田年產百萬靈玉計,總共上百座,就是上億!

  而普通靈峰都有如此出產,更好的上等靈峰,福地,更加能夠開辟中等礦場,上等礦場。

  中等礦場可以開辟的礦田多達千座,年產十億以上,上等礦場,更是多達萬座礦田,年產百億!

  見蕭清寧若有所思,李晚趁熱打鐵道:“我們雖然時運不濟,不是出生於世家大族的豪門子弟,但既有結丹化嬰的良機,爭取占據靈峰,開創基業,卻也有機會的,得其一座靈礦,就是上百作場,相當於蕭家全部的家業!

  再不濟,我專註於煉制寶器,年獲千萬利,也相當於十座以上作場。蕭家雖然人丁不少,但卻大多都是煉氣、築基修士,不提合並起來的百座作場,單只看一家一人,哪個及得上我?你要幫著蕭家打理產業,還不如幫我,你可是我妻子啊。”

  這又是詭辯,就算在豪門當中,沒有達到結丹境界的“一家”、“一人”,也不可能比得上他這樣的結丹修士,除非是嫡系繼承人。

  這根本沒有什麼可比的。

  不過蕭清寧都懶得駁斥了,詭辯之所以為詭辯,不是胡說八道,那就終究還有幾分道理。

  李晚一席話,又說得蕭清寧動搖起來。

  李晚對她心思的把握,實在太準了,如今的形勢,是他們已經成親,生米煮成了熟飯,只要巧妙避過宗族,縮小到家庭一面,就沒有什麼是說服不了的。

  輸了家族,卻贏了家庭,這對一個女人來說,並不是無法接受的結果。

  如果性子再柔弱一些,為人再自私一點,幹脆幫著丈夫搬空家族,吃裏爬外,都是屢見不鮮,並沒有什麼值得奇怪的。

  李晚如今並沒有要她那麼做,只是要她放手,依從夫家,更加容易接受。

  “幫你……”

  長久以來,壓在肩上的沈重負擔,被長老、族人逼迫的委屈無奈,渴望有強者庇護,有父母長輩遮風擋雨的期盼,化作莫名的情緒迸發出來。

  蕭清寧不禁方寸大亂,澀聲道:“你讓我考慮一下。”便匆匆結束了這次的談話,自行回府去了。

  施皓光面帶笑意,從外面走了進來。

  “恭喜李道友,大事可期矣。”

  他看到蕭清寧神思不屬地出去,雖然沒有聽見他們夫妻對話,但也大致猜到怎麼回事。

  李晚失笑道:“是大事可期,但也沒有什麼值得恭喜的,欺負自家妻子,不算本事啊。”

  施皓光不以為然道:“李道友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又何必猶豫?”

  李晚道:“我沒有猶豫,我們煉器師,最講究物盡其用,其實人又何嘗不是這樣?不過粗暴過後還需溫柔,待我回去哄一哄她,別生出枝節來。”

  施皓光哈哈大笑道:“那李道友還是快回家吧。”

  李晚當即便回府中。

  他現在娶了蕭清寧,便把過去暫借天工坊的府邸交還,回的當然是蕭清寧在這裏的住處,結果問過府中人才得知,蕭清寧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房中,生著悶氣,連平常親如姐妹的林靜姝想要過問,都沒有搭理。

  李晚深知,她心裏面有怨氣,不使性子才怪,不過他也不擔心,蕭清寧外表冷艷高傲,人前也顯露堅毅果敢,內心裏卻很柔弱。

  這柔弱,不是在行事的手段,而是骨子裏的本質,要不然,也不會聽從長輩擺布,嫁給不算熟悉的自己。

  這是一個責任心極強,重視道德禮法,家庭,倫常,遠遠多於重視自身的女人,這樣的女人,當今人心不古,已經極少了,李晚洞房花燭之後,漸漸摸清她的底細,心中就在狂喜,這次真的是運氣逆天,娶到寶貝了。

  興奮的程度,簡直勝過得到《器宗大典》這樣的寶物。

  因為對自己的判斷極有信心,李晚不緊不慢地派侍女小蓮打探消息,又溫聲細語地隔著門說了一通好話,就讓蕭清寧開門,放自己進去。

  無人知李晚是怎麼勸的,晚膳時間,蕭清寧釵橫鬢亂,面似憔悴,又似帶著幾絲紅潤,神情古怪地跟著李晚出來。

  林靜姝滿臉狐疑地看著據說是進房商量事情的兩人。

  李晚神清氣爽地坐上主位,道:“雖然我等修士,凡食少益,但也多少算是煉精化氣的根本,還可愉悅口舌……好了,都看我做什麼,開膳吧。”

  林靜姝道:“你們在裏面做什麼?”

  李晚看了她一眼,道:“沒大沒小,夫君和姐姐,也是你能管的嗎?”

  林靜姝暗啐一聲,她已經從蕭清寧的神色看出來了。

  蕭清寧臉上掛不住,道:“夫君,坊主之位,我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李晚道:“沒關系,我們元老會上見真章吧,等結果出來,你就知道,我所言不虛了。不過到時候,你得願賭服輸才行。”

  蕭清寧神情堅定:“我會說到做到,但如果夫君你輸了……”卻是一副不信自己會輸的自信神情。

  李晚笑道:“如果我輸了,一切盡由你說。”

  蕭清寧道:“那我就放心了。”

  李晚聞言,心中輕笑,他其實並不怕蕭清寧和自己作對,怕的是她又哭又鬧,尋死覓活,到時候就算真能如願以償,彼此面上也不好看。

  現在看來,這女人剛剛出嫁,還沒來得及學會這些。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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