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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萌吧啦]重生渣夫狠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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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23:53:10 |只看該作者
第 90 章 快活之後

  「好啊,總算叫我逮到了。」

  莊政航尚未回頭,就聽到一聲調笑,回身就見胡姨娘穿著一身烏金衣裳,挽著飛仙髻簪著幾根銀簪子,一手按在他肩頭,一手掐腰,斜著眼得意地看他。

  「姨娘可曾瞧見三弟進來了?」

  胡姨娘收了手,戲謔道:「行啦,二少爺的心思我知道,就別費了心思跟我胡謅了。」說著,又道:「二少爺趕緊跟我回去,免得少夫人見你不回去又要著急。」

  莊政航忙道:「姨娘可瞧見妍兒了?方才平繡姨娘說她跟三弟進來了,」頓了頓,又眯著眼睛問,「姨娘可聽說七妹妹摔了頭?」

  胡姨娘哧了一聲,道:「二少爺這是怕我跟少夫人說了實話,有意編了話想瞞我?罷了,我勸二少爺息了那心思吧,不說少夫人是個難得的好人,就說紅嬌如今是過了明路的,你也不能沾了她。」說著,又催促莊政航快些走。

  莊政航聽了胡姨娘的話,心中一警,忙問:「姨娘為何說這話?可是還有旁人在花園裡?」

  正說著,就瞧見紅嬌露出個影子來,胡姨娘沖紅嬌呸了一聲,吐了口唾沫,就拉著莊政航走。

  紅嬌嫌胡姨娘礙事,卻又不好就追上來,嘴裡嘰嘰咕咕罵了胡姨娘一聲狗拿耗子。

  胡姨娘路上道:「那平繡嘀咕了一句說怎麼三天兩頭有人替二少爺傳話給紅嬌那奴才,紅嬌那奴才又連著幾天天寒地凍地在花園裡守著,我就知道二少爺打的是什麼鬼主意。也不知守著個美人兒,二少爺怎還跟饞嘴貓一樣,這腥的臭的也能看上眼。」

  莊政航不覺流了冷汗,心想這事是平繡與他說的,且說是莊敬航身邊的春暉跟她說的,那便是莊敬航設下的圈套,心想他當自己與紅嬌疏遠了,就沒事了,只怕好事之人如胡姨娘等人眼中還當他跟紅嬌還有來往呢,於是道:「我哪裡會那般不開眼,就瞧上她?今日定是有人要設計我呢。」

  胡姨娘立住腳,笑道:「隨二少爺如何說吧,今日我是不會放了二少爺過去的。只是少爺來這麼一遭,叫我看見了,若不跟少夫人說,實在對不住少夫人對我的情。只是說了,又叫你們兩口子有了嫌隙。不如少爺就給我幾兩銀子,叫我蹲在屋子裡做身新衣裳,也免得沒事就去少夫人面前轉悠,一時說漏了嘴,那二少爺可怪不得我了。」

  莊政航心中理清楚此事的因由,怒氣上來,心想此事不能就這麼善罷甘休,白叫莊敬航捉弄一回,又瞧見莊大老爺與平繡匆匆忙忙過來,忙與胡姨娘迎上去。

  莊大老爺瞧見莊政航也在,微微愣了一愣,又對胡姨娘罵道:「定是你又尋紅嬌鬥嘴,不然好端端的,她怎就肚子疼了?」

  莊政航見莊大老爺這不分青紅皂白的架勢,心中冷笑一聲,然後問:「父親可是也聽說七妹妹摔了頭的事?」又問平繡:「姨娘可請了大夫來?我在花園裡只遇見胡姨娘,卻沒有見著七妹妹的影子。」

  胡姨娘聽莊政航這樣說,只奇怪地望了眼平繡,然後就不說話。

  平繡略有些躲閃,隨即笑道:「二少爺聽差了吧,我說的是紅姨娘動了胎氣,旁人不敢挪動她。」

  莊政航笑道:「許是我聽差了,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莊大老爺點了頭,顧不得與他們二人多說,就與平繡急匆匆地進去瞧紅嬌。

  胡姨娘啐道:「我瞧那奴才生龍活虎的,哪裡是動了胎氣的樣子,就數她最嬌氣,最會拿喬。」

  莊政航眯著眼望了眼兩人的背影,隨即對胡姨娘笑道:「姨娘替我跟紅嬌說兩句話,回頭我叫妍兒給姨娘一件冬衣,一件大毛的大氈,可好?」

  胡姨娘嘴裡哎呦了兩聲,砸吧著嘴道:「二少爺倒是會使喚人,這是想叫我裡外不是人呢?」

  「姨娘誤會了。姨娘只去與紅嬌說,就說三少爺要陷害我跟她通姦,還有她那哥哥,先前莫名其妙來找我,只怕他那哥哥也是幫兇。叫她自己防著一些,好自為之。」

  胡姨娘怔住,半響喃喃道:「原來少爺先前說的是真的?」

  莊政航道:「我騙姨娘做什麼?不然平繡姨娘先引了我過來,又引了父親過來做什麼?可不就是捉姦?」說完,又想那平繡定是無可奈何地被莊敬航指使,不然怎會漏了消息給胡姨娘知道。

  胡姨娘乾笑兩聲,然後道:「二少爺是知道我不沾那些事的。」

  莊政航見胡姨娘怕事,就笑道:「姨娘只傳了話,然後就權當作沒事人就是了,左右不關姨娘的事。」

  胡姨娘心裡惴惴的,半響道:「那少爺再叫少夫人給三姑娘添一件大氅,她原聽大夫人說今年給她做新的,就將舊的當掉了,前兩日我打聽著,老夫人又叫她穿舊的,並不給她做……」

  莊政航聽胡姨娘嘰咕了兩句,就點頭答應了,道:「回頭我與妍兒說。」

  胡姨娘聽他應承下來,才笑著答應了。

  莊政航拔腳向外頭去,路上瞧見莊敬航不陰不陽地在路邊站著,強忍著怒氣,只瞅了他一眼,然後就回了棠梨閣。

  進了棠梨閣,就見簡妍與莊四姑娘、雪花、秦十五、青杏幾個在院子裡閑來無事烤紅薯、蒜頭、栗子等東西,就笑道:「你們倒是會尋樂子。」

  簡妍見莊四姑娘等人起身,就笑道:「你們接著玩吧,我去伺候這少爺就是。」

  莊政航也擺擺手,叫幾人坐下,就與簡妍穿過花牆進了屋子。

  簡妍給莊政航換衣裳時,就聽他說:「今日險些叫小人害了。」又將遇到平繡、胡姨娘、紅嬌的事說了一通。

  簡妍道:「那王八果然混帳,你以後記著些,除了你,隨誰在外頭傷著了,我也不親自過去。那血淋淋的,我去湊什麼熱鬧?還有七妹妹如今叫老祖宗綁在身邊,她哪有功夫去花園。」

  莊政航道:「還不是怕你膽大妄為,又以身犯險。我先也疑心的,後頭去,也是怕你膽子又大了。」

  簡妍笑了笑,又濕了帕子給他擦臉,抬頭道:「那找死的王八,他還當要動了真刀真槍才能弄死他?你等著吧,沒兩日,我就叫他七災八難地成了死王八。」

  莊政航沉默了一會子,道:「畢竟是傷陰德的事,還是讓旁人做吧,我瞧著他鬧騰這回,十有八九是不受平繡待見了。」

  簡妍一愣,隨即道:「也罷,總歸討厭那王八的又不止咱們兩個,就等著別人動手吧。助紂為虐的事,也不是人人樂意做的。紅嬌一個,平繡一個,依我說,如今那王八倒是叫老爺身邊的女人群起而攻之了。」

  莊政航心想可不就是這麼回事,若是莊大老爺不是那麼耳根子軟,也不至於鬧出那麼多是非,又笑道:「都是這糟心事害得,我原想跟你說上午方丈聽說我那字,就說我與他佛門有緣。」

  「方丈要度了你做和尚?」

  莊政航道:「哪有那樣的話,方丈倒是與我親近得很,又指點了我一些,還贊我是難得的人才。」

  簡妍笑道:「你本就人才,可見我是生了慧眼的伯樂,早早地就知道你學這個行。」

  莊政航又得意地將普渡寺方丈如何贊他的說了一通,道:「義診之後,方丈也說叫我時常過去切磋切磋,我也有意要向他討教。」

  簡妍暗道這方丈倒是會說話,叫人改一樣,先誇人四樣,笑道:「雖請了大夫在家,又有乾娘指點,到底你學得也很沒有個章法,多與人討教一番也好。只是別尋了那不知底細的和尚,學了人家去做胡僧藥。」

  莊政航笑道:「我若學那本事,也不捨得拿了你去試藥。」

  簡妍一邊笑道:「那你尋了誰試,說來聽聽,叫我看看她有沒有那個命活著叫你試藥?」一邊就掀了簾子出去。

  外頭瞧見簾子動了,玉環端了個剝了皮、撒了玫瑰糖的紅薯進來,道:「四姑娘她們回去了,這是給少爺留的。四姑娘另求少夫人從表姑娘那邊再借了兩本書來。」

  簡妍答應了一聲。

  莊政航坐下後,拿了筷子吃了一口紅薯,又將答應給胡姨娘的事與簡妍說了。

  簡妍笑道:「你當真是財大氣粗了,一下子就答應給人家這麼多東西。你小氣一些,口子開小一點,胡姨娘也未必不答應。」

  莊政航道:「還不是叫那王八氣的,只顧著叫那王八自作自受,就將口開大了。」

  簡妍歎道:「罷了,答應了就答應了吧,也不差那幾兩銀子。這也算是禍水東引,就看紅嬌那攪家精怎麼鬧。」瞧著莊政航餓了,忙又叫人拿了飯菜過來,笑道:「這是我自己去做的,想來還能入口。」

  莊政航道:「你那恨不得將豆腐做成猴腦的性子,若是你手下的東西不能入口,那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只是今日不是說如夢過來的嗎?你怎有那麼多的功夫又是煮飯,又是烤紅薯?」

  簡妍道:「如夢來信說姑媽又鬧著給她定親,她要在家跟姑媽理論,就不過來了。今日清理那驚鴻渚上的蘆葦蒲草,毛毛叫青杏、露滿幾個跟著,提著籃子撿了一籃子的鳥蛋,將他喜得了不得,還口齒不清地說拿去給大哥吃。」

  莊政航笑道:「可惜了,擱這麼久那鳥蛋早壞了。」說完,又想若是他有個這麼乖巧的兒子,就是壞蛋也要撐著吃下去。

  正說著話,金釵先進來瞧了瞧,見莊政航正吃飯,就道:「老爺那邊的綠嫩過來了,說是請咱們家的大夫去給紅姨娘瞧一瞧。」

  簡妍問:「可說了是什麼毛病?」見金釵搖頭,就道:「先請了大夫過去,回頭再打聽清楚。」

  金釵答應著,退了出去。

  待過了小半個時辰,金枝就與金釵進來了,金枝打量著簡妍二人對前頭的事不甚關心,就幸災樂禍地笑道:「今晚上前頭又熱鬧了。」

  簡妍問:「究竟為了什麼事?」

  金枝道:「奴婢去胡姨娘那邊瞧了瞧,又去紅姨娘門前站了站。聽平姨娘的小丫頭說,紅姨娘吃了飯,出去消食,回頭就跟老爺說三少爺調戲她,還說三少爺這幾日總在她面前轉悠,又叫丫頭來與她說些亂七八糟的話。紅姨娘說三少爺必然沒安好心。說了兩句,就要尋死,以全老爺與三少爺的父子之情跟自己的名節。如今紅姨娘撞在櫃子上,頭頂破了個大洞,性命倒是無礙。最僥倖的是,她那肚子撞櫃子的時候叫小丫頭護著了,竟是一點胎氣也沒動。」

  簡妍聽了這似曾相識的話,不由地望了眼莊政航,莊政航尷尬地咳嗽一聲,心想紅嬌就是這般會攪事,如今那貞烈的名她也占了。

  金枝又道:「老爺叫了那小丫頭來問話,那小丫頭先還裝作不知道,後又推說到少爺頭上,老爺不信,問了與那小丫頭共事的人,那人怕事,就說每常瞧見那小丫頭與三少爺那邊的人來往說話。老爺說先前瞧著三少爺受傷,放過他一馬,不想如今他越發不堪,就現將三少爺叫過來對峙。又問出三少爺的人曾去收買紅姨娘的哥哥,老爺越發怒了,打了三少爺十板子。鎖繡來勸,老爺才住的手。老爺叫三少爺搬到前院書房去了,叫他無事不得進內院。」

  簡妍道:「老爺怎這麼粗心,也不管那門禁,便是訓子,也該關了門戶,這般叫人想聽就聽,像是什麼樣子?」又想平繡果然是有意叫旁人想聽就聽。

  金枝先有些不好意思,後接口道:「正是呢,門外有好些人在瞧。」

  莊政航道:「他是打我打習慣了,壓根就沒想避著人。」

  簡妍叫金枝、金釵下去,然後道:「雖我不該說,但瞧著老爺越發不成體統了。你千萬別學了那樣子,兒子不是那樣教的。」

  莊政航道:「我學了他做什麼?為了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打兒子,這也就他能行出那事。」

  說完,兩人就裝作不知道此事,也不叫人去前面勸解,照舊洗漱睡了。

  第二日,園子裡要清理池塘,莊政航留在家中與阮彥文去瞧了眼,交代不可踩到一旁花木後,瞧見莊敏航領著毛毛過來,於是迎上去笑道:「昨日侄子給大哥撿了鳥蛋,今日來摸魚嗎?二十四孝裡頭也沒有比這更孝順的了。」

  莊敏航笑道:「今日一早他就惦記著要過來摸魚呢,也不知道是誰逗他的。我們那邊只將水上蓮葉菱葉收拾了一遭,不想你們連水裡魚蝦也要收拾了。」

  莊政航笑道:「還不是你弟媳婦要節儉持家,說趁著如今池塘裡水淺收拾收拾,也好弄些魚蝦出來過年。」說著,就見那毛毛伸頭往池塘邊裝著幾十尾魚的盆裡瞧,心覺他模樣有趣,就在他腮上掐了一把,道:「比起大舅哥家的姑娘,咱們家小哥兒怎像個小姑娘似的?」

  莊敏航道:「差了幾歲,再過兩年就活泛了。你嫂子昨兒個聽說後也想著要收拾的,後頭母親說再過兩日舅媽來了,必會來園子裡瞧瞧,清了池塘不好看,且過年父親也要在園子裡宴客,你嫂子只能作罷了。」

  莊政航還要再掐一把,前頭大房那邊就來了人,那人道:「請兩位少爺安,老爺請二少爺過去說話。」

  莊政航點了頭,與莊敏航說了一聲,就與那人向前頭去了。

  一路到了莊大老爺書房,只見莊大老爺憂心忡忡地坐在椅子上,見他來了,便叫他坐下。

  莊政航問:「不知父親叫我來,所為何事?」

  莊大老爺道:「想來你也知道昨晚上的事,你三弟如今越發不堪,你身為長兄,也該多教導他一些。」

  莊政航道:「父親還在,怎就與兒子說這事?兒子少調失教多年,怕是難當長兄之責。」說著,瞧著莊大老爺模樣,心想無緣無故,莊大老爺不會說這個,定是莊老夫人叫莊大老爺管教莊敬航,莊大老爺於是順水推舟,將這管教之責推到自己身上。

  莊大老爺諾諾地道:「你已經成家了,且如今改好了,他還小。」

  莊政航哧了一聲,道:「父親自己的兒子自己都不管,難不成還指望我?難不成如今我管著三弟,日後紅姨娘肚子裡的出來,就該三弟去管?」

  莊大老爺心裡有些羞惱,要發怒,又不敢,半響道:「我昨日打了你三弟,如今你三弟心裡惱我呢,想來我的話他聽不進去。」

  莊政航道:「三弟心裡還將兒子當做仇敵呢,兒子的話,他更聽不進去。父親要按著逐月養胎法養新兒子,兒子自然不能說父親錯了,只是父親好歹抽了空,管教管教你那半新不舊的兒子。喜新厭舊的多了,兒子也是頭會子見到對兒子也喜新厭舊的老子。才剛聽說王三老爺為了個咱們家賣出去的女人將自己兒子打個半死,如今父親也學著那樣,當真是叫兒子大開眼界了。」

  莊大老爺惱羞成怒道:「我一把年紀,你又是長子,不願意替我分憂直說就是。便是我有千錯萬錯,也輪不到你來對我說教。」

  莊政航聽這底氣不足的話,瞧了眼莊大老爺,道:「你急什麼,氣多傷身。不過是就事論事,父親老當益壯,那邊還有個兒子趕著投胎過來呢,哪裡能說老?先前父親忙於公務,倒可以說無暇顧及到我,如今賦閑在家,難道也沒有功夫去管教兒女?七妹推給祖母,三弟推給我,父親倒是好算計啊。自己快活完了,就等著老天爺給你送孝子賢孫過來,這好事,誰都想攤上。」

  莊大老爺聽莊政航滿是嘲諷地說了一串子話罵他養兒不教,漲紅了臉,喝了一聲「滾」。

  莊政航見分家之後莊大老爺頭會子對他呼喝,卻是半點氣勢也無,搖頭歎息一聲,道:「我這就滾,父親消消氣,去尋了三弟、七妹說說話,他們跟我這有爹等於沒爹的兒子不一樣。千疼百寵養大的,哪裡受得了你那不聞不問的架勢。」說完,瞧著莊大老爺氣紅了眼,轉身就出去了,出了門,就瞧見莊敬航躬腰縮背地在門外站著。

  一旁王義無奈地瞧著莊政航。

  莊敬航呆呆地望了眼莊政航,眼神複又陰沉起來,心裡百味雜陳,先前絕未想過莊大老爺如今在莊政航面前只有挨訓的份,沒有回嘴的份;且莊大老爺寧願叫莊政航管著他,也不樂意自己教著他。人又在門外站了站,然後就一路向自己書房去了。

  莊政航哧了一聲,跟著他過去,進了莊敬航書房,摸了摸書架上書本,四下裡看了看,道:「這原該是我的書房。」

  莊敬航坐在椅子上,漫不經心地道:「二哥想要,還你就是。」

  莊政航步到莊敬航面前,伸手給他一巴掌。

  莊敬航的小廝芝蓋愣住,隨即上前攔著莊政航,道:「二少爺,三少爺昨兒個才挨了板子。」

  莊政航瞅了眼歪著頭耷拉著腦袋的莊敬航,沉聲道:「他臉上又沒挨板子,況且我站著,哪有他坐著的份?」說著,將芝蓋推開,又抓著莊敬航衣襟,壓低聲音道:「以後離你嫂子遠一點,不然我打死了你,也只是替父親管教你罷了。」說完,又給了莊敬航一巴掌。

  莊敬航眯著眼,舔了舔嘴角,望著莊政航出去,神態平靜地桌上拿了本書看。

  芝蓋不知莊敬航心中所想,又怕遭了池魚之殃,藉口倒茶出了書房。

  莊敬航待芝蓋出去後仰身靠著椅背,複又拿了書本遮住眼睛,心想如今莊大老爺是無論如何指望不上了,只怕昨日就算莊大老爺捉了奸,也不能對莊政航怎樣;又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莊政航之所以會有今日,蓋是因他娶了門好親,得了個討老祖宗喜歡的娘子,又有個好舅舅;他這邊王三老爺是指望不上了,只是那岳父還該好好選一選。如此想著,自然就想到那眼看就要來京的張家舅爺,心想張老爺雖及不上秦尚書位高權重,但也算是個依仗,且親上加親更易成事。若能成了好事,府中又能有莊二夫人襄助,到時,莊政航兩口子也不敢小覷了他。

  想著,莊敬航直起身子,拿了筆洗中的水照了照自己,瞧見一個模糊的疲憊的影子,又將筆洗重重放下,看著水花濺了出來,伸手按了按臉上傷疤,轉身要去里間榻上蓄精養銳。

  「少爺,老爺喚你。」芝蓋進來喚道。

  莊敬航的腳步停住,冷笑一聲,心想莊大老爺在他面前,定比在莊政航面前有底氣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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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23:53:29 |只看該作者
第 91 章 香草薜荔

  不說莊敬航心裡如何算計,只說莊大老爺,自那日被莊政航訓了一通,許是賭口氣,又或者當真自省了,每日也抽出一些空子叫了莊敬航與莊采瑛兩個去書房說話,只撇下莊政航一人不理睬。

  莊政航早過了吃莊敬航醋的年紀,也不搭理莊大老爺;莊敬航被打之後第二日才發起燒來,病好之後就三不五時地被莊大老爺抓到莫須有的錯處罵一通,心裡深深地覺察到父子之間的隔閡,外面卻依舊叫人看不出心思;只莊采瑛天真地以為莊大老爺回心轉意了,又似先前那般纏著莊大老爺撒嬌,莊大老爺聽她告了紅嬌幾回狀,好聲安慰了她幾句,又有莊老夫人叫祝嬤嬤去呵斥了紅嬌,讓紅嬌收斂一些後,莊采瑛也只當是莊大老爺護著她,倒是比先前活潑了一些。

  大房裡如此,二房也不平靜,聽說哥哥張老爺升任正四品給事中,莊二夫人更是雀躍非常,一時又說原先莊淑嫻住的院子太偏遠,只叫張老爺父子住進去,張夫人並兩位表姑娘,住到姚氏園子裡。

  姚氏直說莊敏航也在園子裡住著,不便宜。莊大夫人便回她說園子那樣寬大,又獨門獨院的,且舅媽一起住進去,哪裡用避忌那樣多。

  姚氏無法,去跟莊敏航說,莊敏航思量一番,心想他舅舅在京中並無多少人脈,大抵是要在莊家小住一些時日,借了莊家人脈與京中官員相熟,待到明年開春才會搬到新宅子去,於是勸了姚氏兩句,叫她且聽了莊二夫人的。

  一日,廟裡來了婆子替太姨娘們給莊老夫人請安。

  那婆子笑道:「也不知道怎麼就合了眼緣,狄夫人來廟裡齋戒,瞧見三姑娘,就認了三姑娘做乾女兒,如今狄夫人喜歡三姑娘喜歡得了不得,瞧見三姑娘還穿著單衣,就送了她兩件衣裳。」

  簡妍恰也在莊老夫人屋子裡,聽了這話,眼皮子不禁一跳。

  莊老夫人問:「是哪個狄夫人?」

  那婆子道:「就是城北狄學士府的夫人。」

  簡妍道:「是燕府的五姑奶奶吧?狄夫人不該去自家家廟裡頭齋戒麼?怎就去了咱們供養太姨娘的廟裡?」

  那婆子先連聲說是,之後道:「三姑娘人勤勉,兩位太姨娘並廟裡的師父瞧著她每日很是誠心替大夫人念經,都勸著她不要累壞了身子。後頭狄家家廟的師父來這邊來往,那師父也很是喜歡三姑娘,三姑娘就時常去那邊廟裡頭尋了師父宣經解惑。

  莊老夫人當即面有不快,待那婆子下去後,就道:「我是知道你送了大氅給三丫頭的,如今倒好,她只對旁人說沒有厚衣裳,倒像是我們刻薄她一般。」

  簡妍笑道:「許是她覺得在廟裡要刻苦一些,於是並未穿吧。」

  莊老夫人冷笑道:「只怕那位狄夫人送的,她立時就穿上了。本是為了她的顏面,只與旁人說她是去廟裡給王氏念經的,如今倒好,她蹬鼻子上臉,一顯得自己孝順,二叫人以為咱們府上不仁,連個姑娘也容不下。那看著她的婆子最該打,這才幾日,就叫三丫頭收買,萬事由著她去了。」

  簡妍心想大約她送過去的大氅也叫莊采芹當了去賄賂婆子姑子了,不然,狄家的姑子如何會領著她去跟狄夫人相識。

  莊老夫人氣了一會,又叫了莊二夫人來,叫她再送兩個厲害的婆子去廟裡,看著莊采芹,不許她再肆意胡為。

  莊二夫人答應了一聲,又接了信聽說張家人快到了,忙叫人去渡頭等著。

  第二日,簡妍與莊政航一起出門,一個去了莊老夫人那邊,一個去了前廳,俱是去迎著張家人。

  在莊老夫人那邊等了一會子,與莊三夫人並幾位姑娘說了會話,簡妍瞧見姚氏有些無精打采,便悄聲問了她一句。

  姚氏道:「昨兒個多早晚了,母親還叫人來問帳子被縟準備好了沒,也不知來個親戚,母親怎就高興成那樣。」

  簡妍笑道:「多少年孤身一個在京裡,如今來了親人,自然是格外開懷。」

  姚氏勉強笑笑,正要再說話,莊敬航、莊采瑛兩個過來給莊老夫人請安。

  莊老夫人問:「可是才與大老爺說過話?」

  莊敬航答是,莊老夫人笑道:「你瞧瞧如今老老實實的多好,做什麼總惹你父親生氣。」

  莊敬航跪下磕頭道:「孫兒再不做那事了。」

  莊老夫人笑著叫他去前頭也幫著迎張老爺。

  簡妍瞧著莊敬航如今雖瘦削,精神卻足,不似先前那般頹廢萎靡,心想莫不是這王八想要臥薪嚐膽?又見那莊采瑛也很是神采飛揚,心想莊大老爺也算是能做對一件人事了。

  過了一會子,門外來人說張老爺來給莊老夫人問好,簡妍隨著姚氏回避,隔著簾子,聽莊老夫人與張家父子說了兩句話。再過一會子,莊二夫人就春風滿面地引著張夫人、兩位姑娘進來說話。

  簡妍打量著張夫人,見她已經四十五六了,穿著打扮,很是中規中矩,瞧著臉盤就不是那兩位姑娘的生母。

  莊二夫人叫張夫人與莊家夫人彼此見過後,就推著兩位姑娘給莊老夫人磕頭,指著十五歲大的道:「這是老十,薜荔。」

  莊四姑娘開口道:「薜荔?木饅頭?」

  旁人聽了這話,瞧著張薜荔珠圓玉潤模樣,皆抿嘴笑了,莊三夫人作勢要打莊四姑娘一下。

  莊二夫人心裡略有些不悅,覺得那木饅頭實在不雅,又似有諷刺張薜荔圓潤的意思,叫她在嫂子面前失了顏面。

  那張夫人卻對莊四姑娘笑道:「四姑娘說的是,她小名就叫木饅頭。還是四姑娘見多識廣,我原說老爺按著《離騷》給起的名字,無緣無故,旁人怎又給她起了那麼個通俗的小名,納悶了幾年,才想明白這因果。」

  也不知張薜荔小名當真是那樣,還是張夫人說這話來叫莊四姑娘好下臺,只瞧見那張薜荔含笑站著,由著人笑著看她。

  簡妍聽了莊四姑娘那話,也隨著笑了,心想莊四姑娘這是隨了莊三老爺了,一個風流公子起名叫三戒,一個俊俏姑娘起名叫木饅頭。見張薜荔生得像玉環,心裡先喜歡起來,於是招手叫她到身邊來,拉著張薜荔給莊老夫人瞧,笑道:「老祖宗瞧瞧,我這輩子再也沒瞧見過這麼俊俏的饅頭了。」

  莊老夫人也笑著說是,她原本對自家孫女就不多疼愛,更何況是旁人家的,因此先前只打算敷衍過去,此時瞧見張薜荔憨憨的,臉上肌膚如嬰孩般細膩飽滿,模樣有幾分跟玉環仿佛,當下心裡就親切起來,就拉著她叫祝嬤嬤瞧。

  祝嬤嬤雖不聽莊老夫人說話,但也知道她的意思,看過了,也覺薜荔與玉環十分像,心裡歎了一聲同人不同命,她那幹孫女可沒托生成個千金,嘴裡連連稱讚張薜荔。

  張薜荔由著人拉來拉去,忽地口中說出一句:「原來薜荔也叫木饅頭啊。」

  莊老夫人忍不住開懷大笑,口中喚著木饅頭,又對莊四姑娘罵道:「看你這直腸子,多讀兩本書就逞能了。仔細你二嬸回頭埋怨你。」說著,就將張薜荔拉在身邊坐著。

  張夫人被張薜荔拆臺說出並無小名之事,臉上紅了紅,卻也不顯多尷尬。

  莊二夫人見莊老夫人點破自己的心思,笑道:「我哪裡就那樣小心眼?」忙又將另一個十四五歲的姑娘推過來,道:「這是排行十一的其姝。」

  那張其姝長著一張瓜子臉,兩彎柳葉眉,眼中滿是靈氣,樣貌又比張薜荔好上許多,身姿更顯婀娜,但因前頭有了張薜荔那麼個討喜的人,張其姝在一眾閨秀中就顯得中規中矩,眾人也只是贊了張其姝幾句,說她人如其名,很是嫺靜貌美,卻並不似方才對張薜荔那般熱情。

  莊老夫人誇了張其姝兩句,就又扭頭問張薜荔:「可會打牌?」

  張薜荔愣了愣,道:「回老祖宗,我會擲色子。」

  莊二夫人忙道:「老祖宗,她一個姑娘家,哪裡會那個。」

  莊老夫人道:「無妨,後頭我教她就是。」

  莊二夫人還要說話,簡妍便道:「二嬸,老祖宗這是要藉著饅頭妹妹從舅媽那邊訛錢呢。」

  莊二夫人瞧著張薜荔也不似能贏錢的模樣,心知簡妍的意思,笑道:「老祖宗又找了個牌搭子。」

  莊老夫人道:「饅頭留在這,叫舅夫人去歇著吧。」

  莊二夫人答應著,見莊老夫人沒提張其姝,一時將張其姝閃在一旁十分尷尬,就瞧了眼一直不說話的姚氏。

  姚氏笑道:「其姝妹妹也來替我瞧瞧牌吧,今日高興,指不定咱們一起能贏老祖宗幾百錢。」

  莊二夫人笑著,就領著張夫人向後頭園子裡去了;莊三夫人也帶著莊四姑娘去了。

  莊老夫人屋子裡當真擺起了桌子,簡妍、姚氏並玉環三人坐著,張薜荔、張其姝、莊五姑娘、莊六姑娘各在一人身邊坐著瞧,眾人七嘴八舌,那牌雖打得不倫不類,也算有兩分趣味,眾人嬉笑著將銅錢送到莊老夫人匣子裡也就罷了。

  散了牌局,莊老夫人又叫人請張夫人過來一起吃飯,往日裡簡妍與姚氏還能回去吃飯,今日少不得要將規矩做足。

  飯後莊老夫人又與張夫人說了一會子話,就叫人散了。

  簡妍與姚氏陪著張夫人母女三人一路回去,聽張其姝語氣和緩地將一路見聞說了一通。

  姚氏道:「我出這京城的次數都屈指可數,你們還能一路遊歷過來,可當真叫人眼紅。」

  張其姝笑道:「我們一路也是在船上,並沒有出了船艙,算不得遊歷。」

  一路進了姚氏給張夫人佈置的院子,這院子乃是在園子偏南的位置,離丹蘋齋不算近,名叫清心築。

  因明日莊二夫人那邊要設宴給張家人接風洗塵,大房那邊有孝,簡妍便與平繡說好,前頭並不擺宴席,後頭園子裡只請了張夫人並兩位姑娘過來玩一日,如此也不算失禮。

  月到中天之時,簡妍才回了棠梨閣,見莊政航尚未回來,就再叫人去看看,然後自己先洗漱上了床。

  過一會子,莊政航回來了,與她說了一句話,就去洗漱,然後上床道:「怎這被窩還是冷的?」

  簡妍道:「往日裡貼著你睡,不覺得冷,也就沒人記得弄那湯婆子過來。」說著,就往莊政航身邊貼,道:「還是你身上暖和。」

  莊政航笑道:「知道我的好處了吧,看你睜著眼沒睡,我就知道你是想我想的睡不著了。」

  簡妍嗤笑一聲,然後道:「那薜荔妹子當真喜人,我只瞧見她那憨憨的模樣,就樂得了不得。只可惜這麼個人,張家一倒,她在夫家的好日子也跟著沒了。只今日陪著老祖宗打牌,坐得久了,肩膀有些木木的。」說著翻身趴在枕頭上。

  莊政航伸手給她揉著肩膀,道:「你倒好,還能打牌。我陪著張舅爺父子,很是沒有趣味。他們父子兩個,一個是老人精,一個是小人精,偏又精明的不似祁連那般討喜,處處鑽營,叫人看著實在可厭。只三弟不知為何,總逢迎著他們兩個。」

  簡妍道:「萬沒想到你還能看出旁人的人品……」說完,呀地叫了一聲。

  莊政航在簡妍肩頭咬了一口,道:「只瞧著張小弟跟三弟投契的很,就知他們是一路貨色。」

  簡妍道:「有道理,果然是物以類聚。」說著,反手勾著莊政航肩膀,道:「你說,若是將那薜荔妹子說與我嫂子做弟媳婦,可好?」

  莊政航低頭,恰見到她衣領敞開,露出大片細嫩肌膚,於是將手伸進去玩捏,笑道:「多那事做什麼,張家還不知道怎樣,拖累了周家也不好。」

  簡妍道:「你說得也是,總歸過兩日嫂子要過來,就叫她自己瞧瞧吧。老祖宗前兩日念叨著說周家兄弟也出息了,跟三妹妹也般配,還叫我替三妹妹說說,我就怕三妹妹進了周家,後頭嫂子就跟我翻臉,就只嘴上敷衍著答應了。誰知道三妹妹又鬧出跟狄家認親的事,這兩日老祖宗就不再提那事了,想來是徹底懶得管三妹妹了。」

  莊政航聽著,忽地壓在簡妍身上,笑道:「少管旁人的事。我這幾日天天跟和尚在一處,還當真以為自己是和尚了呢,今晚上總該吃一回肉了。」

  簡妍笑道:「當和尚也沒有亂扣山門的,不知這位大師是哪間廟裡的?」

  莊政航伸手在簡妍身下一摸,笑道:「自然是這茂林朱門廟裡的。暮鼓晨鐘,如今雖過日暮之時,但補上那暮鼓也不遲,待我將晚課補上,也好早早修成正果。」說著,將身子貼在簡妍腿間蹭了蹭,又將手探進她褲子裡伸手去摳弄她那山門。

  簡妍不覺身上酸癢起來,從莊政航身下抽身,翻身坐起,看著莊政航腿間凸起,抱著手臂正色道:「你等等,我可得好好審審這望門醉的小僧,瞧瞧他可曾亂扣了別家山門沒有。」說著,忽地用力抓過去,又撫弄兩下,只見那東西在她手上跳了下,越發粗壯,俯身砸吧著嘴對著那東西自說自話道:「瞧著也沒留下什麼蛛絲馬跡,難不成你這光頭小和尚也知道要毀屍滅跡了?可要來個炮烙之刑才肯認罪?待我去拿了燭火過來,燙你一燙。」

  莊政航先是哼了一聲,覺簡妍口中暖氣吹到身下,更覺身子緊的很,於是向下壓了壓簡妍的頭,將身子在她臉上蹭蹭,又摸著她頭道:「望門醉?小僧也就是叫如夢那妖女折騰的在山門外吐了一回,如今小僧可是那十八羅漢中的頭一名。不信廟主就來考校考校。」

  簡妍掙扎著起來,複又向莊政航唇上吻去,道:「前兩日來潮替你品了幾次,如今我可不受那罪。」

  莊政航笑笑,將她壓倒,又拿了枕頭墊在她腰間,順手將她衣裳剝下,道:「今日小僧就要來敲鐘,還請廟主給數著數,免得後頭錯怪小僧偷懶。」說著,頭就埋在她胸前,將那紅纓在齒間輕輕咬了兩下,有一路向下親,舌尖在她水滴般的肚臍邊舔弄,然後分開她的腿,瞧見兩片朱門閉合著,只下面流出一些清液,就笑道:「這山門怎還不開啟?」說著,就將那光頭小和尚湊過去,在她身下來回滑動,將兩片朱門頂開,幾次之後,猛地挺身進去,然後俯身摟著她,覺察到她身上涼涼的,更覺刺激,扯了被子蓋在自己身上,然後一邊聳著身子,一邊摟著她脖子問:「幾下了?」

  簡妍喉中不禁逸出幾聲呻、吟,咬唇喘息道:「誰數得過來……」

  莊政航越發得意,又去吻她紅唇,將她堵得喘不過氣來,半日停下,又壓在她身上,伸手撫摸她頭髮,貼著她耳朵道:「你這山門裡就是萬佛朝宗的地,除了你這,我再不去扣旁人的山門。」

  簡妍笑了,在他身上親了親,靠著他,又跟他說了些瑣事,各自洗身之後就睡了。

  第二日,莊二夫人給張家人洗塵,簡妍這才瞧見張家那位名叫張鴻宜的少爺,果然如莊政航所說,張鴻宜與莊敬航十分投緣,兩人有說有笑地在一處說話。因張家老夫人今年不方便動身,明年來京,因此張家大少爺大少夫人並餘下的少爺姑娘並未隨著張老爺過來。

  莊敬航瞧見簡妍,也只看了她一眼,便又與張鴻宜說些京中事宜。

  第三日,莊三夫人請張夫人過去吃飯,到了第四日,簡妍在園子裡小擺宴席,平繡、胡姨娘過來幫手,請張夫人並兩位姑娘過來玩,順道將莊家四位姑娘及姚氏也請了過來,莊老夫人那邊也請了一回,莊老夫人只說昨日失眠,今日沒有精神過來。

  眾人在一處名叫閒情閣的院子裡正玩著,忽地青杏過來附耳說莊敬航與張鴻宜兩個在園子門外。

  簡妍心想定是當著張鴻宜的面,門上婆子拿捏不准該不該給莊敬航顏面,該不該叫他們二人進來,因此特地來回。

  姚氏見簡妍與青杏問話,便問:「是什麼事?」

  簡妍笑道:「不知張家兄弟有什麼來尋舅媽,於是就叫三弟領著他來了。」

  張夫人笑道:「他哪裡有什麼事要跟我說,許是才來京中,敬航少爺要領了他出去玩,他來回我呢。」

  簡妍聽張夫人這般說,就叫青杏去領了張鴻宜與莊敬航進來。

  張鴻宜進來後,見過眾人,便慚愧道:「小弟不知二嫂門禁森嚴,聽人提起園子裡有些奇石怪樹,就央求三哥領了我來看,不想卻為難了門上人。」

  莊敬航忙也道:「嫂子莫怪,小弟是見張小弟百無聊賴,才與他說起此事。」說著,又做出惶恐模樣。

  簡妍心想莊敬航這是想叫張夫人知道她不近人情嗎?含笑道:「家裡寒酸,雖只是一些草木,但也是一家生計所在,未免叫人攀折,因此只好門禁森嚴一些。且先前園子裡整治池塘,這遠一些的地方尚好,那近處就處處都是淤泥味,實在不好叫貴客去瞧。還請張兄弟見諒,等著明年景致好了,我叫你二哥下了帖子請張兄弟來看,可好?」

  張鴻宜先前聽莊敬航說簡妍為人冷淡,如今瞧她處處點明他是客,若要進園子,只合園子的主人下帖子才能進來,更覺果然如此;昨日瞧著莊政航與莊敬航疏遠,今日見簡妍也如此,更了然這莊敬航是與莊政航不和睦的。於是這般試探之後,也並不樂意得罪莊政航,就笑道:「既然如此,那小弟就等著哥哥嫂子下帖子了。」說著,要告辭。

  莊敬航忙笑道:「嫂子這話就見外了,一處住著,若是小弟要來,難不成還專門叫人送帖子上門嗎?」說笑著,卻不由地偷眼瞧了瞧張家姐妹。

  簡妍笑道:「三弟身嬌體貴,來一趟咱們這就是蓬蓽生輝,哪裡能省了帖子?」

  張夫人也瞧見簡妍不喜莊敬航冒然過來,氣張鴻宜不聽人勸遠著莊敬航,對張鴻宜道:「你父親在哪?你不隨著你父親去拜會長輩,就沒事要去瞧人家奇石怪樹?」

  姚氏笑道:「想來是我們那邊叫表弟看不上眼,才趕著來這邊的。」

  張夫人笑道:「別理會他,他就這麼個不開眼的性子。」又瞧了張鴻宜一眼。

  張鴻宜忙領了莊敬航出去。

  簡妍心想這客套也有個度,還沒見過誰家當真謙讓著客人,就將自家規矩也改了的,暗中對青杏說日後依舊不許人隨便進來。

  待這小宴散了,簡妍叫人送了張夫人回去,前頭莊老夫人叫張薜荔去說話,又叫人將張薜荔送到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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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23:53:44 |只看該作者
第 92 章 見利忘義

  張家人來了後,簡妍只當又多了一個夥伴,每日裡除了姚氏、莊四姑娘,就多是尋張薜荔說話。張夫人才到京中,認識人雖不多,但每日前來拜訪的卻也不少。因此那張薜荔、張其姝兩姐妹勢必是要隨在張夫人身邊的。一時簡妍想尋了張薜荔說話也不能。

  待年關更近,簡妍也無暇去想著尋誰說話,將自己那一份來往理清楚,又去與平繡將莊大老爺素日同僚故交那邊的來往理了理,翻出莊大夫人往年整理的賬冊,將各家要送多少禮,俱都算清楚,叫人一起辦了,過了幾日,門上來往人更多,因早早做好準備,禮尚往來也不見慌亂。

  後頭秦盛伏、阮思聰等人從蘇州回來,簡妍叫莊政航給這幾家送了賞錢,細細問了蘇州之事,知道那邊還留了自家十幾個人在,更覺安心;又從秦十三那知道金鶴鳴雖有苗尚書幫扶,但還是囊中羞澀一些,就又送了一些禮過去,請了金娘子來玩一趟,藉著莊老夫人等人的手,送了些衣裳玩物給金阿寶、金珠兒;鋪子田地,四處也要打點酒菜銀錢送去給掌櫃夥計;再後又有各處莊頭送了年例來,自家留下一些,剩下的又送了些給其他各房人,簡家、秦家、安家、何家等家,也都送了一些過去;最後又從簡家聽到喜信,得知周氏有孕,又忙叫阮媽媽去探看。

  忙忙碌碌一通,回過神來,簡妍冷不丁就聽說莊老夫人替莊敬航將張薜荔定下了,因在孝期,只與張家人點明白,叫張家不必給張薜荔尋親,待莊敬航過了孝期,再正式定親。

  簡妍心中納悶,又替張薜荔不值,許是年紀上去了,就與莊老夫人、莊三夫人一般喜歡張薜荔那種懵懂孩子氣的女孩,因此特特叫玉環去尋了祝嬤嬤問話,自己又揀著空子有意問祝嬤嬤。

  祝嬤嬤笑道:「老夫人瞧著那饅頭姑娘就喜歡,原本是想叫饅頭姑娘住她那邊的,又怕七姑娘瞧見了心裡不自在。後頭三少爺過來哭訴要悔過,每日又讀書至三更,老夫人瞧見了,也疼他,又納悶他忽然又變了性子,於是叫了平繡來問。平繡說約莫是三少爺瞧上了張家姑娘了,因此才發奮圖強。」

  簡妍心想莊老夫人疼孫子是應該的,但是看那莊敬航瞧上的也不會是張薜荔,說是張其姝,她倒是會信一些,心裡想著,就又遮遮掩掩地將心裡的話說了。

  祝嬤嬤笑道:「你這可就錯了,七姑娘跟老夫人撒嬌的時候,也只說要留下饅頭姑娘做嫂子呢。如今七姑娘跟饅頭姑娘親近的很,跟其姝姑娘就不大說話。」

  簡妍心裡越發納悶,又想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莊敬航竟也能想到光明正大地求莊老夫人,沒走那些歪門邪道。又尋了姚氏說話。

  姚氏笑道:「難為你還替薜荔想著,你不知老祖宗原先瞧上的是其姝,薜荔雖討喜,選孫媳婦卻不該選那樣的。老祖宗叫了母親過去說話,母親就勸了老祖宗幾句,先說孝期不該議親,見老祖宗不聽,又想老祖宗開口,舅媽那邊不好回絕,與其定下其姝,不如就定下薜荔,就苦口婆心地勸老祖宗,只說家裡有一個成了精的孫媳婦,另一個孫媳婦就該選個老實木訥的,這樣才能一家和睦。老祖宗聽了這話也覺有道理,就叫母親與父親兩下裡去說。父親母親去說,舅舅舅媽哪敢推辭,就都答應了。」

  簡妍不去深究莊二夫人說她成精是褒是貶,只問道:「我記得二嬸並不喜歡三弟,怎就答應了?」

  姚氏道:「母親便是心裡不喜,也不能明擺著說這話。且瞧著舅媽也只是看著薜荔年紀大了些,薜荔沒有定親,其姝也不好定下來,因此才將薜荔與其姝一同帶過來的。只怕舅媽原也沒想將薜荔嫁到什麼好人家。如今定下三弟來,三弟再不好,也有兩個叔叔幫襯著。」

  簡妍道:「到底為薜荔不值,只怕過上一年,她那珠圓玉潤的身子就只剩下一把骨頭了。」

  姚氏心裡也覺如此,嘴上卻笑道:「瞧著你比舅媽還疼薜荔呢,人家爹娘都不操心,你又替她歎什麼氣?再者說,你便是替她可惜,也沒有法子挽回。三弟再不好,在老祖宗心裡,也是個公主郡主都能配得上的人物。如今那薜荔是個庶的,老祖宗心裡定覺薜荔配不上三弟呢。」

  簡妍無奈地歎口氣,心裡也如姚氏所說知道此事已成定局。

  知道此事後,簡妍有意跟張薜荔多親近,每常逗著她說話,瞧著她的神色,就知她還不知自己的終身定下來了。

  臨過年前幾日,莊二夫人對莊老夫人說:「前兒個去侯府,遇到狄家的婆子過去請安,說了兩句,後頭太夫人就問為何快過年還不將三姑娘接回來,媳婦只說過年府裡難免熱鬧一些,三丫頭懂事,想安靜地替大嫂念經。」

  莊老夫人道:「你說得很好,想來是三丫頭又跟狄家姑子來往了。」

  莊二夫人蹙眉道:「燕案首自那日從咱們府中出去,又故態復萌,回去就將書本丟了。燕家夫人還叫人來問了我幾次,問可是在咱們府中出了事,不然好端端的,燕案首怎又改了主意。」抱怨完,因想著狄家說明年開春燕家就要給燕曾議親了,臉色越發難看。

  莊老夫人沉默了一會子,道:「只說不知道吧,難不成你要跟燕夫人說是咱們府上的姑娘不規矩,將燕案首勾引壞了?」

  莊二夫人笑道:「我那裡敢那樣說。」又道:「聽著燕夫人的意思,燕案首果然是言出必行,並未告訴旁人采芹的事。只可惜了,這麼個人不定會叫誰家得了便宜。」

  莊老夫人隨著莊二夫人唏噓了一番。

  待到除夕那日,莊家人在莊老夫人後院裡過年,也請了張家人一同過來,因家中人口簡單,再用屏風隔開,就顯得有些寥落,因此莊老夫人只叫人分左右賓主坐著,並不叫人在男女之間立了屏風。

  簡妍有意暗中打量莊敬航的神色,見他臉上的疤好了七七八八,因臉色蒼白,那疤也就不十分明顯,大概看過去,也恢復了先前的六七分文質彬彬。只是那莊敬航不時偷瞄的人不是張薜荔,卻又是張其姝,這就叫簡妍心裡又納悶了一回。

  簡妍自是不知莊敬航內心是何等煎熬。

  原來莊敬航私心裡看上了張其姝,不喜張薜荔憨傻遲緩、不溫不火的性子;且從張鴻宜那邊打聽了幾句,得知張家夫婦疼的也是張其姝,跟莊采瑛暗示幾句後,莊采瑛卻又喜歡張薜荔,於是自作主張地跟莊老夫人說要留下張薜荔做嫂子;後頭莊老夫人叫莊二老爺夫婦去說項,將張薜荔定下來,此事就已然成了定局。如今再去瞧那靈秀的張其姝,莊敬航神色間就難免有些若有所失,又恨有了這層關係,張老爺與他還是那般疏遠。

  大年初一一早,莊家二房裡就傳出喜信,說是原本生下莊家五少爺的扈姨娘,如今又給莊家添了一個男丁。

  因這喜事恰又是在年頭有的,就有些喜上加喜的模樣。莊老夫人欣喜地叫人賞賜了扈姨娘,又尋了莊二老爺,親自問過新小少爺的名字,得知名叫琦航,又叫人打造了長命鎖刻了生辰八字給扈姨娘送過去。

  簡妍也隨著眾人送了龍鳳手鐲過去,瞧著莊二夫人、朱姨娘與有榮焉模樣,心想莊二夫人對著旁的事爭強好勝,唯獨對著莊二老爺卻又不爭,這也是件奇事。心裡納悶了兩日,後頭月逐來拜年時,才聽月逐道:「扈姨娘本不該大年初一發作的,全是大年三十晚上二夫人留她守歲,不放人回去,才早了大半個月生下小少爺。萬幸母子平安,不然,府上還不知道要怎麼嫌晦氣呢。」

  月逐雖是姚氏的丫頭,素來卻與扈姨娘好,因此簡妍倒是不疑心她說的話,瞧著月逐義憤填膺模樣,心裡反倒有些釋然,心想莊二夫人這般,才像是個沒毛病的女人。

  回頭簡妍說給莊政航聽,莊政航聽了也歎道:「瞧著五弟弟那模樣,想來這六弟弟將來也好不到哪去。白生出來占個名,吃二房一份口糧。」

  簡妍笑道:「往日你不是瞧著兒子好嗎?如今怎又說二叔多一個兒子也只是多一張吃他家的飯?」

  莊政航笑道:「寧缺毋濫,兒子多了也不好,父親就我跟三弟兩個還鬧不明白,若是再多幾個,只怕這家更要整日吵破天了。」

  簡妍聽他說出寧缺毋濫四字,心中更詫異,後又見他神色複雜地笑,又追問他究竟是何事。

  莊政航道:「昨日去普渡寺裡,半路上竟遇到蝶衣跟兩個師父出來化緣,她瞧見我就追了過來,一時叫我在街上尷尬地要命。誰見過一個尼姑嘴裡哭喊著追個公子哥跑?於是我就沒停下,回頭想想,便是蝶衣那胎保下來,由著蝶衣去養,只怕最後還養不出三弟那般的兒子呢。」

  簡妍笑道:「沒想到遇到她竟能叫你感慨成這樣,早知道,我就早請了她來家中念經。」說著,又與莊政航定下十七那日去地裡挖太歲。

  正月十五那晚,侯府太夫人請了莊老夫人等人過去,莊老夫人藉口身子不舒坦,莊家大房有孝,只叫莊二老爺一房人過去應付著。莊二老爺雖想遠著侯府,但也不能立時斷了來往,只得與莊敏航一同過去了。

  莊府中剩下的人,並張家人又聚在莊老夫人處過了節。因莊老夫人當真不大有精神,人就早早地散了。

  簡妍請了張夫人母女三個來園子裡又吃了點宵夜。

  因莊政航去了莊三老爺那邊說話,張夫人倒也不用怕耽誤他們小夫妻過節,又見簡妍那日拒了莊敬航,為人卻很知禮,該有的禮數一樣不缺,就如今日莊二夫人一家不在,就忙叫了他們母女過來坐坐,於是心裡就想這位少夫人倒是能叫人不親不疏地按著人情來往。

  張夫人在棠梨閣裡坐了一會子,待張薜荔、張其姝去更衣,與簡妍說了兩句,就笑道:「日後還要勞他二嫂子多照應著薜荔。」

  簡妍見張夫人提起此事,就笑道:「舅媽客氣了,薜荔那性子很是惹人疼,將來哪個不疼她?」

  張夫人道:「府上老祖宗開口,不好回絕,只能將薜荔定給你們三少爺了。薜荔自小不挑地方,想來在你們府上,又有你們疼她,這日子也不會差了。」

  簡妍笑道:「薜荔的性子當真好,也沒見她急過惱過,萬事慢條斯理的。」

  張夫人含笑道:「她自小如此。」頓了頓,又問:「聽說秦家與古太傅相熟,不知年後你們可曾去了古家拜年沒有?古家公子聽說原是案首的不二人選,最後才叫燕家少爺忽地冒出來搶了案首的名次。」

  簡妍聽張夫人提起古家公子,就去想張其姝究竟嫁了誰來著,想了半日,因到底是不相干的人,上輩子也沒怎麼注意她,此時反倒忘了張其姝花落誰家了。

  「考試之事,沒有發榜就算不得數。只是古公子才學確實是好的。」

  張夫人笑道:「你說得也是,只是瞧著燕家少爺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樣子,著實叫人替古公子不服。聽說燕少爺先前時常來莊家,你可見過他?不知道燕少爺究竟是個什麼人物。」

  簡妍心中愕然,心想人說一家有女百家求,如今燕家出了燕曾這麼個公子,燕家的門檻也叫人踏破了。張夫人這麼一問,她倒也鬧不清楚張夫人究竟瞧上了古家還是燕家。張其姝雖好,但張家人也將她看得太高一些,燕家不說,古家就斷然不會瞧上張其姝。

  說著話,因張薜荔、張其姝兩個回來了,張夫人就閉嘴不再提及此事,只與簡妍說些針黹等事。

  正月十六,簡妍與莊政航回了趟簡家,簡妍與簡夫人說了幾句,得知忠勇王府果然過年時對簡家冷淡一些,不似先前那般親近,心想這樣也好;又瞧見周氏氣色很好,就笑著勸簡夫人多約束了簡鋒,便是簡鋒又要胡鬧,也得等周氏生完之後再鬧。

  十六那日晚上,莊政航就跟秦盛伏、阮思聰、阮彥文說好明日出城;後夫婦兩人說會子話,因簡妍極力勸說,莊政航就答應了明日他親自去挖。

  十七日早上,簡妍方起身,與莊政航穿好衣裳後,就聽玉環笑道:「外頭又下了一場雪。」

  簡妍一怔,瞧了眼莊政航,問:「可要化雪了再去?」

  莊政航道:「下雪了更好,也省得叫旁人瞧見了疑心。」

  簡妍也贊同他的話,於是洗漱之後吃了點早飯,就領著玉環、金釵一道上了馬車,出了巷子與秦盛伏等人匯合,一群人向城外去。

  路上簡妍不時掀了簾子看,外頭銀裝素裹一片,又因才出了十五,多數鋪子依舊未開張,整條街上,只有三兩個人走動。

  快到西邊城門時,聽到簾子外莊政航的聲音,簡妍掀了簾子,就見簡鋒也騎馬跟在車窗旁,於是笑道:「這可巧了,這樣的天也能遇到哥哥。」

  簡鋒笑道:「我才與人吃了酒,有意要散了酒氣再回家,誰知道就遇上你們。妹夫說你們要出城替你們家老祖宗還願,不知出了西城門,還有什麼廟值得你們親自過去?」

  簡妍望了眼莊政航,然後對簡鋒道:「寺廟哪有貴賤,不過是新近有個姑子得老祖宗青眼,因此才要去了她們廟裡替老祖宗給了香油錢。」

  簡鋒心裡不信這說詞,心想才出了年,這兩口子就往城外趕,必定有什麼算計,於是笑道:「說到姑子,聽說前兩日有個俊俏的姑子追著妹夫喊,妹夫也忒大膽一些,那姑子這樣明目張膽,若是被人告發,那姑子要受刑,妹夫名聲也不好。」

  莊政航道:「那是我們家放出去的丫頭,如今跟我並沒有什麼關係。」說完,想想簡鋒行事,就道:「只是到底是跟過我的,如今又是尼姑,大舅哥萬萬不可貪了這便宜。」

  簡鋒啐了一口,又瞧見簾子後簡妍臉色不是十分好看,心知她是不喜自己跟著。

  簡妍聽簡鋒換了話頭,心裡惱了,忍不住道:「實話與哥哥說吧,你妹夫犯了事,我們這是要偷偷跑到南疆避難去呢,這哥哥也要跟著?」

  簡鋒見她如此,越發肯定這兩口子出來有事,道:「才出了年,就滿嘴胡唚,快啐一口。」

  簡妍心裡氣惱,忽地放下簾子,就閉著眼在車廂裡坐著。

  外頭莊政航勸了簡鋒回去,許是當真閑極無聊,簡鋒只是不肯,硬領著隨從跟著莊政航夫婦到了城外十裡坡。

  秦盛伏、阮思聰兩個將莊頭支開後,那地面上就只剩下簡家兄妹兩家的人。

  兩家下人背過身子後,金釵、玉環先下了馬車,之後簡妍扶著玉環下了馬車。

  簡妍裹緊了身上朱紅緞面牡丹大氅,懷中抱著暖爐,就抿著嘴,面色陰鬱地盯著簡鋒看。

  簡鋒到了這地面上,想起得知簡老爺送了地與鋪子給簡妍後,簡老爺疑惑地說過簡妍指定要這黃家兄弟的地,於是此時頗有些恍然大悟,舉目望了眼一片蒼茫的田地,心想定是這地裡藏了寶貝了。因此不理會簡妍耷拉著的臉,笑道:「妹妹、妹夫一旁說話。」

  莊政航披著一身玄色絹面斗篷,扶著簡妍,低聲道:「我勸了大舅哥,大舅哥硬是不肯回去。」

  簡妍道:「我哥哥素來無利不起早,如今盤算著這邊有寶貝撿,不說天寒地凍,就是刀山火海你也勸不了他。」

  簡鋒在前頭聽著簡妍這有意跟他說的話,也不回頭,一路將兩人領到魚塘邊,瞧著那魚塘裡只剩下小半池塘的水,且水已經成了冰,就從地上抓了把雪搓手。

  簡妍作勢要推了簡鋒下去,又被莊政航攔著。

  簡鋒回頭道:「明人不說暗話,見者有份吧。不然傳出去,叫黃家兄弟知道了,人家也不依。」

  簡妍抱著手臂,冷笑道:「哥哥當真是明人,我就要瞧瞧我們不跟哥哥分,哥哥會不會唆使黃家兄弟來我們門上鬧,會不會叫黃家兄弟告了我們。」

  簡鋒笑道:「妹妹這說的是什麼話,哥哥我哪裡能做出那等事。」

  簡妍道:「這天下的事就沒有哥哥做不出的。」

  簡鋒也惱了,冷笑道:「前頭妹妹有事尋我,我可是不論大小事都替你應下來了。我叫妹妹去替我跟父親母親說兩句好話,妹妹明著答應,背後又挑唆父親不待見我。妹妹這般行事,可見著我惱了?」

  簡妍哼了一聲,然後道:「哥哥可別忘了前頭的事我可是給了哥哥二十畝地,算不得哥哥白忙活。至於我跟父親說的那話,天下無賴混帳多的是,除了哥哥和我家那個,我可曾替誰操過心?哥哥如今雖沒有先前那般自在,但捫心自問,哥哥心裡難道不喜歡現在跟了秦家舅舅幹一番大事業?若哥哥說不喜,那哥哥只管依舊胡鬧就是,哥哥當真以為父親會打死你,又或者放著你不聞不問?」

  莊政航見簡家兄妹語氣都很沖,於是道:「好了好了,一家人有話好好說就是。」

  簡鋒瞄了眼莊政航,抱著手臂道:「這沒有妹夫的事,妹夫只聽著就是。」

  簡妍道:「如何沒有他的事,如今哥哥要分的可是我們的東西。」

  「哦?那就是說當真有寶貝了?」簡鋒斜著眼睛道,然後嘿了一聲,「我卻忘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如今我可比不上妹夫跟妹妹親近。」

  簡妍聽到那一句潑出去的水,當即將上輩子的往事憶起,將懷中暖爐向簡鋒腿上摔去,怒道:「哥哥心裡早知道我是潑出去的水,生死困窘都跟哥哥沒有關係的,哥哥如今湊過來做什麼?有好處就來,沒有好處就躲得遠遠的,哥哥當旁人都是傻子,就單等著你來分贓?今日我也不瞞著,這地裡就是有寶貝,哥哥只管尋了人來告我吧。」

  那暖爐摔出去,砸到簡鋒身上,落了地,蓋子上的扣鬆開,裡面的銀碳就傾倒出來,火星濺到簡鋒身上。

  簡鋒跳了兩下,見莊政航來替他將身上火星撲去,於是將他推開,冷聲道:「你們兩口子別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我自來是……」正要說自己不吃那一套,忽地就瞧見簡妍哭了,腿上雖疼的厲害,又不好跟她發作,就掐腰對莊政航喝道:「我好端端一個目下無塵的妹子,最好說話的人,跟了你才多久就成潑婦一般……」

  莊政航道:「大舅哥這話冤枉,妍兒好著呢,哪裡像潑婦了?」心知簡妍是聽了簡鋒的話,記起簡鋒上輩子無情無義模樣才心裡難受地哭,又忙拿了帕子給她擦淚,勸道:「別哭,仔細皸了臉。他要六親不認就六親不認了吧,總歸我對你好,不叫你無依無靠就是了。」

  簡鋒將衣擺上火星撲滅,立在簡妍前面冷笑道:「好啊,原來心裡早給我定下六親不認的罪名了,我卻不知妹妹叫我做的事,我哪一件沒做好就得了這個名?」

  莊政航一手扶著簡妍,一面去看簡鋒,道:「她哭得傷心你沒瞧見?這會子還說那話。」

  簡妍哽咽著冷笑道:「你沒瞧見哥哥是不捨得走嗎?唯恐走了就分不著他一份。慢說我哭了,就是死在這邊,哥哥也是不管的。」

  簡鋒踱著步子,將地上的雪踩得吱吱響,負著手道:「既然妹妹心裡這樣想我,哥哥也不能白擔了那個名,今日我還當真非賴著不走了。」

  莊政航勸簡妍道:「由著他去吧,他愛留下,就叫他留下,這大冷天的,咱們先回去。」

  簡妍咬著嘴唇,瞧著簡鋒那氣勢洶洶模樣,與莊政航轉身向馬車走,走了兩步,忽地回身,就沖簡鋒身上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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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23:53:55 |只看該作者
第 93 章 求全責備

  簡鋒立時倒了下去,不想身後看著是平坦的雪地,下面卻又是足足有三四尺深的溝渠,一時兄妹兩個滾下溝渠,俱都陷在雪地裡。

  簡鋒將簡妍推了推,就見她臉上蹭了雪,怕她濕了臉面著涼,於是也不推她了,就躺在雪地裡道:「妹妹鬧夠了就起來吧。」說著,卻見簡妍就是不起,坐在他身上又拍又打地哭了起來。

  莊政航忙趟著深雪下來,擦掉簡妍臉上雪,又去拉她起來,道:「你要打他我幫你打就是,何苦自己動手?」

  簡妍道:「我哥憑什麼叫你打?」

  莊政航愣住,心想到底是他們兄妹兩人的事,只給她拍了身上雪粒子,然後拉她起來。

  簡妍抓著簡鋒衣領就是不起,罵道:「這就一個一母同胞的妹妹還這樣,若是再多兩個,指不定哥哥還想著賣了妹妹好賺錢花呢。這會子哥哥想著來分贓,怎我有難的時候你不想著來幫我?有那會子躲得遠遠的,就怕我上門給你招晦氣,這會子又來這叫人心裡不自在做什麼?」說著,忍不住又伸手打了簡鋒兩下。

  簡鋒坐起身,扶著簡妍的肩膀,見她哭得哆哆嗦嗦,不禁陰沉了臉去看莊政航,將莊政航搭在簡妍肩膀的手拍開,沉聲道:「可是你這混帳又欺負她,叫她心裡存了氣?我說今日她那樣大的怨氣。」

  莊政航忙道:「大舅哥自己惹惱了她,做什麼又往我身上推?」又對簡妍道:「這大冷的天,若是著涼了該怎麼辦?」

  簡妍一時哽咽著也說不出話來,因喝了冷風,就一聲聲打起嗝來。

  簡鋒拿了自己披風給她擋了風,沉吟一會子道:「我瞧著你嫁了人就性情大變,可是莊家的日子當真不是人過的?」

  簡妍打著嗝道:「是又怎樣?我險些叫掐死你們還上趕著把我往他們家送,後頭瞧著我的日子好了一些,母親才敢嚷嚷著說要將我接回來。你嫌我累贅,還當我不知道?」

  簡鋒斥道:「你又說那話做什麼?難不成將你接回家,然後叫你這輩子老死在家裡?」

  簡妍抬頭瞧了眼簡鋒,又打了兩個嗝,知道自己那抱怨的話只該藏在心裡,淚眼婆娑地開口道:「這地裡有太歲,我們是來挖太歲的。哥哥要就分你一半吧,總歸是延年益壽的好東西,父親母親也要有的。若當真為了那東西鬧得兄妹反目,反倒是應了太歲頭上不得動土的話。」說著起身,扶著莊政航的手出了溝渠,只湊到莊政航身邊,靠在他身上沉默不語。

  莊政航見簡妍開口給了簡鋒一半,卻也沒有說話,伸手摸了摸她衣裳,見外面只濕了一點,又握著她的手道:「今日且先回去吧,這衣裳裡頭雖沒濕,外頭濕了一片,風吹著也冷。」

  簡妍點了頭,就跟著他回去。

  簡鋒悶不吭聲地起來跟在後頭,半天道:「可是我出去的時候你有事,你嫂子躲開不搭理你,所以你將怨氣撒在我身上?按說也不是,父親母親在家呢,她哪裡敢那樣。你說誰躲著你怕你招晦氣了?」

  簡妍道:「不關嫂子的事,是我一時嘴快說了錯話。哥哥的性子,若是換了個嫂子,指不定就是那樣。」

  簡鋒道:「也不知你疑心我什麼,三天兩頭說不能換嫂子。難不成換了個嫂子,你就不是我妹妹了?」

  簡妍回頭道:「我們家老爺換了個夫人連兒子都不親了,更何況是我這盆潑出去的水。」

  簡鋒道:「我就是隨口一說,也不知道你今日怎那樣小氣。」又接著問太歲的事,「你說的太歲可是肉靈芝?你又從何得知那東西在這地裡的?」

  簡妍道:「我做夢夢見的,不光有太歲,還有新嫂子。」說著,回頭促狹地道:「哥哥那新媳婦漂亮的很,跟畫上的人物一般,叫哥哥一瞧見,就魂都沒了,連妹妹究竟是什麼東西都不記得了。」

  簡鋒啐了一聲,「你嫂子身子重,不盼著她好,你又咒她做什麼?」說著,又將氣撒在莊政航身上,道:「她在家從未做過這事,說過這話,都是叫你欺負的性情大變。」

  莊政航只嘿嘿地笑道:「這性子多爽利,想笑就笑,想鬧就鬧,多可人。」

  簡妍不覺臉上一紅,伸手在莊政航掌心裡似掐似撓地揪了一把。

  簡鋒瞧著他們兩口子膩歪得很,歪著頭哧了一聲,心想誰叫自己閑著沒事瞧著有便宜就想占,活該撞到鐵板上;又想難怪簡妍如今這麼大脾氣,原來是又找到人疼了,背後有了依仗,就嬌氣起來,一點委屈也受不得了。

  玉環、金釵瞧見三人回來,迎上去後,玉環瞧著簡妍紅著鼻子跟眼睛,問:「那邊有個看地的草廬,四面遮風,可要在那邊烤紅薯?」

  莊政航不由地望了眼簡妍,笑道:「原來是你想叫我刨地,然後自己悠哉地烤紅薯?」

  簡妍笑道:「難道我烤好的東西會不分給你吃?」

  簡鋒瞧見他們夫婦說笑,心想不能叫簡妍就這麼走了,若是話傳到簡夫人耳朵中,他日子要更難過了,於是笑道:「這冷天猛地進了那熱熱的車廂裡易生病,先去了那草廬換了外頭的衣裳,烤了火吃點熱東西再走,免得你身子弱,回去又病倒。」說著,就叫玉環再去給簡妍換件大衣來。

  玉環答應著,一邊叫人拿了紅薯、生肉、炭火擺在那邊草廬裡;一邊陪著簡妍進了馬車裡換了一件大氅。

  三人聚在那草廬裡,簡鋒聽簡妍夫婦只兩人說話,並不搭理他,也覺尷尬,開口道:「母親這兩日總咳嗽,回頭莫要將今日的事說與她聽。你們的東西我瞧個新鮮就好,誰當真想分你們的了。」

  莊政航笑道:「大舅哥三思啊,若是我們順口答應了,大舅哥回去又心疼地睡不著,我們的罪過可就大了。」

  簡鋒瞪了莊政航一眼,又去看簡妍,道:「你也太不像話,那些話就是能跟你哥說的?若是將我推到河裡,看你如何跟母親交代。都成了親的人了,先還瞧著穩重一些,如今又孩子氣了。」

  簡妍道:「哥哥當我跟你一樣無情?我會當真將你往冰窟窿裡頭推?只怕如今哥哥還不知道我惱的是什麼。若是要跟哥哥耍心機,我們就不來十里坡了。前頭說去廟裡,是我們小氣不想多一個人知道這事,這也算不得我們不對,因為這地本就是我們的。但後頭哥哥既然跟來了,說一句見者有份就罷了,還拿了黃家兄弟來威脅我,這可不就是將我當旁人來對付?哥哥素來是捏造官司的能手,如今要把官司往我身上推?」

  簡鋒一時也沒有了言語,半響道:「你還不知道我是什麼人?我那樣說話也是跟旁人說習慣了。你就是不肯,叫我威脅兩句又怎樣?我還能當真勾搭了外人來敗壞你?你哭成那樣,倒叫我心裡覺得當真虧欠你了呢。」

  簡妍也覺今日自己失態了,笑道:「誰沒事拿了外人來威脅自家人?這事也就哥哥行得出。自幼母親就說我跟哥哥最親,偏哥哥鬧到叫我手上有了好處給你才敢求你幫忙,哥哥覺得這也怪我?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難不成我是傻子,跟自家哥哥親親密密來往不好,非要跟哥哥凡事明算帳?就不為了我自己,為了將來那小的,難不成我不想哥哥將來多照應著自家外甥?」

  簡鋒搖頭笑道:「罷了,總歸如今你是受不得委屈,道理都在你那邊。」

  簡妍道:「旁的委屈我受得了,只是自家人的委屈卻受不得。攏共就一個哥哥,與其每每見面跟隔了一層的外人一樣彼此算計,倒不如就不見了。免得想起來,就要傷心。」

  簡鋒道:「是你自己個見外,上回子那地也是你自己要給的。你後頭若是耍賴就不給,我還能鬧上你們家門不成?」

  簡妍道:「我這麼大的人了,耍賴的事是做不出了。」

  簡鋒哧了一聲,「這話說得就跟方才還趴在我身上哭的人不是你一樣。只怕回去跟母親說了,母親不定以為我怎麼欺負你呢。你哥如今是辦大事的人,誰瞧得上你那點東西?」

  簡妍道:「哥哥要做什麼大事了?」

  簡鋒得意地道:「秦伯伯給看了個官,已經買下了,等著開春再選出來,就算領了實缺了。」

  莊政航豔羨地插嘴道:「果然是上頭有人好辦事。」

  簡妍道:「這也是我哥有本事旁人才提不出意見。不然買官的多了,能有幾個叫選出來?」

  簡鋒見簡妍處處護著他,一時反倒尷尬起來,笑道:「以後凡事莫要提什麼銀子了,算那麼清楚,多少情分也算沒了。」

  簡妍聽他這樣開口,心想管他心裡究竟怎麼想,先答應著就是。

  簡妍之後又叫簡鋒留下跟莊政航一起挖地。

  簡鋒心裡不信簡妍做夢能夢到那太歲,又見他們兩人不似做戲,鐵鍬鋤頭俱都準備好了,吃了紅薯後,就與莊政航兩個脫了大氅按著簡妍說的地去挖。

  雪下的泥土還算和軟,並未凍得結實,但挖下去也困難。

  兩人挖了一會子,足足挖出兩尺多深五六尺見方的坑,累得滿身大汗也沒瞧見那太歲的蹤影。

  莊政航瞧著簡妍依舊很有精神,並不似要著涼模樣,就叫她再認一認地面。

  簡妍瞧了瞧四下裡的樹木池塘,道:「就是這裡,不會錯。」

  莊政航蹙眉想了想,對簡鋒道:「大舅哥,妍兒說是這地,咱們就在這挖吧。」

  簡鋒心知簡妍不曾出過城,不信她口中的話,又見莊政航對簡妍言聽計從地當真又刨起地來,心想就是這地裡有寶貝,簡妍如何能知道?只是方才為了那「寶貝」與簡妍吵了一回,此時再說沒有,反倒不好意思,於是敷衍地隨著莊政航挖了一挖。

  將近日暮之時,那地裡依舊沒挖出什麼東西來,莊政航道:「聽說那太歲是有靈性的,會隨水土而生,許是它還沒移駕到這邊也不一定。」

  簡妍點頭道:「你說的也有道理,若不是怕旁人及早地將它挖了去,我也不那樣心急。」

  簡鋒見兩人說得一本正經,心想這兩人不至於這麼窮極無聊做戲哄他,於是附和了莊政航一聲,道:「定是那太歲爺爺還沒來,咱們且先回去吧。」

  莊政航點頭,與簡鋒兩個又將那坑埋了,將一大片土地上弄出烏七八糟的痕跡,做出在此地挖坑烤東西玩樂的模樣,之後才一行人回城裡去。

  臨走前,簡鋒反復交代簡妍不許跟簡夫人說,才隨著他們向城裡趕。

  過了兩日,簡鋒送了些名貴藥材過來給簡妍配藥,日後又三不五時地叫周氏捎了信過來,真真假假,面上是顯得比先前親近一些——雖簡妍腹誹簡鋒是瞧著簡老爺、秦尚書的面才如此,但心裡卻止不住地高興。

  因自己記憶裡的地沒挖出太歲,簡妍便與莊政航商議過幾年再去挖,只叫人在那地上又蓋了間草廬,免得種地的時候叫人將那地挖了,後頭聽說簡鋒藉著秦尚書、古太傅等人的扶持,選為從六品兵部員外郎,就在秦尚書手下做事,很是替他高興,唯恐簡鋒那貪小便宜的習性誤事,又有意叫莊政航悄悄跟秦尚書將簡鋒喜貪小便宜的事說了,秦尚書聽了那話,更跟簡老爺交代再三,叫簡鋒言行小心一些,莫要因小失大;簡妍又極力攛掇莊政航領了簡鋒拜會金鶴鳴,此時簡鋒不比先前眼界狹窄以貌取人瞧不起金鶴鳴,倒是謙和地一聲聲喚著金鶴鳴先生;因早前救了金阿寶的人也有簡鋒,金鶴鳴還記著那恩,對簡鋒也存有幾分感激之情,也樂得與他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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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23:54:06 |只看該作者
第 94 章 新人氣象

  陽春三月,桃李開遍。

  張家人搬回自家新宅院裡去住,只按著莊老夫人的意思留下張薜荔。

  到了端午之後,莊大老爺就娶進了第二個填房小王氏。

  因是第三次成親,便並未大操大辦,只叫小王氏跟莊老夫人、前面兩位大夫人的靈位磕了頭,請了本家人吃宴席,就算了事。

  小王氏進門第二日,簡妍與莊政航去見過小王氏,臨到門口遇到莊敬航、莊采瑛兩個,簡妍瞧著莊敬航還好,莊采瑛卻是紅著眼睛,面上頗有些憤憤不平之色。

  幾人進了屋子,就見胡姨娘、平繡立著,莊大老爺與小王氏在正座端坐著。

  莊政航自覺比小王氏年歲大,因此拉不下臉磕頭喚母親。

  莊敬航瞧著莊政航不喚,也跟著他裝聾作啞地呆立著。

  一時屋子裡很有些尷尬,莊大老爺坐在一旁,咳嗽一聲,道:「這是你們新母親,日後要聽她的話,將她當成你們前頭母親一般看待。」

  簡妍拉了拉莊政航,莊政航忍了忍,開口小聲地喊了一聲母親。

  簡妍也問了聲好,偷眼去瞧那小王氏,見她並不似秋棠先前說的那般小家子氣,瞧著氣度雖沒有大家子裡頭養尊處優養出來的雍容之態,卻也端莊大方的很;只是原說二十出頭的人,瞧著卻有些像是二十四五的。

  莊敬航、莊采瑛也隨著喚了一聲。

  莊大老爺道:「政航他們分出去了,日後不必你來操心。敬航也大了,日日在前頭書房住著,也不用你憂心。你只替母親照料著采瑛就是。」

  小王氏一身顏色黯淡的衣裳,也算是給前頭那位王氏戴孝,含笑道:「聽說還有一位三姑娘,可是那位三姑娘病了,因此沒來?」

  莊大老爺望了眼簡妍。

  簡妍道:「三妹妹與前頭母親最要好,一心在廟裡替前頭母親念經,過年也並未回家。此時怕觸景生情,去信與她說,她也不肯回來。」

  莊采瑛輕蔑地哧了一聲,心想莊采芹什麼時候那樣孝順了。

  簡妍也不回頭看莊采瑛。

  小王氏也不追問,正要說兩句場面話,那邊忽地冒出一個丫頭。

  那丫頭進來見過了眾人,然後開口道:「昨日府內喧嘩,紅姨娘一宿未睡,今早上就說肚子針紮一般地疼,不能來給夫人磕頭,還請老爺夫人見諒。」

  莊大老爺聞言,立時緊張起來,望了眼小王氏,欲言又止。

  小王氏道:「老爺只管去瞧瞧紅姨娘吧,若不是還要去見過老祖宗,此時我也該過去的。」

  莊大老爺道:「如此也好。」當真就站起來了,又對簡妍道:「多照應著你母親一些。」說完,不自覺地去看了眼莊政航,然後拔腿向外頭去了。

  簡妍心裡微微有些愕然,心想小王氏的意思是等會子兩人該去見莊老夫人,怎莊大老爺就聽不出她話裡的意思?

  莊敬航記起今日有學生拜會莊三老爺,張老爺也要去,於是道:「兒子學業上還有些疑惑要尋了三叔解答,兒子先去了。」

  小王氏忙笑道:「學業要緊。」瞧著莊敬航要走,又對莊政航道:「大少爺有事也去忙吧。」

  莊政航道聲失陪,果然就去了。

  莊采瑛也藉口要早去見過莊老夫人,轉身也走了。

  簡妍瞧著眾人都走了,小王氏面上微微有些尷尬,笑道:「想來母親是一早就見過胡姨娘、平姨娘了,咱們如今去見過老祖宗吧。」

  小王氏笑道:「有勞你了。」於是就叫簡妍陪著去見莊老夫人。

  莊老夫人那邊,莊家其他兩位夫人並四位姑娘也在,眾人見了,彼此呼喚一聲,這見面禮就算是了了。

  之後莊老夫人叫小王氏去歇著,簡妍因先前接了大房的一些事,就隨著小王氏去了大房的院子。

  簡妍將自己手上的事並近日急等著要辦的事一一交托給小王氏,拿了府中先例給小王氏看。將自己的差事全部交托出去後,瞧著小王氏氣定神閑模樣,心裡反倒納悶起來,心想新官上任三把火,這小王氏難道不想及早收了平繡手裡的權?

  簡妍不知此時小王氏心裡也暗自納罕,原來小王氏在王家給王三老爺母親請安時,時時聽王三夫人說簡妍為人霸道分家後連大房的權也把持著,因此初來乍到,就有心冷眼瞧瞧簡妍行事,此時瞧見她細細地手頭上的事交托出來,就想那王三夫人定是心覺先前的大夫人在簡妍手上吃了虧,因此才有心挑撥她。

  簡妍心想等會子小王氏是該要立威了,自己在這倒不方便小王氏行事,因此並不久留,坐一會子就去了。之後幾日也沒聽說大房裡有什麼動靜,小王氏每日跟莊老夫人請安後,就只管教莊采瑛針線,絕不多問一件事。

  再之後,已經嫁了人的金釵來找簡妍,說道:「紅姨娘的哥哥在外鬧事,叫衙門關了起來。老爺叫王義拿了三少爺鋪子裡的銀子去將人贖回來。王義說鋪子裡的銀子是準備進貨用的,挪用不了。老爺就叫王義到咱們家鋪子裡支一些。」

  簡妍道:「上回子鋪子裡的掌櫃糊塗,就給老爺支了銀子,這回斷然不能給。」

  金釵道:「掌櫃叫人來問,奴婢也是這樣回的。這會子過來,也是跟少夫人說一聲,叫少夫人心裡有底。」

  簡妍心想莊大老爺倒好,拉不下臉跟莊政航要銀子,就去鋪子裡支,得了銀子又顧全了臉面,又疑惑道:「論理大老爺不缺銀子,怎三天兩頭就要來支取?王義可說老爺要辦什麼花銀子的事?」

  金釵躊躇一番,道:「王義並沒有說。奴婢猜著大老爺是怕自己去了沒人照料紅姨娘肚子裡的少爺,於是想趁著自己還在,給那小少爺攢些銀子,聽說三少爺問要銀子,莊大老爺也不捨得多給,一兩一錢都要跟三少爺問明白了。」

  簡妍不由地失笑道:「當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說著,又叫金釵去叮囑掌櫃夥計不得擅自兌了銀子給旁人。

  因為銀子的事,莊大老爺去尋了莊政航抱怨兩句,莊政航因先前就跟莊大老爺定下孝敬他銀子的規矩,也不怕他抱怨,只說:「那奴才的事壓根不該父親管,父親要愛屋及烏只管去,犯不著叫兒子出錢讓父親的小妾心裡舒坦。」

  莊大老爺被頂了回去,臉色雖不好,也不好再說什麼。

  這事還沒完,過了兩日胡姨娘去後頭跟簡妍說話的時候就道:「紅嬌那奴才越發能的不行了,前兩日紅嬌說平繡的哥哥領了廚房裡買辦的事,鬧著要給她哥哥也尋個好差事。老爺耳根子軟,就聽了她的,誰承想沒兩日她那哥哥又誤了事,害得老祖宗的飯菜也誤了。」

  簡妍心想如今莊敬航在紅嬌面前走一趟,紅嬌就能哭天抹淚地叫莊大老爺教訓莊敬航一場,這樣寵著她還不夠,竟然越發貪心了,笑道:「這也好,不這樣,老祖宗還不發話叫免了那人的差事呢。」

  胡姨娘又笑道:「紅嬌那奴才就是事多,這才幾日,又鬧著叫老爺給她哥哥尋個娘子,說是有正經人管著,她哥哥就不會再誤事。」

  簡妍笑道:「萬沒想到她還是個不忘本的。」

  胡姨娘拍腿道:「人家眼界高著呢,看上了新夫人的陪嫁丫頭,還拿了少夫人做先例,說少夫人多好的人都嫁出去了,老爺又不是貪花戀色的人,留著幾個妖精一樣的丫頭做什麼。」

  簡妍愕然道:「竟然拿我做例子?先不說我做什麼與她不相干,且我也沒作踐人有意將人嫁個不成器的東西,單說那丫頭是新夫人的人,她也好意思開口?」

  胡姨娘道:「哪裡是那男人看上的,是紅嬌那奴才仗著肚子欺負新夫人呢。平繡那奴才也是,處處說這個歸少夫人管著,那個歸老夫人管著,仗著自己是老夫人給的人,就說些不軟不硬的話來壓人。」

  簡妍沉默了一會子,心想前頭的事但凡長眼睛的都看出她不管那些事了,如今大房的事叫平繡把持著,莊大老爺叫紅嬌把持著,這小王氏遲遲沒有動作,難不成是指望著坐山觀虎鬥?等著紅嬌與平繡鬧完了,好坐收漁翁之利?

  過了兩日,就聽說莊大老爺終究問小王氏要了那個丫頭給了紅嬌的哥哥,另尋了一個丫頭賠給小王氏。

  這般不給小王氏臉面的舉動,小王氏不惱,簡妍與姚氏聽人說起都要替小王氏氣憤一場。

  時至七月,紅嬌臨近產期,大夫都說她肚子裡是個小姑娘,紅嬌心虛起來,面上卻越發驕縱,心裡盤算著待那姑娘落地,莊大老爺就必然不會似現在那般對她寵愛有加,倒不如趁著這時候多撈一些,於是今日要這個,明日要那個,恨不得將一房的銀子全撈到自己屋裡,越發不將小王氏放在眼中。

  平繡卻不似紅嬌那般當小王氏是當真不管事的活菩薩,只是心裡盤算一番,打量著自己若將手頭上的事放出去,這輩子也難能再有機會出頭一回,胡姨娘好歹還有個三姑娘,她只怕這輩子也不能有個兒女了。因此就下定決心能拖一日是一日,只要小王氏自己不開口要,她就不主動給。

  如此又拖了幾日,紅嬌又鬧著要叫自己哥哥頂了平繡哥哥的差事,又哭訴說平繡趁莊大老爺不在時欺辱她,嚷嚷著動了胎氣,真真假假地鬧了幾場。

  起先平繡還當一回事,後頭瞧著紅嬌再鬧,有莊老夫人壓著,莊大老爺也不敢胡亂答應了紅嬌。

  後頭紅嬌哥哥又膽大包天,被兩三個人引著就去淑情雅聚吃了霸王餐,回頭人叫扣在淑情雅聚裡,恰那日莊大老爺不在,紅嬌又尋不到王忠王義去找莊大老爺,就威逼平繡拿了大房的銀子先將她哥哥贖回來,盤算著趁此良機自己多摳一些銀子。

  平繡自然是不肯,後頭瞧見紅嬌又鬧著說肚子疼,也不願意理會她,敷衍地叫人去府外請了大夫,就依舊去忙著給丫頭分派針線。

  待平繡忙了一會子,就見紅嬌的小丫頭來說紅嬌要生了。

  平繡心裡一慌,先去尋小王氏,得知小王氏去了姚氏園子,就叫人去尋;又去跟莊老夫人說,請了穩婆過來。

  及至莊大老爺回家,就聽說紅嬌已經昏厥過去,莊大老爺不問青紅皂白,先打了平繡一巴掌。

  平繡因覺委屈,就去尋莊老夫人、祝嬤嬤哭訴,唯恐紅嬌有個閃失莊大老爺又算到她頭上,只哭著不肯回來,晚間也留在莊老夫人屋子裡。

  鬧到半夜,穩婆抱了個嬰兒出來,莊大老爺因沒聽到哭聲,心裡害怕起來,雖聽穩婆說那孩子並無毛病,也不放心,只抱著那孩子反復看,待那孩子跟小貓一樣哭了一聲,心裡的石頭才落地;莊大老爺抱著孩子的時候,那邊有人說紅嬌血崩了,莊大老爺急忙叫人去請太醫,過了一個多時辰,派出去的人又回來了,只說天晚了,又不是正經的夫人,太醫不肯過來。

  莊大老爺無法,只能叫了王忠去請尋常大夫過來,直到淩晨,紅嬌才有所好轉,只是大夫說雖命保住了,但人卻廢了,這輩子再不能生兒育女。

  莊大老爺雖有些心疼紅嬌,但自己小兒子是個齊全的,心裡也就無多大感傷,只叫人照料著紅嬌,就急趕著去跟莊老夫人報喜。

  莊老夫人因厭煩紅嬌事多,又嫌莊大老爺分不出輕重,對那小孫子也無甚喜愛之情,對著莊大老爺一張老臉斥道:「那蹄子自己無事生非,平白無故你打平繡做什麼?難道當真叫她搬空了家裡你才滿意?」

  莊大老爺滿臉喜氣被澆了冷水,一時呆立無言,隨後道:「平繡也太分不清輕重緩急,這樣的人哪裡能叫人信得過?也忒心胸狹窄一些。」

  莊老夫人道:「你這不問緣由,隨口污蔑人的性子也該改一改。事到如今,那紅嬌能自己喘口氣就不錯了,你盤算著叫誰來養那孩子?」

  莊大老爺磨嘰了半日,開口道:「兒子放心不過旁人,若是母親能養最好,不能的話兒子就將他養在身邊就是。」

  莊老夫人忍不住啐了莊大老爺一口,道:「越活越回去了,你不叫你媳婦養,又娶了她來做什麼?總歸如今平繡替她分擔家事,你就將這孩子拿給你媳婦去養就是?」

  小王氏陪著莊大老爺守了一夜,莊大老爺也沒想起她這麼個人,此時聽莊老夫人這樣說,心裡就很有些猶豫,疑心小王氏也如前頭那位一樣有意將人養壞,怯怯地道:「那平繡兒子是不信她了,至於王氏……」

  莊老夫人罵道:「你這樣瞻前顧後像是什麼樣子?王氏再如何也比紅嬌強。且你怕她虧待了孩子,自己時時去瞧著就是,難不成你將孩子甩手給她,就不管事了?」

  莊大老爺尋不著話反駁莊老夫人,只得答應著,隨後猶豫道:「既然王氏要看孩子,那家事就要有勞母親嬤嬤去管著了。」

  莊老夫人見莊大老爺還是信不過小王氏,就點頭應了,聽莊大老爺給孩子起名莊致航,又將他罵了一通,最後改成莊玥舟,就叫莊大老爺回去,並不去瞧孩子一眼。

  簡妍隨著姚氏等人靜觀大房裡的事態變遷,見小王氏得了個兒子養著,且如今平繡也不得再插手家事,小王氏日後管家也是遲早的事,背後與姚氏議論一通,兩人都覺這小王氏便不是機靈人,但也不傻。

  果然莊小少爺百日的時候,小王氏就從莊老夫人那邊接手大部分的事,因是循序漸進接手的,莊大老爺一時也沒察覺,待到察覺之時,又不好發作,只得由著莊老夫人安排。

  如此前頭也算安靜了,只是比之前面府中安靜下來,更有一事叫簡妍與莊政航歡喜,那就是孝期終於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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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23:54:22 |只看該作者
第 95 章 生子忌諱

  莊大夫人孝期過了,大房裡兩個兒子都覺鬆了口氣。

  莊敬航那邊不出幾日就定下親來,只是最後定下的不是張薜荔,乃是莊其姝,這就叫簡妍納悶的很,尋了幾人問,又問不出個究竟,為張薜荔慶幸,又為張其姝可惜,一時她這一向淡然的旁觀者反倒糾結起來。

  因前頭簡妍二話不說借了銀子給她娘家救急而與簡妍更加親近的姚氏最後憋不住就告訴了簡妍換人的緣由。

  姚氏道:「年前張舅媽偷偷打聽燕案首的事,就叫母親不自在。年後媒婆劉嫂子來家替五姑娘說媒,嘴裡漏出一句,說是張舅媽暗中叫人去燕府投石問路了。母親心裡早將燕案首看成自家女婿,哪裡容得下張舅媽橫刀奪愛,但因舅舅一家才來京,只得忍了。後頭母親生日,恰那日你又不舒坦並未過去。其姝又叫人撞見跟三弟湊在一處做些不清不楚的事,因此也就換了人,索性先前定下的時候知道的人就不多,如今也沒人懷疑。」

  簡妍倒是不懷疑莊敬航會做出此事,只是那張其姝瞧著正經的很,於是趕緊問:「可是三弟哄騙了其姝?又或者撞見的人誤會了?」

  姚氏嘲諷道:「他們是狼狽為奸,一個瞧不上薜荔傻兮兮的,一個唯恐嫁給燕案首不成就要去給侯府沖喜,於是就湊在一處了。只怕母親那邊也早有察覺,於是袖手旁觀,等著瞧舅媽笑話,不然三弟跟其姝怎會那麼便宜地聚在一起。」

  簡妍目瞪口呆了半日,然後道:「那該不會換了薜荔去沖喜吧?」

  姚氏笑道:「侯府瞧不上薜荔,如今三嬸認了薜荔做乾女兒,有意將她配給她娘家侄子呢。這事你只別與旁人說,那日瞧見的就我、母親、舅媽三個,若傳出去,我就沒好日子過了。如今跟你說這個,也是叫你日後提防著點其姝,這也是一個急了什麼都做得出的人。」

  簡妍心想小王氏看似是個淡泊的人,對大房的事萬事不強求,對莊大老爺也可有可無,若配個薜荔那樣嬌憨的弟媳就算圓滿了,如今換了人,只怕前頭又有事可鬧,就笑道:「多謝嫂子好意,三嬸給薜荔選的定是好人。」

  姚氏道:「這可不是。三叔給二弟起了個法號,回頭二弟就拜了普渡寺方丈做師父,四妹妹給薜荔起了個親近的俗稱,回頭薜荔就成了三嬸娘家人。可見三叔家的人最會未卜先知,趕明個我也得叫三叔替毛毛取字。」

  簡妍笑笑,心想前幾回她有意將花兮跟莊玫航隔開,免得兩人生出什麼青梅竹馬的意思,這點莊三夫人就沒有卜算出來。問明白這事不關張薜荔的事,簡妍照舊每常尋了張薜荔來說話,更將張薜荔介紹給安如夢認識。

  安如夢因每常與俞家來往,倒不似先前那般冷淡,瞧見張薜荔憨憨的,也逗她兩句。

  本來這逗張薜荔玩的日子也算有趣,誰知忽地一日,莊政航鄭重地道:「日後不許跟那木饅頭來往。」

  簡妍一怔,疑心是莊政航誤會莊敬航定親換人的事,忙道:「你可是聽人說了什麼?那定親的事是三弟自己鬧的,與薜荔無關。」

  莊政航道:「誰說那個了,古者婦人妊子,寢不側,坐不邊,立不蹕,不食邪味,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目不視邪色,耳不聽淫聲,夜則令瞽誦詩書、道正事。如此則生子形容端正,才德過人矣。古人的話總是沒錯的,你瞧瞧那木饅頭傻兮兮的模樣,看她看得多了,若是生個女兒也跟她似的,日後得操多少心;還有如夢那樣的也不好,冷冰冰的,誰知道咱們能不能替她找個俞韓海那樣的女婿。」

  簡妍笑答:「先不說薜荔那樣挺討喜的,如夢那樣的也很可愛。也不說為什麼我跟她們說兩句話,我的孩子就不像我,非要像她們了。單說你,你每常說要生兒子,如今怎又擔心起女兒來了。」

  莊政航笑道:「總歸生的不是兒子就是女兒,我原先將兒子擔心過了,如今該擔心女兒了。」

  簡妍笑道:「這話萬萬不能往外說,不然旁人指不定疑心你藏了兒女在外頭呢。」

  莊政航道:「你就聽我的,總歸我是不會害你。」

  簡妍含笑點頭,心想莊政航將逐月養胎法熟記在心還不夠,竟然連這養胎之前的事也要注意。

  原本孝期最後兩個月,莊政航就將各色醫典翻遍,更是將逐月養胎法每日複習一遍。過了孝期,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啟發,他更是認定了生子一事一定要厚積薄發,於是將一床被縟放在床對面榻上,與簡妍分了床睡。

  簡妍與莊政航同床習慣了,半夜裡伸手一摟,沒摟到人,於是不自覺地就醒了,醒來心裡就失落落的,下了床,向莊政航那邊去瞧,見他倒是睡得踏實,於是心裡不平起來,氣憤地回床上輾轉半日,起身後又到了莊政航床邊,伸手掐了他臉一把,瞧見他迷迷糊糊地醒了,才心滿意足地回床上去睡。

  莊政航只當簡妍夢遊,因此怕嚇到她就並未與她說。

  接連幾日,簡妍還是如此,莊政航就有意在百日裡試探地問她可記得晚上的事。

  簡妍坦白道:「自然是記得,我大半夜睡不著,你倒好,倒頭就睡。原先說要對我如何好,可見都是假的。誰知道你是不是不樂意跟我一個床睡才要分開的。」說完,又有些慚愧,知道自己無理取鬧了,又道:「我知道你是白天累著了,但好歹你也別睡得那麼香。」

  莊政航笑道:「原來是有人半夜身上空落落的,想我了。」

  簡妍想起先前跟莊政航說的笑話,呸了一聲,道:「你自己個前頭還跟我說不聽淫聲呢,我就瞧瞧我摟著個枕頭睡還會不會醒來。」

  莊政航只看著她笑,心想這人定是沒了他睡不著,晚上又將被縟挪了回來,兩人還如剛成親時那般分了鋪蓋,只是言談間不敢說些曖昧繾綣的話語,唯恐一時克制不住。

  正好到了秋闈的日子,莊政航聽說燕曾並未去考試,心裡莫名地有些歡喜。後將古人說的大風大雨、暴寒暴暑、陰晦日月食、大霧大旱、雷電霹靂、天昏地暗、醉酒之後、喪服未除、大悲大恐、一方有病,種種不宜有孕的事避開,又假借要問運勢,叫莊老夫人替他算出幾個黃道吉日,然後就那日子裡,早早地與簡妍沐浴,然後就關了房門。

  簡妍瞧著莊政航那很是凝重的面孔,不由地扭捏起來,道:「你就差齋戒焚香了,做這事哪裡用得著那樣鄭重。」

  莊政航道:「這次跟先前不同,得規規矩矩地來。」

  說著,就挽了簡妍上床,然後兩人躺進被子裡,莊政航才開始脫兩人衣裳,脫了衣裳後,忽地又披著被子將丟在床上的衣裳方方正正地疊好。

  簡妍素來就知莊政航喜歡玩花樣,不想今日他卻要用這麼正經的法子辦那事,忍不住道:「也不用如此……」

  簡妍話沒說完,莊政航就道:「不能掉以輕心,三歲定八十,咱們家上樑不正,下面不注意不行。」

  簡妍心知莊政航如今是越發看不慣莊大老爺,更怕他自己故態復萌又做了混事,因此才事事小心謹慎,雖有些矯枉過正,但也由著他。

  莊政航今日也略有些緊張,貼在簡妍身上,也不說話,中規中矩地將事辦完,然後就與簡妍一同躺在床上,開口道:「前頭這一月雖把不出脈象,但咱們也得注意。眼下那裡裡外外的事,都交給我去辦,你只安心在家裡頭看書下棋,別叫自己委屈了,可好?」

  簡妍點了頭,依偎著莊政航道:「我又不是傻子,自然不會委屈了自己。只是我後頭若大了個肚子,你又弄些烏七八糟的事出來叫我煩心,若生下來個……」話沒說完,嘴就被莊政航捂上。

  莊政航道:「從今日起就不許說那些晦氣的話,前頭那樣小的孩子日日就要尋醫問藥,據我說,就是紅嬌自己鬧騰的。如今可好,紅嬌下不了床,只怕熬不過兩年;那小孩也瘦小安靜的很,便是養大了,只怕也要有個什麼缺陷。你只管萬事不操心,有吃有喝日日玩笑。我瞧著翠縷、碧枝兩個也不能留著。才出了孝期,這兩人就勤往我眼前轉。雖你如今待她們兩個很好,但人心不足,指不定哪一日這兩人就起了害人的心思,與其防著她們,不如早將她們哄出去。」

  簡妍心想既然莊政航自己提要將那兩人送走,自己也不必假惺惺做了好人勸他,於是道:「這兩人的娘家人也在府裡,只怕不好弄出去。」

  莊政航道:「說了這些事都交給我,你只安心養身子就是。明兒個你去嫂子那邊玩一日,免得我將她們弄出去的時候,這兩人又弄出什麼動靜擾了你。」

  簡妍道:「我都聽你的。」

  莊政航又囑咐了一句:「凡事都說是我的主意,就說我厭棄了她們兩個。也省得找了其他由子,叫她們不好再嫁人。這也算是她們跟了我一場,最後給她們留些顏面。至於你那,甭管誰找你求情,都裝作不知道,不用搭理。」

  簡妍哎了一聲。

  第二日,簡妍一早吃過飯,就與玉環、金風、玉樹去了姚氏那邊。

  因張薜荔回家去了,姚氏也正閑著無趣,瞧見簡妍來,兩人就擺了棋盤下棋,嘴中閒話家常。

  將近午時,姚氏正要留簡妍吃飯,那邊雲想領著兩三個婆子、媳婦過來。

  那幾個婆子見過姚氏後,就對簡妍跪下磕頭,求道:「少夫人大慈大悲,就去救救碧枝、翠縷她們吧。」

  簡妍見是翠縷、碧枝的家人,只端了清水啜了一口,然後笑道:「你們無頭無腦地來求我做什麼?」

  一媳婦道:「少爺要將碧枝、翠縷兩個攆出去嫁人,這可如何使得?還求少夫人去勸勸少爺吧,便是她們兩人哪裡得罪了少夫人,也請少夫人看在她們年輕的份上,放她們一馬吧。」

  簡妍笑道:「她們並沒有得罪我,且我比她們還年輕呢,再者說,這事既然是少爺說的,就自然就該順了少爺的意。」頓了頓,又對姚氏道:「這是嫂子的地,嫂子的人將她們領進來,那她們必然還有事要與嫂子說,那就與我不相干了,我先回去了。」

  姚氏答應著,然後瞄了眼雲想,然後不與雲想說話,只問:「是誰將人領進來的?前兒個大少爺還說外頭不三不四的人進來將病氣傳給了毛毛,如今倒好,又有人領了人進來,這出了事,誰能擔著?」

  雲想笑道:「是幾位媽媽嫂子求到二夫人那邊,二夫人叫奴婢領了她們來的。」

  前頭開口的媳婦又堆笑道:「還請大少夫人勸二少夫人兩句。」

  簡妍笑道:「雲想你又胡說了,二嬸素來疼二少爺,萬事由著他,你怎能說是二嬸叫你們來的?」說著,就叫玉環去問莊二夫人。

  雲想見玉環去了,又笑道:「許是奴婢看錯了,奴婢在二夫人門前遇到她們,就當她們從二夫人那邊討了話過來的。」

  簡妍望了眼雲想,瞧著她已經將頭髮盤上去,被莊敏航收了房,心想這雲想也乖滑的很。

  姚氏哧了一聲,然後道:「你立時領了她們出去吧,等會子驚了毛毛,大少爺問起來,我也不好隱瞞。」

  雲想訥訥了半日,權衡一番,只得將還磕頭跪求的幾人連拉帶哄地勸走。

  瞧著人走了,姚氏望了眼簡妍,笑道:「可是她們鬧出什麼事惹惱了二弟?」

  簡妍道:「或許吧。」說著,就告辭回了棠梨閣。

  回去後,見莊政航不在,簡妍就在廊下等著他。

  過了一會子,莊政航就一臉喜氣地回來了。

  「都辦好了?」

  莊政航點了頭,然後道:「我與祖母說不要這兩個人了,祖母一邊聽花兮唱戲,一邊說隨我就是。碧枝那人倒是難得爽快一回,問我要了六十兩銀子做嫁妝,我就答應了;只翠縷,哭天搶地地要尋死,我不耐煩理會她,就叫人將她拉出去了。」

  簡妍笑道:「兩人的衣裳東西給她們沒有?」

  莊政航道:「自然給了,不然留下給誰穿?」

  簡妍不自覺伸手摸了下自己肚子,道:「你這樣鄭重,我反倒有些慌張起來,若是遲遲沒有消息,或者有了消息,偏又生下個女兒,你不得後悔這麼早將人都攆出去?」

  莊政航笑道:「你慌什麼?三年算一個,算算你起碼還能生十回,我就不信十個裡頭一個兒子都沒有。」說完,又自顧自地道:「如此算算,只留你一個,反倒比占了一屋子人要實惠的多。」

  簡妍啐了一口,道:「你當是養豬呢?還實惠?」

  莊政航賠笑道:「話糙理不糙,這話裡頭的意思你明白了就好。」

  傍晚的時候,小王氏過來,說了兩句,就道:「翠縷的舅舅王忠求了老爺,老爺就叫我跟你說說,叫你寬仁大度一些,就留下翠縷。」

  簡妍笑道:「並不是我不留,母親只管跟父親說是少爺叫攆的人,不關我的事。」

  小王氏心想莊大老爺雖不怎麼搭理莊政航,每常卻要看莊政航眼色辦事,此次定也不敢跟莊政航理論,也不多勸簡妍,就笑著點頭。

  簡妍見小王氏過來也是為了敷衍莊大老爺,留她說會子話,就送了她出去。

  第二日,又有人來求情,簡妍打發人出去;莊政航知道了,就催著翠縷、碧枝兩人嫁人,明言若是不及早嫁出去,就叫了媒婆將兩人領出去發賣。

  因莊老夫人、莊二夫人等人都不願多管閒事,如此也沒有什麼人有那麼大臉面來勸簡妍兩人,不出幾日,翠縷、碧枝就雙雙嫁了出去。

  雖先前這兩人在時也沒煩到簡妍,但如今這兩人走了,簡妍就更舒心,日日聽著莊政航自吹自擂地說何夫人、方丈都贊他進步神速,雖知道他有些誇大,但也覺定然是他學得好,有底氣,才能說出那話。因此不時叫莊政航教著她一些。

  莊政航也樂得跟簡妍炫耀自己如今比她知道的多,但心裡依舊覺得行醫不是什麼好行當,就勸著她另外尋了事做。

  一日,莊政航瞧見簡妍拿了四書五經在那破題寫文章,忍不住笑道:「你這人也忒古怪,叫你閑著,你偏又做最費腦子的事。」

  簡妍笑道:「下棋下兩日就膩了,也沒有意思。我隨手寫寫,也沒有多費腦子。」

  莊政航道:「既然如此就由著你吧,若能有個狀元兒子,我也算圓滿了。」

  如此就過了兩月,一日莊政航玩笑間給簡妍把脈,把出了喜脈後自己先愣住,隨即略有些緊張地跟簡妍說了。

  簡妍也愣住,半響道:「我上輩子最怕知道的就是這事。」

  莊政航握了她的手道:「那是上輩子的事,如今我說過不叫你煩心的。」

  簡妍聽他又保證一次,不由地也笑了。

  簡妍有孕的事,也只有莊老夫人、姚氏知道,因月份還早,且這事張揚開不好,就未與旁人說,只自此不再去前頭。

  阮媽媽起先唯恐簡妍與莊政航兩個不知輕重,有意勸兩人分開睡,後頭瞧著兩人規矩的很,也沒了話說。

  雖簡夫人叫阮媽媽勸了簡妍選個丫頭給莊政航,阮媽媽到底沒開那個口。

  後頭聽說周氏生了一對雙生兒子,簡妍更是為周氏高興,又覺這是個好兆頭。

  只莊政航心裡不喜簡鋒,聽了這喜信眼紅了半天,憋出一句:「多了就不值錢了,只怕這兩個一起來的,還不如前頭繡姐兒那單槍匹馬出來的得寵。「

  簡妍聽他這酸話,也不理會他,只笑道:「你管人家值錢不值錢,總歸繡姐兒揍得了那兩個小的,就比我小時候強得多。」

  十月中旬,瞧著園子裡棗樹上掛著星星點點的棗子,簡妍就坐在樹下,瞧著青杏拿著竹竿打樹上的棗子。

  那邊姚氏與朱姨娘兩個就過來了。

  姚氏笑道:「你倒好,坐等著吃現成的棗子。」

  朱姨娘望了眼簡妍,問:「最近還沒有忌口?」

  簡妍點頭道:「沒有,反倒想吃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說著,請兩人去一旁椅子上坐,又納悶這兩人怎會一起過來。

  姚氏道:「前頭王家姑奶奶來了,你可知道?」

  簡妍道:「我多少日子不去前頭了,前頭的事一概不知。」

  姚氏道:「前頭大夫人的親姐姐,說是嫁到北邊方家的那位,一家四口由著王三老爺領著全來了。」

  簡妍想起這方家就是上輩子莊大夫人給莊采芹定的夫家,心想難不成這會子方家還想著跟莊采芹定親?於是道:「這會子他們來做什麼?難不成是走親戚?」

  姚氏道:「說了你可別急。那方家是來問罪大伯二弟的,據說前頭大夫人早兩年就替二弟定下了方家姑娘,兩方交換了庚帖,如今二弟的庚帖信物還在方家手裡頭。方家說他們家路遠,並不曾接到莊家要退親的信,也不知如今二弟已經成了親。如今拿著前頭大夫人的親筆書信還有二弟的庚帖,要拉了大伯二弟去衙門評理。你那新婆婆怕等會子自己難做,畢竟她也是王家人,就叫人跟我說,讓你自己想法子處置了此事。」

  簡妍怔住,心想莊大夫人當真是陰魂不散,死了也不叫他們清淨,又想莊大夫人私自給莊政航定了親,後頭知道此事難成,大約又取消前頭那宗親事,跟方家定下莊采芹;心想難不成如今方家瞧著莊政航分家得了大筆銀子,簡家又有些家底,就想著瞞了後頭與莊采芹的親事,先來訛詐他們?

  姚氏瞧她怔住,就道:「這事你聽聽就好,總歸方家鬧不出什麼結果。」

  朱姨娘遲疑一番,道:「那也未必,聽著方家夫人的意思,是說方家姑娘先少夫人跟少爺定下親,就比少夫人占了先。」

  簡妍笑道:「難不成她們想叫我讓賢?」

  朱姨娘忙道:「方家哪裡敢開那個口,只是我猜著他們家是要將自家姑娘給了少爺做妾。做妾之後,那姑娘又比少夫人占個先字,只怕樣樣都要擺譜,有心叫旁人知道是少夫人鳩占鵲巢呢。」

  簡妍不由地撲哧一聲笑了,心想自己兩輩子都嫁給莊政航,如今才知道自己是後到的。

  姚氏見她並不憂心,就道:「你還笑,聽說那方家姑娘俊俏的很,指不定二弟一時糊塗答應了,那你以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旁的人還好,若是叫方家姑娘頂著先跟二弟定親的名進了門,指不定旁人眼中,她比你這明媒正娶的還要地道。」

  簡妍笑道:「嫂子前頭還說叫我笑口常開,如今我笑了,你又說我。隨方家如何鬧騰,與我不相干。」說著,對青杏道:「少爺如今還在鋪子裡替人抓藥,你去將方才大少夫人說的話說給彥文哥哥聽,叫他跟少爺說,就說前頭有如花美眷等少爺呢,叫少爺快些回來,莫負紅顏。」

  青杏哎地答應一聲,就跑去尋阮彥文。

  姚氏歎道:「你當真放心二弟?」

  簡妍道:「不放心也不成,前頭亂糟糟的,我這個樣子怎麼過去?若是一時氣著惱著,反倒得不償失。眼不見心不煩,就不去管了。」

  姚氏笑道:「你能這樣想也好,憑她頂個什麼名,也甭想越過你去。」

  簡妍問朱姨娘:「姨娘不忙嗎?前幾日不見你過來呢。」

  朱姨娘笑道:「前兩日前頭事多。」說著,又問:「你嫂子家兄弟不知道議親了沒有?」

  簡妍聞言,與姚氏對視一眼,心想燕曾並未去考試,到底叫朱姨娘那顆要他做女婿的心先偃旗息鼓了,笑道:「我沒有問過這事,只是想來上年發榜之後,他們家兩位少爺就定下親了。」

  朱姨娘有些後悔前頭浪費了一年功夫在燕曾身上,落寞地乾笑兩聲,又藉口有事告辭。

  姚氏瞧著朱姨娘出去,就笑道:「那燕案首也是奇才,據說燕家老爺尋他去考試,燕案首只說了一句甯遠看美人,不近對案牘。」

  簡妍笑道:「這人著實有趣。」說著,心想不知莊政航瞧著方家人無賴,會不會順水推舟留下那方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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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23:54:38 |只看該作者
第 96 章 糞土紅顏

  簡妍雖面上說放心,但心裡總免不了還有一些擔憂。

  那邊廂,莊政航被從鋪子裡叫出來,一路陰沉著臉往莊府趕,心想王三老爺那老王八,一把年紀還不知尊重地跟陳蘭嶼混在一處,聽說又占了秦綿綿,這老王八不管好自己的家事,無故就來旁人家裡搗亂。

  如此想著,就陰沉著臉進了府中,那邊王忠瞧見莊政航過來,忙堆笑來迎他。

  莊政航因前頭王忠跟莊敬航親近,對著王忠就有些不假辭色,問:「來鬧事的人呢?」

  王忠愣了愣,醒過神知道莊政航說的是王三老爺跟方家四口人,就忙到:「少爺不敢這樣說,都是親戚,這樣就傷了和氣。王三舅爺、方姨老爺、方少爺在老爺書房呢。至於方姨奶奶,方姑娘,就在老夫人屋子裡說話呢。」說完,又不自覺地堆笑補了一句:「那方姑娘好看的很,聽說老夫人很喜歡她。」

  莊政航冷笑一聲,心想莊大老爺如今當真和氣了,這尋上門來鬧事的人也能請到書房裡說話,想著,就大步向書房那邊去了。

  進了莊大老爺書房,莊政航就瞧見腦滿腸肥的王三老爺諂媚地迎上來,又對一旁一個五十幾歲有些枯瘦的男子道:「這就是政航了。」

  莊政航猜著那人是方老爺,見方老爺捋著鬍子,似是打量女婿一般露出差強人意的神色,心裡越發不耐煩,拱手道:「見過方家姨丈。」

  王三老爺又忙叫莊政航見方家少爺。

  方家少爺也跟方老爺一樣瘦瘦高高,臉上顴骨突出。

  莊政航見過方家少爺的,瞄了眼一旁站著的莊敬航,心想莊敬航在這,難不成盤算著火上澆油?立時開口問:「不知方姨丈上門所為何事?」

  方老爺惺惺作態地哼了一聲,然後背過身去。

  王三老爺指著書桌上的幾封書信道:「政航啊,你們父子可將你方姨丈坑慘了。你瞧瞧你們家這行的是什麼事。」

  莊政航並不去看桌上書信,只問莊大老爺:「父親,究竟是何事?」

  莊大老爺望了眼莊敬航,吞吞吐吐道:「原先敬航母親給你定了親事,按著信裡說的,我約莫是答應了,只後頭我又給忘了,又強不過你舅舅,才改成定了簡家。」

  莊政航哧了一聲,問:「父親到底是答應還是沒有答應?難不成我的親事,父親都是隨口一說,連究竟自己跟前頭母親如何說的都忘了?」

  莊大老爺抿了抿嘴,然後沉默了。

  莊政航見自己果然猜中了,望了眼庚帖,料到是莊大夫人趁莊大老爺酒醉又或者忙著其他的事情的時候匆忙問了莊大老爺,至於後頭為何瞞下,必定是畏懼秦尚書權勢,不敢明言給他定了這麼個上不了檯面的岳家。

  莊敬航笑道:「母親既然在信裡說了,那必然就有此事。且我細細看了這書信還有庚帖,信是母親的字跡,庚帖就是父親親筆寫的。」

  莊政航又望了眼莊大老爺,見莊大老爺坐在椅子裡低著頭悶不吭聲,也不好當著外人的面罵他,就對王三老爺道:「前頭母親是什麼為人,想來三弟在她的葬禮上都說清楚了。」

  莊敬航忍不住握拳,隨即笑道:「那是小弟一時糊塗,二哥怎還抓著那事不放?」

  莊政航冷笑道:「那此事就是前頭母親一時糊塗,忘了給方姨丈去信說開那糊塗親事,此事方姨丈也不應當抓著不放。」

  方老爺甩手道:「既然政航說這沒有意思的話,那我這長輩也用不著顧忌什麼顏面。這事早定下三四年。我家的門檻都叫媒婆踏平了,只為了跟你定了親,就將旁人都回絕了。如今人人皆知我家女兒是你的人,你這叫她日後如何做人?」

  莊政航冷聲道:「我定親成親也有個一兩年了,我就不信母親一直沒有給你們送信。姨丈不如將後頭母親給你的信也拿出來,大家對著看看,只拿了前面的,誰知道究竟母親跟你們說沒說要退了那可笑的親。」

  王三老爺插嘴道:「政航,可不能這樣說。」

  莊政航笑道:「還沒恭喜三舅舅呢,前頭添了千金,後頭放出去幾萬兩銀子,想來收入頗豐吧。」

  王三老爺愣住,見自己放債給新進京官員的事叫莊政航知道了,臉上神色一時慌張起來,暗道總歸方家的事成了自己得的好處也有限,何苦替人攙和這事,於是乾笑兩聲,就不再嘖聲。

  莊大老爺抬頭望了眼王三老爺,心想王三老爺終歸還是沒有收手。

  方老爺見王三老爺不幫腔,就背著手道:「後頭我們家就沒有再收過你家的書信。」停了停,又道:「便是有,也定是在驛站丟失了。」

  莊政航笑道:「書信什麼的丟了也無妨,單說我娘舅還在,一個繼母隨便定下的親也能算數?且那庚帖上的字雖不歪歪扭扭,但瞧著那兩行字也歪了一行,定是父親醉後寫下的,也算不得數。」

  方老爺道:「政航這是有意要拖延賴帳呢?這京裡我們可住不起,過兩日就必定要回去了。」

  莊敬航插嘴道:「姨丈只管住在我們家裡就是,實不相瞞,我也有間小園子,一直空著沒有人住,姨丈住進去,也不礙什麼。」

  方老爺忙道:「還是敬航體諒人,不似有些人只認有錢的岳丈,瞧不起沒錢的。」說著,斜著眼瞧了眼莊政航。

  莊政航見莊敬航果然是來煽風點火的,不禁冷笑一聲,望著莊敬航道:「三弟當真悠閒,不用讀書了?姨丈說的勢利眼我不知道是哪個,但眼下卻有一隻白眼狼。旁的不提,只三弟如今的鋪子園子,都是我們那邊的人過去指點經營。想來是三弟的人會了,就不稀罕我的人了。」

  莊敬航笑道:「二哥是翻舊賬嗎?二哥說的兩樣事,一樣都不是我求二哥的。」

  莊大老爺見自家兩個兒子鬥起嘴來,就道:「好了好了,一家人說這些做什麼。」

  莊政航沉默了一會子,對莊敬航喝道:「給我滾回書房看書去!」

  莊敬航見莊政航忽地毫不掩飾對他發脾氣,愕然地瞧著他,就見莊政航越發疾言厲色地道:「難不成你連誰是哥哥都分不清?若是你隨意留人,不用心讀書,我立時就打斷你的腿!分了家我也是你哥,你以為我管不得你了?」

  莊敬航心裡哧了一聲,轉頭要莊大老爺做主,就聽莊大老爺無奈地道:「聽你哥哥的吧,總歸你哥哥也是為了你好。」

  莊敬航見莊大老爺沒事就會和稀泥,忍不住臉上漲紅、雙手握拳,還要分辨,就聽莊政航冷笑道:「還不滾?我打斷你的腿也不過是件家務事,你當有人能告我入獄還是怎樣?日後仔細一些,別忘了長幼有序。」

  方老爺冷呵一聲,道:「政航犯不著在我面前教訓人。」

  莊政航回道:「難不成旁人的家事姨丈也要管?」說著,又眯著眼望了眼莊敬航,見他不動,抬腿一腳踹過去。

  莊敬航見莊政航如此,心裡也拿不准他究竟會不會尋釁打斷自己的腿,只得出了書房,在書房外站著聽。

  方老爺哼哼了兩聲,道:「如今政航料理完了家事,該給我們一個交代吧。」

  莊政航笑道:「我為何要給姨丈一個交代?這事是前頭母親定下的,前頭母親名聲不好,誰都知道這事,姨丈不信就去問王三舅舅,瞧瞧母親定下來的事算不算數。姨丈還不信,手上還有實證,就去告我就是。」

  方老爺恨聲道:「你當我不敢?不過是怕你家仗勢欺人,不怕壞我姑娘名聲……」

  「姨丈行事怎如此瞻前顧後?等會子我就去告姨丈訛詐,姨丈不快一些,就從原告成了被告了。到時候在堂上將你家姑娘拉出來問一問,一問她到底有沒有定親那麼一回事,二問她是癡還是傻,明明有定親一事,拖到如今才過來認。這定下的糊塗親算不算數,都由官老爺去說。若是官老爺說算數,那你家姑娘就是我的人了,生死都由我,我二話不說送了你家姑娘剃頭做姑子去。」

  方老爺怒道:「你這也是人話?我家姑娘清清白白的,哪裡就該叫你這樣作踐?論理,她也該是原配……」

  莊政航鼻子裡嘿了一聲,道:「那原配二字不是姨丈能隨口定下來的。她原就不是,便是,不還有退親休妻的嗎?想必是姨丈家裡越發艱難,才想出這賣女兒的法子來訛錢。」說完,不由地想就算人窮志短,也沒有這麼算計自家姑娘的。

  方老爺啐道:「我們家再窮,也沒有賣女兒的。」

  莊政航不理會他,轉身向外去,口中道:「我也有幾個閒錢,就跟姨丈打打官司就是了。」

  方老爺一時慌張起來,瞧了眼王三老爺,王三老爺忙將莊政航拉住,先是嬉笑後又假意嗔道:「政航怎這樣見外?都是親戚,吵歸吵,哪有動不動要去見官的?叫方家外甥女受累,也太不憐香惜玉了,不是男子漢所為。」

  莊政航順勢站住腳,瞧見方老爺慌亂神色,越發肯定方家乍然來莊家必有緣故,笑道:「我是不知道這世上除了我媳婦誰還配得上香玉二字,誰打我主意,管她身不由己還是情不自禁,都是糞土。」

  王三老爺笑道:「話不能這樣說,哪有用那污穢的話說人家女兒的。」說著,又碰了碰方老爺。

  方老爺原先指望著叫莊政航先退一步,如今見他不退反進,只得自己先讓步了,道:「你如今成了親,也不好叫你休妻,只是若叫我家姑娘一輩子無依無靠,也不仁義。如今你且按著髮妻下了聘禮,然後娶了她進門,與你現在的夫人一同服侍你吧。」說完,見莊政航瞪了他一眼,又道:「便不是按著髮妻的禮,也該給一半的聘禮。」

  莊大老爺在一旁呆坐了半天,想著這麼辦也能圓滿了,就道:「三戒,就這麼著吧。」

  莊政航抱著手臂,心想方家定然是遭難了,不然怎這般獅子大開口,道:「我還沒聽說誰家納妾給的是聘禮,我更沒見過上趕著叫人納妾的。」

  王三老爺調笑道:「原來外甥字三戒?好字,好字。外甥別強了,方家外甥女跟你也般配,我是見過她一眼的,那臉盤身條樣樣都好。」

  莊政航道:「我不耐煩跟你們理論,出了這屋子,若還有人再說那親事,我就告官去,連三舅一起告。」

  王三老爺一凜,見莊政航不似說笑,忙又勸他兩句。

  方老爺心中一橫,道:「今日我就將姑娘留在你們家了,隨你們如何處置了她,若要告官,我等著。」

  莊政航冷笑道:「你還當我不敢將你家姑娘掃地出門還是怎樣?鬧出那糊塗的親事,還叫她留下,存心膈應誰呢?既然姨丈等著,也不好叫你失望了,我立時就去。」

  王三舅爺唯恐莊政航耍橫將自己也兜進去,忙抱住他的腰,笑道:「一家人,鬧得臉紅脖子粗做什麼?既然你說沒有就沒有吧,總歸如今木已成舟,也不能將簡家姑娘送回去,不然就是方家不仁義,不厚道,誰叫他們家早不來,偏偏等著塵埃落地了再來。」

  方老爺對王三舅爺道:「三哥,你原先不是……」

  王三老爺斥道:「糊塗!妹妹算政航什麼人?哪裡能給他定親?況且除了庚帖,你的媒人呢?你是拿著雞毛就當令箭了,將我糊弄的險些為了你這荒唐事壞了一門親戚。」

  方老爺一家本是投奔王家而來,萬事都要看王三老爺臉色,此時見王三老爺調轉風向,一時也沒了氣焰,心裡想著因他夫人糊塗,瞧著原本定親的姑爺病重要死了,就趕著悄悄地給她女兒定下另一家,如今兩家彼此知道了,鬧上門來,一家人也不好再回去,還該先在京裡安下家尋了靠山才好,免得那兩家尋上來,又吃了敗官司,如此想著,哼哧了半日,道:「那總該給我家姑娘一個公道。」

  莊政航道:「要尋公道,去問地下母親吧。」

  方老爺一噎,見莊大老爺不出聲,又想去說動莊大老爺。

  莊大老爺哪裡敢做莊政航的主,且方才莊政航訓斥莊敬航的時候,他也跟著嚇了一跳,是以方老爺尋他說話,他只含糊地嗯了一聲。

  莊政航道:「以後不提這事,還有一層親戚的皮,若再提,就連親戚的皮都沒了。」

  王三老爺連聲應著是。

  方老爺心裡權衡一番,見莊政航寸步不讓,且自己不敵莊家背後有人,開口道:「我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既然政航這樣說,只能委屈了我們家姑娘了。只是我們家姑娘白等了幾年,為了她,她兄弟都沒有定親,論情我們也是上了前頭妻妹的當。妹夫這總該給我們一個交代吧。」

  莊大老爺嗯了一聲,望了眼莊政航,道:「政航,你看三丫頭她……」

  莊政航因前頭莊采芹有意陷害簡妍的事,也不樂意替她勞神,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親瞧著辦就是。」

  莊大老爺聞言,就對方老爺點了頭。

  方老爺先前問過王三老爺,知道些莊家的事情,心想那莊采芹的嫁妝必定沒有二房五姑娘的多,雖都是庶的,但二房五姑娘因其姨娘的緣故,備受二房夫人老爺疼愛,與嫡出相差無幾,便連面上說是一樣教養的六姑娘也比不上,猶豫著要不要請莊大老爺去跟二房說項聘了五姑娘,正要開口,就見王三老爺催促他趕緊跟莊大老爺商議著定下莊采芹,也不敢拿喬,忙慌去與莊大老爺商議。

  且說莊政航再次交代不得再有人提那糊塗的親事後,又覺先前對王三舅爺太過冷硬,和緩了語氣跟王三老爺說笑兩句,轉身就向外去了,到了門外,見莊敬航敢瞪他,就一巴掌扇過去,斥道:「沒上沒下的,先前是懶得管你,如今你若叫我逮著丁點錯,我就替父親打死你。」說完,又向後頭去。

  莊敬航捂著臉,心想原先瞧著莊政航尋了個商家女兒,不想如今那商家成了官家,他反倒配了個庶出的女兒。

  莊敬航先前只覺得張其姝比張薜荔好,定下張其姝後,見張老爺依舊與他不親近,心覺自己上了張鴻宜的當,張其姝壓根不得張老爺寵愛,不免有些氣憤,又有些替自己不值,暗道自己先前衝動了,合該找個更好的才是;又想不能叫莊政航順了心,應當叫莊采芹知道莊政航給她定下個上不了檯面的夫婿,依著莊采芹先前那自不量力、死心塌地要跟了燕曾的架勢,這跟方家的親事也難成。

  那邊莊政航得意地回去跟簡妍炫耀,然後道:「我先還說自己不會爭辯,後頭瞧著跟人吵也跟討價還價一個樣。誰買誰賣鬧清楚了,買家還怕賣家聲粗氣壯?」

  簡妍笑道:「就是這麼個理,果然何夫人說的對,你是一通百通的人才。」

  莊政航自得地道:「那可不。」隨後口中含著簡妍遞過來的棗子,又道:「你這次就不錯,有事就去尋了我,別自己逞能。便是我說不過他們,也能裝傻充愣地使壞,叫他們不敢放肆。你若是過去了,叫誰衝撞了,又或者聽了什麼污言穢語,她們我自然饒不了,你也逃不了。」

  簡妍答應著,笑道:「我昨兒個晚上做了一個夢。夢見咱們園子裡不知從哪裡跑出一匹小馬駒,火紅火紅的,我跟你都去追,最後那馬就叫咱們堵在屋子裡了。」

  莊政航想了想,笑道:「你這夢做得好,明年可不就是馬年嗎?這名字也算定下了,就叫莊馳軒。」

  簡妍愣了愣,將這名字在嘴裡念叨兩遍,道:「怎覺得這名字有些拗口?」

  莊政航道:「那就叫莊赤驥。」

  簡妍聽了後頭一個名字,忙道:「還是前頭的好,後頭的名字聽著像是『專吃雞』,想想就覺得不是個賊眉鼠眼的無膽鼠輩,就是個酒囊飯袋才有的名字,而且寫出來,還是個被人騎著的酒囊飯袋。」

  莊政航笑道:「早說要定下前頭那個名字的。回頭我跟大哥說叫他趕緊給毛毛起名字,免得礙到咱們的事。」

  後頭莊敬航也不敢留方家人,小王氏更沒那心思留客,莊老夫人起先很喜歡那方家姑娘,但一聽說莊大夫人弄出來的荒唐親事,也不願跟方家多親近,原本巴望著在莊家住下的方家一家,只得又跟著王三老爺回了王家。

  這邊兩人有喜,那邊侯府更是喜從天降,進宮多年的賢妃先前生下了一位公主,如今又生下了一個小皇子。

  喜訊傳來,莊氏一族人心振奮,個個與有榮焉。先前因莊大夫人幾乎跟侯府撕破臉的莊大老爺如今也隨著眾人去侯府奉承賀喜;一直觀望的莊二老爺兩口子,更是忘了先前的顧忌,親熱地過去請安問好;連莊老夫人這麼個遇事就躲的人,也開始過去請安,跟侯府太夫人說說話。

  及至聽說今上要封賞莊家眾人,雖知道多數是要封賞侯府一脈,但莊家族人還是忍不住希冀那封賞之人中能有自己的名,連莊大老爺都隱隱盼著莊侯爺大人不計小人過,放他一馬,叫他能夠起複。

  因侯府出了這麼件喜事,莊政航與簡妍兩口子不禁又為那抄家的事憂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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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23:54:49 |只看該作者
第 97 章 烈火烹油

  侯府大喜,簡妍心裡越發覺得這莊家離著抄家的日子近了,雖心裡這般想著,但看著莊政航的頭髮才轉黑過來,也不想叫他心裡再急,於是就假裝不在意地沒開口;莊政航瞧著莊家人一個個皆以賢妃娘娘娘家自居,心裡也如簡妍一樣焦急,但瞧著簡妍月份尚小,唯恐她心裡掛牽,也不跟她提這事。

  至於莊采芹的親事,莊老夫人聽莊大老爺說了,因不喜方家人前頭多事,就不樂意要這麼個親家。莊大老爺見莊老夫人不答應,只得連著兩日苦勸她。

  後頭侯府忽地傳來信,說太夫人說「采芹是學士府的姑娘,婚姻大事就由學士府來定,不必去問過她。」,莊老夫人細細品味這話,就品出這是有人將莊采芹定給方家的事與太夫人說了,想了想,心知胡姨娘沒有那麼大臉面跟太夫人說話,就猜到定是莊采芹不知從哪裡聽到風聲,急趕著跟太夫人去說的。

  因莊采芹越過她又去求了侯府,莊老夫人心裡憋火,發話叫莊大老爺自己決定就是。

  莊大老爺於是又與方老爺說了一聲,正要請了兩方媒人定下婚事,就聽說侯府太夫人去了,只能將議親一事緩下來。

  原來賞賜侯府的聖旨就下來了,莊家人俱是驕傲非常,侯府太夫人更是喜不自勝,待眾人歡喜之後,就瞧見一把年紀的太夫人嘴角含笑地駕鶴西去了。

  因侯府太夫人是樂極而終,且已是八十有六的人,膝下曾曾孫子也有了兩三個,因此侯府眾人名義上說這是喜喪,臉上也就毫不掩飾地露出得了封賞之後的喜色。

  太夫人離世那日,莊家幾位老爺、少爺也聚到莊侯府,與莊侯爺一同商議莊太夫人發喪的事宜。

  回頭,莊政航對簡妍道:「侯府買了上等的金絲楠木給太夫人做棺材,我捉摸著那楠木指不定就是祖母轉手賣出去的那幾塊。」

  簡妍道:「太夫人不過是二品誥命,哪裡能用上那犯禁的木頭?祖母也就是那一會子糊塗,又被我們吹捧著才硬要那木頭,醒過神來,沒了興頭,祖母也就不要了。怎這道理祖母都知道,你們莊家一群男人商議,就沒人提這事?」

  莊政航道:「怎會沒提?只我跟大哥就說了兩回。我們說一句,就有人指著說我們不孝。又說莊家五代同堂,合該辦得隆重一些。又有人說只需請旨上去,再有賢妃娘娘在陛下面前說美言兩句,陛下定會再給太夫人加一級誥命。我們回來時,侯府那邊已經叫人打造棺材了。」

  簡妍目瞪口呆道:「對著陛下你們莊家也敢使出先斬後奏那一招,可見若不抄了你們家,陛下才算是昏聵無能。」這話說完,瞧著莊政航臉色變了變,就住了口。

  莊政航握了簡妍的手,道:「你又抿嘴做什麼,你並沒有說錯,是我們莊家連累你了。」說著,不自覺瞧了眼簡妍的肚子。

  簡妍道:「我是不怕抄家的,但不抄家豈不是更好?若頂了個罪名,日後的便是家裡空有個狀元之才,卻不能叫他去應試,豈不是我們為人父母之過?若我們先不知道這事,也就怨不到我們,偏我們又是一清二楚坐等著那禍事臨頭的。」

  莊政航道:「這事也怪不得你,若是能立時離了莊家才好。」

  簡妍道:「只要沒跟侯府壁壘分明,就難逃那連坐的罪名。但立時就與侯府劃分界限,也不用等著抄家,只被莊家人擠兌著,就沒咱們的安生日子過。」

  莊政航點了頭。

  簡妍道:「一人計短,待太夫人出殯之後,你去尋了金先生說說話,另與三叔、大哥商議商議,畢竟莊家也有他們一份。尋了秦舅舅也將話說一說,此外古太傅也是見多識廣的,你稍稍問兩句,人家若是指點一二最好,若是一言不發,咱們也不虧什麼。若是有法子避開那禍事自是最好,若不能,咱們好歹也使過一回力氣,這般就是瞧著小輩淪為升鬥小民,咱們也問心無愧。」

  莊政航笑道:「我原本就想這樣跟你說的。」

  簡妍笑道:「不急著尋他們,咱們兩個先將如何跟他們說話對一對,免得被他們一追問,你心裡一驚慌,就露出馬腳來,只怕不用抄家,咱們就先成怪物叫法師收去了。」

  莊政航笑道:「我是不是怪物自是不知道,只你明擺著就是個妖精。」

  簡妍啐了他一口,兩人就在園子裡清淨的地方坐著,你一言我一語地對起話來。

  過了兩日,楠木棺材急趕著做好了,上邊旨意也下了來,果然追封莊太夫人為一品夫人,莊家眾人自是口中感念今上恩德,心中越發得意。

  一日,莊政航領了孝服回來,簡妍因有孕就並未去那有白事的地方,一時好奇,就要拿了那大紅的孝服看。

  莊政航劈手奪過來,道:「又不是什麼好東西,你上輩子也穿過的,這會子又瞧它做什麼?」

  簡妍笑道:「好歹太夫人是五代同堂,這也算是沾沾喜氣。上輩子出這麼一回殯,侯爺那一房的長子長孫曾長孫曾曾長孫賺下將近十萬兩的銀子,可見這人若春風得意了,便是磕到地上也能撿到銀子。給你侯府大侄子打幡摔盆的銀子總共六百兩就放在西廂那邊了,要用的時候你自己拿去。你好不容易從侯府那邊回來一會子,趕緊歇著吧。等會子有的是你三跪九叩的時候。」

  莊政航一邊由著簡妍給他更衣擦洗,一邊道:「瞧你一口氣說那麼多,可是家裡沒人跟你說話了?你沒瞧見二嬸如今得意模樣,侯府的三位夫人都是身嬌體貴不耐煩多操勞的,也不及二嬸能說會道,二嬸忙著過去,竟是將迎客送客的差事接了下來。大哥說二嬸忙得腳不沾地,連茶水都不敢多喝,卻還自顧自地洋洋得意。」

  簡妍道:「那是前頭大夫人出殯的時候沒叫她怎麼施展,如今侯府又是最鼎盛的時候,想來去伴宿祭拜的人多得是。不獨公侯伯爵,只怕皇親也有幾個。二嬸又是分家之後就自覺滿身才華無處施展的人,這回子自然是要一顯擺自己的才能,二叫侯府知道她盡心盡力。你別說侯府那邊,只咱們這,也有不少從侯府那邊弔唁後就要來尋我們說話的,指明要見我的也有,萬幸都叫祖母嫂子將人攔下了,不然我便是躲在家裡也不得清淨。」說完,也不叫莊政航多想,又催著他趕緊躺下歇著。

  莊政航歇息之後,第二日又去了侯府那邊。

  後頭莊政航隨著侯府幾個同輩弟兄日日騎著馬領著人沿著皇城大街撒米湯撒銅錢直到城門外十裡路外,顛簸幾日,等著遠近親戚皆來弔喪之後,就到了太夫人出殯那日。

  先前不覺,此時經了那金絲楠木的事,莊政航就一路細心數著侯府逾越的地方,待太夫人的棺槨出了侯府向莊家寺廟去,只見一隊數百個孝子賢孫穿著粗細不等的麻布、棉布、絲綢做的大紅孝衣昂首挺胸端坐在馬上,甚是氣勢逼人、蔚為壯觀;滿街上都是炮仗並鼓樂之聲。

  因辦的是喜喪,那鼓樂之聲又是歡快之極,若不明就裡的人瞧見,定會當是哪個公侯人家辦喜事;路邊又有各家搭棚路祭,棚下各家宴席上又是樂聲陣陣。

  莊政航夾雜在其中,不時與莊敏航悄聲說上一兩句話。

  莊敏航低聲道:「果然越發不像話了,昨兒個當著人面,一位叔伯哥哥竟然自稱是國舅。」

  莊政航見莊敏航也瞧出不對勁,便附和道:「可不是嗎?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他們只顧著眼前花團錦簇,哪裡去想日後如何。」說著,因在出殯的時候,不免又想到莊敏航既然是死在外地,那只需叫他留在京中,自然就能夠避過那一劫,於是又道:「瞧著二嬸那殫精竭慮的模樣,只怕過兩日,二嬸就會與侯府更加親近。」

  莊敏航不由地蹙眉點頭。

  莊政航於是道:「既然如此,大哥不如多勸說勸說二嬸,如今隨著人雞犬升天,明日指不定就受人牽連。據我說,大哥日後若有個什麼外任外差,也不用出去。指不定大哥出去了,那以國舅家自居的人就成了二嬸」

  莊敏航瞪了莊政航一眼,隨後也覺莊政航說的有道理,最後道:「你說的雖在理,但若是上頭叫我出去,我焉能拈輕怕重,就推辭不去?」

  莊政航笑道:「大哥也忒古板了一些。出京雖說起來勞苦奔波一些,但無人監管,自然更自在隨意。指不定旁人都豔羨這差事呢,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大哥既然不喜,就將這差事讓給旁人就是?」

  莊敏航沉吟一番,道:「到時候再說吧。雖人有憂患也好,但太過杞人憂天,就是自尋煩惱了。」

  莊政航唯恐莊敏航瞧著侯府如今富貴無匹,就將前頭要疏離侯府的念頭拋了,就偷偷打量他一眼,正待要勸,就見前頭的馬匹停下,於是也只得隨著停下。

  不一時,就聽人說前面是忠毅王爺親來祭拜,莊政航與莊敏航互看一眼都下了馬磕頭,心知此事又亂了規矩,不該由著王爺亂了尊卑親來祭拜。

  隊伍又繼續向前走,不一時,又聽說忠勇郡王、世子也來祭拜;繼而又是莊家幾位老爺的同僚密友。

  一路走走停停,待到了莊家寺廟裡,早已經將近日暮之時。

  莊敏航叫人去尋了莊二夫人,聽人說莊二夫人正在忙著招待前來廟裡伴宿的誥命夫人們,暗想莊政航思慮的也有道理,莊二夫人實在是熱心的過了。

  掌燈時分,莊政航正要尋莊三老爺將一路見聞細細與他說說,就見王義慌忙來尋他。

  莊政航問:「你不去服侍父親,過來尋我做什麼?」

  王義四處張望後,悄聲對莊政航道:「少爺趕緊領著人四下裡去尋三姑娘吧,今日尼姑都來誦經,看守三姑娘的婆子也出來瞧熱鬧領賞錢,一時沒人看守,叫三姑娘從廟裡逃出去了。」

  莊政航訝異道:「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能逃到哪裡去?跟著她的丫頭呢?」心想這事若是鬧出來,莊采芹就徹底將臉丟盡了。

  王義道:「跟著三姑娘的丫頭名叫秋棠的,今日也叫三姑娘支開了,那丫頭回來瞧見三姑娘沒了,急的忙叫人來這邊寺廟裡跟老夫人說。」

  莊政航就急忙道:「叫母親嬸子勸著老祖宗,就說我立時將采芹尋回來。」說著,就要向外去找,走了幾步,瞧見陳蘭嶼、王三老爺的兒子等人都隨著送葬的隊伍來了這裡,不由地想莫不是莊采芹以為燕曾也會來,於是從廟裡逃出來在這寺外等著?心想他們家供奉兩位太姨娘的廟離這莊家寺廟不過兩三裡路,莊采芹自己跑來也極有可能,於是對王義道:「我今日隨著大少爺忙昏了頭,也沒瞧見都是誰家的公子少爺過來送葬,你可瞧見燕案首來了沒有?」

  王義忙道:「小的不知道這個,只是娉婷今日隨著來了,我去喚了她來問問。」說著,忙又去尋娉婷。

  那邊陳蘭嶼、王家少爺、莊鴻宜瞧見莊政航,就結伴過來尋他說笑。

  莊政航瞧了眼那因為圓圓被打的半死,如今又生龍活虎的王家少爺,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了幾句,藉口還有事要辦,抽身出來去找秋棠、娉婷說話。

  見著兩人,莊政航先細細問了哆哆嗦嗦的秋棠,道:「三妹妹可少了什麼衣裳沒有?她一個女孩,若是穿著一身小姐的衣裳出來,誰認不出她?」

  秋棠想了想,便道:「衣裳倒是沒少,只前兩日不知為何三姑娘為廟裡的尼姑借了一身法衣,奴婢出來的急,沒去瞧那法衣還在不在,但想來三姑娘要出來,只能扮作尼姑混出來了。」

  莊政航點了頭,然後問娉婷:「你今日跟出來幫著打理夫人們出行,可見著燕家夫人又或者狄家夫人來了?」

  娉婷道:「兩家的夫人都來了,兩家的公子據說也來了。」

  莊政航心想那燕曾過來只怕是打算著要勾引誰家的少夫人呢,又想這可好,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燕曾定沒想過自己這時候也叫莊采芹盯上了,於是對娉婷道:「叫老夫人還有大夫人、三夫人去尋這兩家夫人說話,別叫這兩家夫人離了眼。」又對秋棠道:「你跟三妹妹最熟悉,你去瞧瞧那邊來念經的尼姑裡可有三妹妹沒有,今日請了好幾家的尼姑,她們未必都彼此認識。」

  秋棠、娉婷答應著就去了。

  莊政航又對王義、秦盛伏道:「秦叔領著幾個可靠的人瞧瞧地找,王義跟我去燕曾那王八那邊守株待兔去。」

  秦盛伏答應著就去了,王義跟在莊政航身後,不由地問:「若是找不到三姑娘,那該怎麼辦?」

  莊政航腳步一頓,然後道:「總歸太夫人去了還有六個月孝期,六個月裡慢慢找就是。」

  王義聽了也不敢再說話。

  莊政航問了幾個人,眾人也不知燕曾哪裡去了,細細循著眾人口中的蛛絲馬跡找去,直到二更時分,就在寺廟後頭槐樹下瞧見燕曾手中拿著一支玉簫,不時擺弄一下,槐樹旁的梯子上,燕曾的兩三個隨從正費力將樹上多刺的枝杈砍去。

  就著兩三盞燈籠,莊政航瞧見燕曾眉心多了一點紅痣,比之先前更顯超逸,不由地後悔起來,暗道當初應當狠下心毀了這王八的臉才好。

  燕曾瞧見莊政航過來,手中的玉簫險些脫手,隨後瀟灑地將蕭插在腰上,笑道:「莊二哥怎有雅興過來?」頓了頓,又向廟裡瞧了眼,問:「不知嫂夫人來了沒有。」

  莊政航啐了一口,道:「我也不管你又是砍樹又是吹簫要勾引誰家女人,你過來,我有話要與你說。」

  燕曾笑道:「莊二哥說話還是這般不客氣,連個請字也沒有。」

  莊政航因急著要尋莊采芹,就從牙縫裡擠出一個請字。

  燕曾步伐俊朗地行到莊政航身邊,然後問:「莊二哥有何請教?」

  莊政航拉著燕曾避過那些下人,然後道:「我三妹妹出來尋你了……」

  燕曾淡笑道:「不想令妹還是如此多情。」

  莊政航掐了燕曾一把,燕曾立時跳開,笑道:「莊二哥有求于人,還是這般粗俗無禮。」

  莊政航壓低聲音賠了個不是,心裡更惱莊采芹多事,因想若莊采芹瞧上的不是燕曾,且她規規矩矩地求他,他未必不會幫她,如今鬧了這麼兩回,任誰都沒有心思幫她了,於是道:「還請燕案首幫忙尋回舍妹,在下感激不盡了。」

  燕曾道:「我是不管莊二哥家事的,只是我今日有事,若是莊二哥樂意在一旁守著,就隨了二哥。」說著,見那邊下人招手,就急忙跑到樹邊,向樹上爬去。

  莊政航在樹下瞧著燕曾姿態灑脫地靠在樹上吹弄玉簫,不屑地撇嘴道:「砍了半日的樹,黑漆漆的,誰瞧得見他。」

  說完,忽地就見遮著月亮的烏雲過去,一輪皓月懸在半空,站在樹下看去,那燕曾還當真有幾分淩雲飄逸的仙氣。

  過一會子,燕曾從樹上下來,對莊政航道:「我要回去歇著了,二哥在後頭跟著吧,想來二哥來尋我,用的就是守株待兔的法子。」

  莊政航答應了,問:「你要勾引的是誰家少夫人?」問完,心想今日姚氏、簡妍都不在,隨他要勾引的是誰去。

  燕曾笑笑不說話,一路繞回寺廟裡去,按著莊政航的話在念經的尼姑面前轉了轉,又在寺廟其他地方晃悠一圈,最後回了莊家給他安排的院子裡。

  莊政航與王義叫了兩個粗壯婆子一起在燕曾屋子外暗處躲著,等了小半個時辰,果然瞧見一小尼姑鬼鬼祟祟地向燕曾屋子這邊來。

  莊政航辨出是莊采芹,就忙叫兩個婆子去將莊采芹拉過來。

  不料那兩個婆子上前時弄出動靜,驚了莊采芹,莊采芹向莊政航望了一眼,轉身向後跑去,沒跑兩步,忽地撞到一人身上,頭頂上的小帽脫下,滿頭青絲流瀉下來。

  被撞之人只當是個與燕曾偷歡的風流假尼姑,於是嬉笑著將莊采芹摟在懷中。

  只聽一婆子大意喊出一句三姑娘,莊政航咬牙切齒地望向莊采芹,心想他這邊正想遠離是非,誰成想莊采芹偏向禍水裡走,莊侯府一個不夠,還要再添上忠勇王府。

  屋子裡的燕曾聽到動靜出來,瞧見忠勇王府世子嬉皮笑臉地向莊采芹臉上親去,料到這人是來尋他玩耍的,轉而對莊政航靜靜地道:「這回可不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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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8 章 不死貧道

  不提罪魁禍首卻又極其無辜的莊采芹在忠勇王府世子懷中是如何的欲哭無淚,那邊莊政航望了眼燕曾,燕曾也善解人意,瞧著院子裡又有旁人進來,忙拉著忠勇王府世子笑道:「哥哥裡邊請。」

  忠勇世子笑著要摟了莊采芹進去,莊政航忙伸手將莊采芹從忠勇世子懷中拽出來,笑道:「這丫頭沒規矩的很,趕緊叫婆子拉去打板子。」說著,望了眼王義。

  王義此時也反應過來,忙叫兩個婆子拉莊采芹。

  莊政航見婆子不動,又厲聲道:「還不堵了嘴將這丫頭拉走?」

  那兩個婆子見方才自己連連壞事,於是不顧尊卑上前堵了一時嚇傻了的莊采芹嘴就將她拖走。

  世子抱著手臂笑道:「丫頭?方才那婆子喊的可是三姑娘。」

  莊政航笑道:「不過是個名叫小三的丫頭,世子裡面說話。不知世子如今愛去相思樓還是淑情雅聚?」說著攜了忠勇世子的手進了燕曾屋子,進了屋子,聞到一股幽香,想到燕曾進了屋子先熏香,忍不住蹙了蹙眉頭,暗道簡妍當初怎麼會喜歡這種貨色。

  燕曾事不關己地拿了一本書在燈下看著,莊政航瞧著他那高高掛起的模樣,一邊思量著如何跟忠勇世子說話,一邊在心裡啐了一口,心想這人偷著空子就讀書,還對誰都說最不喜對著案牘。

  忠勇世子摸著嘴回味一番,笑道:「不想莊家還有這等美色。」

  莊政航心裡亂成一團,強自鎮定下來,心想忠勇世子就是個酒囊飯袋,若是將他也哄不住,那也不用提什麼避過抄家大禍了,思量一番,掐指算了算如今妓院裡哪個女人風頭更盛,算出來後,坦然地道:「尚不及相思樓裡玉蝶春一半。」

  燕曾不由地回頭詫異地瞄了眼莊政航。

  忠勇世子起先聽到一句三姑娘以為是莊家姑娘,此時見莊政航拿了妓院裡窯姐兒跟方才那姑娘相比,心想自己約莫是猜錯了,那人應當是莊政航紅杏出牆的姬妾,於是笑道:「我卻不知那玉蝶春是哪一位?而且,倘若不及玉蝶春一半,莊二弟就將那美人讓給我可好?」

  莊政航笑道:「實不相瞞,那丫頭是旁人瞧上的,正要送人呢。世子這樣的人物,不該瞧上那等貨色,不如小弟給世子指個路子,叫世子比旁人都要先瞧見那傾城國色玉蝶春,如此豈不好?」

  忠勇世子抱著手臂道:「莊二弟莫要哄我,那美人我愛的很,至於玉蝶春,我如何知道她究竟是不是莊二弟說的那樣美。」

  莊政航不覺後背流出一層薄汗,心想若是將莊采芹給了忠勇王府,自家那不長眼的三弟莊敬航定會跟紅嬌哥哥一樣上趕著往忠勇王府裡湊,於是指著燕曾道:「燕案首是閱盡世間美色,評選美人的第一好手,他也曾見過玉蝶春,且那玉蝶春三字就是燕案首給那小娘皮起的雅號。兄弟我死皮賴臉跟著燕案首混進去,才瞧見了那如今正被老鴇調、教的玉蝶春,那當真是國色天香,比之陳兄弟當做寶貝的秦綿綿,不知要高出多少。」

  燕曾見莊政航將事推到他身上,心想莊政航這是不樂意明說那是他妹子了,心思一轉,笑道:「正是呢,莊二嫂子每每捎信叫我過去說話,上回子跟莊二嫂子說話時,莊二嫂子還追著我問玉蝶春是誰,叫小弟很是為難一番,想來是莊二哥對那美人魂牽夢縈,於是乎夢中說錯了話。嫂子叫小弟打聽玉蝶春,催著小弟這兩日就跟她說明白呢。」

  忠勇世子聞言,不由地詫異地望了眼莊政航,暗道莊政航竟然放心叫燕曾這麼個人去跟他娘子說話,心裡也因聽了燕曾的話,不再懷疑玉蝶春的姿色。

  莊政航見燕曾說話的時候占他便宜,忍不住緊咬牙關,腹誹道:瞧燕曾那哥哥稱呼的多親熱,指不定燕曾跟那世子妃多親暱呢。隨即笑道:「不勞燕案首了,我回頭自己跟內人說去。上回子聽說蝶戀花的身價已經到了七萬兩銀子,如今小弟跟世子說這話,世子只去尋了相思樓老鴇,想來不用幾千兩銀子,就能將那比蝶戀花更絕色的玉蝶春買下,且如此絕色又未在外頭拋頭露面過,帶回府中,太妃也不會說世子什麼。」

  忠勇世子聽莊政航提起蝶戀花,眼中不禁露出嫉恨之色,此時他早已知道那晚與他爭搶蝶戀花的便是忠勇郡王,自覺老爹讓他在一眾世家子弟面前丟了臉,心裡思量一番,暗想方才那三姑娘只怕早是殘花敗柳,那邊老鴇手中的玉蝶春必是個白玉無瑕的,自己將那玉蝶春弄回去,也能叫他爹開開眼,瞧瞧比起玉蝶春,蝶戀花不過是個庸脂俗粉罷了。

  莊政航見忠勇世子臉色鬆動一些,忙道:「世子可叫燕案首領著你去,他熟門熟路,也免得那貪心的老鴇隨便領了個尋常貨色糊弄你。畢竟蝶戀花已經七萬兩銀子了,那玉蝶春更要千金才能得一夜。」

  忠勇世子於是看向燕曾,燕曾瞄了眼莊政航,笑道:「那可不成,我這兩日還要跟莊二嫂子說話呢。」

  莊政航道:「遲幾日再說也不遲。」

  燕曾問:「遲幾日是哪一日?」

  莊政航道:「遲幾日就是遲幾日。」

  莊政航瞪了眼燕曾,燕曾也不甘示弱。

  莊政航心裡冷哼一聲,暗想便是將莊采芹給了忠勇世子,也不能叫燕曾這王八見了簡妍。

  忠勇世子也覺這兩人之間氣氛詭異,笑道:「難不成燕小弟不肯叫我去見?要獨佔了花魁?」

  燕曾見莊政航不讓步,心裡哧了一聲,暗道誰稀罕,然後笑道:「哪裡,小弟我素來不好那一口,不過是那老鴇為了給窯姐兒抬身價,才叫我去給起個名,寫首詩。回頭咱們回城裡去,我就領了哥哥過去,哥哥是先到先得,想來不用幾千兩,只需幾百兩就能買了美人回去。如此算來,莊二哥跟哥哥說句話,哥哥可是就省下幾萬兩銀子呢。」

  忠勇王府聽燕曾如此說,故作瀟灑道:「誰會在意那區區幾萬兩銀子?」說著,又要叫莊政航、燕曾幾個隨著他出去玩,一時也忘了自己原先來尋燕曾究竟為了何事。

  莊政航心想忠勇王府可是為了銀子將棺材都賣了,說道:「廟裡停放著太夫人,小弟實在不好出去。」

  燕曾道:「小弟今晚要將書讀完,不然明日不好跟了哥哥出去。」

  忠勇世子笑道:「一個是戴孝的領了個女人來廟裡快活,一個不承認自己是書呆子偏又拿著書本不放,依我說,你們兩個都是沽名釣譽的偽君子。」

  燕曾聽到那書呆子三字,當即變了臉色。

  莊政航則連聲應著是,又求道:「那丫頭是要送人的,還求世子守口如瓶,不然傳出去,送人不成,反倒要得罪人。」

  忠勇世子笑道:「瞧著你替我省下幾萬兩銀子的份,我就幫你一回。」

  說著,外頭陳蘭嶼、張鴻宜等人來請忠勇世子,莊政航又費了些口舌將幾人支走。

  待人都走了,燕曾問:「莊二哥如何知道玉蝶春?莊二哥叫我領著哥哥將尚在調教的玉蝶春買去,這以後叫小弟如何在相思樓、淑情雅聚行走?」

  莊政航呸了一聲,瞧著燕曾的臉就想揍他,隨後想著燕曾也算厚道,並沒有揭穿莊采芹,於是道:「那又不是什麼正經地方,去不去有什麼了不起?」說著,轉身就向外去,心想不知道莊老夫人那邊如何了。

  燕曾瞧著莊政航走了,又哼了一聲,暗道莊政航對著他這麼大怨氣,定是經了先前的事,那位莊二少夫人心裡有他了。暗道果然這世上就沒有自己不能得手的女子,想著信步走到燈下,又拿了書看。

  莊政航急步進了莊老夫人屋子,果然屋子裡,莊采芹依舊被堵著嘴綁著,莊老夫人、莊二夫人、莊三夫人俱是滿臉怒氣,只小王氏聽婆子說了方才的事,知道這就是那個三姑娘,面上淡淡的,並不憤怒。

  見莊政航進來,莊老夫人趕緊問:「怎樣了?可宣揚開了?」

  莊政航道:「老祖宗放心,沒事了,除了燕案首旁人不知道三妹妹的身份。只三妹妹趕緊嫁出去,且不能再叫人瞧見。」

  莊老夫人鬆了口氣,道:「等太夫人孝期過了就叫方家領著她走的遠遠的。」

  莊二夫人悵然地道:「果然燕少爺是難得的仗義人,只可惜……」說著,狠狠地瞪了莊采芹一眼,心想若沒有莊采芹,如今燕曾早是她女婿了。

  莊采芹嗚嗚叫了幾聲,莊老夫人又對著跪在地上原本看守莊采芹的幾個婆子道:「前頭的事我就不計較了,你們回了府中就先動手將三丫頭打一通,其他的另說,先要將她的腿打斷,傷筋動骨一百天,想來只打斷她的腿兩次,就能叫她六個月孝期裡不能行動。若是她喊叫,就掌嘴,總歸是已經定下人家的人了,也不用顧忌她的臉皮。也不用怕下手重了將她打死,若當真死了,還要對你們道聲多謝呢。不能叫她見府中其他人,連她姨娘也不成,只將她關在原先姑奶奶住的屋子裡,對著旁人還說她在廟裡。若是叫她再往外送信,或者跑出去了,你們也不用活命了。」

  莊采芹驚恐地望著莊老夫人,隨後又懇求地望著莊三夫人。

  莊三夫人心中不忍,捏著帕子勸莊老夫人道:「老祖宗,是不是太過嚴厲了……」

  莊二夫人冷笑道:「三弟妹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那就采卿一個姑娘,且還有了人家,自然不用想那樣多。我們那還有兩個姑娘沒有下家呢。」

  莊三夫人聞言,也不好再替莊采芹說好話,只閉了眼念叨著阿彌陀佛。

  莊政航略有些憐憫莊采芹,但想想若是與忠勇王府牽扯甚深,日後一大家子都得不了好。

  莊老夫人對莊政航道:「你趁夜將她領會城裡去吧,免得白日裡叫人看見,又不好解釋。」

  莊政航答應著,也樂得早一步回城裡去。

  小王氏聽了一會子,見莊政航要領了人走,開口道:「不是應當要問問是誰跟三姑娘捎得信嗎?」說完,見眾人看她,就道:「是誰跟三姑娘說她跟方家定親了。」

  莊老夫人聞言,就叫人鬆了莊采芹的嘴,問:「是誰跟你說的?」

  莊采芹嘴方才被勒住,此時嘴角麻木,瞧了眼小王氏,暗道這就是新夫人了,開口道:「孫女聽婆子說話……」

  莊老夫人指著一婆子道:「她誣賴你,你還不掌她嘴?」

  那婆子方才聽莊老夫人的話,已經看出莊采芹徹底落勢了,又厭煩莊采芹三番兩次給她們惹麻煩,於是揮著手臂就重重地扇下去。

  莊老夫人又問了一次,連著叫婆子打了莊采芹幾巴掌後,莊采芹腫著臉含糊地道:「是敬航說二哥給我定了親。」

  莊老夫人閉了閉眼,然後對婆子道:「綁了她的嘴,送回去吧。」

  莊政航詫異地想小王氏向來不多事,怎這會子多問這一句?想了想,忽地想起簡妍說小王氏這人不是當真心胸寬廣,就是秋後算帳的好手,頓悟到小王氏這是早就猜到是誰跟莊采芹說的,那日莊大老爺跟方老爺說話的時候就他們幾個在,想想就知道是莊敬航了,此番定是在報莊敬航對她不敬的仇。

  「二哥,如夢死纏著你都不厭煩她,為何對我就如此?」莊采芹掙脫婆子塞在她口中的繩子,冷不丁對莊政航叫道。

  莊政航道:「如夢也沒死纏著我。至於你,祖母父親尚在,哪裡輪到我給你定什麼親?」

  莊采芹死命掙扎著哭道:「若不是二哥死道友不死貧道……」

  「還不綁了她的嘴!仔細叫人聽見!」莊二夫人喝道。

  莊政航瞧著莊采芹滿眼怨憤,也不理會她了,心想好個死道友不死貧道,那位玉蝶春可不就替莊采芹死了嘛。

  莊老夫人想了想,唯恐莊政航回到家心軟,就對莊政航道:「回去了叫祝嬤嬤看著婆子教訓三丫頭。」

  莊政航忙答應了。

  趁夜將莊采芹塞入馬車,莊政航就一路領著人向城中趕,待城門初初開啟時就進了城,然後一路奔向莊家。

  進入莊家後,唯恐驚動旁人,就從莊淑嫻原先住著院子的小門進去,進去後,又叫人請了祝嬤嬤過來。

  祝嬤嬤過來後,問清楚莊老夫人的話,就對莊政航道:「二少爺先回去歇著吧,少夫人有孕,少爺身上沾了血腥味不好,這裡有我呢。」

  莊政航答應了,就向外走,見到幾個婆子拿了棍子進了屋裡,隨即房門又輕輕地關上。

  瞧著緊閉的房門,莊政航心裡到底有些不忍,要走回去勸祝嬤嬤手下留情,到了門邊,只聽到一聲脆響,心裡嚇了一跳,猜到是莊采芹的腿骨斷掉了,心砰砰地跳了兩下,門開了,祝嬤嬤又出來催促莊政航離去。

  莊政航從門縫裡瞥了一眼,瞧見莊采芹被架在兩個椅子之間,頭無精打采地垂著,一條腿從兩個椅子間軟軟地垂下,腿上倒沒有多少血跡。不用祝嬤嬤多催促,瞧見莊采芹身旁的婆子要動手打斷另一條腿,他自己便嚇得趕緊出了這院子,將求情的事也忘了。

  莊政航回到棠梨閣時,就瞧見簡妍早梳洗過了,此時正穿著一件淺粉的衣裳,正坐在炕上吃餛飩。

  莊政航笑道:「天剛剛亮,我還當你沒起呢。怎今日穿這衣裳了?」

  簡妍笑道:「早雞叫的時候我就餓醒了,等會子我還要躺躺,就穿了這件平時不大穿的,皺了也不可惜。」瞧著莊政航滿臉疲態,臉色蒼白,似乎隱隱有些虛汗,又問:「你怎這時候回來了?可是一夜沒睡?趕緊洗了吃點熱東西,然後睡覺吧。」

  莊政航點了頭,簡妍忙叫金鳳、玉樹兩個端了水進來。

  莊政航洗漱之後,叫旁人下去,也在炕上盤腿坐著,拿起調羹吃了個餛飩,喝著那湯酸酸的很有滋味卻又不膩,瞧著餛飩皮個個晶瑩剔透薄如蟬翼卻不碎掉,笑道:「沒想到廚房裡還有會做這個。」

  簡妍笑道:「這哪裡是廚房裡的人做的,是我想吃,阮媽媽叫彥文嫂子一大早趕著做的。」又追問:「怎這會子就回來了?」

  莊政航道:「又不是什麼好事,我心裡還慌慌的,說了也叫你糟心。」

  簡妍笑道:「只要不是你的事,就沒有叫我糟心的。若是旁人的事,叫我引以為戒也好。」

  莊政航心想也有道理,於是將莊采芹的事說給簡妍聽了,最後道:「雖老祖宗下手狠了些,但除此之外也沒有旁的法子,誰叫采芹三番兩次什麼地方都能跑出來呢?她若將奉承太夫人的心思放在老祖宗身上,如今也不至於是這麼個下場。」頓了頓,又道:「她若瞧上個跟她般配的,就算是做善事,我也願意成全她。誰叫她看上的是燕曾,偏又喜歡自作主張。」沉默了一會子,又道:「我頭回子見老祖宗下手這樣狠,原以為頂多將采芹關在屋子裡呢。」

  簡妍瞧著他是嚇壞了,便扶著他的肩膀道:「這又怪不著你,她喜歡誰這先不說,只她這麼個不顧旁人死活的行事,就錯到底了。上回子咱們撮合如夢跟俞瀚海,那可是誰都沒有連累到。想必上輩子采芹也有許多事是咱們不知道的,不然看老祖宗瞧不上方家的架勢,便是大夫人還在,老祖宗也不會就答應了那門不當戶不對的親事。」

  莊政航點了頭,將餛飩吃完,漱了口,又拉著簡妍去床上躺著,一邊閉著眼,一邊又慢慢將太夫人葬禮上逾越的事說了。

  簡妍笑道:「侯府那邊是無可救藥了,侯爺心中盤算著自己就離著那國丈之位只有一步之遙了,你去將他拉回來,他不光不感激你,反倒視你為仇敵。」說著,伸手扒拉莊政航的頭髮,見幾根白髮根子那邊已經變黑,不由地歎息一聲。

  莊政航閉著眼睛道:「但凡侯府還有個腦筋清楚的,咱們也不用這麼愁。」

  簡妍見莊政航又皺起眉頭,就笑道:「其實也不用多愁,你先將醫術學好,等你救了人成了神醫,便是一家子倒黴,旁人替咱們說情的時候也能有個正經的理由,指不定還能鬧出個萬民請願呢。若這麼著還不行,咱們就來個大義滅親,搶在旁人前頭先將侯府告了。只是咱們府上千萬不能有什麼大錯。」

  莊政航閉著眼抿嘴笑道:「死道友不死貧道也不失是個好法子。」說著,又摟了摟簡妍,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就打起鼾來。

  簡妍待莊政航睡著就起身,然後又吃了一些點心,在園子裡走了走,將各處的事問了一回,知道阮媽媽、藺大娘都將事辦妥當了,就去西廂看書。

  待到晌午莊老夫人回來後,先有春暉紅著眼來求治棒瘡的藥,後有胡姨娘嬉笑著過來說道:「老祖宗叫老爺當著她的面將三少爺打了一頓,聽說打得鮮血淋漓。旁人都說是三少爺在廟裡又鬧出什麼笑話來,氣著老祖宗了。」

  簡妍瞧著胡姨娘幸災樂禍模樣,只笑笑,暗道胡姨娘若知道惹出笑話的是莊采芹,且知道莊老夫人是如何處置的莊采芹,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胡姨娘又道:「老祖宗越發怪聲怪氣了,三姑娘身邊就一個秋棠能叫人看得過去,她還將秋棠要來了,你說氣不氣人?」

  簡妍笑道:「秋棠性子直爽,我也喜歡她。若是我開得了口,我也要將秋棠要了。」

  胡姨娘又挑剔了方家幾句,抱怨莊老夫人不將莊采芹接回家備嫁,然後就回了前頭去伺候著小王氏。

  過了兩日,莊政航聽說燕曾果然領著忠勇世子將玉蝶春買了去,又不見忠勇世子再提莊采芹的事,才真正放下心來,雖厭煩燕曾,但此次好歹也承了他的情,就叫秦盛伏在外頭胡亂買些禮給燕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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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9 章 化整為零

  莊采芹無聲無息地叫關在小院裡,這一件事除了上頭幾個夫人並莊政航夫婦,再無人知道;莊敬航被毒打一頓,這事就是人盡皆知了。

  連姚氏也不知莊敬航為何會被打,就來問簡妍:「我問了你大哥,他也沒說敬航做了什麼,怎就叫大老爺打了呢?那紅嬌病病歪歪的,前頭鬧著要自己養兒子,叫大老爺罵了一通,想來這次不是紅嬌挑唆的。

  簡妍避重就輕,只將莊敬航暗中告訴莊采芹定親的事跟姚氏說了,姚氏歎道:「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婚姻大事,告訴采芹做什麼?采芹本就心裡不靜,知道此事還不更要鬧一場。」

  簡妍笑著囑咐姚氏莫要再在莊老夫人面前提莊采芹之事。

  之後幾日,除了偶爾憂心抄家之事,簡妍倒也自在,因有孝在身,且有金枝一雙火眼金睛盯著園子裡的丫頭媳婦,稍有風吹草就來與簡妍彙報,一時園子裡連個有膽子勾引莊政航的人都沒有。如此簡妍越發悠哉樂哉,不時做了衣裳吃食孝敬給莊老夫人,又請了莊老夫人並莊家姐妹來園子裡玩。

  每每莊老夫人過來,簡妍瞧著她那和藹寬厚的模樣,不由地就想起莊政航的話,心想這老夫人狠起來比誰都厲害;又瞧著莊采瑛因先前被莊老夫人嚴厲教導,人比先前規矩許多,且與小王氏也親近起來,心想莊敬航若是也如此,那這一家子就沒那麼多是非了。

  一日,莊政航從金鶴鳴那邊請教回來,就與簡妍湊在一處說話。

  此時早已入了秋,但瞧著滿花園姹紫嫣紅的菊花並蔥翠欲滴的香草藤蔓,也不顯寂寥。

  莊政航攜了簡妍的手,與她邊在花園裡漫步,邊道:「我與金先生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又將侯府種種不合規矩的事說了。果然金先生也說侯府太過張揚,又與我說苗尚書府裡出了苗娘娘秦王爺,照舊還跟先前一般行事,這才是沉得住氣的人家。」

  簡妍問:「金先生如今已經算是秦王爺那邊的人,咱們又算是莊侯府這邊的人,金先生與你說話可有避諱?」

  莊政航道:「那倒沒有,金先生只贊我深謀遠慮,此外,金先生說過幾日搬家,那日還要叫金娘子與兩位姑娘來咱們家裡做客,免得那日人多,驚了金娘子。」

  簡妍哦了一聲,笑道:「金先生既然這樣坦然開口要金娘子來做客,那就是當真不避忌著咱們,想來日後也不會忘了你的大恩。回頭我就叫人下了帖子過去,待到那一日叫秦三娘去請了金娘子母女過來。先你還說金先生還在苗家做教書先生,如今瞧著,金先生這是已經得了秦王爺賞識了,不然怎有銀子搬家?」

  莊政航笑道:「想必就是怕你這種人多心金先生才開的口,說來你也不曾跟金先生見過面,金先生倒是將你的心思算得清楚,不然哪家鄰居不能叫金家母女三個呆上一日半日,非要來咱們家?金先生也說不該此時就與侯府壁壘分明,說是面上依舊如其他族人一般來往,只私底下理清楚不要太過密切就是。況且咱們府上二老爺、三老爺也有些人脈權勢,前頭老太爺那學士名號還有些餘威。若是牽扯不深,且自身並無罪過,到時候侯府倒了,旁人趁機攻訐咱們府上,有人求情,陛下也會酌情寬宥。」

  簡妍笑道:「金先生的意思我約莫明白了,想來咱們學士府一向依附侯府而生,金先生是想叫咱們學士府自力更生呢。細想想上輩子莊氏一族也有人家倖免於難。先前我父親被褒獎為金紫光祿大夫,學士府是按著三份禮送去的,日後咱們就堅持送五份,往後不論何事,都按著五份來,一家家分清楚,就算住在一起,也不能叫人將咱們囫圇個地算成一家。咱們一安分守己,二在瘟疫的時候立下大功,三有金先生、俞韓海、秦舅舅相護,如此也能保住咱們這小家;旁邊的大哥是個明白人,行事自有分寸;前頭大老爺就叫他安心在家歇著,莫要參合侯府的事,也莫要違法亂紀叫人抓住把柄;二老爺那邊暫時就撇下不說,他們家是一心向著侯府的,大哥勸得了他勸不了他,咱們也攙和不進去;三老爺那邊,三老爺本就不喜奉承侯府,也沒那麼貪功,你與他說一說,他自然也明白。」

  莊政航笑道:「原先聽說賢妃誕下皇子心裡還急慌慌的,如今這麼細細一說,卻又覺沒有什麼。總歸咱們本來就是規矩人,哪有什麼違法亂紀的事要做?」

  簡妍見莊政航鬆了口氣,心裡更覺不該逼著他黑天白日的操心這事,細水長流地慢慢來就是,也笑道:「沒有?當真?你為了祝紅顏,手上就有一條人命官司;至於其他人,大大小小的也有許多錯處。旁的不說,我前兩日才想起來那方家後頭就要打官司,大概是一家少爺跟方家的如花美眷定了親,如今那家少爺去了,那家要方姑娘嫁給他們家守寡另過繼了子嗣,也免得他們家兒子在地下吃不到子孫香火。後頭大老爺大夫人插手,不知捏了什麼名,將那原告一家弄得家破人亡。後頭那如花美眷進了侯府做妾,越發叫那家原告不得善終了。咱們這是親家,雖說後頭是侯府插手,但卻是咱們府上牽的頭,說起來也撇不清這事。」

  莊政航想了想,道:「我怎不知道此事?」

  簡妍哼了一聲,道:「若是有人將銀子送到相思樓裡,你哪裡還知道要回家?這些事你自然是不知道的。我也是認真想你們家沾過什麼官司才想起來的,不然哪裡能叫大老爺跟方家成了親家。雖說方家姑娘也可憐一些,但方家也該跟那家好好說,就是借了旁人權勢將這官司壓下去,也不該趕盡殺絕。」

  莊政航愣了愣,才道:「你如今並不去前頭,你不知道那親事因太夫人過世緩下來了。」說完,才醒悟到莊采芹鬧騰一場算是白鬧了。

  簡妍也想到莊采芹身上,心想若是莊采芹知道事還沒定下,還有六個月的餘地,定不會驚慌失措使出那招數,笑道:「當真?那可好,趕緊跟那家撇清楚吧。」

  莊政航道:「我回頭與父親說去。」

  簡妍笑道:「你就說三妹妹得了惡疾,看方老爺還認不認那親,他若認,你就說他們家姑娘定的那親事也該認了。」

  莊政航聽她說完,就去前頭尋莊大老爺說話。

  莊政航不去不知道,去了果然就撞見方老爺來求莊大老爺將他家的官司壓下去。

  莊大老爺許久不曾有人來求他,此時見著方老爺巴結奉承他,仿若又回到昔日一般,心裡萬分情願替他寫了帖子給官衙,在莊政航進來時,那帖子已經寫了一半。

  莊政航瞧見方老爺,就問:「方姨丈今日來的正好,恰有一事要與姑丈說。」

  方老爺忙堆笑道:「不知是何事?」

  莊政航瞧了眼莊大老爺,笑道:「廟裡傳來消息,家裡三妹妹患了惡疾,不能與方家表弟定親了。」

  方老爺臉色變了變,隨即笑道:「哪有定下來的事因為個小毛病就要退掉的,傳出去我們家如何做人?姐夫放心,既然定下來了,甭管你們家三姑娘養病要多少日子,我們也等得起。」

  莊政航笑道:「還是方姨丈厚道,只是我家三妹確實病得兇險,不敢連累方家」

  方老爺笑道:「不連累,若是三姑娘有個三長兩短,也算是我們家的人,這樣也免得三姑娘做了孤魂野鬼,無依無靠。」說完,又啐了一口,道:「老糊塗了,就說這晦氣的話。」

  莊政航道:「並不是與姨丈玩笑,三妹的病當真不能與人定親,姑丈就去尋了旁人吧,莫要再提跟三妹妹定親的話了。」說完,就去瞧莊大老爺。

  莊大老爺不明就裡,當真以為莊采芹病了,又因前頭莊采芹在廟裡所做之事,生怕將臉面丟到方家,於是對方老爺道:「既然政航這樣說,那親事就作罷了吧,總不能因為我家女兒連累了你家。」

  方老爺又勸說幾句,見莊政航不鬆口,莊大老爺也堅持,心裡可惜那一樁親事,又想莊家還有六個月孝期,也不急於一時,反倒是眼下就有一樁迫在眉睫的糟心事,於是笑道:「既然妹夫這樣說,那暫時就依著你們吧。只是那官司……」

  莊政航問:「不知姨丈說的官司是什麼官司?」

  方老爺笑道:「沒什麼,不過是有人要訛詐我們。」

  莊大老爺思量著當著人面,莊政航不敢不給他顏面,就對莊政航道:「正好,你去兌了兩百兩銀子來,回頭我寫了個帖子,你叫人送到衙門去吧。」

  莊政航笑道:「這沒頭沒腦的,父親就叫我送什麼帖子?」

  莊大老爺道:「你姨丈家的姑娘生得貌美如花,在老家的時候叫兩家潑皮瞧上,那兩家硬是謊稱跟方姑娘定了親爭著要人。如今那兩家瞧著你姨丈來了京裡,竟膽大包天,捏造了偽證說你姨丈將一女嫁兩家。你如今除了去廟裡也閑著,就替你方姨丈跑跑腿,將這官司了了吧。」

  莊政航心想原來自己學醫在莊大老爺心裡還是閑著,又想簡妍說方姑娘是如花美眷的話,大抵就是從方家人嘴裡學來的,笑道:「父親說笑了,方姑娘姑娘一個姑娘家自然是日日留在繡房中,哪裡能叫人看見?不知是哪兩戶人家?可是一家少爺過世的?」

  方老爺忙道:「是病重……並非過世。」說完,有些心虛,恨自己嘴快說漏了,又疑心莊政航知道這事的底細。

  莊政航笑道:「便是一時沒死,只怕過兩日也死了。姨丈也說不能因三妹妹有病就說前頭議的親不算數,既然這樣,方姑娘跟人家定下的親事更該是算數的,若不想叫方姑娘守瞭望門寡,方姨丈還是與那親家好好商議吧。至於前頭方姨丈誆了我跟父親的事,看在前頭母親的面上,我們就不追究了。」

  方老爺見莊政航對自家女兒親事知道的一清二楚,臉上不由地漲紅,隨即道:「政航你從哪裡聽到的歪話?我們家清清白白的女兒可是等了你幾年……」

  莊政航道:「若是姨丈再這樣說,那如今要跟姑丈打官司的,就不只是一家了。」

  莊大老爺聽了一會子,瞧了眼方老爺,不覺惱羞成怒地將硯臺摔在地上,怒道:「豈有此理!我活了大半輩子,還沒人敢進了我家行騙!」

  方老爺忙道:「妹夫,並非政航所說那樣,政航道聽途說的話,哪裡能當真?」

  莊大老爺聞言一時又猶豫不決。

  莊政航笑道:「姨丈改日再來與父親說話吧,這會子我正有話要跟父親說呢。」

  方老爺見莊政航要送客,不肯就此離開,又死乞白賴地道:「怎麼說都是要親上加親的親戚,政航怎信了旁人不信我呢?」

  莊政航挽著方老爺的手臂道:「當真有急事要與父親說,姨丈就讓我個空吧。」說著,將方老爺送出書房,瞧了眼王義,叫王義將方老爺送出門。

  莊政航又進了屋子,瞧著莊大老爺寫了一半的帖子。

  莊大老爺撕了帖子,口中說道:「我並不知道他說的是謊話,瞧著是親戚就幫他一把。」

  莊政航在一旁坐下,開口道:「這忙幫不得,先不說方老爺這親戚不地道,一心要訛咱們,單說那官司是非曲直也沒鬧明白,又不是小事能夠幫親不幫理,哪裡能隨便就應下?」

  莊大老爺將紙屑丟掉,哼了一聲,道:「你如今是隨便就能教訓我的人,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莊政航無奈道:「我什麼時候隨便教訓父親了?不過是跟你說一說,叫你心裡有個防備。」說完,心想這句話最近怎麼老是跟莊大老爺說,又瞧著莊大老爺不服氣模樣,心想還該嚇他一嚇,於是道:「父親先前忙著尋路子要起複,我勸父親別費那功夫了。」

  莊大老爺愣住,慌忙問:「可是你聽到什麼風聲了?」

  莊政航點頭,道:「總之父親就安生在家吧,也不要幫人家撕擼什麼官司,有人就專等著父親動手之後徹底毀了父親呢。」

  莊大老爺雖知莊政航近來越發對自己不耐煩,卻並不疑心他嘴中的話,說來說去,他若起複,對莊政航還是大有好處的,因此就信了,心裡惴惴地問:「是誰要害我?可是從你舅舅那邊聽到的消息?」

  莊政航點了頭,然後道:「父親安心在家就是。如今七弟弟還小,父親就親自撫養他吧。我如今讀不了書,看樣子三弟也靜不下心來,父親要望子成龍,只能指望著七弟弟了。」

  莊大老爺歎道:「你不知你七弟弟身子弱得很,喝得奶還沒有藥多,只怕養不大了。」

  莊政航皺眉,心想這新兒子還沒新鮮幾日,莊大老爺又膩煩了?道:「能活一日父親就安心教養他一日就是。」

  莊大老爺不甘心,只悶不吭聲。

  莊政航心知莊大老爺不情願在家安生教子,又道:「父親滿腹才華,不如就在家著書立傳得了。雖不及旁人一時風頭大,但總歸著書立傳,才是能夠流傳百年的事。」

  莊大老爺瞧了眼莊政航,並不信自己能著書立傳。

  莊政航想著不能叫莊大老爺無所事事又無事生非,再接再厲地勸道:「父親也不想一生所學無用武之地吧,父親就將一生心得寫下就是,便是不能在外刊印,也能留作傳家之寶,叫後世子孫瞻仰。」

  莊大老爺聽了這話才稍稍鬆動,然後道:「要寫書只怕紙筆要耗費許多,還要廢掉很多精力,我年紀大了,必要好好補一補。」

  莊政航點頭道:「那是應該的。」說完,見莊大老爺不再說話,只盯著桌子看,恍然大悟到莊大老爺這是在借機問他要東西,於是道:「父親安心在家寫書,回頭紙筆補品我叫妍兒給你送來。」

  莊大老爺抿緊了嘴不說要也不說不要,半天見莊政航又有些不耐煩了,就道:「你給了銀子我自家買去。」

  莊政航答應了,隨即莊大老爺就拿了書看。

  莊政航見莊大老爺這意思是要送客了,心想這老頭怎越來越愛銀子了,於是再三交代不能多管閒事後,就出了莊大老爺的書房,之後去了莊玫航書房裡與莊玫航說話,繼後又去莊三老爺那邊,將自己的擔憂與莊三老爺說了。

  莊三老爺聞言,點頭道:「你說侯府不像話的地方我也留意到了。既然不能翻臉,就自己小心一些吧。」

  莊政航見莊三老爺果然也察覺到了,又吞吞吐吐道:「只是二叔那邊……」

  莊三老爺道:「我原勸過你二叔,如今呢二叔要隨了人一起鬧著請旨冊封賢妃娘娘為後呢。」

  莊政航愣住,心想賢妃年輕貌美又得寵愛,但苗家娘娘膝下可是有個成年的皇子,莊二老爺怎就跟旁人都以為陛下會冊封賢妃為後?於是忙道:「這可使不得……」這麼跟別人一起哄,不說淑妃娘娘,苗妃也要恨上莊家。

  莊三老爺沉吟一番,道:「為今之計,只有將二哥暫時扣在家裡了,待眾人請旨之後再出去。」

  莊政航笑道:「三叔說笑了,誰能扣得住二叔?」

  莊三老爺道:「三戒,你那邊必然有些助人排泄的藥丸吧?」

  莊政航忙問:「可是三叔身子不好?」

  莊三老爺道:「給你二叔用的。」

  莊政航傻住,細細去看莊三老爺一本正經的模樣,一時有些疑心自己聽錯了,於是乾笑兩聲,道:「侄子藥房裡就有,但是不好給二叔下下去。」

  莊三老爺道:「我跟你大哥來下。」

  莊政航笑道:「沒想到三叔會使出這手段。」因想便是莊二老爺躺在床上,定也不會猜到給他下藥的人是三弟跟兒子,又想莊敏航果然也跟莊三老爺說過話了。

  莊三老爺當著莊政航的面說出這下作手段,卻還坦然,又與莊政航說了兩句,便叫他回去。

  莊政航一路想著莊三老爺要給莊二老爺下瀉藥的事,不由地時時嗤嗤笑上兩聲,回了棠梨閣,就急趕著將這奇事說給簡妍聽,進了屋子裡,就瞧見簡妍躺在床上睡了,於是坐在床邊將手伸進被子裡摸她肚子,摸了摸,不自覺地手就往上摸去。

  簡妍睜開眼睛,就瞧見莊政航褲子被頂起,開口道:「你可是熬不住了?」

  莊政航將腿別起來夾緊,不屑道:「這才幾日,誰熬不住了?精滿自溢,憋不壞。」說著,手下揉了下簡妍胸口,然後又專注地去盯著簡妍看。

  簡妍因瞧著他目光灼灼,臉上泛起紅暈,不由地啐了一口,羞澀地嬌嗔道:「有什麼好看的。」

  「二下巴出來了。」

  簡妍一愣,起身抽了枕頭砸了莊政航一下,隨即又摸著自己下巴,道:「你別胡說,我日日照鏡子,也沒見那下巴耷拉下來。」

  莊政航嬉笑著,貼著簡妍外床躺著,又將去前頭跟莊大老爺、莊三老爺的話說了,說完,道:「沒想到三叔會想出這招,我當三叔定是死諫力勸二叔呢,沒成想三叔張口就是這下三濫的招數。這還就罷了,只咱們家那老頭子怎越發愛錢了?」

  簡妍笑道:「人家說老小孩老小孩,大老爺是當真老了。」

  莊政航笑道:「老了也不是討人喜歡的小孩,他這是要去做守財奴呢?我瞧著他手上的銀子只有進去的,沒有出來的。」

  簡妍道:「隨他去吧,只要不犯事,就是愛積攢點小財也是無傷大雅的事。」

  莊政航笑道:「有仇報仇有怨抱怨,趕著他老了,回頭我得多去嚇唬嚇唬他。」

  簡妍道:「他不叫你哄著他就不錯了,你還妄想去嚇唬他?」

  莊政航攬著簡妍肩膀,臉貼在她身上,道:「還好有你說說話,不然就我一人,不等著抄家,就七早八早地擔驚受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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