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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萌吧啦]重生渣夫狠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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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23:50:24 |只看該作者
第 80 章 因此失彼

  第二日,簡妍叫人去簡家問捐銀子的事,簡夫人來信說如今尚未定下,叫她放心,總歸不會當真將家底搬空。

  簡妍聞言,心想她放心了,簡鋒回來不知道要如何鬧呢,又想難怪簡老爺要支走簡鋒,若是簡鋒在,依著簡鋒愛錢如命的子,如何肯依了簡老爺。

  稍後,姚氏過來抱怨說昨日白日裡想尋簡妍說話,偏她們園子又都關了門,連穿堂門也叫不開。

  簡妍笑道:「昨日院子裡來客,唯恐那客人唐突了嫂子。」因說著,又去打量姚氏身邊的一個面生的丫鬟,瞧了兩眼,認出是莊二夫人身邊的人。

  姚氏見她看,就笑道:「母親將雲想給我了,等著伯母孝期過了,就叫他跟你大哥圓房。」

  那雲想忙羞紅了臉過來跟簡妍見禮。

  簡妍見姚氏神情大度,似是心無芥蒂模樣,也不替她多操心,只看了看雲想,笑道:「二嬸眼光很好,雲想模樣品算得上是二嬸身邊最出眾的。」

  姚氏笑道:「可不是嗎?我原就想跟母親要的。」

  雲想被兩人疊聲稱讚,臉上浮出紅暈。

  姚氏道:「雲想,你去跟了露滿去尋碧枝、翠縷說話,她們兩個正在做棉衣,你們去瞧瞧能不能幫上手。」

  雲想聽了這話,又欠了欠身,就隨著露滿去了。

  簡妍調笑道:「大嫂好大度,佩服佩服。」

  姚氏笑道:「你笑話我做什麼,你當有我的就沒你的?」

  簡妍眼珠子一轉,笑道:「不知誰要給我?可是大嫂?」

  姚氏啐道:「我哪有好人給你。」又悄聲道:「母親還當給我一個丫頭我就怕了她,她自是不知她兒子跟個和尚似的,圓圓那樣的都不動,這個他能動了?」因說到莊敏航跟個和尚似的,人又有些悵然,心想莊敏航是個和尚,自己過得也跟個尼姑仿佛,瞄了一眼簡妍的脖子,道:「你脖子上好歹再塗點粉。」然後就不說話了。

  簡妍一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想定是粉掉了,於是就進了屋子,又塗了一點粉,然後出來道:「原本就是老祖宗定下的事,二嬸怎就氣成那樣?」

  姚氏歎道:「重陽節那天我就瞧著母親臉色不好了,只怕這還是問路石,後頭有的是高招呢。」

  簡妍道:「見招拆招吧,身正不怕影子斜。」因又想不知莊二夫人可會遷怒到她頭上,畢竟前兩回莊二夫人又是江南一針又是別的,都叫她想了法子回絕了,且她又與姚氏親近,很有些同氣連聲的模樣。

  姚氏張嘴欲要說話,那邊霜盈匆匆忙忙過來,道:「少夫人,前頭夫人叫你過去呢。」

  姚氏道:「我才從那邊回來,又有事?」

  霜盈道:「六姑娘的小丫頭從五姑娘房裡摸出一隻風箏,五姑娘說不是自己的,六姑娘又只管罵那小丫頭多事,朱姨娘因是五姑娘的事,不好過來說話,夫人叫喊了少夫人過去問話。」

  「什麼風箏這樣厲害?」簡妍問完,心想難不成是燕曾放進來的風箏?莫不是哪位姑娘多情,只當是給她的,就一時糊塗留下了;又或者心裡藏了鬼主意,要陷害他人,有心替旁人「留下」。

  姚氏也想到是燕曾那風箏,問過了,就聽說果然是。

  姚氏急道:「五姑娘素來省事,不是那樣的人,再者說她就是藏了風箏,如何會叫一個小丫頭輕易地看到?況且我三令五申過叫人不要藏的。」

  簡妍心想這風箏是在姚氏園子裡時被人藏起來的,甭管是誰的,姚氏都推脫不了關係,道:「大嫂快些去前頭瞧瞧吧。」

  說完,卻見玉葉領著鎖繡過來了,鎖繡道:「二夫人那邊小丫頭不省事,哭哭啼啼地嚷嚷什麼風箏,紅嬌在她們院子裡聽見了,就說她前兩日在三姑娘的房裡也瞧見過,如今與胡姨娘吵起來了。」

  簡妍不覺失笑道:「小小的風箏,竟然能吵成那樣。」又忙問莊老夫人如何。

  鎖繡道:「老夫人正聽一女先生說書,平繡姨娘家裡母親去了,老夫人放她回家兩日。老夫人只說請少夫人去瞧瞧,叫胡姨娘、紅嬌有個怕頭就好。」

  簡妍對姚氏道:「正好咱們一起過去吧。」

  姚氏點頭,便與簡妍隨著鎖繡、露滿等人一起向前去了。//

  果然簡妍去了,胡姨娘與紅嬌就不敢再吵,只各站一邊跟簡妍說理。

  紅嬌道:「口說無憑,就搜了三姑娘屋子瞧瞧。」

  胡姨娘罵道:「呸!你當是你這奴才的屋子,想搜就搜。」

  簡妍瞧著胡姨娘護犢子模樣,眼睛朝向莊采芹的屋子邊眯了眯,果然那邊莊采芹聽說她來了,才急惶惶地趕出來。

  莊采芹辯解道:「嫂子,我雖不懂事,但祖母、二嬸都說那不是好的,我哪裡敢藏了那東西。」

  簡妍笑道:「我自是知道你懂事的很。」又問紅嬌:「你在哪裡瞧見的?你再將那風箏的模樣說一遍,燕子風箏多的是,我雖不曾見過莊家如何,但想著也跟我們家仿佛,到了春天,多的是人孝敬那樣的風箏上來。」

  紅嬌道:「我哪裡不知道這個,但是那樣的顏色,又單畫了桃花,又寫了幾個字,我怎還會認錯?」

  胡姨娘斥道:「你跟誰我啊我的。」

  紅嬌咬咬牙,又福了福身,對簡妍道:「奴婢一雙眼睛瞧的明明白白。」

  莊采芹不看胡姨娘,也知定是胡姨娘與紅嬌鬥嘴,將自己牽扯進來,和氣大度地笑道:「紅嬌說有,我若不叫嫂子進去瞧瞧,反倒像是我心虛一般。清者自清,嫂子就請去瞧瞧吧。」

  簡妍看她一眼,心想這麼久了,就是有,怕也早叫人燒了,於是又問紅嬌:「可瞧見藏在哪裡了?你又是何時瞧見的?你瞧見的時候,可有旁人一同看見?」

  紅嬌道:「奴婢是前兩日跟秋杜借一縷鵝黃絲線,秋杜去找,我在外頭等著,見她不出來,就跟進去看,誰知道窗戶開著,一陣風吹過來,床頂上飄下半個影子,險些將我嚇死。原來是三姑娘將風箏藏在床頂上呢。秋杜還當我沒看見,趕緊拉了我出去。」

  簡妍心想若是燕曾在風箏上多寫一句淫詩,只怕藏風箏的人更多,因瞧見莊采芹神色有一絲慌亂,心裡已經有了底,心想哪個少女不懷春,笑道:「就叫了秋杜來問。」說著,隨著眾人向莊采芹的屋子裡去。

  莊采芹雖叫人收拾妥當,但聽紅嬌說得明明白白,難免還有一絲慌亂,暗道不該一時糊塗,將那風箏與侯府少爺口中偶然冒出的滿腹才華的燕公子聯繫在一處,就糊塗地留下那風箏。慌亂之後,鎮定地跟著簡妍進去。

  秋杜見問話,就回說:「紅嬌姑娘胡說,原是一隻往年侯府太夫人賞賜的風箏,不信奴婢如今現拿來給少夫人瞧瞧。」說著,轉身進屋,回頭拿了一隻大大的燕子風箏出來。

  紅嬌道:「少夫人,她們冤我,並不是這一隻。」

  簡妍道:「捉賊拿贓,你說不是,就進去自己瞧瞧,看能不能拿出那只風箏出來,若不能,誰也不會信你。」

  紅嬌斜著眼睛望著胡姨娘,道:「她們母女兩個一個攔著人,一個趕緊藏了東西,這會子哪裡會有?」

  胡姨娘待要說,那邊春橋先斥道:「放肆!哪個是母女兩個?大夫人才去,紅嬌姑娘就出言無狀。」

  紅嬌瞧了簡妍,心知自己搜不出東西來,簡妍也不會替她說話。

  簡妍道:「還是那句話,抓賊拿贓,紅嬌你不當場拿了那風箏說話,如今才說,是何居心?且姑娘的名聲豈是兒戲?能是你能隨口說的?」

  紅嬌訥訥了半日,才低頭給莊采芹賠了不是。

  莊采芹心裡雖惱,卻也知不能與紅嬌這等人一般見識,於是大度道:「嫂子,我並不會惱她。」

  簡妍點頭,暗想這就算是小事化了了,瞄了眼莊采芹放在明間裡頭的籮筐,見裡頭有兩三片剪裁好的勒子,兩片瞧著顏色嫩一些,應當是給自己與姚氏的,也只做看不見,正要走,忽地那邊秋棠出來道:「少夫人,三姑娘這屋子裡當真有賊,還請少夫人幫忙拿一拿。」

  莊采芹忙道:「嫂子,莫聽她胡說。」

  秋杜、春橋兩個也忙拉著秋棠,道:「秋棠,你快快省些事吧,別疑神疑鬼的耽誤了少夫人的正事。」

  秋棠冷笑道:「咱們屋裡裡每常丟了東西,旁人家都沒有這樣,還不許我說?先前春柳莫名其妙被人冤枉在外頭脫衣裳叫攆了出去,咱們屋子裡的人已經臉上沒有光。才剛二夫人叫人來說姑娘們往年的項圈拿出來,一起送去炸一炸。我就將姑娘上年新得的拿出來,又想往年的雖不戴,也該拿出來一併翻新,也免得將東西藏壞了。誰知道,一找果然就沒了。」

  春橋笑道:「秋棠,你這話就沒意思,姑娘往年的東西都是我收著的,你哪裡知道在哪裡?」

  秋棠待要說話,那邊胡姨娘也叫道:「正是,少夫人該查一查,免得人又冤枉到我頭上。」

  莊采芹見胡姨娘又糊塗地起哄,忙道:「姨娘,你又糊塗了,誰敢說你?誰人背後無人說,便是有人背後說兩三句話,也權當作聽不見罷了。」

  胡姨娘素來與春橋不睦,只瞄著春橋冷笑道:「老娘並沒有那事,老娘為何要被人說?」因此坐到簡妍對面,拉著簡妍絮叨著:「少夫人才來是不知道,三姑娘屋子裡每常缺了東西都要賴到我頭上,不是舊年得的賞賜,就是陳年的扇子手鐲。偏少的都是沒人注意的東西,待人注意的時候,早不知少了多少日子了。那起子黑心的死奴才總推到我頭上,你是知我的,我這人向來光明正大,沒做過背後偷偷摸摸的事。」說著,就□了春橋一眼。

  簡妍不住點頭,暗想上輩子在園子裡胡姨娘跟青杏為了這事吵,如今出了園子,胡姨娘又跟青杏握手言和了,胡姨娘倒是聰明的知道該要捉拿真賊了。

  秋棠道:「不獨姨娘,奴婢也時常被媽媽指著說是奴婢拿了東西呢。奴婢又不是不要嫁人的,一邊是不規矩隨處脫衣裳,一邊是不老實胡亂偷東西。奴婢清清白白的,哪一樣都不願意白擔著。」

  胡姨娘因瞧見秋棠與她一般針對春橋,於是同仇敵愾道:「正是,合該將那不長眼的奴才拉出去,這樣才能清淨。」

  簡妍站起來道:「我園子裡還有事,秋棠,你與春橋將少了什麼列個單子給我,回頭叫人去當鋪銀鋪裡問一問。明兒個就有消息。拔出蘿蔔帶出泥,尋出一樣就能尋出其他的人,又不是什麼難事,瞧你們一個個臉虎成這樣。」說著,走過去摸了下秋棠的臉,左右端詳一番,見是個俊俏的女兒,與圓圓長相有三四分相似,想來兩人也有個姑表或者姨表的親戚關係,又對莊采芹道:「你那東西,雖瑣碎但也值幾個錢,想來人家拿了就是為了要賣出去,斷然沒有白摸了你東西拿出去釘小人的道理。叫你屋子裡的人不用疑神疑鬼的,明兒個就能將真鬼拿住。」說著,拍了拍秋棠肩膀,就依舊向外去。

  莊采芹見簡妍這番動作,猜到簡妍心裡信秋棠,且有幾分喜歡她,忙對春橋、秋杜道:「都別鬧了,叫人家笑話。」說著,又上前攔著簡妍,「嫂子,有幾句話想跟嫂子單獨說說。」

  簡妍問:「可是你屋子裡賊的事?」

  莊采芹忙道:「正是。」

  簡妍笑道:「不用說了,明兒個就能查出來,你只安撫了丫頭們吧。」說著,不理會莊采芹,依舊領著玉環、金釵去了。

  那紅嬌白看了一場熱鬧,也隨著簡妍走了。

  莊采芹不禁有些腳軟,心裡躊躇一番,將屋子裡人一一看一遍,春橋、秋杜是她的左膀右臂,秋棠方才那番表白,又很得簡妍的心,若留著她,自然能與簡妍更親近。看來看去,眼睛就落在洋洋自得的胡姨娘身上,開口道:「你們都出去吧,將那風箏也拿出去燒了,免得人疑心我當真藏了那齷齪的風箏。」

  春橋等人忙答應著,春橋見莊采芹眼神示意,於是出去後帶上了門。

  莊采芹在一旁坐下,手不禁抓緊桌角,眼圈紅了紅,道:「姨娘方才為何那般叫我不好做人?」

  胡姨娘見莊采芹叫人關門就訝異,此時只當莊采芹要興師問罪,於是道:「姑娘這話什麼意思?」

  莊采芹閉上眼睛,「姨娘不該與紅嬌那奴才吵,何苦失了身份,還牽累了我?也不該順著秋棠的話就叫嫂子拿賊,先不說我屋子裡出了賊我沒臉,只說那賊,不管拿不拿得到,大家誰不說那賊就是姨娘?」

  胡姨娘冷笑道:「我為了姑娘吵得嘴幹,最後反成我的不是了。罷罷,我就等著看到底拿不拿得住那賊。」說著,就要向外走。

  莊采芹道:「姨娘站住。」說著,唯恐胡姨娘的倔脾氣上來,又上前拉著她,道:「姨娘,這事只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姨娘自己引出來的事,姨娘就自己個求著嫂子不要查此事,可好?姨娘本就有個賊不走空的名,若是坐實了,叫我如何見人?」

  胡姨娘望著莊采芹,見她眼圈紅了紅,便道:「我又沒拿,如何就能坐實到我頭上?我知道姑娘跟春橋、秋杜比跟我還親,只是這事老娘斷然沒有替她們頂罪的道理!」

  莊采芹急道:「姨娘,那東西不是她們拿出去當的。」

  「那還有誰?」胡姨娘問完,就見莊采芹已經落淚了。

  莊采芹哽咽道:「姨娘說說還有誰?姨娘只管著跟我伸手要銀子,怎不去想我哪裡有銀子,如今想孝敬太夫人們,也沒有珠子絲線做東西,那不好的線跟珠子使了,叫我如何有臉將東西給太夫人送去?」

  胡姨娘撇嘴道:「姑娘難不成是跟我哭窮?誰不知道姑娘有錢的很,每常得了太夫人、老夫人們的賞賜,又跟侯府姑娘們好,三不五時地彼此來往送東西。下頭的媳婦婆子,四姑娘、七姑娘給多少賞錢,姑娘只有給多的,沒有給少的。若不是見這樣,我哪裡會跟姑娘開口要銀子?」

  莊采芹抿著嘴,咽下哽咽,微微仰頭道:「姨娘當真不明白?若不是姨娘聽了旁人的兩句歪話,就背後對老夫人說三道四,如今我哪裡會落到這個境地?」

  胡姨娘叫道:「那事怪不得我,人人都那樣說,我哪裡會不信?」

  莊采芹不理胡姨娘這糊塗話,自顧自地道:「原本跟著祖母,便是四妹妹,也遠遠不及我自在。侯府的太夫人她們也喜歡我。每常與侯府姐妹們一同湊份子玩樂,祖母都替我出了銀子。如今祖母不搭理我,哪裡的人都是一樣眉高眼低,處處都要打點。這些銀子我問誰去要?姨娘也聽說過侯府姐妹們如何,她們才是正經的千金小姐,難不成,她們湊份子要開花宴詩會的時候,姨娘叫我開口說我沒錢不能來?太夫人她們雖喜歡我,也只有頭幾回給過賞賜,如今全當我自家人一般,尋常誰沒事就拿了銀子東西給我?偏下頭的丫頭媳婦又不能不打點,只靠著我一月二兩銀子的月例,姨娘怎就以為我不缺錢呢?」

  胡姨娘沉默了一會子,然後道:「姑娘就是不該!明知道侯府就是個漫天撒錢的地方還硬往那邊湊。老老實實在家就是,我瞧著四姑娘她們就老實在家裡也沒什麼不自在的。」

  莊采芹先是落淚,後又不覺冷笑,「姨娘還知道拿我跟其他姐妹比,既然知道,怎就不明白我的處境?四妹妹的終身是定了的,五妹妹有朱姨娘,七妹妹有父親,就剩下我,只比六妹妹略好一些。如今二嫂子好不容易對我略好了一些,偏又出了這事,倘若這事鬧出去,我哪裡還有臉去見人?」說完,眼皮顫了顫,心想莊大夫人過逝,侯府姐妹先還捎信過來安慰,後就收不到消息,可見這些日子不與她們相見,這情意就淡了一些,還該請了她們來家裡聚一聚。

  胡姨娘沉默了,莊采芹素來對著她也只是說太夫人、老夫人們多喜歡她,她也就當她每常從侯府得了賞賜,不想竟然還有這麼一出,沉默了一會子,道:「總歸是你自己個的東西,你就跟少夫人說是你自己不要了,拿去賣了。你處置自己的東西,旁人還能說你什麼?」

  「姨娘怎就不明白!」莊采芹恨聲道,一雙狹長的眼睛睜得圓圓的,不覺又落下眼淚,「姨娘可聽說誰家的姑娘要賣了自己東西度日?獨獨只有我這般,姨娘是恨不得叫我一輩子見不得人?」

  胡姨娘冷笑道:「姑娘這是求人還是拿姑娘的架子嚇唬人?姑娘缺吃缺穿了麼?什麼都不缺,自己上趕著去人家家裡撒錢,姑娘還有臉對我拿腔拿調?」說完,便要向外走。

  莊采芹忽地跪下抱著胡姨娘的腿,哀求道:「姨娘看在生我一場的份上,好歹就應了吧。姨娘跟嫂子要好,姨娘就求了嫂子替你贖了東西回來,將此事了了豈不好?」

  胡姨娘見她哭得可憐,也怕簡妍就因為這事看輕莊采芹,日後不肯幫她,於是擼了袖子道:「既是這樣,我就替你走一趟。也叫你瞧瞧,到底是春橋那死丫頭跟你親,還是生你的娘跟你親。」

  莊采芹聽到胡姨娘這自稱,眉頭微顰,卻也沒有說話,從地上起來去匣子裡拿了當票子給她,又直盯著胡姨娘,叫她速速去跟簡妍說,瞧著胡姨娘昂首挺胸出去,心裡不僅不安穩,反倒更生出憂慮。她不是胡姨娘,不會以為這事就這麼著就會了了,暗想千萬不要叫人傳出去,告訴莊大老爺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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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23:50:38 |只看該作者
第 81 章 投鼠忌器

  胡姨娘雖答應莊采芹將這事應承下來,心裡卻也惴惴,暗道莊采芹叫她求著簡妍將當出去的金項圈贖回來,只怕簡妍不肯,反復思量一番,心想那胡攪蠻纏的功夫對旁人使得,對簡妍使不得,還得好好求一求她。於是就進了園子,由著小丫頭青杏領著去棠梨閣。

  胡姨娘進了棠梨閣,就見簡妍在院子裡忙著剪布料,瞧著顏色樣子,是給莊政航做的靴子,於是堆笑道:「方才少夫人說有事,就忙著這個?叫小丫頭去做就是了。」

  簡妍笑道:「娉婷才嫁了王義,搬到後頭去了,也不好叫她幫忙再做。其他人手又笨,剪了兩個我瞧著都不成樣子。」

  胡姨娘笑著在金枝遞過來的圓凳上坐下,又探著頭看簡妍做活,坐了一會子才道:「少夫人那賊……」

  簡妍道:「姨娘問那事做什麼,這事先不問賊不賊,單要問看管的人。我這玉環瞧見丟了一角銀子都要來跟我說,三妹妹那邊少了金項圈,一個兩個倒跟沒事人一般,難道就是有賊,就不要問罪看管的人了?」

  胡姨娘忙道:「正是,我瞧著那春橋就很是驕縱,少了東西,旁人問,她倒是很理直氣壯。」告完了春橋的狀,複又想到莊采芹來叫她跟簡妍認罪,一時心內躊躇著如何說話。

  簡妍道:「姨娘是三姑娘親姨娘,此時母親又去了。姨娘該端起姨娘的架子來,方才我在的時候不說話,就是不好越俎代庖。該是姨娘管著三姑娘那邊,姨娘就別推脫了,便是礙于三姑娘情面不好說話,也該去尋老祖宗說話。」

  胡姨娘心裡七上八下,心想若是尋了莊老夫人,更沒有她的好,因此拿了當票出來,就要遞到簡妍面前。

  簡妍只瞄了一眼,開口道:「既然姨娘將這事查的水落石出,我更不用插手了,姨娘就拿著這當票子去尋老祖宗說話吧,我瞧著方才紅嬌也在,姨娘若不快些去,若叫父親知道了,姨娘定得不了好。畢竟三弟在母親出殯的時候說出那話,如今父親最恨的就是有人偷偷摸摸,將旁人的東西占為己有。」

  胡姨娘心裡思量一番,到底不敢去見莊老夫人,更怕叫人知道莊采芹當東西,只堆笑討好道:「少夫人就替我贖了東西回來就是,只怕那當鋪還是少夫人家的,這事豈不是更便宜?」

  簡妍不覺失笑,她上輩子雖不知道到底誰是真賊,但瞧著兩輩子胡姨娘都這般理直氣壯,那賊定不是她,細想想,能叫胡姨娘這般打掩護的人,也就只有莊采芹了,於是笑道:「姨娘趁早收了這票子,我家雖是開當鋪的,我的丫頭們,你抓了十個來就有十個不認得這票子的,你拿在手中,叫她們看見了,一時好奇盤問起來,又是一場是非。再則,那金項圈想來也就值個三四十兩銀子,銀子不多,卻沒有那個道理。第一,我替你贖了,你拿回去,豈不坐實了你的賊名?到時候你叫父親攆出去,我心裡愧疚難過不說,豈不是也有個是非不明的罪名?第二,這口子不能開,姨娘也知道你每回來,那吃的喝的,我從不少了你的,只那燕窩,如今姨娘吃下的也有七八兩了,這些我可心疼了?有些事能做,有些不能,姨娘與父親有多少情分姨娘自己心裡也清楚,何苦沒有那麼大的骨架就替人拉了那麼大的虎皮扛著?姨娘還不速速求了老祖宗做主,等著有心人去告了你的狀,再如何說都遲了。」

  「……東西是我拿的。」

  胡姨娘口中勉強說出這一句話,之後又細細想簡妍的話,心裡權衡一番,不免也後怕起來,暗道那紅嬌不是個好的,素來與她不和睦,這次若是紅嬌說給莊大老爺聽,那她就不知道要死到什麼地方去了;便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她才跟了莊大老爺幾夜,那恩情早沒了,到時候,莊采芹會不會替她求情又不可知,便是求情,只怕莊采芹在莊大老爺面前也沒有多少臉面。因此心裡掙扎一番,暗想合該叫莊采芹吃個虧,也免得她還一股腦地往侯府貼,日後再當了自己的東西,且簡妍的話都是為她思量,日後簡妍瞧著她的面子,也不會虧待了莊采芹。於是收了當票,又與簡妍說了兩句話,便匆匆忙忙向莊老夫人那邊去。

  簡妍瞧著她去,心想胡姨娘當真是耳根子軟,難怪會被莊采芹說動。

  金枝道:「少夫人就不該幫胡姨娘,不然開了這麼個口子,以後胡姨娘膽子更大,什麼都敢要。」

  簡妍點了頭,金枝又道:「大少夫人那邊的雲想跟碧枝說了許久才走,奴婢瞧著翠縷去藥房了。」

  簡妍笑道:「那你也去瞧瞧吧,送了點心過去,叫少爺歇一會子。」

  金枝心中一喜,自覺如今簡妍不要房裡人伺候,又將翠縷、碧枝兩人移出去,打的便是叫自己人填進來的心思,於是忙面上沉穩、心中歡喜地去了。

  簡妍將鞋面剪好就叫玉環收拾了東西,又覺外頭冷了,待要進屋子,就見著藺大娘領著兩個婆子,抬了一盆三醉芙蓉過來,此時正是傍晚時分,那花顏色已經轉成深紅。

  藺大娘道:「少夫人,門上有人送了這花來,另附了一張帖子。」說著,拿了帖子給簡妍瞧。

  簡妍道:「怎不先傳了帖子再叫人送花?」

  藺大娘道:「門上人只當是安姑娘又送的,就先拿了進來,後頭瞧著帖子,才想起來不是安姑娘。」

  簡妍伸手摸了一下那花瓣,接過帖子看,瞧見帖子上那只燕子,心想燕曾送了芙蓉花來,難不成自己要回他斷腸草?將帖子遞回去,道:「叫人將花跟帖子都拿回去,跟門上人說,這家再送了東西,不許接。」

  藺大娘不明所以,問:「難不成是斷了來往的人送的?」

  簡妍道:「是往日裡少爺的酒肉朋友又要引著他出去玩呢。」

  藺大娘明白了,忙領著人又將那芙蓉花送出去。

  不一時,藺大娘再來回話,身後跟著的就是眼淚汪汪的春橋。

  藺大娘為難地欲言又止,吞吞吐吐道:「春橋有話要跟少夫人說。」

  簡妍笑問:「出了什麼事了?」

  春橋跪下道:「三姑娘叫奴婢來求求少夫人,胡姨娘當了姑娘的東西不說,如今還拿著那當票子去跟老夫人說話,反咬一口說是三姑娘自己當的東西,就連奴婢也要有個監管不力的罪名。」

  簡妍輕描淡寫地笑道:「你莫胡說,若你也有那麼個罪名,如何人家不問你,就叫你跑出來了?」因想,定是莊老夫人身邊哪個小丫頭說漏了嘴。

  春橋磕頭道:「少夫人救救三姑娘吧,三姑娘忠厚,不肯跟老夫人說是胡姨娘拿的東西,如今百口莫辯,自己哭成淚人一般,也不敢說胡姨娘一句不是。」

  金釵道:「你這話很沒有道理,又沒有人逼著要三姑娘的命,那邊老夫人心裡自有定論,老夫人正審著案,你叫少夫人冒冒失失地過去做什麼?」

  春橋嗚咽道:「少夫人好歹去替三姑娘說兩句好話,還有當鋪那邊,還請少夫人替胡姨娘遮攔一二。奴婢替三姑娘多謝少夫人了。」

  簡妍聽她這話,是怕她將何人去典當的事查出來,心想這莊采芹擔心太過,這零零碎碎的東西,當鋪裡的夥計如何記得是什麼人去典當的,難不成,此時此刻,莊采芹不擔心胡姨娘,還在怕斷了以後典當的路子?

  「我方才事多,並沒有叫人去查當鋪。」

  春橋聞言鬆了口氣,又要求簡妍去說情。

  簡妍道:「這事祖母定有定論,只是我勸著你早早地過去請罪,也免得你不在,旁人又將事推脫到你身上。」

  春橋似是不擔心此事,只道:「求少夫人去瞧一眼吧,老夫人年紀大了,氣著她也不好。」

  金釵道:「到底是胡姨娘與三姑娘母女兩個的事,少夫人也不好插手。依我說,這事合該就由著她們母女兩個去說清。」

  春橋聽金釵口口聲聲母女兩個,不敢呵斥金釵,只瞧見簡妍去了西廂,就明白這事簡妍是當真不管了,因此忙轉身出去,又想著去莊三夫人那邊請莊三夫人去說情。

  晚飯之前,簡妍才領著人去莊老夫人那邊伺候著。

  莊老夫人見著簡妍,就拉著簡妍氣道:「往年家裡一年到頭也沒出一兩件事,怎麼如今越發不濟了,今日這個鬧,明日那個鬧,可見那些丫頭年紀大了就該早早嫁出去。」

  簡妍道:「老祖宗且放寬心,有人鬧家裡才有人氣不是。」

  莊老夫人嗤笑道:「也就是你這麼個心寬的,還當有人鬧是個樂子。今日你二嬸那邊拿出一個風箏,五姑娘說是六姑娘的,六姑娘推說是五姑娘,鬧了半日,你二嬸又是個擰脾氣,非要叫了你嫂子來弄清楚查明白,我就叫人跟她說,這事沒有最好,早先府上飄風箏就夠叫旁人家笑話了,如今還要查,豈不是想叫人都知道了?胡氏那糊塗鬼又拿了當票子過來說有丫頭攛掇著采芹當東西,采芹又哭哭啼啼地來,我也不耐煩見她們,就叫她們母女兩個回屋子裡自己處置去,只將那牙尖嘴利又管不住東西的秋杜攆了出去。」

  簡妍心想莊采芹好算計,這丟車保帥的功夫倒是很有一套,笑道:「我原也是這樣想的,畢竟她們是母女兩個的事,我插手進去,少不得要弄巧成拙。」

  莊老夫人點頭稱是。

  簡妍依著自己看的書,又跟莊老夫人說些該忌口的東西。

  雖先前也有大夫說過,但到底不如自家孫媳婦說的貼心,莊老夫人就拉著她,聽她慢慢說,又細細問了莊政航如今學的怎樣,聽說莊政航很是上進,就道:「我原就說他有出息,只是叫黑心的女人給害了。」

  簡妍並不搭話,又見玉環拿了一包藥過來,於是道:「我前頭瞧著老祖宗這的一味藥放的陳了,不能用了。老祖宗就將那藥散給旁人,用我拿來的藥配藥吧。」

  莊老夫人點頭,招手叫玉環過來,也瞧了一遍那包藥材,道:「就依著你,你們如今是懂行的。」說著,就叫鎖繡將藥換了,明日叫人拿去配藥。

  正說著話,莊采芹紅著眼睛與莊采瑛一起過來吃飯。

  莊老夫人也不理會莊采芹,只問莊采瑛:「你三哥可好些了。」

  莊采瑛道:「好些了。」轉而又對簡妍道:「嫂子,我裁壞了兩匹布,你拿匹新的給我吧。」

  簡妍笑道:「你要裁什麼呢?是荷包嗎?依我說,不該拿布,應當叫人將剪刀拿去挫一挫,許是那剪刀太利,才會一剪刀下去壞了兩匹布。這壞了布是小,傷了手可了不得。」

  莊采瑛暗中咬牙,她剪爛了布就是想問簡妍要,好氣她一氣,哪裡要做什麼,此時聽她問,就有意往大了去說,道:「不是荷包,我想給老祖宗做衣裳來著。」

  簡妍拍手笑道:「這可好,明兒個我拿了布給你,你就在祝嬤嬤跟前做吧,祝嬤嬤針線好,又知道老祖宗的尺寸,最是能指點你了。」

  莊老夫人自然也能瞧出莊采瑛是有意的,心裡微微有些惱她敗壞東西還理直氣壯,隨著簡妍笑道:「正是,我原想著你會做荷包已經了不得了,竟然還會做衣裳。明兒個你在我跟前做,我也指點著你。」

  莊采瑛先是愕然,隨即忙道:「孫女手藝不好,不敢在祖母面前獻醜。」

  簡妍道:「七妹這話有誤,自家人怕這個做什麼。我是巴不得叫祖母替我瞧著呢。」

  「既是這樣,二嫂就在祖母面前做活,叫祖母瞧著吧。」

  簡妍道:「那可好,只是我在祖母這,倘若又有人要布,豈不是要擾到祖母?」

  莊老夫人聽她們鬥嘴,也覺有趣,後頭對莊采瑛笑道:「你嫂子忙著呢,你就來我跟前做活。我許久不做了,但指點你還是能夠的。」

  莊采瑛只得咬牙答應了。

  莊采芹聽她們說話,又見自己插不上嘴,心裡有些著急,瞧見莊老夫人望著莊采瑛的慈愛模樣,鼻翼吸動,心想自己原該養在莊老夫人這邊的,哪家不是都要將那不著調的姨娘與姑娘隔開,怎她們家就非要將她往胡姨娘那邊推,如今出了那賊的事,祖母嫂子更是將她跟胡姨娘說成一對了,張了張嘴,想附和著贊簡妍一句,就瞧見莊老夫人終於看她了。

  莊老夫人道:「可與你姨娘說好了?」

  莊采芹忙道:「孫女日後必定不會叫姨娘再莽撞惹事了。」

  莊老夫人哼了一聲,然後道:「我知道你心裡侯府的太夫人、老夫人才是你親人,只是隨你愛怎麼在她們身邊的奴才身上使錢,咱們府裡斷然沒有姑娘家當東西的道理,若是個乞丐拿了你的東西來求親,你說我是應,還是不應?」

  莊采芹不禁打了個冷顫,忙要辯解,就聽莊老夫人道:「日後就聽你姨娘的,在家安生一些吧。」

  莊采芹漲紅了臉,卻不敢落淚。

  莊采瑛瞧見有人比自己還要落魄,心裡一時舒坦起來。

  簡妍伺候了莊老夫人吃飯,因莊老夫人有意要留她說話,就在莊老夫人這邊也吃了飯,然後才出了門。

  出門之後,莊采芹跟在簡妍身後道:「對不住的很,今日叫嫂子看了笑話。日後我定會看住姨娘的。」

  簡妍心想自己在莊采芹這個年齡的時候,簡夫人一句重話就叫她關著門不肯出來見人,今日莊采芹典當東西的事應當是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她卻依舊能做出坦然模樣出來,可見自己在她這個年紀,是輸給她的。心中想著,面上笑道:「算不得是什麼笑話,只是你這事我當真不好處置,投鼠忌器這四字,我還是知道的。」

  莊采芹心中一喜,暗道這簡妍說這四字,定是心裡也顧忌著她呢,於是越發欣喜,道:「聽說嫂子也是喜歡讀書的,侯府幾位姐妹也喜歡,不如哪一日我們聚會,也請了嫂子去如何?」

  簡妍笑道:「我識字不多,還是不去給你丟人了。」因見莊采芹眼看著就錯了回自己個屋子的路,就催著她快些回去。

  莊采芹雖被拒絕,但那投鼠忌器四字卻一直在心中迴響,心想今日的事簡妍不肯幫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胡姨娘那麼個性子,又是那麼個出身,與簡妍好也有限;且簡妍不去追查當鋪,定是只想在自己那邊嚇唬人,想嚇出真賊,並沒有要不給自己臉、從自己屋子里拉人的意思。但聽著簡妍與胡姨娘說的話,且瞧著簡妍對秋棠的態度,簡妍喜歡的,應當是快言快語的人,因想莫不是自己素日裡太過溫婉含蓄,叫簡妍只當她與她是兩類人,這才屢屢對她敬而遠之……思量一番,隱隱有了與簡妍交好的法子,於是心裡又放下一塊石頭,忙回去與春橋合計著怎麼才能夠與侯府姐妹聯繫上。

  且說簡妍回了棠梨閣,問了人,聽說莊政航還沒回來,金枝也沒回來,就去了西廂,在里間桌後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看書。

  忽地面前一本書砸下來,抬頭,就見莊政航陰沉著臉立在桌子前。

  簡妍笑道:「怎地了?誰又惹著您老了?」

  莊政航冷笑道:「說的好聽,臥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睡。我在藥房裡呆了一日,翠縷過去纏著;金枝也來,還打著你的幌子光明正大的過去,擾得我心煩看不下書。偏等著你過去抓人,你又不去。」

  簡妍又拿了一粒瓜子遞到嘴中,忽地笑了,仰頭道:「我今日被人求著去捉賊,你又巴望著我去捉姦。聽人說捉賊跟捉姦仿佛,俱是見者有份的,可是不是這樣?」

  莊政航將簡妍擠出去,在她原先的椅子上坐下,拿著她的書瞄了一眼,見也是醫書,將書丟在一旁,瞧著她道:「你倒是輕描淡寫的很,就不怕我當真跟旁人一般被人見者有份分了,然後在藥房裡顛鸞倒鳳,又將先前說要上進的話忘了?」

  簡妍道:「你這不生龍活虎地回來了麼,可見你還沒有被她們分了。」又坐在椅子扶手上,問:「那翠縷、金枝是如何算計著要分你的,說給我聽聽,也叫我多學一手。」

  莊政航推了她一把,見她身子斜了下險些掉到地上,又將她拉過來,道:「你學那些不正經的做什麼,若不是等著你去,我還當真叫她們生吃活剝了。」前頭說著,後頭卻也跟她說:「天都這樣涼了,翠縷還穿了一身紗衣過來,有意將領口拉得低低的,過來就說心口疼,叫我給她瞧瞧。我才看了幾天書,哪裡知道怎麼治心口疼,就叫她回去多燒香少得罪人,沒人咒她那胸口自然不疼。等會子金枝來了,又在一旁搶著磨墨,鬧鬧哄哄的,有意沒意往我身上蹭,還叫我在她們身上看穴位。」

  「那你為何不攆了她們走?」

  莊政航道:「那你為何不過來抓了她們?」

  簡妍道:「我總不能一輩子不叫她們見你吧,管得了一時,管不了一世。與其防著她們,不如我只防了你。」

  莊政航笑道:「你要如何防我?」

  簡妍轉身坐在莊政航身上,牽了他的手放在胸口,脈脈含情道:「奴家胸口疼的很,嗓子也乾的很,晚間總是驚悸醒來,身上空落落的,不能安睡,還請聖手夫君給瞧瞧,看看奴家晚間如何才能安睡。」

  莊政航伸手勾著她的臉道:「那就叫我來瞧瞧。」手指滑下,摸著她脖子道:「這嗓子疼乃是因為你吃多了乾燥之物,需用那酸甜苦辣試味軟玉來鎮痛;這胸口疼,只合用極樂五指散來外敷。」說著,低頭吻住她的雙唇,手在她胸口揉了揉,聽她喉中溢出細碎的呻吟,不覺也動了情,忽地向她腋下咯吱過去,笑道:「晚上你比誰都睡得香,還說睡不著!」

  簡妍怕癢,忍不住要避開,腰上被莊政航勒著,只得在他身上不住動彈躲避,忽碰到一處硬東西,不敢再動,心想方才不該魯莽,若是在這西廂裡鬧出事,那才是沒臉見人呢。

  莊政航牽了她的手在他身下撫摸,然後又將她托起,去解她腰帶,將她下衣剝下,又脫去自己褲子,然後將前襟掖在腰帶裡。

  簡妍掙扎著道:「住手,不能在這裡胡鬧。」

  莊政航笑道:「夜裡驚悸多夢,身上空落落的,只合針灸。」說著,又含住她的櫻口,然後在她腿間磨蹭,手指撥開花瓣,然後伸進去探了探,見簡妍嗯地一聲後就要掙脫,就將她困在懷中,喘息道:「我不弄進去就是,前頭是才碰了你的身子,不敢那樣試。」

  簡妍不覺也來了興致,含笑道:「那你如今是藝高人膽大了?」

  莊政航笑著,忽地抱著簡妍站起來,將她放在椅子上,然後將她腿分開按到她頭頂,瞧著簡妍上穿艾綠衣裳,下面露著兩條白生生的腿,竟覺比床上脫光了還要動人,兩手按著她的腿,又伸了手指探進桃源幽穴之中,手指動了動,就覺被吸住一般,抽出手指,瞧見手指上連著一道銀絲,將手指遞到簡妍嘴邊,見她撇過頭去,就自己張嘴含住那手指。

  簡妍方要叫他不要做這猥瑣舉動,莊政航就低著頭,俯身親吻她下面花蕾。

  簡妍只聽到嘖嘖聲,臉上越發臊紅,身子不禁扭動顫慄,見他稍稍離開,又忍不住自己將身子湊過去。

  莊政航稍稍離開,望著她嬌嫩粉紅濕漉漉的地方,伸手按住露出頭的蕊珠,見下面桃源入口自動吞吐流出清液,又在旁邊白皙的腿根子裡親了親,笑道:「我還喜你一樣,你臉面算不得傾國,這只能叫我瞧見的地方卻是傾城的。」

  簡妍呸了一聲,紅著臉嬌嗔道:「嘴裡就沒個正經,這些話如何能說?」

  莊政航勾著嘴角笑笑,心知有些事做得說不得,忽地立起來,猛地屈身挺進,然後一腿跪在椅子上,一腿立著,不時低頭看兩人相接之處進出,瞧見自己將她那粉色花瓣搗開,興致更濃。

  簡妍先哼出聲來,後不覺就咬住手指,一雙美目含情地望著莊政航。

  莊政航見她如此,又探頭去要去親她,簡妍嫌惡地避開,臉向一旁扭去。

  莊政航笑了笑,下面依舊聳動,上面就追著她的紅唇,待到一觸即發之時,忙抽身出來,就流在她腿間,然後人壓了過去,臉就貼在她臉頰邊,耳鬢廝磨,見她無力地癱著,就趁勢在她唇上點了點。

  簡妍癱在椅子上,顫慄喘息之後,道:「果然是針灸。」

  莊政航伸手掐了她一把,下身又撞在她身上,然後就聽簡妍先是哼了一聲,隨後道:「定是那老嫗黑心,這沒磨好的鐵杵就拿出來當針賣了。」

  莊政航笑道:「不是老嫗偷懶,是小媳婦心裡有鬼,明著買針,暗中買了鐵杵要在紅鸞帳中使用。」

  簡妍笑了笑,然後推開他,自己拿了帕子擦身子。

  莊政航靠著桌子將自己的帕子也遞過來,道:「給我也擦一擦。」

  簡妍臉紅了一下,接了帕子側著臉給他也擦了。

  兩人穿好衣裳,莊政航還要鬧,簡妍遞了茶盞給他漱口,然後豎起手指沖他噓了一聲,忽地揚聲道:「金枝,好聽嗎?不如進來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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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23:50:54 |只看該作者
第 82 章 東風西方

  簡妍出聲後,門外久久無人應話,半天,金枝就滿面潮紅、膽顫心驚地繞過屏風進來,進來後,就低垂著頭,不敢說話。

  簡妍不覺笑了一聲,心想這可好,果然有個丫頭過來說生兒子了,問:「你聽了多少?」又見莊政航疑惑地看她,便指著金枝手腕道:「跟著我的人裡頭,就她一個愛在手腕上戴四五個鐲子,那叮叮噹當的聲音,最是好認了。」

  莊政航摟著簡妍下巴擱在簡妍肩頭,去吻她臉頰,笑道:「才剛說見者有份,如今也要分她一半不成?」說著,在她身上蹭了蹭。

  金枝方才聽他們夫妻行房,心中正澎湃,只覺得腳上輕飄飄的,心裡空落落的,聽了這話,不免咬唇望了莊政航一眼,更覺腰胯酸軟。

  簡妍伸手向莊政航下面用力一抓,笑道:「好啊,你瞧著怎麼切好呢?」見莊政航變了臉色,又放了手,起身對莊政航道:「你還沒有吃飯吧,你先去吃,免得餓壞了身子。」

  莊政航由著簡妍給他理了衣裳,然後就去了。

  金枝低著頭,見莊政航只她進來時瞧她一眼,再沒看她,忙給簡妍跪下。

  簡妍道:「起來吧,從哪裡開始聽的?」

  金枝低著頭,臉上漲紅,半響道:「奴婢跟著少爺過來的。」然後磕了頭,又道:「奴婢瞧上玉葉的哥哥了,厚顏求少夫人成全。」

  簡妍訝異地看著她,忽地了然地笑了,心想金枝果然機警,笑道:「你方才都聽見了,也該知道我與少爺說的那見者有份的事。」

  金枝忙諂媚道:「少爺一心只有少夫人一個,才剛在藥房裡翠縷百般勾引,少爺如柳下惠一般巍然不動。奴婢怎敢奢望分了少爺呢。」

  簡妍笑道:「你果然是明白人。只是藺大娘原先瞧上的是娉婷,娉婷嫁了王義,她很是失望了幾日。不知她如今心意如何,我也不敢勉強。」

  金枝笑道:「奴婢素來與藺大娘好,藺大娘也贊奴婢生得好,人又機靈。先前金釵與阮二哥的事挑明瞭,藺大娘就與奴婢說過一會子話,試探了奴婢。若是少夫人與她說一說,藺大娘必然會答應。」

  簡妍點了頭,忍不住又笑了,「如此也好,我回頭與藺大娘說說。你先去玉環那領了布匹,自己做了嫁衣吧。」

  金枝忙答應著,暗道玉葉的哥哥相貌也算堂堂,如今每日往返於園子與香草鋪子間,也算是有才幹且勤奮之人,於是忙含羞帶怯地又謝過了簡妍。

  簡妍見金枝果然是聰明人,不是蝶衣那般要在一棵樹上吊死的,於是又笑道:「先前你將咱們園子裡的東西看得很好,不叫旁人摸了,日後就還看著那些香草,與玉葉的哥哥也算是夫唱婦隨一同做事了。」

  金枝原先心裡有兩個主子,如今這一要嫁人,自然就只有簡妍一個了。因方才也算是得罪了簡妍,有心亡羊補牢道:「奴婢起先去翠縷那邊聽了一耳朵,雲想一直打聽少爺、少夫人房裡的事,還說二夫人先前就說過少夫人霸著少爺不像話,要給少爺物色一個人過來呢。」

  簡妍笑道:「沒想到二嬸那樣清閒,咱們這還有孝,她就擔心那事。」說完,心想莊敏航雖對莊二老爺說了那些話,莊二老爺是聽懂了的,不然不會由著莊敏航跟莊二夫人理論;莊二老爺心中便是依舊覬覦著侯府的富貴,只怕也只是算計著靜觀其變,等著塵埃落定後再圍到侯府那邊;莊二夫人雖被莊二老爺約束不敢自作主張跟侯府交好,但她那性子也不是服軟的,定怨恨姚氏叫她栽了跟頭。如今只怕她瞧著自己與姚氏同聲同氣,想拿捏住自己,將自己與姚氏都納入她的麾下,聽她指使;至於翠縷,必是從莊二夫人那邊借了膽子,敢去藥房裡勾引莊政航。

  金枝再接再厲道:「少爺從藥房裡出來後,奴婢與翠縷鬥了幾句嘴,翠縷說了句少夫人脖子上還留著印子,哪有臉去管她去不去藥房。奴婢想,這話定是雲想跟她說的,不然翠縷多少日子沒見過少夫人,哪裡會知道這事。那雲想問了這麼多,又不是替大少夫人問的,那必然是替二夫人問的。少夫人還需小心些,心裡想好了應對二夫人的法子。」

  簡妍點了頭,笑道:「多謝你關心。回頭按著娉婷的例,叫玉環拿了布匹衣裳銀子給你。既然你愛聽牆角,沒事你就去翠縷、碧枝那邊給我聽著,她們若有什麼動靜,你回頭來與我說就是。如今傳我的話給翠縷,叫她給大夫人抄百遍往生經,三日之後給我送來。」

  金枝忙答應著,見簡妍並不厭煩她,才安心地走了。

  簡妍叫了藺大娘過來說話,藺大娘聽說是金枝,也忙笑著答應了,又領了給她兒子成親的賞銀,然後就出去了。

  簡妍又喚了玉葉來,叫她安排人將金枝的活計接了,然後對金釵道:「你去瞧瞧大少夫人那邊如何了。」

  金釵答應著,過一會子與玉環一起回來,道:「二夫人定是逮著空子排揎了大少夫人一回,大少夫人雖沒露面,但奴婢聽著她聲音都哭啞了。」

  玉葉因與姚氏好,不免為她喊冤道:「大少夫人那樣的好人,二夫人還成日裡想法子折騰她。」

  簡妍點了頭,然後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心想莊大夫人沒了,竟然還有人想著拿捏她,又怨莊政航沒事就留了印子在她脖子上,對玉環道:「你好好孝順著祝嬤嬤,就將她當成老祖宗一樣哄著,嬤嬤缺了什麼,咱們這有的,你只管先拿了給她。有事沒事問問她,二夫人可跟老祖宗說了什麼沒有。」

  玉環道:「嬤嬤先前說過有人提少夫人不該一直跟少爺同床,又說屋子裡沒人伺候,少爺洗頭洗澡少夫人親自動手服侍,一點不叫旁人沾手,實在不像話。嬤嬤說老祖宗一向是不愛管這事的,萬事只要不煩著她,不鬧大了,隨各房裡如何她也是不管的。嬤嬤還說少夫人只管伺候好老夫人,其他的不要管,老夫人還在,誰都翻不了天。」

  簡妍點了頭,心想約摸是上輩子莊老夫人不喜歡她,聽人攛掇兩句才給了個人過來,至於洗頭洗澡的事,院子裡的人都瞧見了,也不一定就是誰去跟莊二夫人告的密。

  簡妍又去見莊政航,見他已經吃了飯、正在榻上斜倚著,就過去坐在他身後給他揉眼眶。

  莊政航閉著眼睛,看了一日的書眼睛酸澀的很,只覺她軟軟暖暖的手揉在眼圈上很舒坦,就躺在她腿上,問:「怎麼這麼久才回來?」

  「才剛將金枝給了藺大娘兒子;又叫人去問了大嫂如何。聽說二嬸那邊正費心思要給你選人呢。」

  莊政航笑道:「她操心的太多,無論如何也輪不到她摻和咱們的事。」

  簡妍笑道:「甭管她,狹路相逢勇者勝,既然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我就叫她瞧瞧誰的風頭更盛。想來是她先前盼著分家,分家後又覺得歸她處置的人少了,不夠威風,於是一心要收復藩國,好成就大業呢。」

  莊政航瞧她說得氣勢十足,不覺也笑了,然後道:「你也別逞能,她要給,也要看我要不要。」

  簡妍笑道:「沒事,我早料到她會這樣。只是你以後別給我留著個印子,想毀屍滅跡還不夠,你還想叫人人皆知?」

  莊政航反手攬著簡妍的腰肢,笑道:「動情之時,誰還能清楚地想那樣多。」

  簡妍笑笑,又想起何夫人家裡近日有喜事,就催著莊政航親手寫了帖子,明日備好禮送去何家。

  第二日,簡妍過去莊老夫人那邊請安,就見合家的女人都在,姚氏果然腫著眼睛。

  在莊老夫人面前,姚氏也不好說莊二夫人的不是,只推說是娘家老太爺沒了,一時□。

  莊老夫人心裡也有底,也不追問。

  莊二夫人瞄了姚氏一眼,就笑道:「咱們家裡還有孝,也不好叫她回了姚家。只叫敏航過去就是。」

  莊老夫人點了頭。

  莊二夫人又道:「還有一事,侯府才夭折了一位小哥兒,侯府太夫人要去廟裡祈福免災,其他幾家的嬸子們都要陪著去,太夫人使了人來問老祖宗去不去。」

  簡妍心想學士府雖與侯府裡頭越發疏遠,這面子上的事還是要應承著。

  莊老夫人想了想,道:「我這兩日身上不自在,毛毛的娘是夫家娘家都有孝,妍兒也去不得,就你跟你三弟妹去應酬著吧。」

  莊二夫人忙笑著答應了。

  莊采芹有些著急,心想她許久不曾見過侯府的人,不可錯過這時機,於是道:「昨日孫女夢中夢到母親,母親的音容樣貌依舊。孫女今晨起來,心裡就失落落的,不免想到那一句子欲養而親不待,孫女想去聽人宣經,為母親上香念經。」

  莊老夫人呆著臉,將胡姨娘前頭說的話想了一通,心想莊采芹要巴結著侯府,就叫她巴結著去吧,看她最後能如何,模棱兩可地道:「你二嬸方便就帶了你去。」

  莊采芹心中一喜,忙去看莊二夫人。

  莊二夫人見莊老夫人答應的可有可無,也樂得順手做了人情,就答應領著她去。

  眾人從莊老夫人院子裡散去後,莊二夫人道:「妍兒,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簡妍忙答應著,就隨著莊二夫人過去了。

  路上莊二夫人也不說話,簡妍也懶得去尋了話說,只摸了摸自己手背,心想姚氏送來的香脂用著也還不錯,只是不如簡夫人給的好。

  一路進了莊二夫人屋子裡,簡妍瞧見有幾樣原分給姚氏的東西擺在這裡,心想莊二夫人也不算吃虧,為何還有那麼大的氣性?

  莊二夫人並不領著簡妍去小會客室,只在明間正位坐下,就拍著桌子喝道:「妍兒跪下!」

  簡妍聽她這一嗓子,心想莊二老爺不喜莊二夫人,未必沒有厭棄她這尖利嗓子的意思,想想朱姨娘、扈姨娘幾個,哪一個不是聲音婉轉,於是不僅沒被嚇住,反倒撲哧一聲笑了,「二嬸子審案呢,當真有那老爺上堂的威風。」

  莊二夫人見簡妍面不改色,暗道自己往日小瞧她了,於是沉聲道:「你瞧瞧你自己脖子上是什麼,如今嫂子的孝還沒過,你就帶壞了政航跟你胡鬧。」

  簡妍想著竟有一日有人說她帶壞了莊政航,不覺又笑了,自己揀了椅子坐下,笑道:「二嬸這可嚇壞我了,我可瞧不見我脖子上是什麼。」

  莊二夫人醞釀了一會子,道:「本不該我說,原想著你是懂事的。誰知道孝期裡頭你還纏著政航不放。這若傳出去,這不孝的名政航脫不了,你也得不了好。」

  簡妍笑道:「還請二嬸指教,這是什麼名侄媳婦脫不了?」

  莊二夫人見她自顧自地坐下,冷笑道:「你還要我拉下臉說出口不成?大嫂屍骨未寒,你就拉著政航行了那等事。」

  簡妍心想要給她定這罪名,還得看有沒有那個本事將她跟莊政航光著身子按在床上,就算按在床上了,也得看他們是不是疊在一起,不然就是污蔑,緩緩地道:「原來二嬸是捉姦呢。只是捉姦拿雙。不知二嬸是怎麼瞧見我們行那事的?論理二嬸這麼個正經人,也不是好打聽旁人床笫之事的。」

  「放肆!」莊二夫人本想一開始就嚇住簡妍,在她害怕的時候再軟語安慰,繼而收服了她。此時見簡妍臉皮十分厚,壓根不怕這一招,心裡不免有些著急,急急地去想後話,又語重心長道:「二嬸是為你著想,你年輕,不知輕重。不知道這名聲傳出去有多厲害。」

  簡妍點了頭,走近坐下後拉著莊二夫人的手道:「我自是知道二嬸是為我好的,不然二嬸也不會單跟我說這話。只是這事就二嬸一人知道,二嬸自然不會說出去,旁人也自然不會知道。」

  莊二夫人眼珠子一轉道:「此事也不光我一人知道……」

  「二嬸這話就錯了,算來算去,還就只有二嬸一人知道。」簡妍慢悠悠地道,「我這脖子是叫蟲子咬的,昨兒個老祖宗還叫我仔細防著那專在秋天出來咬人的蟲子呢,這麼幾日了,我也就見二嬸一個往那地方想的。」

  莊二夫人心中不信她的話,歎氣道:「你這孩子,怎就不聽人說話,畢竟人言可畏。我昨兒個就替你打了兩個胡言亂語的小丫頭,少不得日後也要替你遮攔著。」

  簡妍道:「清者自清,二嬸大可不必如此,也免得旁人說我心虛,就叫二嬸做了惡人。我才剛聽說原來二嬸家張舅舅在孝中寫過一首犯忌諱的詩,張舅舅不在京中,二嬸應當替他料理此事才是正經,畢竟那才是能叫人抓住,且有實證的錯處。二嬸不為張舅舅考量,怎沒事就抓著我們那虛無縹緲的事說笑?」

  莊二夫人見簡妍是抵死不認帳,軟硬不吃;且又聽她說她哥哥有錯處,於是急忙問:「你說的是什麼話?怎這事我都不知道,你一個足不出戶的小媳婦就知道?」

  簡妍笑道:「二嬸也沒去我那,不也知道我們關起門來的事嗎?」

  莊二夫人此時也不急著拿捏簡妍,只笑道:「你莫編了笑話嚇唬我。我哥哥為人嚴謹的很,哪裡會有錯處叫人抓著?」

  簡妍道:「我原也不信的,只是聽人說二嬸父親乃是酒後逝世,舅舅偏又在孝中贊了二嬸父親所飲的美酒佳釀,這事傳出去,可不就是張舅舅不尊重嗎?」

  莊二夫人聽了這話,放下心來,淡笑道:「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虧你說的那樣厲害。這牽強附會的事,哪裡就能做了實證。」

  簡妍道:「原本這些事就是民不告官不究的,只是舅爺如今官做得越來越大,少不得有人要拿了這些事來搆陷舅爺。就如我這脖子上沒幾日就消了的一個印子,旁人就能給我套下那麼大罪名,索性這子虛烏有的事只有二嬸一人知道,二嬸不說,就沒人知道。況且夫君也不為官,也沒人樂意花了功夫整治他。只是舅爺那詩早傳了幾年,知道的人多了去了,如今想堵住悠悠眾口,也是不能了。若有人添枝加葉解讀一番,只怕那喪人倫的意思,也能叫人品出來。畢竟老子是因那酒水死的,兒子反倒去贊那酒水,這話誰聽了,都要罵那做兒子的狼心狗肺。」

  莊二夫人定下的心又沉了下去,聽出簡妍言語中的威脅,心裡雖不服氣,卻不得不承認自己這算是叫她抓到短處了,又恨她說著內院女人之事時,不該拿了外頭爺們的事來要挾,於是忙笑道:「哪裡有人給你定下什麼罪名,不過是有人捕風捉影說了兩句,我就是跟你提個醒。至於你張家舅舅,他向來于人為善,哪裡有什麼人要害他?」

  簡妍笑道:「二嬸這話就誤了,多少清官兩袖清風,就是叫身邊內外親戚奴才給坑害的。旁人惱得也不一定就是那清官本人。」

  莊二夫人聽出她這話要挾的意思更重,臉色暗了暗,隨即笑道:「你說得有道理。我今日叫了你來,是正經地想問你嫂子那鋪子的事。」

  簡妍道:「我只與嫂子說過一兩回香草鋪子的事,其他的事卻也不知。只是雲想過去說嬸子要給我們送人,不知是哪個,可比不比得上雲想?」

  莊二夫人嗔道:「你又胡說,你們還有孝,我能行出那事?那雲想原看著老實的,不想也這般愛胡言亂語。」說完,又笑道:「你家出租的宅子裡,可有寬敞有些的?一直說給你舅舅買宅子,只尋不到好的。他們家人口多,那狹窄的院子,如何能住人?」

  簡妍笑道:「這我也不知道,只是上回子侄媳婦替二嬸去尋江南一針,倒是叫母親知道我將繡品送人的事,母親將我痛駡一頓,發下狠話叫我不許再叫娘家幫忙尋東西。這次,我也不好替二嬸去問母親了。」

  莊二夫人訕訕的,暗道自己今日舉動有些魯莽了,若是沒有方才那一出,倒是能用著人情買了簡家的宅子,如此也能省下一筆銀子。

  莊二夫人又笑著與簡妍說些瑣碎家事,然後就叫她回去了。

  待簡妍出去後,莊二夫人不免又閉目思量起來,心想若果真先前姚氏攛掇莊敏航分家的話是從簡妍那邊學來的,這簡妍倒是還有些見識,且聽她說話,似乎簡家對外頭的消息十分靈通,倒是值得與她好好來往;若是與簡妍來往,也能叫姚氏沒了夥伴然後乖乖地聽話。

  正想著,那邊朱姨娘期期艾艾地進來了。

  莊二夫人笑道:「怎就將你嚇成那樣?五丫頭是個什麼人我比你還明白,我哪裡會將她當成不知輕重的人?況且你每常過去瞧她,五丫頭有什麼你能不知道?那鬧出來的事,是個明白人就知道不該宣揚。偏六丫頭的小丫頭子還天不怕地不怕地嚷嚷,可不就是她要陷害人嘛。」

  朱姨娘堆笑道:「也不敢這樣說,到底誰是誰非也說不清楚。」

  「你呀,這時候了還想誰都不得罪。」莊二夫人歎息一聲,又眯了眯眼,「難怪人說物以類聚,往日裡瞧著六丫頭跟三丫頭好,我也不好說什麼。如今瞧著三丫頭膽子那樣大,竟然敢當自己個的東西,六丫頭若一直與她在一處,只怕也學不了好。況且我聽說三丫頭原也是有一隻風箏的,只怕五丫頭那的風箏,就是六丫頭從三丫頭那邊順過來的。你去叫人跟六丫頭說說,就說她若是再與三丫頭湊在一起說一些人不人鬼不鬼的話,我就叫她搬去與三丫頭一起住。」

  朱姨娘忙答應了。

  莊二夫人那邊將氣撒在莊六姑娘身上,簡妍這邊回頭將這事與莊政航說了一說,莊政航笑道:「我還想你能拿了什麼法子要挾二嬸呢,原來是這事,虧你還記得二嬸娘家是如何倒的。」

  簡妍道:「她娘家也不是因為那一句兩句詩倒的,實在是跟侯府牽扯太深,侯府沒了,他娘家自然是牆倒眾人推,鼎盛之時,瞧著那烈火烹油的架勢,誰敢提這事?」

  莊政航點了頭,心裡猶自想著昨日在椅子上做得好事,於是拉著簡妍,要故技重施一番。

  簡妍只是不肯,莊政航退而求其次地拿了蠟燭放在床邊,將簡妍按在床上鬧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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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23:51:07 |只看該作者
第 83 章 人有失手

  過了兩日,莊二夫人、莊三夫人、莊采芹一同去陪著侯府太夫人打譙。莊老夫人又愛上聽瞽目先生說書,簡妍因瞧著那眼瞎之人有些初晴生情、不由地心裡難受,便留在棠梨閣裡挽面染指甲。

  傍晚紅霞滿天之時,又有人來說莊采芹與朱姨娘來了。

  簡妍忙迎了兩人進來,心想這兩位才從外頭回來,怎不歇著,就都往她這趕,又瞧見後頭小丫頭們手中捧著的禮品,心裡越發納罕。

  莊采芹進來,臉上略有些羞紅,神思飄渺,瞧著就不像是要來跟簡妍說話的樣子,簡妍也猜不到她為何過來,只請了兩人坐下說話。

  朱姨娘斜坐在錦凳上,望見簡妍搭著手,指甲上是剛染的蔻丹,面上也光潔非常,細細聞去,身上還有一股子花香,猜著簡妍定是才泡了花瓣澡,心想這少夫人當真自在得惹人羨慕,又叫丫頭拿了那禮品給簡妍看,道:「這是燕少爺來賠不是的。原先燕少爺來跟老爺賠了幾次不是,老爺只不理會他。不想燕少爺竟是誠心誠意的,今日在廟外頭求見,只說要賠禮。因那風箏也有不少隻飛到侯府裡頭,太夫人也惱了,就叫了他進來,隔著簾子訓話。燕少爺進來,就說那日糊塗,聽人激了兩句,就做下那糊塗事。那日叫婆子痛打一頓,在香樟樹下已經立誓要痛改前非,如今要在家讀書,準備一心應對考試。」

  簡妍聽朱姨娘說了這些話,又見她嘴角帶笑,暗道朱姨娘這是叫燕曾哄了,只當他浪子回頭了,又去看莊采芹,見莊采芹聽朱姨娘說起燕少爺三字,臉上就紅一些,心想莫不是莊采芹留了燕曾的風箏,如今聽燕曾說了幾句好話,就動了心?

  朱姨娘道:「燕少爺倒是當真坦然,並沒有隱瞞那事,又不住悔過,更在佛祖面前發了誓要痛改前非。太夫人瞧見了,也贊他雖年少,卻明白事理。這是燕少爺給少夫人賠不是的,二夫人那邊已經替燕少爺應承下來了,還請少夫人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吧。」

  簡妍笑道:「我本就沒有氣,如何叫我大人不計小人過?」又對玉環道:「玉環,去請了青杏娘跟姨過來,就說燕少爺來跟她們賠不是了。」

  玉環答應著就去了。

  朱姨娘忙道:「畢竟是在少夫人園子裡的做下的糊塗事,自然該求了少夫人寬恕,又叫了那兩個婆子來做什麼?上回子瞧著那兩人瘋言瘋語,老爺氣得胸口憋悶了兩日。」

  簡妍道:「雖則她們口無遮攔,卻也是因教養的緣故,也不能強求了人人說話都斯文。且吃虧的是她們又不是我,不能委屈了她們。」

  朱姨娘聞言也就不說話,莊采芹那邊只當簡妍心裡還氣不過,於是情不自禁地替燕曾說了句好話,「好嫂子,你宰相肚裡能撐船,人誰無過,何苦還埋怨著燕少爺?」

  簡妍輕聲呵斥道:「妹妹仔細禍從口出,他與我不相干,我為何要埋怨了他?」

  朱姨娘也覺莊采芹唐突,先前心裡有事,莊采芹要跟過來,她也不覺如何,此時就覺莊采芹有些異樣。

  莊采芹賠了不是,見朱姨娘看她,忙端正心思,低眉斂目坐著。

  朱姨娘又將今日打譙的事說了一通,最後喟歎道:「難怪老爺那樣看重燕少爺,想來他很有些真才實學。今日瞧著他說要應試的自信模樣,大抵是不差的。」

  簡妍只管含笑點頭,並不答話。

  莊采芹見簡妍神情太過冷漠,又一次忍不住開口道:「嫂子,燕公子還要拜了二叔為師,向二叔請教呢。」

  簡妍淡淡地道:「這自是極好。」

  朱姨娘卻不覺簡妍冷淡,心想自己糊塗了,怎當著人家小媳婦、大姑娘的面不住贊外頭的男子,又想簡妍這才是真規矩。如此想著,看莊采芹的眼光又與先前不同,於是就將話頭轉到侯府眾人身上。

  莊采芹先前藏著那風箏,心裡就在想那藏著風箏的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今日偶然撞見那人真面目,只覺得那人與自己所想一模一樣,心裡一時起了波瀾,方才隨著朱姨娘來,本是因為心有滿腔難言的歡喜,又不知要與誰說;又渴望聽人提起燕曾的事,於是才隨著朱姨娘過來,此時見她不再說了,心裡略有些失望,面上卻也不怎麼顯出來。

  不一時,青杏的娘跟姨來了,簡妍道:「這是那日侮辱你們的少爺送來賠不是的,你們就宰相肚裡能撐船,人誰無過,就不要再埋怨那位少爺了。

  莊采芹一怔,見簡妍將自己的話原封不動說給兩個婆子聽,心裡就覺簡妍看輕了燕曾,略有些不滿,於是開口道:「嫂子,那些東西她們用不上,給了她們豈不浪費?不如就拿些她們用得上的給她們吧。」

  青杏娘笑道:「三姑娘這話就差了,這該是小的的,小的就算用不上,不是還能賣了嗎?」

  「你要賣了?」莊采芹瞅了眼那幾個盒子裡裝著的玉器,心裡歎聲可惜。

  青杏娘笑問:「姑娘要買嗎?」

  莊采芹拿著帕子,擦了擦臉頰,只覺臉上在燒,又暗罵自己今日屢屢失態,怎與個粗使婆子說起話來了。

  春橋雖有心護主,但也沒那膽子在簡妍的屋子裡呵斥人,只低頭忍著。

  青杏娘見好就收地與妹妹拿了東西就走了。

  朱姨娘見也沒什麼話說,於是就去了,臨走時問莊采芹:「三姑娘可與我一同回前頭?」

  莊采芹道:「我陪著嫂子說一會子話吧。」

  簡妍笑道:「巧得很,我正要裁衣裳,你叫秋棠給我幫把手吧。」

  莊采芹聞言,笑著答應,又說:「冬至那日侯府姐妹們要賞花,我雖不好過去,但多少年都是與她們一起過的,若是連個信也不送過去,實在不好。我雖攢下幾個小錢,但若是叫人出去買了花送去,就怕花不好,反倒顯得我沒了誠意。不知嫂子這邊有什麼花朵沒有,送我幾朵,叫我給侯府姐妹們送去簪戴。」

  簡妍詫異地瞧著莊采芹,心想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位姑娘也會開口要東西了,於是道:「水仙倒是有,但是端盆過去不雅。後頭院子裡有些菊花,你叫金釵陪著你去看吧,選好了,那天一早叫金釵剪了給你送去。」

  莊采芹見這問路石成功了,心裡一喜,暗道簡妍果然喜歡快言快語的人,忙謝了她。

  簡妍將秋棠留下裁衣裳。

  秋棠一邊幫著簡妍量身量,一邊聽簡妍提起圓圓,就笑道:「圓圓是奴婢表姐,少夫人不知如今奴婢最怕的就是有人提起她。」

  簡妍道:「一人做事一人當,咱們家不興誅連。不知圓圓如今如何?可曾聽她來信?又或說起咱們家未來大夫人如何?」

  秋棠見簡妍問,便道:「她倒是來了信捎了東西回來,我姨媽家又是眼皮子淺的,聽說王三舅爺很喜歡她,就上趕著給她回了信,如今聽說圓圓有兩個月身子,就將王三舅爺當做女婿一般,成日家歡歡喜喜地將王三舅爺如何掛在嘴上。前頭圓圓跟王三舅爺哭訴,說王家少爺要輕薄她,王三舅爺當即將那位少爺綁了打了幾十板子,幾乎將個少爺打死。我姨媽還不知羞,只興沖沖地跟人說這是王三舅爺喜歡圓圓喜歡的很了。至於那位沒過門的大夫人,圓圓倒是沒有提起,但姨媽說那位大夫人本就是一年難得有兩三次機會跟王家老夫人請安的人物,想來難免有些小家子氣。」

  簡妍道:「王三舅爺膝下早八九年就沒有兒女出來,圓圓去了就能有孕,也是她的福氣。」

  秋棠癟癟嘴,就只管著裁布,不再說話。

  簡妍也不再問,摸摸自己臉,心想果然貌美的女人佔便宜。

  過了一會子,莊采芹就隨著金釵回來了,又與簡妍說了兩句,人就去了。

  再過幾日,果然聽人說莊二老爺跟燕曾重歸舊好,燕曾每常來莊家向莊二老爺、莊三老爺討教。

  莊政航聽說了,先是冷嘲熱諷,後見簡妍淡淡的,也就不再說燕曾如何,只叫簡妍除了去莊老夫人那邊外,就陪著他在藥房裡一起聽大夫講解;又或者就在一旁當著他的面讀書做針線。

  雖有上輩子那層關係,簡妍看得也淡,樂得陪著莊政航,叫翠縷、碧枝等人尋不著由子過來。

  燕曾常來,卻也在莊家女人心裡激起一層浪。

  朱姨娘聽莊二老爺說燕曾文采極好,寫得文章更是叫莊三老爺都盛讚不已,心裡不免想起莊二老爺先前要招燕曾為婿的話,雖不喜他先前作為,但也動搖不少。

  莊采芹此時也約摸探明自己個的心思,暗中與春橋一合計,只覺得莊家與燕家算是門當戶對,且她是莊家最年長的未嫁女,若是配給燕曾也合適。於是也靜觀起來,就等著莊家長輩們說話。

  及至冬初,草木枯竭之時,院試之前,莊政航、莊玫航因有家孝,均未去考試,只在莊三老爺書房裡,按著莊三老爺給的題目做了文章。

  莊三老爺瞧著莊玫航的,道:「中規中矩,雖無大錯,卻也不出彩。想來你遲幾年去應試也大有好處。」

  莊玫航本想去考場大顯身手,如今聽莊三老爺這樣給他下了定論,原本就不多的一點豪情也沒了,盤算著還是在家老實讀書的好。

  莊三老爺又瞧著莊政航的,先是面無表情,不覺又皺起眉頭。

  莊政航心裡七上八下,只盯著莊三老爺的鬍鬚看。

  莊三老爺道:「三戒啊,你這文章文理不通,但讀來也有幾分趣味。」

  莊政航大喜道:「多虧三叔教導有方。」

  莊三老爺嗤笑道:「不敢當不敢當,你千萬莫說是我教導的。」

  莊政航有些羞愧,又見莊玫航探著脖子想看,就瞪了他一眼。

  回頭,莊政航將自己做的文章拿給簡妍看,簡妍看了道:「三叔的評語很恰當,有趣的很。最要贊的,是你的膽量,在三叔面前,你也敢胡言亂語地寫文章。」

  莊政航笑道:「那是瞧著四弟下筆如神,只看他很快就寫了一頁紙,於是顧不得旁的,就想到什麼寫什麼。」

  簡妍看著他笑,後道:「將這文章跟先前那破杯子擺在一處,也算是你頭會子作了篇正經文章。」說著,果然將那紙折了放在補好的杯子下壓著。

  兩人正說著話,那邊金釵來回:「咱們這邊門上來說舅爺來了。」

  簡妍愕然道:「沒聽說大哥要回來,他要回來怎不在家歇著,就來了我這?」

  莊政航道:「先去瞧瞧再說吧。」說著,與簡妍一同去迎。

  因這園子此時是莊政航的,簡鋒倒是比上回子來自在多了,只是心裡有事,也就顧不得去看園子裡的美人,見著簡妍就催著她進屋說話。

  簡妍打量著簡鋒,見他出去一遭,人清瘦了許多,身上的斯文也減去大半,人很是疲憊,便連一身華服,也顯得黯淡了許多。

  「哥哥回來,母親也不跟我說一聲。」

  簡鋒聽她抱怨,道:「母親也不知我回來了,再說這丁點事算得了什麼?可恨的是父親散盡家財,要得個什麼金紫光祿大夫的褒贈之銜也不與我說一聲。要知父親散去的可是我的家財。」

  簡妍嗤笑道:「原先聽人說是銀青,怎又成了金紫?」

  簡鋒道:「我來時恰遇上俞家小弟送他父兄出京回來,俞家小弟說原本是銀青,但是朝廷怕餉銀不足,就叫秦尚書與父親說項,又逼著父親拿了幾十萬兩出來。」說完,又覺簡老爺糊塗,就這樣將銀子送了人。

  簡妍心想俞瀚海這是出京了,道:「這可好,咱們以後就是官家的少爺姑娘了。」

  簡鋒道:「糊塗!要那虛名做什麼,不如就拿著銀子實在。」

  簡妍道:「沒出息!哥哥精明能幹,做哪一行都比旁人強,何苦只短見地盯著家裡的銀子瞧,天下的銀子多了去了。」

  簡鋒聽她訓話,心裡不服,冷笑道:「不知何時我就落拓到這地步,連你也能訓斥我了?」

  簡妍抿唇不語,心想簡鋒累成這樣不回家,急趕著來她這裡,絕對不是來尋她抱怨的。

  簡鋒又瞧見莊政航在一旁含笑聽他們兄妹說話,就問:「妹夫如何在家做什麼?」

  莊政航道:「學些醫術,將來也能有口飯吃。」

  簡鋒哧了一聲,然後道:「天光正好,不耽誤妹夫去學習了。我有兩句話與小妹說。」

  莊政航笑道:「不耽誤,許久不曾見過大舅哥,正好跟你說說話。」

  簡鋒臉色暗了暗,見莊政航是當真坐著不想走,就側著身子對簡妍道:「妹妹這幾日可與母親通過信?」

  簡妍忙問:「可是這幾日家裡有事?因忙著給我們大老爺下聘定日子,倒是沒怎麼叫人回家去問好。」

  簡鋒道:「你嫂子連夜叫人捎信給我,說是父親動了怒,要收了我手上的鋪子。」

  「這是為何?」莊政航忙問,心想簡老爺又不是莊大老爺,這個兒子打了還有那個兒子疼,這遲早都要給簡鋒的東西,要回去又有什麼意思?

  簡妍也問:「可是哥哥辦砸了差事?」

  簡鋒不屑道:「你哥哥手中砸過金砸過玉,就是沒砸過事。」

  簡妍笑道:「若是哥哥這般說,那我也猜不到是什麼事了。」

  簡鋒道:「甭管什麼事,自打你嫁了人,父親母親就很是愧對你,如今你回家去替我說兩句好話,父親母親定會鬆動。」

  莊政航不由地咳嗽一聲。

  簡妍瞧了莊政航一眼,對簡鋒道:「哥哥不與我說是為了什麼,我怎麼好開口替哥哥說話?」

  簡鋒歎了口氣,然後道:「真真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誰能想到我就栽在一個女人手中。原是在南邊無趣,就買了個女人使喚。吩咐過人給那女人藥吃,誰知那女人心眼忒多,偷偷將藥倒了。又打聽到咱們家就只有繡姐兒一個,就不動聲色地試探我,我當時沒有在意,後頭要走了,又覺她性子可人,就放了她嫁人。誰知道,這女人手腳比我還快,早兩日就趕到京裡,又打聽一番,知道咱們家人丁稀少,就挺著三個月肚子上門了。」

  莊政航笑道:「這是好事啊。」

  簡鋒與簡妍立時望向莊政航,莊政航訕訕的,心裡一時也沒覺得哪裡不對,又端了茶水喝。

  簡妍道:「定是哥哥又做了那不出奇的事,又尋了旁人不要的女人吧?」

  簡鋒道:「本就是只想用幾個月的,何苦去花了大價錢。」

  簡妍冷笑道:「哥哥還當真是智者,嫂子多少丫頭給你,你都不稀罕,還偏去揀那便宜。父親叫你出門貿易,你順道又去尋花問柳了。」

  簡鋒道:「此時不是說那話的時候,萬幸那女人的身契還在我手中,你嫂子來信說母親從那女人嘴中套出話,問出她的身契還在我手中,就給那女人灌了藥,叫我捎了身契回去好將那女人賣得遠遠的。如今愁得,是你嫂子說父親動了氣,怨我沒正經辦事,要將鋪子都收了。且還不是玩笑,說完就將我的人都換了下來了。天地良心,那差事可是一點漏子也沒有。」

  簡妍砸吧著嘴,只是乜斜著眼睛看簡鋒。

  莊政航忍不住問:「岳父為何就給那女人灌了藥,若是個哥兒,豈不可惜了?」

  簡鋒瞅了他一眼,道:「你當哥兒是誰生的都能認的?若是能認,你大舅哥膝下早就兒女成群了。」

  簡妍啐道:「做這等歹毒事,大哥又有什麼好炫耀的?正經的家裡就只出了繡姐兒一個,外頭倒是弄得血流成河,大哥當真是智者。我若是嫂子,我就只管看你笑話,死也不會捎信給你,總歸父親母親還在,也不怕沒人養她。父親就是瞧不上你這樣子,是以才要奪了你手裡的差事。」

  簡鋒惱羞成怒道:「今日來不是與你說這事,你只說願不願意去替我說情?」

  簡妍淡淡地看他,忽地笑道:「咱們是親兄妹,我自然要去的,只是親兄妹也要明算帳,大哥說說,我跑一趟,你該給我多少東西?」

  簡鋒不提防她這樣說,愣了一愣,搖頭笑道:「妹妹俗氣了。」

  「哥哥見外了,只是到底給我多少?」

  簡鋒道:「原就給你從南邊捎了一些東西回來。只是我走陸上,那東西還在船上,要遲一些才能運來。等船到了,我叫人拿給妹妹可好?」

  「那些是應當的,咱們如今說得是我替大哥跑腿的獎賞。雖不一定能說服父親母親,但這辛苦是一定的。至於先前我答應哥哥的地,那地可是早就給了嫂子了。」

  簡鋒一愣,先是道:「你怎就給了她?」說完,又想起周氏雖惱,還捎信叫他心裡有個防備,倒是念著跟他是一體的夫妻,心裡不免有些慚愧。

  莊政航方才問的那話簡鋒回得不清不楚,於是又道:「兒子誰生的還不是一樣。」

  簡鋒在簡妍那邊碰了釘子,就對莊政航冷笑道:「那怎麼能一樣,龍生龍鳳生鳳,難道出來個龜兒子也要認了?」

  莊政航想起上輩子紅嬌那不清不楚的肚子,也就沒了話說,心想簡鋒果然精明,寧願不要兒子,也絕不替旁人養。

  簡妍撲哧一聲笑了,指著簡鋒道:「王八生出個龜兒子,也算是福氣。」說完,見簡鋒當真惱了,忙道:「方才是逗哥哥的,我去替哥哥說一聲,只是能不能成,我就不敢打包票了。」

  簡鋒道:「若是旁人,我還能想出個法子,偏又是父親,只能求了你去說了。」

  簡妍點頭,催促道:「大哥快些回家吧,免得父親知道你回京卻不回家,怒上加怒。」

  簡鋒點了頭,也不整理滿身風塵,只想著就這般落魄地回去,也叫簡老爺瞧瞧他將自己兒子折騰成什麼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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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4 章 意料之外

  簡妍跟莊老夫人說了一聲,就回了趟簡家,果然替簡鋒說了許多好話,只是簡夫人說簡老爺心意已決,再改不了主意;另說簡老爺這是有意要將手上顯眼的鋪子賣掉,生簡鋒的氣倒是順帶著的。

  簡妍只得作罷,與簡鋒說了兩句,簡鋒知道她盡力了,也不埋怨她。

  莊政航知道此事,倒是歡喜的很,對簡妍道:「往日你常說你哥哥如何,如今你哥哥可不是與我一樣,要閑在家中了。」

  簡妍瞧他歡喜模樣,心想這人就恨不得所有人都跟他一般關在家中。

  過了兩日,莊學士府上果然收到報喜的信,說簡老爺被褒獎為三品金紫光祿大夫,賞賜了金章紫綬並得了陛下親筆提的「首善之人」墨寶。

  雖說起來那金紫光祿大夫只是個虛銜,且終歸是用銀子買來的,但因是陛下褒獎,旁人就少不得要捧場道賀。

  因分了家,莊家裡頭就該給三份賀禮。

  莊大老爺那邊由簡妍去料理,莊二夫人、莊三夫人也尋了簡妍說話,三人在一處合計著,也免得三家送的有多有少,參差不一。

  莊三夫人待三人商議妥當後,就領著雪花走了。

  莊二夫人卻是留了簡妍說話,歎道:「親家果然是豪氣千丈,只是出這個風頭,倒不如守拙,就將家財留給子孫得好。」

  簡妍笑笑,心想出這個風頭,後頭能免了那懷璧其罪也好,笑道:「富不過三代,不如要個好名實在。」

  莊二夫人點頭說是,又試探道:「只是傾盡千金,家中若捉襟見肘,也叫人笑話。」

  簡妍笑道:「若是能有個好名,多叫人尊重一些,便是吃糠咽菜,也是心甘情願的。」

  莊二夫人試探不到簡家如今還剩多少家底,只點頭,就放了她去了。

  因身上有孝,簡妍與莊政航不好在簡家賓客盈門的時候上門,只在簡家宴客三天之後過去。

  簡妍進了簡家,就去尋簡夫人說話。

  那邊莊政航見著簡鋒臉上紅了一塊,似是個巴掌印,因先前總是自己挨打,此時難得見旁人挨打,心裡就不免興奮起來,問道:「大舅哥臉上這是怎地了?」

  簡鋒笑笑,道:「還不是為了捐銀子的事,昨晚上多吃了兩杯酒,就說了兩句,你岳父就動了手。我一把年紀了,他倒要我在家讀書考功名。」心裡又怨簡老爺有話不與他說明白,若是前頭就跟他說是要花錢消災的,他哪裡會那樣短見的怨簡老爺,非要等著他鬧,打了他一頓才說。

  恰簡老爺出來聽見這話,就沉聲喝道:「他岳父是你什麼人?你當真是要六親不認了?」

  簡鋒忙恭謹地站好。

  莊政航也在忙垂手站著。

  簡老爺問了兩句,知道莊政航在家只讀書學著辨識草藥,就點了頭,然後道:「你們的鋪子,是如今就要,還是過些年再給你們?」

  莊政航此時不比先前那般囊中羞澀,自然想得遠一些,又怕莊家抄沒後那藥鋪也沒了,就道:「先放在岳父這邊就是。」

  簡老爺點了頭,道:「便是我死了,也有人作證那鋪子是你們的,你們也不用心慌。」

  莊政航忙道:「小婿並無心慌。」

  簡老爺冷笑道:「原先瞧你沒銀子的時候還叫著爹,如今腰纏萬貫,瞧著我窮了,就改口叫岳父了。」

  莊政航一愣,醒悟到簡老爺這是叫簡鋒氣著了,如今心裡不大舒坦,就忙道:「如今岳父是御筆欽點的首善之人,口中自然要尊敬一些。」

  簡老爺點了頭,簡鋒也忙堆笑看他。

  簡老爺想了想,道:「你們日後都收斂一些吧,雖是個虛職,但也是有品級的,指不定哪一日就被人尋了由子參了。*.才剛妍兒提起莊家二夫人哥哥的事,我才醒悟到這竟是個一舉兩得的法子。」

  簡鋒心想簡老爺莫不是還要先去問問簡妍有沒有被打,才能安心過來跟莊政航說話?笑道:「父親早知如此,何必就尋了這條路子,依我說,不如就舉家遷回老家算了。」

  簡老爺啐道:「呸!就是瞧著你這沒出息,只會算計自家人的樣子,我聽你妹妹的話,才想起正好藉著此事約束了你。也不知我怎就有了你這麼個孽障,什麼都不缺,偏有個不開眼的性子,家裡女人幾年不見消息,外頭倒是頻頻叫人找上門來。如今你只瞧著吧,我一把年紀了,那剩下的家底都是你的,你胡來,叫人抄了家去,我只早死早超生,就看你怎麼辦。」

  簡鋒暗想他去求簡妍幫忙,簡妍卻背後這般跟簡老爺說,心裡雖微微有些怨她,卻不敢在簡老爺面前顯露出來,唯恐又坐實了自己那六親不認的名,忙道:「父親何苦發此悲音叫兒子傷心,兒子只聽父親吩咐就是。」

  簡老爺閉了閉眼,道:「如今只對外頭說你要完成你祖父的遺願考取功名,就在家讀書、生兒子吧,也免得你四處上躥下跳惹了人眼。至於鋪子銀子,原先該你多少,就還該你多少。」

  簡鋒先是不甘願,暗道自己聰慧過人,不該在家蹉跎歲月,後又聽簡老爺後頭那一句,心知簡老爺的意思是並未當真傾盡家財,於是複又歡喜起來。

  莊政航也聽出簡老爺的意思,不覺也笑了。

  簡老爺見兩人情不自禁地都鬆了口氣,不免又斥道:「沒出息!你們一個兩個全盤算著賺自家的銀子,也不想想那銀子遲早是你們的,絞盡腦汁去算計又有什麼意思,不如正經地上進,賺外頭的銀子。」

  簡鋒與莊政航連聲稱是。

  簡老爺又歎氣道:「若是我狠心一些,就不顧你們死活,愛怎麼逍遙就怎麼逍遙,也能免了你們今日的埋怨。」

  簡鋒忙跪下道:「兒子不孝,昨日那糊塗話以後再也不會說了。」

  莊政航也隨著簡鋒跪下。

  簡老爺叫兩人起來,後聽人說秦尚書來了,便請了秦尚書到書房說話。

  秦尚書瞧見莊政航在,不免又罵他兩句,然後歎息道:「學醫也好,總好過那不知所謂的浪蕩子,自輕自賤,學了那戲子去唱戲。」

  莊政航不敢說話,只垂首立著。

  秦尚書又瞧著簡鋒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鋒哥兒若進了官場,那我們這些老骨頭就該告老回家了。」

  簡鋒謙虛道:「侄兒哪裡比得上秦伯父一半。」

  簡老爺冷笑道:「你還想比得上你伯父一半?就只你伯父那心胸,就叫你望塵莫及。」

  秦尚書笑道:「簡老弟莫這般說,若是你那女婿比得上你這兒子的一半,你我不知要高興成什麼樣。」

  因說著,外頭人說宴席已經擺好。

  簡老爺就請了秦尚書去後頭吃酒,另叫簡鋒、莊政航陪著。

  席間,聽秦尚書提起又有人要聯名上書請旨冊封淑妃為後,莊政航道:「我瞧著苗家娘娘更得聖寵。」

  秦尚書問:「你從何得知?」

  莊政航想了想,道:「外甥一亦師亦友的知交在苗家家塾裡教書,那知交很有些見識,此事乃是他與我說的。」

  秦尚書問:「可是姓金的那位?」

  莊政航訝然道:「舅舅也認得金先生?」

  秦尚書道:「與苗尚書說話的時候偶然聽到,苗尚書對這位偶然被人舉薦來的先生很是推崇,不時將那先生口中言語傳給我們一眾同僚聽聽。」

  莊政航暗道他原先當金鶴鳴好運,如今瞧著人家那是厚積薄發,不然一個小小的教書先生說的話,苗尚書哪裡會那樣推崇。

  簡老爺聞言蹙眉。

  簡鋒忙道:「可是苗尚書要為那位金先生造勢?可是要將金先生薦給秦王爺?」

  秦尚書點了頭,笑道:「孺子可教,不如鋒哥兒日後閑著就隨著我辦事,可好?也免得你父親辛辛苦苦散盡千金,你又三兩下將銀子賺了回來,叫你父親白辛苦一場。」

  簡鋒聞言大喜,不覺又去看簡老爺。

  簡老爺心想就叫簡鋒棄商也好,只是瞧著秦尚書,心裡不免又有些疑慮,道:「秦兄,這可妥當?畢竟秦家也並非無人,就叫他一個外姓之人跟著,豈不惹人非議?」

  秦尚書笑道:「秦家人雖多,但多是遠親,至親之人卻屈指可數,」說著,望著莊政航歎口氣,「是以叫鋒哥兒隨著我,我也能多了一個臂膀。」

  簡老爺釋然地笑道:「那鋒兒以後就要承蒙秦兄關照了。」

  簡鋒忙起身,給秦尚書斟了酒,又跪下敬酒。

  莊政航不能飲酒,又見秦尚書說得鄭重,心知簡鋒這跟著秦尚書,與原先他替秦尚書跑那兩回腿是兩回事,心裡不由地豔羨起來,原先心裡的一點子得意自得,又沉了下去。

  因都是男子,且口中說的都是大事,一時半會,也沒人注意到莊政航的失意。

  忽地,外頭人來報喜。

  問了,才知是周家的人,簡老爺叫人給那人一杯酒吃,然後問:「是何喜事?」

  那人道:「家裡的兩位哥都出息了,榜貼出來,一個得了十七名,一個得了五十三名。」

  簡老爺笑道:「親家的兩位公子果然不錯。」

  簡鋒聽說他兩個小舅子有出息了,心裡也高興。

  秦尚書望著莊政航笑道:「若不是你繼母出了那事,你家今年也該有兩位榜上有名。」

  簡老爺捋著鬍子點頭,叫人給了那人賞錢,又問:「不知今年的頭籌叫誰拔了?可是古太傅家的小公子?」

  那人道:「說出來叫人都嚇一跳,竟然是燕家少爺。」

  莊政航一愣,脫口道:「燕曾?」

  那人忙連聲道:「正是,正是。在外頭等看榜的人都說是古公子呢,不想竟是燕家少爺。」

  莊政航心沉了沉,人也有些恍惚。

  簡鋒忙叫人領著那人去後頭親自跟簡夫人、周氏答話。

  莊政航道:「且慢!」

  那人只是看莊政航,莊政航方才是不自覺開口,此時見那人看他,一時又說不出話來,揮手叫那人去了,心裡猜度著簡妍若知道燕曾是案首,心裡會有何想法。

  莊政航此時臉上的失落再也掩不住,但秦尚書等人只當他聽說旁人出息了,心裡嫉妒不甘,也並未說旁的。

  莊政航與簡妍出了簡家,一路在馬上吹著風,遙遙地瞧見陳蘭嶼一行人穿著騎裝馬上掛著獵物從城外狩獵回來,也只做看不見。

  回到自己園子裡,簡妍瞧出莊政航不對勁,就笑道:「你是怎地了?可是父親為難你了?我可是在他面前贊了你很多。」

  莊政航嘟嚷道:「贊了又怎樣,總不過是學些不入流的東西。」

  簡妍一怔,問:「當真有人為難你了?別管他們,又不是與他們過日子,看他們眼色做什麼?」

  莊政航沉默了一會子,一直回到棠梨閣,才坐在榻上瞧著簡妍換衣裳,忽地開口問:「你可知道燕曾考了個案首?」

  簡妍愣了一下,笑道:「原來今年的頭一名是他。」又想只怕沒兩日燕曾要勾搭的女人到了手,那秋闈春闈就見不到他的影子了。

  莊政航看她了然模樣,忙問:「你並不吃驚?」

  簡妍一邊換衣裳,一邊道:「我先前說他過目不忘的,是你自己不樂意聽。」

  莊政航道:「你只說他是讀書人,並沒有說他有多大學問。」

  簡妍笑道:「你沒問,我說那些做什麼。你打量著他們家為何由著他胡鬧?還不是因為他有底氣。他家裡頭年年叫他去考,他都不愛去。後頭他答應去考,他們家才答應叫我進的門。再後來我瞎了,又有幾個女人鬧得我心煩,也不愛跟他說話了;他又成日不在家,也就更沒人再提那事。」停了停,又笑道:「你若是遲了兩年去挑撥他,我就是狀元夫人了。如今也不知為了誰,他又要去考試了……」說著,忽地聽到摔簾子的聲音,回頭就見簾子在晃,莊政航沒影了。

  簡妍笑容僵住,瞅了眼拿出來叫莊政航換的衣裳,又將衣裳收起來,然後理了理頭髮,出外叫了玉環、玉葉來,問今日她不在家,家裡可出了什麼事。

  玉環只說菜蔬送來,廚房裡支了一些銀子;玉葉道:「還沒過年,已經有兩三戶人家打探消息,問少夫人要放了誰出去。奴婢算了算,咱們這有三個小子要娶親呢。」

  簡妍道:「叫她們私下裡商議妥當了,兩方都樂意,我就成全他們。剩下的尋不到的,到放人的時候再說。」

  玉葉答應著。

  簡妍見今日也無事,又去了西廂看書,想到莊政航在她說話的時候就摔簾子走了,不覺有些氣悶,心想回回都是他問,她才說,又不是她主動說起燕曾的,這怪得了誰?

  斷斷續續總看不下書,又到晚飯時刻,簡妍見莊政航沒回來,就叫人請。

  不一時,金風回來道:「少爺在看書,不叫人打攪。」

  簡妍點了頭,就自己去了藥房,見莊政航果然拉著臉在看書,就笑道:「什麼好看的書,就叫你廢寢忘食?」

  莊政航冷笑道:「叫我廢寢忘食的只能是那些不正經的書,明擺著的事你還問?」

  簡妍一噎,道:「好心來請你吃飯,你沖我發什麼脾氣?」

  莊政航頭也不抬地道:「出去,別打攪我看書。」

  簡妍見他如此,不覺也動了怒,心想自己拉下臉來請他一回,也不算是自己錯了,於是轉身就要走。

  莊政航見她只說了兩句話,就不耐煩地要走,嘴中不覺冷笑起來,心想她定是後悔沒跟燕曾走。

  簡妍回頭看他冷冷地看著自己,心裡失望起來,轉身依舊出去,到了外頭,吹了冷風,又想這有什麼好失望的,他這樣子總比上輩子強一些,於是依舊去做自己的事。

  晚上,簡妍坐在榻上泡腳,手支在小炕桌上,閉著眼睛想著什麼時候去挖了那太歲出來,明年也好在地裡種上果樹、莊稼。

  玉環問:「天晚了,可去再請少爺回來?」

  簡妍不說話,只點了頭。

  玉環就出去叫人去請。

  簡妍閉著眼盤算著南疆打下來後,就藉著跟俞家的關係,從那邊將藥材運來,一則藥材藥性好一些,二則也能省下一些銀子……正想著,聽到簾子動了動,又聽到莊政航的腳步聲,因心裡有氣,就裝作睡著了,依舊闔著眼不理會他。

  待覺察莊政航坐在她身邊,脫了鞋子將腳踩在她腳上後,就睜開眼看他,見他不開口,自己也不開口。

  水有些涼了,莊政航接了一旁金風遞過來的帕子擦了腳,忽地從玉樹手中接過帕子,給簡妍擦起腳來,見她腳如白玉,摸在手中溫潤非常,就低頭親了一下。

  金風、玉樹兩人見此,忙端了水關了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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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23:51:38 |只看該作者
第 85 章 大智若愚

  莊政航也不在榻上坐著,就在塌下腳蹬上坐著,背後倚著榻,懷裡抱著簡妍的腳,在她纖細的小腿上蹭了蹭,親了親,只是不肯說話。

  簡妍見他背影很有幾分可憐模樣,歎了口氣,伸手搭在他肩膀上,道:「你可是氣我說那些事了?如今想想我誇他,就如你在我面前贊秦綿綿嫵媚,柳昭昭溫柔一般,我聽著也不樂意。雖是有口無心,卻也是我錯了。日後不管你說他什麼,我都不吭聲,可好?原是你問我才說的,不然我一輩子也不提他。」

  莊政航偎在簡妍腿邊,半響開了口,「先前瞧著大舅哥那模樣,我想著不獨我一人要被關在家裡,日後大舅哥也要如此了,不想舅舅那樣看重他,竟是要領著大舅哥進官場了。我原說你沒眼光,單說我無能,離了我卻又去尋了燕曾那浪蕩子。到頭來,無能的就只有我一個。」

  簡妍道:「你怎又說這話,何夫人不是說你長進很大,比我學得還快嗎?」

  莊政航哧笑道:「那是你要管著裡裡外外的事,我就只有那一件事,還能比不上你嗎?」

  簡妍笑道:「也不能這樣說。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與人家比天賦做什麼?你也並非沒有天賦,只是不巧咱們沒發覺就是了。況且人的福氣有限,你如今有我這麼個好娘子,你很該知足惜福了。難不成你還盼著天下的好事樣樣都攤到你頭上?」

  「你後悔了嗎?」

  簡妍笑道:「我後悔什麼?」

  莊政航低頭道:「你離了我,去尋了燕曾,就算一時半會岳父岳母罵你,等著燕曾中了狀元,他們一樣歡喜。燕曾這才下了幾日的功夫就得了案首,只怕他得了狀元,還要嫌狀元不如探花好聽。換做我,就是一輩子不眠不休也不能給你掙個誥命回來。」說完,卻又覺自己這牢騷發的很沒有道理,他認識的簡妍,是上輩子寧願落魄,也要強著不去求簡鋒的那個。

  簡妍仰身躺在榻上,「我這人一向只向前看,後頭的再好我也不回頭,若不是天意叫我回你身邊,便是有朝一日你封侯拜相了,我也不會回來找你。」

  莊政航問:「上輩子你為何要離了燕家?」

  簡妍笑道:「你從哪裡知道是我離了燕家?我是叫燕家掃地出門了。」

  莊政航嗤笑一聲,「燕曾以為你回頭來找我了,尋了我罵罵咧咧地吵。我瞧見他,還當是認錯人了呢。酒鬼一個,怎麼瞧,都瞧不出那是大名鼎鼎的燕不獨返。」

  簡妍怔怔地望著燭火,緩緩道:「我名聲不好,眼睛又瞎了,燕曾又不管我了,燕家人都想我走,我自己也留不下去,所以就走了。」

  莊政航問:「你原是聽我說我去尋你,才安心跟我過日子。如今你知道燕曾也去找過你,你可又想他了?本是因他失手,叫你成了瞎子,所以他看見你才難受,才不管你了。你如今知道,心裡後悔了吧?」

  「啪!」一聲後,簡妍看著莊政航臉上的巴掌印,只覺得手掌火辣辣地疼,冷笑道:「合則聚,不合則散。你若想叫我走,直說就是。何必翻這些舊賬?何必說這些廢話?好馬尚且不吃回頭草,你當你們一個個將我折騰一遍,回頭來說兩句好話,我就心軟了?後悔了?」

  莊政航見簡妍動了怒,伸手去握著她的手,見她抽開,便道:「誰翻舊賬了?我不問問,怎會知道你心裡究竟想什麼?難道你想一輩子就這麼湊合著過?」

  簡妍冷聲道:「你不想湊合著,就去跟別人過吧。」說著,從榻上起來,卻又去床上躺著。

  莊政航瞧著她赤著腳走過去,忙又隨著她到床上,「這天冷得很,仔細著涼了。」

  「死了最好,叫你娶新的來。」

  莊政航見她被子也不蓋,就拿了被子給她蓋上,然後自己也鑽了進去,貼著她的後背躺著,「你本就是我的人,又跟了旁人我自然生氣……」

  簡妍翻身坐起,又給了他一巴掌,冷笑道:「誰不想從一而終,只是螻蟻尚且偷生,你就想叫我死在你身邊嗎?」

  莊政航躺著不動,拉了被子給她蓋著,道:「別只說我嫌棄你,那你心裡可怨我?怨我壞了你跟燕曾的姻緣?」

  簡妍在被子裡踢了他兩腳,終覺無趣,躺下道:「怨你有用嗎?總歸是沒用的事,又想那麼多做什麼。我如今只想安生過日子。」

  莊政航道:「誰不想,只是你得說說你這輩子想要什麼,你上輩子是想要狀元的,因我不是,你就走了……」

  「你到現在還以為我是因為你考不了功名走的?」

  「是也不是,只是我又沒有什麼大才,心裡難免惴惴的。如今防著燕曾,十幾年後還有個蒙興冒出頭來。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簡妍撲哧一聲笑了,笑道:「你怎知蒙興還能瞧上我?十幾年後,若是他成了才,哪裡會多看我一眼。」

  莊政航道:「你雖這樣說,但到底我心裡不安寧。如今才學比不上燕曾,十幾年後,又比不上蒙興風華正茂,身強力壯。你又不是肯委屈的人,此時不覺,再過幾年,我改不了了,你又灰心失望了,我便是想留你,也不能了。」

  簡妍伸手摸著莊政航的臉,瞧著他白嫩臉皮上紅了一片,眨了眨眼睛,道:「你當真想留我?是要留我一時,還是留我一世?若要留我一時,你不用費心了,我走不了;你若想留我一世,那你得知道,除非這個家全是我的,叫我捨不得它,不然我還是會走。」

  莊政航扭頭親了親她的手,笑道:「這也沒有什麼難的,如今那地契還有分家得來的東西不全在你手上嗎?」

  「那不一樣,那些說到底還是你的。」

  「我的跟你的,又有什麼不同?」

  簡妍平躺在床上,枕著手臂道:「那天哥哥來,你自己說了什麼話,難道你不知道嗎?兒子誰生的對你都一樣,只是對我卻不一樣。這般我的是你的,你的終究是你自己的。如今我兢兢業業操持著鋪子,管著園子,不知哪一日,你又冒出這個知心人,那個乖兒子,難不成叫我辛苦一場,為他人作嫁?」

  莊政航道:「不過就說說罷了,你如今也瞧著我並不去尋她們的。想來我這輩子也無大用,我只保證叫你一輩子舒心,不煩心那些女人瑣事,那你可願意留下?」

  簡妍笑道:「我自然樂意,不問日後如何,你能按著自己的話做到一日,我就願意一日。可好?」

  莊政航聽她這樣說不覺笑了起來,俯身壓在她身上,伸手去摸她耳垂,睫毛在她臉頰上刮了刮,一時只覺得心裡空蕩蕩的,似是知道她願意留下也不安心,莫名地想要她再說點什麼,於是笑道:「我起先還當你生氣了呢。原本在藥房裡撐著想叫你再去叫我的。」

  簡妍閉著眼笑道:「我去了一次,不會去第二次。只是你打得過那王八就得意,比不過他就洩氣,難道一輩子都要跟人家攀比著活?三叔給你起了三戒這個字,你就將爭鬥之心戒掉吧。」

  莊政航不說話,低頭去吻她脖子,然後去親她嘴。

  簡妍避開,道:「你才親過腳的。」又闔上眼睛。

  莊政航掰著她臉親下去,用舌撬開她的嘴,在她口中肆虐一番,半日瞧見她漲紅了臉才分開,然後見她用手背擦嘴,伸手捋了捋她頭髮,又笑了,「那如今你心裡有沒有我?」

  簡妍睜開眼睛,撲哧一聲又笑了,心想這位少爺今日是吃飽了撐著了,怎就說這肉麻兮兮的話,難不成是他那顆多情的心又死灰復燃了?想著將腿支起來,推了推他胸口,笑道:「一把年紀了還說這個。快起來吧,重死了。」

  莊政航望著她道:「方才我在藥房裡坐著的時候,滿心裡就只想你,先怕你走了,後又怕你不情不願地留在我這。那你剛才洗腳的時候,可想我了?」

  簡妍怔了怔,心想自己方才盤算的是什麼事來著。

  「我先撐不住來找你,就是我想你了,那你想我了嗎?」

  簡妍含笑道:「想了。」

  「當真?」

  簡妍望著他肯定道:「當真。」想著明日還有事,就開口道:「早些睡吧,明日何夫人要來。」

  莊政航笑道:「你不是叫我惜福的嗎?」說著,就依舊壓在她身上,伸手脫了她褲子猛地挺身進去。

  先前莊政航要麼愛撫,要麼舔弄,總要等濕潤了才進去,簡妍沒想到他會這般突然地進去,不覺叫出聲來,又覺身下疼痛,伸手打了他一巴掌。

  莊政航也覺下面乾澀,難以運動,就貼著簡妍的面,慢慢聳動身子,聽她不覺又哼了起來,伸手壓著她的手臂,探著頭,去接她的唇舌。

  簡妍避開,低聲斥道:「你快出來,疼死我了。」

  莊政航伸手將她衣裳解開,瞧著她豐腴的身子,嘴上帶著笑,接了自己的髮髻,拿了一縷頭髮從她胸前滑過,滑過她胸前紅櫻,又慢慢向上,在她精緻的鎖骨,纖長的脖頸上流連,後又滑到她耳邊,臉頰上,最後輕輕滑過她的紅唇。

  簡妍想要避開,又被壓制住,漸漸就覺身上酸癢起來,先是掙扎,後不覺就隨著莊政航的頭發動,慢慢張開嘴,只覺唇上麻成一片,身下原先脹痛之處,不覺也酸脹起來,腿被褲子纏住,想扭動抑或盤在莊政航身上也不能,身子扭了扭,卻不見莊政航有何動作。

  簡妍微微喘息著道:「你動一下。」不自覺地去咬自己的嘴唇,不甘心就讓自己隨著莊政航的頭髮轉。

  莊政航只看著她,就頭髮拋在身後,又伸手將她褲子全部脫下。

  簡妍情不自禁地盤上莊政航的腰。

  莊政航身下猛地動了起來,聽到簡妍一聲舒心地喟歎,身下動得更快,少頃停下,只瞧著她坦露在外的肌膚漸漸變成粉紅,眼眸裡流光綿綿,於是低頭輕輕咬了下她胸前挺起的紅櫻,然後含住用力吮吸起來。

  簡妍身上浪潮才剛平息卻又被掀起,喉中溢出嗯啊之聲,頭探了探,想去吻他,手又被莊政航抓著不放。

  簡妍急忙問:「你究竟想做什麼?」問完了,又想起莊政航方才溢在她身子裡,憂心起之後的事來。

  莊政航唇下又用力,聽她似痛非痛地低呼,又貼著她的臉問:「我想你了,你方才想我了嗎?」

  簡妍道:「你走開,我明日……」

  莊政航堵了她的嘴,將她舌頭捲入自己口中,又用力咬下去,舔到血腥味,又去纏弄她的舌頭。

  簡妍舌上雖痛,卻也不由地與他纏綿起來,待手上得了自由,就緊緊地摟著他的脖子,四唇分開,又仰著頭享受他的親吻。

  莊政航直起身子,將簡妍盤在他腰上的腿舉到自己肩上,挺身進入,然後向下壓去,又去親吻她。

  沒了那些微的阻礙,莊政航再用力撞去,就撞在簡妍體內更深處,引得簡妍不由地神情飄忽起來。

  須臾停下後,莊政航親了親已經癱軟的簡妍,摟著她,見她不自覺地向自己身上貼來,又笑了,「今日是我對不起你,明日要害得你吃一次藥。」

  簡妍鼻子裡唔了一聲。

  莊政航貼著她的臉頰道:「如今我心裡最愛你了,你心裡也應當愛我,只湊合著過,那哪裡能成?」

  簡妍眼睛睜了睜,又因太過疲憊閉上。

  莊政航見她緊貼著自己睡,安心起來,心想管他什麼狀元,什麼案首,他就不信留住女人的心,還留不住女人的身。

  第二日,簡妍見自己沒洗就睡了,心中也覺詫異,又見自己光著身子跟莊政航纏在一起睡著,更有些不自在,忙拿了熱水洗了,記得要去吃藥,就悄悄地叫莊政航在小藥房裡拿了現成的藥配出一副來吃。

  簡妍道:「這藥房以後得叫人看管好,免得黑心人來拿了藥害人。」

  莊政航看她吃那藥,心裡一時有些慚愧,既恨自己昨晚上沒忍住,又恨莊大夫人害人,死了還要折騰他們兩個,口中道:「鑰匙一副在請來的大夫手中,一副在我手中,旁人進不來。」

  簡妍聞此點了頭。

  阮媽媽約摸猜到簡妍吃的是什麼藥,趁著莊政航離了身,就對簡妍道:「少夫人不該吃這東西,便是勸著少爺去了旁人那,叫旁人吃,也比自己吃要好。」

  簡妍臉上泛起羞紅,然後道:「總歸要吃,媽媽就別說這話了。」

  阮媽媽念叨著:「我是為了你好,你是不知道這種藥萬萬吃不得。」

  簡妍笑道:「知道了,也只吃這一次。」

  阮媽媽還要說,那邊人說朱姨娘來,於是就住了口。

  朱姨娘滿面笑容地進來,瞧著簡妍面上光滑泛著紅暈、嘴角微微帶笑,暗道這少夫人日子倒是過得越發滋潤了,與簡妍寒暄之後,道:「今日來,是為了一件不好啟口的事。」

  簡妍笑道:「是什麼事叫姨娘難以啟口?」

  朱姨娘道:「昨日放榜,你可知案首是哪位?」

  簡妍故作不知,問:「是哪位?昨日去母親家,只聽說嫂子家兩位兄弟榜上有名,其他的卻沒問過。」

  朱姨娘道:「便是上回來家裡的燕少爺。燕少爺昨日得知自己拔了頭籌,就去見了老爺,說是那日在咱們家香樟樹下幡然悔悟,要去香樟樹下還願。另有一事,就是要親自對少夫人賠不是。」

  簡妍笑道:「燕少爺有這誠心自然是極好。只是說到底,燕少爺虧欠的人也不是我,就叫他與青杏的娘跟姨親自賠不是吧,如此才顯得誠心誠意。」

  朱姨娘面上笑容一滯,欲言又止,半響吞吞吐吐道:「實不相瞞,你二叔昨日又提了你五妹妹的事。正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我瞧著那燕少爺很是不錯,心中也有了那個意思。若叫他跟個婆子賠不是,那豈不是打了他的臉?雖是男女有別,但隔著屏風,且日後又是親戚,也不礙什麼……」

  簡妍心想果然那狀元的誘惑太大,叫朱姨娘一時也忘了心中原本想給莊五姑娘尋的是什麼樣的人家,正要答,那邊莊政航就掀了簾子進來了,朱姨娘忙站起來。

  莊政航笑道:「總歸我才是園子正經的主人,就叫燕案首給我賠不是就好。」

  朱姨娘聞言,也覺這是個更正經的法子,就笑了,又對簡妍道:「二夫人家舅老爺就要來了,家眷也一併帶了過來。夫人嫌新買的宅子沒有人氣,且修葺的不好,有心要留了舅夫人、表姑娘們在家住。就住在原先安家姑奶奶住的院子裡,日後還請少夫人多多關照兩位表姑娘。」

  簡妍笑道:「我素來最喜熱鬧,如今多了兩位妹妹,想來這個年也能過得熱鬧一些。」

  朱姨娘知道她這話是套話,也只笑著說是,後又見莊政航等著簡妍有事,就辭了出去。

  莊政航冷笑道:「那混帳,果然是賊心不死!「

  簡妍抿了抿嘴,並不說話。

  莊政航伸手摸摸她臉,笑道:「難怪人說女人要多疼才好看,我瞧你越發秀麗了。」

  簡妍推開他的手,道:「胡說八道,我這是才挽得面。」

  莊政航只沖簡妍一笑,拉著她就出去了。

  出了門,莊政航才悄聲笑道:「岳母送的這香膏味道極好,這茉莉很是的淡雅,比先前的月月紅好多了。」

  簡妍自己聞了聞,見莊政航瞄著她胸前笑,忽地想他哪裡說的是花香,啐了一口,臉上微微有些發燙。

  兩人去了藥房,何夫人已經在裡頭等著。

  兩人喚了聲乾娘,就在一旁坐著。

  何夫人起先半推半就地認下乾兒子,心裡也有些不情願,只想著敷衍他們就是。誰成想,莊政航倒是有幾分將她認作親娘一般,敬重她之餘,竟也有些依賴她,叫她不好再疏遠;且簡妍那邊又是萬事周到,原沒有跟她說的事,簡妍也將禮節做足,叫何家親戚都知道她認了乾兒子的事,她更不好就裝作沒有認親那回事。

  因此何夫人這幾次來,就不似先前那般疏遠,拿了書細細地給莊政航答疑解惑,一些疑難雜症,也樂意多給他說上一兩句。

  簡妍在一旁陪著聽,先還聽得進去,半日就有些糊塗,又瞧著莊政航不住點頭,心道難不成是自己忙著其他的事,一時就落後了?又或者,莊政航只故意裝作懂了?因不好打攪何夫人給莊政航講解,簡妍就在一旁陪著坐著。

  何夫人講了小半個時辰,就要告辭。

  簡妍與莊政航忙送了她出去。

  回來的路上,簡妍問:「方才乾娘講得你當真聽懂了?」

  莊政航道:「那自是當然,你也不瞧瞧我什麼時候弄虛作假過。」

  簡妍聽他這般說,笑道:「這才多久,你就忘了春闈秋闈題目的事。也罷,昨日才說尋不到你的天賦在哪裡,今日可就尋找了。」

  莊政航一愣,隨即興奮道:「當真?你是說我就是學醫的料?」

  簡妍道:「那可不,你瞧我比你聰明多了,學這個也趕不上你。」

  莊政航道:「你學這個做什麼,我只想你無事念幾首春閨詩,想想我就好了。」

  簡妍啐了一口,然後道:「你又胡說什麼,誰清閒無事就去看那詩。」呸了一聲,依舊送他去藥房,然後去了前頭莊老夫人那邊。

  莊老夫人屋子裡,此時已經升起了火爐,姚氏正陪著莊老夫人一同看著莊采瑛做針線。

  簡妍瞄了眼莊采瑛裁得歪歪曲曲的布,當下也不說話,就陪在一旁坐了會。

  待莊老夫人要歇息了,就與姚氏一同出來。

  路上春暉來尋,道:「三少爺聽見院子裡有人說話不乾不淨,請少夫人過去懲治了那奴才。」

  簡妍心想莊敬航怕也是院試放榜之後心有不甘,於是道:「平姨娘還沒回來?沒回來就去請了祝嬤嬤處置,不然就叫少爺自己罰了人。畢竟分了家,我不好就插手你們院子裡的事。」

  春暉笑道:「那奴才是個有些臉面的,平繡姨娘也不敢處置,少爺又病著,跟祝嬤嬤說了,少不得要驚動老祖宗。還求少夫人就幫把手吧。」

  簡妍道:「你這話說得不通,甭管如何,都是你們院子裡的事,哪有瞧著有些臉面就不敢罰了人的道理。你自己去與平繡姨娘說,我幫得了你們一時,可幫不了你們一世。」說著,轉身依舊與姚氏走了。

  春暉也不敢硬攔著,瞧著她走了,只得回頭去與莊敬航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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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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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6 章 老樹新枝

  姚氏道:「我先前不羨慕你的,如今分了家,就處處羨慕你。雲想前頭雖被母親罵了一回,如今日日去母親那邊說話,事無巨細都與母親說,我雖沒做什麼虧心事,也覺心裡虛虛的,唯恐自己錯了還不自知,就叫母親拿住錯處。事事都要問過母親,倒比未分家的時候還不自在。」

  簡妍心知上回子莊二夫人藉著風箏一事後,又接二連三敲打姚氏,如今大有姚氏親政沒幾日,就叫莊二夫人垂簾聽政的意思,多少事瞧著是姚氏做主,實際上卻是莊二夫人拿主意,她雖有心要幫姚氏,卻也沒有法子就將她們那曾婆媳關係抹去,只笑道:「等著二嬸家來人,二嬸沒有那樣清閒,嫂子就自在了。」

  姚氏哧了一聲,然後悄聲道:「如今母親也瞧上了那位燕案首,想叫人家做了女婿,才剛還興沖沖地叫我……」

  簡妍咳嗽兩聲,姚氏住了口,抬頭,就見莊采芹迎面走來。

  莊采芹方才隱約聽到姚氏話的,心裡不禁翻騰起來,暗道沒有母親就是差人家一步,那邊莊二夫人已經有了籌劃,自己這邊卻無人做主。

  莊采芹笑道:「兩位嫂嫂是從祖母那邊出來的?」

  姚氏笑道:「正是,如今祖母要歇息了。你也先回去,等一會子再過去吧。」

  莊采芹笑道:「我原是來尋二嫂子說話的。」

  簡妍問:「可是你屋子裡出了什麼事?問過平繡姨娘,問過胡姨娘了嗎?」

  莊采芹忙道:「並沒有出什麼事,就是想尋嫂子說說閒話。」

  姚氏道:「那麼正好,咱們順路回去吧。」

  簡妍點了頭,三人一路過去,簡妍回了棠梨閣,叫莊采芹坐了,然後叫人拿了圍棋來,跟莊采芹對弈。

  莊采芹原先心裡只當簡妍對琴棋一道俱不精通,此時心裡又有事,也無暇去看簡妍的棋路,只敷衍著下了幾個子,雲裡霧裡地說了一串子話,見簡妍也雲裡霧裡地答她,實在忍不住了,就開口問:「方才大嫂子說的可是真的?當真二嬸子瞧上了燕少爺?」

  簡妍見莊采芹問,便道:「姑娘家,問這些做什麼。」

  莊采芹心裡思量一番,終究覺得簡妍雖喜爽朗女子,但直言自己瞧上燕曾,未免叫她看不起,臉上紅了又紅,只笑道:「沒事,就是一時好奇。」

  簡妍雖猜到她心思,也只在心裡嘀咕了一句到底年輕,藏不住心思;又想莊采芹十有八九要癡心錯付了。

  那邊玉環來請簡妍去察看花草庫房,簡妍對莊采芹道了一聲失陪,人就向後頭去了。

  莊采芹不好久留,人就出了棠梨閣。

  出了棠梨閣,莊采芹就向梨花溪邊去,站在竹溪橋上見溪水潺潺,上面不失飄來枯葉片片,不免又感傷自己的身世,心想她與燕曾之事,誰能幫了她?暗想莊老夫人是不願意管她的;簡妍這邊不冷不熱,也不能剖露心事;胡姨娘更是靠不住;莊二夫人要將燕曾據為己有;莊三夫人為人很是古板……思來想去,人就盯著溪水立住。

  陪著走的青杏見她站住腳,忙道:「三姑娘不出去了?」

  莊采芹醒過神來,笑道:「就走。」又問:「二哥還在藥房?」

  青杏笑嘻嘻地道:「正是,那天三姑娘去與少爺說了半日的話,少爺說那日的功課沒做完,直拖到三更才睡的。」

  莊采芹眼神暗了暗,暗道果然胡姨娘胡鬧一場,如今連個小丫頭也看輕她,敢這般跟她說話了,心裡惱了,卻也沒有說話。

  回去之後,莊采芹避著人,不免又落下幾點淚。

  春橋安慰道:「姑娘莫哭,原說燕少爺是個不知輕重的猥瑣小人,不想那日在廟裡,他猛然瞧見姑娘背影就忙轉身避開,若果然是個登徒子,哪有這等知禮的登徒子?可見他並不是旁人口中傳說那般。那青杏娘的話也聽不得,滿園子好人,便是醉了,也不應當去強迫一個半老的婆子。且燕少爺又有狀元之才,更是難得的一等一好人。」

  莊采芹道:「你我一同長大,也算是相依為命多年,我的心思從來不瞞你。只是此次,憑他是怎樣的好人,都與我有緣無分。」

  春橋忙道:「姑娘豈可妄自菲薄?奴婢不說大話,但論品貌,家中的其餘四位姑娘哪一個比得上你?」

  莊采芹含淚道:「那又怎樣,到底沒有個人真心疼我。」

  春橋握著莊采芹的手道:「姑娘怎就糊塗了,那燕少爺先放了風箏,後又三番兩次來家裡,這豈是巧合?便說他改過自新了,旁人也只當他是改過上回子酒後亂性的事,並無人去想,那『一腳之緣,牽念至今』的究竟是哪位。」

  莊采芹撕著帕子,不由地細細思索起來,心想鬧這麼大陣仗,必然不會是尋常的丫頭下人,家裡的姐妹,只有她先前每常去了侯府,其餘的人多在家中,哪有機會就見了旁人;至於姚氏,姚氏更是老實本分,閉門不出的。算來算去,也只有那新二嫂才來,不知底細,且先前出過家門……如此一想,不禁嚇了一跳,喃喃道:「難不成,叫燕少爺牽念的人是二嫂?」說完,又覺簡妍聽人提起燕曾時神態坦然,並無異樣,不免又疑惑起來。

  春橋道:「既然姑娘心裡有了燕少爺,那奴婢就捨命做了那紅娘,陪著姑娘見一見燕少爺。只先用少夫人的幌子引了燕少爺說話,姑娘與燕少爺說過話,燕少爺自然心裡就只有姑娘一人了。」

  莊采芹聞言,感激春橋之餘,又有些猶豫,唯恐燕曾看輕了她。

  春橋道:「姑娘,這事猶豫不得。難道姑娘甘心就由著老夫人、老爺將來將你隨便嫁了人?好歹賭一次,燕少爺是個正人君子,便是無意,也不會將姑娘的名宣揚出去。且燕少爺並未見過姑娘臉面,姑娘只做了少夫人的裝扮,彼此有意,就告知他你真實身份;若無意,也不敗壞了姑娘的名。」

  莊采芹閉了閉眼,想起再兒曾悄聲跟她說莊大夫人原想將她配給自家不成器的外甥,心裡不免後怕起來,又想想莊大老爺往日的作為,於是咬牙點了頭,心想就拚一拚,瞧瞧她究竟有沒有嫁個好人的命,便是不成,簡妍心裡有了顧忌,也難在她面前擺出清高的面孔。

  一場冬雨之後,便到了燕曾來莊家的日子。

  莊政航將簡妍攆去與莊三夫人說話,就在屋子裡等著燕曾來。

  後見人來喚他,便出了屋子,一路到了門前,果然瞧見莊二老爺、莊敏航、莊敬航、莊玫航一行人簇擁著燕曾一同進了園子。

  莊二老爺問:「二哥兒,園子裡可準備妥當了?」

  莊政航笑道:「都妥當了,香樟樹下設下了香案,元寶蠟燭都有了,因不知燕少爺要不要紙人花圈,於是就沒備下。」

  莊玫航不覺撲哧笑了一聲。

  莊二老爺臉色暗了暗。

  莊敏航瞧出莊政航不喜燕曾,笑道:「燕小弟是來還願,又不是上墳,不用花圈紙人。」又道:「你嫂子已經設下宴席,還請弟妹不要費事。」

  莊政航笑道:「嫂子早已說明此事,因此倒真沒有費事。」

  燕曾拱手道:「上次冒犯了嫂子,還請莊二哥見諒。小弟今日來,便是為了給嫂子賠禮道歉。」

  莊政航皮笑肉不笑道:「不必了,內子心胸寬廣,並不介意燕案首上回子在園子裡撒野之事。只是在下不好替園子裡的兩位媽媽做主,還請燕案首親自與兩位媽媽致歉,可好?」

  燕曾方才見著莊政航在,心裡就覺見不到簡妍,轉念一想,雖見不到,但她定會知道自己今日所作所為,且依那劉嫂子所言,自己應當是與那位莊少夫人心有靈犀的,不然何以劉嫂子話未出口,那莊少夫人就猜到是他,且知道他的意圖,想完笑道:「也好,只是莊二哥直呼我小弟就是,那案首兩字,未免太過疏遠。」

  莊政航道:「天下之間,只怕沒人敢跟燕案首稱兄道弟的吧,畢竟那兄弟,也不是好做的。」

  燕曾盯著莊政航看,不覺就笑了,心想有人防著,才更有趣,於是笑道:「聽聞莊二哥在研習醫術,在下與醫藥一道,也略知一二,倒是能夠與莊二哥探討一番。」

  莊政航本要回絕,後又見莊二老爺微微對他有些埋怨之態,怨他慢待了燕曾,於是笑著,用力拍在燕曾肩膀上,然後暗中掐著他的手臂,做出親熱模樣,笑道:「燕案首又謙虛了,燕案首口中的略知一二,只怕是十分精通吧。」又故作驚訝道:「燕案首怎沒有佩劍,依我說,就換了一把短劍,這般也就不怕割到腿了。」

  燕曾眉頭蹙了蹙,又不好掙扎,心中的小心思被戳中,一時有些細微的慌亂,隨即又鎮定下來,挽著莊政航的手臂向前去。

  後頭燕曾裝模作樣地在香樟樹下許願,莊敏航悄聲對莊政航道:「父親喜歡他的很,只將他當做浪子回頭的典範。你休與他作對,免得父親偏袒他,又埋怨你。」

  莊政航點了頭。

  莊敬航此時臉上只有淡淡的一層紫青,左邊臉頰上有一道細細深深的疤痕,面色雖不好,但也無多少病態,聽見這兩人說話,就接口道:「說起浪子回頭的典範,咱們二哥比燕案首還要好上許多。」

  莊敏航點頭稱是。

  莊政航眯著眼瞧了眼莊敬航,見莊敬航一副老實規矩模樣,又打量他一番,見他如今越發瘦削,先前還算俊秀的公子哥,如今焉頭搭腦的,心裡哧了一聲。

  燕曾果然是能屈能伸,對著青杏娘跟姨兩個說了一通好話,又屢屢與莊政航賠不是。

  莊政航瞧著他這模樣,心裡也納悶,心想他來了又見不著簡妍,做這戲又有什麼用?難不成是攻心計?

  燕曾拜完了那香樟樹,又要給莊政航賠不是,莊政航藉口不能飲酒,又有莊敏航幫忙說話,就叫那燕曾隨著莊二老爺去了莊敏航那邊的園子。

  莊政航叫人將香樟樹下案幾收了,然後吩咐道:「將園子門關了,穿堂那邊也不許開。不管是哪位少爺,都不許放進來。」

  藺大娘連聲答應著。

  莊政航又去前頭莊三老爺院子裡去,進了院子,行了幾十步,就瞧見簡妍與莊四姑娘、雪花三個圍著莊三夫人,看莊三夫人剪窗花。

  那三人瞧見他,就忙站起來行禮,莊政航點了頭,然後又見過莊三夫人。

  莊四姑娘側著頭一臉嬌憨地問:「這一會功夫,二哥就來找嫂子?」

  莊政航笑笑,莊四姑娘還要問,就聽莊三夫人笑道:「你怎不陪著聽你二叔與燕少爺說話?你三叔說燕少爺學問是好的,連你四弟都過去跟著燕案首請教。」

  莊政航笑道:「侄子向來不愛讀書,聽他們讀書人說話也無趣。」

  莊三夫人了然地點頭,簡妍道:「不打攪三嬸了,我們回去了。」

  莊三夫人又點了頭,然後對莊政航道:「你要學醫,普渡寺那邊又有義診,你去幫忙瞧瞧,也算是有所實踐,比在家裡對著書本瞎琢磨的要好。」

  莊政航猶豫道:「有孝在身……」

  莊三夫人道:「又不是去花天酒地,不礙的。我叫人跟方丈說一說就好。」

  莊政航忙連聲道謝,又與簡妍一同回去。

  路上莊政航問:「方才在三嬸那邊,你可有想我了?」

  簡妍心裡正想著莊政航隨著菩提寺大師義診的事,忽地聽他這麼問,咳嗽兩聲,回頭瞄了眼金釵、玉環,悄聲道:「你別說這些,仔細叫人聽見了。」

  莊政航笑道:「我方才想你了。」說著伸手去搔她手心,因瞧見簡妍微微紅了臉,心中很有些得意。

  簡妍只當他那日說說就算了,不想他今日又提,一時有些不自在起來,心想日子過得好好的,也不是不與他同床,怎無端端就說起這些有的沒的,倒叫人心裡不尷不尬的。

  兩人走著,忽地聽到一聲嬌笑,然後就見巷子口竄出一個玲瓏身子的女子,細看卻是紅嬌。

  紅嬌笑道:「老爺都去瞧瞧燕少爺了,少爺怎沒去?」說著,眼睛向他身上飄去。

  簡妍笑道:「讀書人過去就罷了,不讀書的人湊過去做什麼?」

  紅嬌擠眉弄眼道:「應當是爺們過去就罷了,姑娘家湊過去做什麼?」

  簡妍聽她話中有話,卻不願意摻和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只笑笑,就要走。

  紅嬌又上前攔了一下,低聲道:「二少爺既然是學醫的,總會把個脈吧,就幫奴婢瞧瞧,看是喜脈不是?」著,將擼了袖子將一截白手臂遞過來。

  莊政航愕然地望著紅嬌,心想這肚子裡的是他弟弟?口中啐道:「別胡言亂語,我哪裡就能給你把什麼喜脈。」

  簡妍道:「我叫平繡姨娘請了大夫給你瞧著,你若覺得自己有了,就在屋子裡呆著就是。無事莫要出來,免得動了胎氣。多少年家裡沒有個喜信,這可是個寶貝。若是祖母知道了,定會樂得合不籠嘴。」說著,叫玉環去與平繡說,又敦促紅嬌回去等著大夫來。

  紅嬌聽了簡妍的話,心裡不覺有些飄飄然,嘴上謝了簡妍一句,不及去看莊政航,就急匆匆回去了。

  簡妍對莊政航道:「恭喜恭喜。」

  莊政航啐了一口,心想如今莊老夫人管著莊大老爺的院子,這紅嬌也不能出去,旁人也進不來,那種應當就是莊大老爺的了。因那紅嬌上輩子與他有些淵源,不覺心裡又彆扭起來。

  兩人一路去了莊老夫人屋子裡,瞧見莊老夫人與祝嬤嬤兩人說話,就湊上去。

  莊政航在莊老夫人那邊又是把脈,又是捶腿,叫莊老夫人喜得了不得,又叫他給祝嬤嬤也瞧瞧。

  祝嬤嬤先是推辭,後推辭不過,就半推半就地被簡妍扶著坐在椅子上,叫莊政航給把了脈。

  莊政航道:「嬤嬤這身子骨硬朗著呢,只是血氣有些不足。回頭叫妍兒給嬤嬤送些補血藥材過來。」

  祝嬤嬤忙笑道:「了不得了,哪裡敢叫少夫人專門送來。」

  莊政航笑道:「後頭有小藥房,都是自家的東西,白放著也無用。」

  簡妍忙附和著。

  莊老夫人也道:「你收下就是了,他們孝敬你跟孝敬我是一樣的。」

  祝嬤嬤聽說這話,才不推辭。

  簡妍將紅嬌的事說了一句,莊老夫人啐道:「那糊塗東西,什麼事都去攔著你們說。」

  簡妍笑笑,又將那日春暉攔著她的事也一併說了,笑道:「我想著三弟雖年輕,但也是有了房裡人的人了,我哪裡能胡亂摻和他房裡的事,因此就沒過去。」

  莊老夫人道:「這事該平繡管著的,若覺人家有些臉面就不敢管,那我叫她白擔著那個名做什麼?回頭我與她說說,叫她有事莫推脫。」

  正說著,平繡就過來了,身後領著個遮不住歡喜的紅嬌。

  平繡果然說紅嬌有喜了。

  紅嬌在莊老夫人面前不敢放肆,只低著頭不說話。

  莊老夫人先道:「我瞧著她是胡鬧慣了,這事也敢沖到少爺面前說。」

  紅嬌頭越發低下去,心想莊政航這是喜新厭舊了,這自打娶親之後,連個笑臉也給她了。

  莊老夫人見她低頭,就道:「也罷,總算是大夫人去後頭一樁喜事,叫大老爺樂一樂也好。」說著,就都平繡道:「給了她兩個小丫頭伺候著,叫她安安穩穩地坐胎。好吃好喝地供著,別叫她四處胡逛。」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叫胡氏離著她遠一些,我聽說她們兩個是湊一塊就要鬧的。」

  平繡忙答應著,又催促紅嬌給老夫人磕頭。

  紅嬌忙依著平繡的話在丫頭放下的蒲團上給莊老夫人磕了頭,心想這下子就看誰還敢瞧不起她。

  莊老夫人道:「就先叫人稱你為姑娘吧,明年再叫人改口。」

  紅嬌心裡越發歡喜,忙答應著。

  莊老夫人不耐煩看紅嬌,只叫平繡領了她出去。

  待紅嬌出去後,莊老夫人伸手拿了顆桂圓砸向莊政航,啐道:「你老子年輕的時候嚷嚷過什麼美人在骨不在皮,如今瞧上的還不是這等貨色。也虧我不愛管這事,就由著他,不然哪一日不得罵他幾十次。」

  莊政航忙接了,謝了莊老夫人賞賜後,又嬉皮笑臉地叫莊老夫人給他算算今日的運勢,心中不覺腹誹道,難不成他爹是吃了那溫柔婉約女子的苦,如今就喜歡這心思粗淺嫵媚風流在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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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23:52:07 |只看該作者
第 87 章 無情燕子

  莊政航對莊大老爺有沒有新兒子倒是沒有多大感觸,只恨莊大老爺能光明正大生,他卻得想法子防著。

  簡妍只瞅著莊政航不時臉色變幻暗中發笑。

  莊政航見她抿嘴笑,心覺她嬌俏可人,於是就對她拋了個媚眼。

  簡妍愕然地瞧著他,心想這王八怎越來越膩歪了,要啐他一口,又怕驚動了莊老夫人。

  祝嬤嬤瞧著這兩人你來我往,碰了碰莊老夫人,含笑叫她看。

  莊老夫人正要打趣他們小兩口,那邊莊二夫人就滿臉堆笑地過來了。

  莊二夫人笑道:「後頭爺們在一起作詩,多飲了幾杯酒,就都歇著了,說是晚上還要再飲酒。雖說府上有孝不好太張揚,但是太冷清了也不好。因此兒媳特來借了花兮、月兮,叫兩人唱個小曲助助興,不知老祖宗可捨得捨不得?」

  莊老夫人笑道:「借了給你她們又不能少了一塊肉,你就領了她們去吧。」

  莊二夫人忙謝過簡妍,又跟簡妍道:「聽說侄媳婦這邊有葡萄酒,侄媳婦就大方些,拿些出來,可好?」

  莊政航想著那葡萄是簡妍親手挑的,心裡就不樂意,笑道:「那是今年才弄的,味道不好。」

  莊二夫人問:「沒有往年藏的?先我在你大嫂那邊瞧見妍兒送的就很不錯。」

  簡妍瞧著莊老夫人也有意要巴結著燕曾那位新貴,於是就笑著說有,叫玉環回園子拿酒給莊二夫人。

  莊二夫人領了人,就依舊向後頭園子去了。

  莊政航與簡妍也從莊老夫人那邊出來,莊政航道:「你親手挑的葡萄,那王八倒是會尋巧宗兒。聽著二嬸的意思,那王八如今歇在園子裡,我去尋了他,叫他滾遠一些。」

  簡妍點了頭,道:「別跟他打,免得二叔又有意見;若非要打不可,就朝他肚子上打。一不要吃虧,二不要留了明證。」

  莊政航笑道:「如今也就你打我我不還手。」

  簡妍略有些慚愧,心想如今他不打她了,她反倒打他打習慣了,口中嗔道:「誰叫你不避開的?你那臉皮嫩,打得舒服,每次站的地方還都那麼趁手……」

  「行啦行啦,你與金釵兩個還去三嬸那邊,省得半路上遇到誰,如今天寒地冷,偏王八亂竄,撞上誰都不好。等會子我還去三嬸那邊接你。」

  簡妍道:「一天去接兩次,不怕叫人笑話死?我就留在老祖宗這邊,跟老祖宗、祝嬤嬤說話就是。」

  莊政航點了頭,瞧著她與金釵兩個重又進了莊老夫人院子,人才向後頭去,心想這次揀著沒人的時候,得跟燕曾那王八說清楚。

  且說莊政航要尋的人,此時正藉著酒醉歇在蔓葵樓中。

  燕曾一邊假寐,一邊思量著如何借機去尋了簡妍。正想著就在小樓裡焚燒的百合香氣中,聞到一股子淡淡脂粉氣,細細分辨,又是兩種脂粉,一優一劣,暗想應當是主僕兩人了。心想難不成是打量著他要來,有女子事先打探好他歇腳的地方,先埋伏在此地,等著會他一會?

  「燕少爺?」

  燕曾聽那呼喚,微微睜開眼,瞧見果然是個丫頭從幔簾後繞出來,故作訝然地道:「這位姐姐為何來此?可是我酒後又做了糊塗事?」

  春橋羞紅了臉,櫻口中吐出一句:「一腳之緣,牽念至今,不知燕少爺是真心,還是戲弄於人?」

  燕曾忙道:「小弟對嫂嫂自然是真心。」

  春橋心裡一跳,暗想果然燕曾說的那人是簡妍了。

  燕曾雖有些醉意,但瞧著春橋變了下臉色,心覺有異,於是又醉語朦朧地道:「不知陳家嫂嫂可還好?許久不見,小弟思念地很。」

  春橋聽他又說了這麼一句,一時糊塗起來,心想那人究竟是不是簡妍?正想著,簾幔動了動,綰起頭髮、做了婦人裝扮、一身艾綠的莊采芹,就露出身形,款款走到燕曾面前。

  莊采芹含羞笑道:「原來燕少爺牽念的嫂嫂,不獨一人。」

  燕曾忙道:「小弟一時糊塗,說錯了話。」這話說完,又去打量莊采芹,見她雖容貌豔麗,卻不勝嬌羞,輕易便能看出她在強作鎮定,又望了眼春橋,心想依著上回子的情形看,那拿了簪子紮他的丫頭,才是莊二少夫人的親信,怎這會子不領著那丫頭來,又換了這麼個丫頭?偷偷又望了眼春橋,見她雖溫婉羞怯,卻無嬌憨爛漫之態,暗道自己並未記錯人,於是問:「不知是哪位嫂嫂,何以出現在小樓裡?」

  莊采芹只覺得自己臉上漲紅,口中嬌聲嗔道:「家裡就只有兩位嫂嫂,看年紀,燕少爺分不出是哪一位嗎?」

  燕曾口中道:「原來是二嫂嫂。」說完,見莊采芹微微鬆了口氣又似有不甘模樣,就開口道:「上回子一佛寺漫山桃花之中,小弟只瞧見嫂嫂背影。不想再見,嫂嫂已經嫁做人婦。」說完,便又讓座。

  莊采芹顧不得去想那一佛寺在哪,見燕曾似是不曾見過簡妍模樣,就鬆了口氣;又覺燕曾也瞧見過她的背影,卻無那等思念之情,心裡又是不甘,見燕曾讓座,推讓一番,就在床邊坐下,只答道:「想來是你我二人緣分不足,有緣無分吧。」又有意要試探燕曾與簡妍過往,問:「若只瞧見背影,不知那一腳之緣,又從何說起?」

  燕曾緩緩地點了頭,心想果然這位不是正經的莊二少夫人,又想難不成這些女人將他當做下流好色之人,當他是誰都能輕易勾引的?又瞧見那春橋輕聲地進了別間屋子,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含笑道:「乃是小弟隨手寫的,唯恐點得清楚,叫旁人疑心到嫂嫂身上。」

  莊采芹手中掐著帕子,心覺簡妍那大字不識幾個的人,實在配不上燕曾,過了一會子,才開口道:「不知燕少爺喜讀什麼書?」

  燕曾漫不經心道:「小弟素喜舞刀弄槍,並不喜讀書。」

  莊采芹一怔,只覺他身上酒氣熏到自己臉上,叫自己也有兩分醉意,又見他規矩且又瀟灑地在一旁倚著床柱坐著,眼角餘光覷到他俊朗非凡的臉上,心中忽地想起一句「今生無悔今生錯,來世有緣來世遷。」又想起那「笑靨如花堪繾綣,容顏似水怎纏綿?」,心中雖依舊羞怯,卻也不似先前那般扭捏,只轉身對他笑道:「想來燕少爺口中的話不盡不實,不然何以能初初應試,就拔得頭籌?」

  燕曾笑笑,忽地湊近莊采芹,氣息吹到莊采芹面上,見她並不避開,含笑道:「想來是老天厚愛我,你說是不是,姑娘?」

  莊采芹先是羞紅了臉,待聽他喚姑娘兩字,不覺心中一動,忙道:「燕少爺……」

  燕曾伸手摸了摸莊采芹的耳垂,細細摩挲她耳上明珠,心想難不成那位莊少夫人就是做得這般打扮?笑道:「府中就兩位少夫人,姑娘哪一位都不是。只是不知姑娘排行第三,還是第四?」

  莊采芹心中不免要贊燕曾機敏,於是伸出三根手指。

  燕曾握了莊采芹的手,食指順著她蔥白手指的指根滑向指尖,然後輕輕將她伸出的手指按下,再三之後又拿了她放在膝上的帕子遞到鼻下去嗅,笑道:「果然是女兒之香。」又問:「請問姑娘芳名?」

  莊采芹心中喜憂不定,答道:「思樂泮水,薄采其芹。」

  燕曾含笑道:「原來是采芹二字。」

  莊采芹喃喃道:「並非有意要欺瞞燕少爺,只是猜到燕少爺有意與嫂嫂,未免燕少爺癡心落空,故扮作嫂嫂過來,也算是對燕少爺的慰藉。」

  燕曾袖了莊采芹的帕子,伸手揉了揉肩膀,轉了轉脖子,心想這床柱子靠起來那般難受,合該砍了去做柴火。

  莊采芹不見燕曾說話,就抬頭看他,醞釀一番道:「我素來與家中嫂嫂要好,若是燕少爺……」

  燕曾忽地側頭皺眉看了莊采芹一眼,心想這位姑娘莫不是想給他做那拉纖保媒的勾當?暗道那劉嫂子市井無知婦孺如此就罷了,怎這學士府的千金也如此?

  莊采芹見燕曾變了臉色,面上不復曖昧之態,心中一時不覺哪裡錯了。

  燕曾站了起來,輕輕走到門邊,開了門,回頭瞄了一眼怔忡中的莊采芹,大步就向外去了。

  莊采芹想要追去,又無那膽量,也不知燕曾心意如何,只是眼中蓄淚地呆呆坐著一會子,心中只念叨著一句今生無悔今生錯。

  春橋許久不曾聽到聲音,忙出來,見燕曾不在了,就問:「先前聽著姑娘與燕少爺說得好好的,後頭燕少爺怎出去了?莫非是怕汙了姑娘閨譽?」

  莊采芹很有些茫然地點頭。

  春橋道:「姑娘快些隨奴婢走吧,免得叫人瞧見。」

  正說著話,門就開了,春橋與莊采芹兩個俱是一愣,春橋忙擋著莊采芹。

  在門外看屋子的婆子正是月逐的娘親,先前春橋塞了銀子給她,叫她掩護她們二人事先藏進這蔓葵樓中,此時月逐娘進了屋子來瞧見莊采芹換了裝扮坐在床邊,且那裝扮很有些眼熟,便愣在隔間門邊。

  春橋瞧見月逐娘過來,便道:「嬸子這樣急匆匆,卻是為何?」

  月逐娘醒過神來,忙道:「姑娘快些走吧,那燕少爺出去恰遇到二夫人、大少爺,此時三人正一同過來呢。」

  莊采芹一驚,正要出去,卻又被春橋攔住,春橋道:「姑娘好歹將這身衣裳換掉。」

  莊采芹失魂落魄地隨著春橋給她換裝,那月逐娘唯恐自己也擔了罪名,於是關了門,替莊采芹除掉衣裳。

  莊采芹此時顧不得嫌棄月逐娘這個粗實婆子碰了她,只滿心裡想著為何燕曾會有那般舉動?伸手摸了摸自己臉,卻又信自己的面孔比不上簡妍的背影……

  忽地聽到外面匆匆的腳步聲,月逐娘忙領著莊采芹、春橋向樓上奔去。

  門砰地一聲被踹開,莊二夫人領著朱姨娘,手中捏著莊采芹的帕子,面沉如水地進來。

  朱姨娘心裡也氣莊采芹此舉,暗道只怕燕曾心裡當莊家其他姑娘也這般輕浮了,那招燕曾為婿的心思,十有八九要落空了,想著,一向和氣的臉上也有兩分煞氣,叫了露滿、霜盈、雲想、雲追在小樓裡四處尋,撿到地上一顆明珠,就拿給莊二夫人瞧。

  莊二夫人冷笑道:「自己個出來,就還有些體面,若還是這般藏著掖著,那我就顧不得給誰顏面了,大家鬧個沸沸揚揚才好。」

  話音落下,過一會子,莊采芹從樓上下來,因匆忙換裝,便有兩分衣衫不整之感。

  莊二夫人眯了眯眼,瞧見姚氏進來,就道:「你方才倒是躲得快。」又瞧見一個婆子也在,更冷笑道:「你可還怪我管你的事?你瞧瞧你的婆子都是些什麼樣的人物。」

  姚氏見莊二夫人此時還要敲打她,於是就低下頭不語,又瞧見雲想從樓上下來,手中拿著一件艾綠衣裳,張口欲言又止,又怪異地瞧了眼莊采芹。

  莊二夫人道:「去請了老祖宗、妍兒過來說話。」

  姚氏忙答應著要去,莊采芹此時神魂早已歸位,忙上前抱著莊二夫人腿跪下,道:「二嬸,侄女並不知今日有人要在這歇著,於是……」

  莊二夫人將手中帕子丟在莊采芹臉上,又瞅了一眼她頭上髮髻,冷笑道:「你自己做那醜事,還拿了別人做幌子。如今燕少爺叫你嚇得語無倫次,直說並不曾見過這樣行事的。」

  莊采芹哭道:「求二嬸看在往日疼我一場的份上,就給我留些臉面吧。今日實屬誤會。」

  莊二夫人冷笑道:「誤會?方才燕少爺撞上我,還說你要替他拉媒,口口聲聲說你與你二嫂子親近。我瞧著你嫂子也並無虧待你之處,你怎這般汙他名節?」

  莊采芹不知那燕曾三言兩語就將她所作所為與莊二夫人等人說了遍,只爭辯道:「二嬸,你素來知我,侄女並非那樣的人,不過是仰慕燕少爺才學,想請他指點一下詩詞。」

  莊二夫人眯了眯眼,心想若是莊五姑娘與燕曾之事不成,莊采芹這輩子也休想得了好,於是就在雲想等人搬來的凳子上坐著。

  朱姨娘也與莊二夫人一般顧慮,心想燕曾瞧著是當真改好了,不然順水推舟就是,何必慌裡慌張地出去與人解釋,又瞧了眼莊采芹,火上澆油道:「老爺今日也歇在園子裡,只怕老爺此時也知道了。」

  莊采芹一顫,癱在地上越發哭得悲戚,心中猶自不信燕曾會那般翻臉無情。

  過了一會子,外頭人說莊老夫人與簡妍來了。

  莊二夫人忙迎了過去,瞧著莊老夫人被簡妍扶著過來,忙上前道:「采芹做出這事,便是老爺也沒臉去見燕少爺了。燕少爺好不容易浪子回頭,又撞上這晦氣的事,心裡哪有不急不惱的。」

  莊老夫人呆著臉點了頭,道:「你說得是。」瞧著莊采芹哭哭啼啼模樣,不覺又歎了口氣。

  簡妍只瞧了眼莊采芹髮髻,並一旁的衣裳,就知道莊采芹打得是什麼注意,心想這可好,莊采芹幫了燕曾一個大忙,如今不用他做什麼,人人都當他洗心革面了。

  莊二夫人將莊老夫人扶著過去坐下,說道:「若不是趕巧我過來瞧瞧酒席佈置得如何,正遇見燕少爺沒頭沒腦地往外搶,不然這事還不知要宣揚得多少人知道。燕少爺又是酒醉之人,能把持得住已經是十分了得,哪裡還能顧得要給這位小祖宗顏面。」說著,又將燕曾如何慌張,如何與她並莊敏航說的一一說與莊老夫人聽,因心裡惱莊采芹壞事,又反復與簡妍說莊采芹如何陷害她。

  簡妍不覺笑了,心想燕曾還是這般有趣,這是叫自己曉得他雖酒醉,也還記得顧全她的名聲呢;莊采芹錯算的,就是燕曾自詡風流,只拐了人心,並不稀罕得了誰的身子。

  莊采芹咬緊牙關,瞧見簡妍笑了,心中一時嫉妒不已,眼中凶光一閃,隨即喊冤道:「是二嫂叫我來的,二嫂說若是孫女不來,便叫老祖宗將我送給他人為妾。」

  簡妍一怔,瞧了眼莊采芹,笑道:「不知妹妹這話從何說起?」

  莊采芹望著簡妍道:「嫂嫂,是你說那『一腳之緣,牽念至今』是寫給你的,只是奈何如今二哥盯你盯得緊,因此你不能來,就叫我替你傳話。」

  莊二夫人不由地去看簡妍。

  簡妍嗤笑一聲,笑道:「我卻不知,我何時跟旁人有了緣份。若有,你只管來就是,為何又扮作我?」

  莊采芹振振有詞道:「燕少爺在一佛寺瞧見過嫂嫂背影……」

  「我去一佛寺做什麼?」

  莊采芹想起漫山桃花,立時道:「自然是去拜佛看桃花,嫂嫂難道不記得自己何時去山上看桃花的?」

  「住口!」莊老夫人喝道,瞧了眼莊采芹,失望道:「你越發不堪了,那一佛寺想來你也不知道它在哪。」

  祝嬤嬤道:「一佛寺是個小院子,就在城中。正經人誰去那裡,且那邊並無桃花。」說著,又對莊老夫人道:「上回子來的金娘子的女兒,就是咱們二少爺在一佛寺裡救回來的。」

  簡妍瞧了瞧莊采芹,心想風平浪靜的時候莊采芹還有個孝悌模樣,這風浪過來,就恨不得將人都拖下水。

  莊采芹聽了祝嬤嬤的話,一盆冷水澆下來,不禁去撫摸自己的手,燕曾的手溫還在,他說的話,卻沒有一句是真的。

  莊老夫人對莊二夫人道:「叫二老爺好好與燕少爺解釋一番。莫要再聲張了。」又拉著簡妍道:「你才進了我家小半年,就叫你受了這委屈。」

  簡妍笑道:「老祖宗言重了,想來是才分家那會子一時忙碌,輕忽了三妹妹,才叫她心中懷恨。」

  莊二夫人接著道:「話雖如此,但也是莊家虧欠了你。只恨這三丫頭,先是當自己東西,如今又自作主張做出這事來。」

  莊采芹傻傻地跪在地上,又瞧了簡妍幾眼,心中嫉妒不甘後,又生出惶恐,不知莊老夫人要如何處置她,暗想若是莊家就將她許給燕曾才好,只是莊家歹心之人如此多,燕曾又是那般,只怕未必能叫她如願。

  莊老夫人素來不愛管這些瑣事,如今莊采芹這事雖不瑣碎,卻更叫人煩心,大概知曉了來龍去脈後,便道:「明日將采芹送到廟裡吧,先瞧好了人家,出了孝期,就將她嫁出去。今晚上看好了她,免得她又做出什麼事來。」

  莊二夫人瞧見莊采芹此時已經有四五分鎮定,暗想尋短見的蠢事,莊采芹必不會去做,於是忙答應了,又問:「這丫頭,還有婆子……」

  莊老夫人不屑道:「先打了板子,然後將這禍害都發賣了。」說完,又瞧著姚氏道:「你這園子裡的人很該再管一管。」

  姚氏心中也是滿腹委屈,她在莊家為婦多年,自然難免纏入那些縱橫交錯的人情之中,且又有莊二夫人安插人過來,因此她雖心裡要嚴厲,使出來的勁,卻只有七八分。隨時委屈,卻少不得要答應著。

  莊老夫人對莊二夫人道:「她還年輕,你哪裡能立時放手,還該多教教她。」

  莊二夫人忙笑道:「我瞧著妍兒將園子管得很好,園子裡的人各司其職,也不見人遊手好閒,就當毛毛娘也差不離。」

  簡妍眼皮子一跳,心想莊二夫人都垂簾聽政了,還對她與姚氏打一個,抬一個,於是笑道:「二嬸這話過了,我那是有老祖宗幫襯,因此才沒出了大錯。至於嫂子這邊,只怕是有人仗著有些臉面,欺上瞞下,蒙蔽了大嫂子。若是大嫂子此次越過那些人,用心立威,必能震懾住下頭人。」

  莊老夫人點了頭,道:「也是,總該叫毛毛娘自己整治一回。那些仗著自己有頭有臉,就胡作非為的,毛毛娘只管回了我,我倒要瞧瞧誰臉面比我還大。」

  姚氏瞧了眼莊二夫人,忙歡喜地答應了。

  正說著話,那邊祝嬤嬤說莊敏航過來了。

  莊二夫人見莊敏航進來,忙問:「燕少爺呢?」

  莊敏航進來,並不去看莊采芹,口中道:「二弟送了燕案首家去。兒子瞧著燕案首嚇得不輕,父親反復寬慰他,告知他此事並無他的過錯,燕案首才安心回去。」

  莊采芹聞言叫道:「我畢竟與他同處一室,傳出去名聲有礙。且,我已經是立下決心,這輩子生死都是他的人了。」

  莊敏航聽了這話唬了一跳,此時才去看莊采芹,「三妹妹不用擔心,燕案首發誓不會將這事宣揚出去。」

  莊二夫人冷哼一聲,心想莊采芹倒是想得美,就想賴在燕曾身上了。

  莊老夫人喝道:「住口!若聽你再提此事,就將你直接打死。」說著,依舊叫簡妍扶著出去。

  莊采芹心中一橫,豁出去叫道:「孫女已經是燕少爺的人了……」

  莊二夫人轉身給了莊采芹一巴掌。

  莊采芹捂著臉,瞪著眼睛嘴硬道:「孫女到了哪,都是燕少爺的人。」

  莊老夫人閉了閉眼,歎道:「今日就將她送到廟裡,跟人說,只要她再開口這樣說一句,就打她板子,也不用怕打死了她。」

  莊二夫人忙答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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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23:52:22 |只看該作者
第 88 章 雞同鴨講

  莊二夫人素來辦事利索,莊老夫人發下話後,就叫了焦資溪兩口子備了馬車,也不叫莊采芹回屋子裡收拾東西,立時就將她與大丫頭秋棠,並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一同送去廟中。

  簡妍那邊只擔心莊政航送燕曾是否會出事,遇著月逐來尋她求情,也只安慰她幾句。

  那邊廂,莊政航送著燕曾回去,一路上,燕曾尋了話題,莊政航只是不接。

  後,莊政航道:「還請燕案首一旁說話。」

  燕曾望了眼自己的隨從,見莊政航似乎有意也尋了幾個強壯隨從跟著,心覺不好,便笑道:「今日酒醉,不好與莊二哥再說話,改日可好?」

  莊政航冷笑道:「燕案首是個旁人說佩劍瀟灑,就要佩劍的人物,就不怕我回頭與人說你是縮頭烏龜?」

  燕曾眉頭一跳,笑道:「不知莊二哥哪裡聽說這閒話?」

  莊政航側著身子,扯了燕曾的韁繩,就向一旁巷子裡拉扯。

  燕曾有心叫隨從護主,卻又覺在大街上大呼小叫實在不雅,待進了巷子,見自己的人被莊政航的隨從擋住,只能後悔不迭,滿心裡想著應對的法子。

  到了巷子裡,莊政航拉著燕曾下馬,冷笑道:「你這混帳,說過事不過三,你非要一再過來。」說著,就向燕曾臉上打去。

  燕曾有心護臉,肚子上卻忽地挨了一肘子。

  燕曾道:「莊二哥,實在誤會,小弟當真痛改前非了。」

  「改了?你這狀元之才,又如柳下惠一般坐懷不亂,你改得了嗎?」莊政航將燕曾按在牆壁上,心想這可好,燕曾又討好了簡妍一回。

  燕曾掙扎一番,忽地一拳打在莊政航肚子上。

  雖不甚疼,但勝在那一拳來得突然,莊政航立時放了手,瞧見燕曾要跑,又跑了兩步,飛身將他撲倒在地,壓在他身上,待他轉身,就向他臉上打去,口中道:「你這王八究竟怎樣才不來煩我,可要我打死你?」

  燕曾腿蹬了蹬,掙扎不開,道:「莊二哥當真誤會了……」

  莊政航一拳打在他眼圈上,怒道:「好好的讀書人不去讀書,學人家偷人,你真是糟蹋老天給你的天賦,好好考試,成了狀元,然後封侯拜相豈不好?」

  燕曾雖被打著,口中卻不自覺地鄙夷一笑,「小弟素來瞧不上那蠅營狗苟之道……」

  「我呸!你當你那燕不獨返的名就風雅很多?」說完,莊政航提著燕曾領口,將他提起來,狠狠地問:「說,你小子怎樣才肯滾遠一點?」

  燕曾猶豫之後,道:「小弟苦心經營那名多年,斷不能毀了它,不如小弟跟人說我瞧見了嫂……」話未說完,先悶聲一聲。

  莊政航收了拳頭道:「你小子有膽啊,便是你成了狀元,我聽人說那麼一句,也要將你從馬上拉下來打一頓。」

  「不想莊二哥與嫂子那般鶼鰈情深,只是小弟那名聲……」

  莊政航想了想,從燕曾頭上拔下簪子,將簪子尖端刺在燕曾眉心,道:「如今我毀了你這臉面,但看你頂著那名,還如何勾引人。」

  燕曾只覺眉心有熱血留下,又覺一陣刺痛,忙道:「莊二哥手下留情,莊二哥所刺穴位最是蹊蹺,若是傷我性命,豈不害了二哥一世,更要連累嫂子守寡。」

  莊政航道:「少廢話,若今日不留下准話,咱們就只能來個你死我活。」

  燕曾還要叫,忽地那巷子後一小門開啟,從裡頭走出一人,卻是俞祁連。

  莊政航皺著眉頭向那小門後望了一眼,俞祁連忙解釋道:「姐夫,這是小弟家偏門。」

  莊政航點了頭。

  俞祁連見莊政航騎在燕曾身上,不由地覺得好笑,方才聽了幾句,又兼深知燕曾行事,自然明白此番是為了什麼,待見莊政航手上簪子刺得地方十分兇險,於是忙去將莊政航拉起,笑道:「姐夫先歇歇,不才小弟方才聽到姐夫與燕案首說話,就叫小弟來勸勸燕案首可好?」

  莊政航聽俞祁連這稱呼遠近親疏分明,就點了頭,勉強答應了,將手上簪子丟到地上,然後就到一旁靠著牆壁站著。

  俞祁連扶起燕曾,又撿了簪子叫他挽發,扶著他又走遠了幾步。

  燕曾道:「俞弟,這實屬誤會。」

  俞祁連笑道:「燕案首的為人我哪裡不知道,只是燕案首這次實在不該。那位莊二少夫人就是小弟妻家堂姐,這事論親論理,都是燕案首錯了。」

  燕曾見俞祁連點破,也就坦然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瞧莊二哥那模樣,想來你那位妻家堂姐應當是十分貌美的。」

  俞祁連笑道:「小弟也不曾見過堂姐的面,只是聽著那位堂姐行事,倒很是不拘小節。」

  燕曾想想自己叫簡妍踹過一腳,不覺會心一笑,「本不該不給俞兄顏面,只是我心中仰慕那少夫人的很,且,自打有了那燕不獨返的名,就並未失過手……」

  俞祁連笑道:「我自然知道燕案首是傲物之人,只怕那案首之名,在你眼中也只是俗事俗物,不及那風流之名灑脫。」

  燕曾道:「先前與俞弟往來不多,我只當俞弟也是庸碌之人,不想俞弟這般知我。」

  俞祁連笑道:「小弟雖不留戀風月,卻也知那風流之人,也分三六九等。下等偷期,上等偷心。這偷心之中,又有個三六九等。有那偷心之後,叫佳人悔不當初的是下等;叫佳人一世抱憾,恨不相逢未嫁時的,才是上等。想來燕案首這等不凡之人,必定是上等之人了。」

  燕曾挽了頭髮,抱著手臂站著,道:「不知為何,我當真有那恨不相逢未嫁時之感。似乎我與那位少夫人很是心有靈犀,三番兩次,我稍稍動作,她便知我心意。」

  俞祁連笑道:「既然如此,燕案首還強求什麼?倘若當真心有靈犀,我那堂姐心裡必定也這般想。燕案首難道是那等俗人,非要拿了堂姐的帕子香巾向人炫耀,才算是得手?」

  燕曾道:「我從來不做那事,只是那心意相通之事,最是難說,難免要壞了我那名聲。」

  俞祁連見燕曾說來說去,還是怕丟了燕不獨返的名聲,笑道:「燕案首這就誤了。須知過猶不及,旁人問起,燕案首只搖頭歎息不語就是。須知有一人求而不得,叫人提起那燕不獨返的時候更有愴然之感,便是尋常婦人聽人提起,也難免要歎息一聲,心生豔羨,如此燕案首之名才會傳揚更遠。只是不該與人說燕案首求而不得之人是誰,留著些許未知,才更叫人嚮往。」

  燕曾不覺點了頭,笑道:「俞弟說得有道理,是我著了相。」說完,又釋然地道:「早有俞弟來點醒我,我就不必去考那院試,白花了幾日功夫。」

  俞祁連口中應著是,心裡也納悶那風流之名怎值當燕曾那樣執著。

  燕曾摸了摸額頭,見眉心血凝住,瞧了眼莊政航,對俞祁連道:「不想我與俞弟竟是那樣投契,不如俞弟隨我去相思樓把酒言歡,可好?」

  俞祁連下巴指了指莊政航,笑道:「小弟還要去與姐夫說一說。到底是燕案首理虧,燕案首就去與姐夫賠聲不是吧,叫堂姐為難,這就是燕案首不知憐香惜玉了。」

  燕曾點了頭,便與俞祁連一同給莊政航賠了不是。

  莊政航道:「若是日後你再來糾纏,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燕曾口中應著是。

  俞祁連笑道:「姐夫放心,燕案首答應不再提及堂姐之名。」

  莊政航對燕曾說了聲滾,見燕曾轉身走了,就問俞祁連說了什麼。

  俞祁連將與燕曾說得話重又說給莊政航聽,隨即不屑地笑道:「我自是不知那風流浪子之名有什麼好經營的,值當叫燕曾費那麼大功夫。」

  莊政航道:「老天疼他,他要什麼有什麼,自然是閑來無事瞎折騰了。就瞧他不知哪一日後悔去吧。」

  俞祁連點了頭,又請莊政航家裡坐,莊政航道:「你姐還在家裡著急呢。」說著,走了兩步,回頭問:「不知你家裡今日如今可還鬧著給你大哥尋親不?」

  俞祁連笑道:「姐夫放心,有我呢。只是這幾日安姑娘每常過來說話,瞧著母親倒不似先前那般心存偏見了。」

  莊政航點了頭,又辭了俞祁連一回,然後上馬回去。

  莊政航一路想著又叫那燕曾揀著空子討好了簡妍,不知簡妍心裡又如何想那燕曾的。想著,就回了自己園子。

  進了角門,瞧見簡妍與金枝立著說話,於是就過去笑道:「這麼大的風,回去等著我就是。」

  簡妍打量了他一番,問:「可受傷了?」

  莊政航本要說沒有,話到嘴邊就成了「肚子上挨了幾拳」。

  簡妍急忙道:「本有話跟你說的,如今趕緊回房去瞧瞧吧。」

  莊政航見她著急,反倒越發從容起來,問:「有什麼話要說?」

  簡妍拉了他道:「那些話不急著說。」

  莊政航見她著急,更有意叫她再著急一些,問金枝:「有什麼話要說?」

  金枝忙道:「碧枝做了鞋子,想偷偷叫金風拿去給少爺穿;還有前幾日少爺稱讚的湯,也是碧枝做的,奴婢特意給廚房裡的嫂子說,就說那廚房豈是誰都能隨便進的?若出了差子,她們哪一個擔得起?那些嫂子們都保證過不叫碧枝再去廚房。奴婢也跟金風她們說過,但凡翠縷、碧枝傳過來的東西,一律不許接。」

  莊政航皺了皺眉頭,道:「你處置這些就是了,何必來與我說。」

  金枝答應著,就低了頭後退。

  簡妍一邊叫莊政航回去,一邊道:「碧枝是想要潤物細無聲呢,我先與你說一說,免得你不知哪一日瞧見旁人給你的東西,又感動唏噓個沒完。」心想碧枝當真比翠縷有耐心,這招潛移默化,翠縷就不會。

  莊政航道:「才剛想跟你說,日後你少做那些針線,總歸有丫頭,何苦累著自己?我穿什麼都一樣。」

  簡妍撲哧一聲笑了,又細問究竟挨了多少打。

  莊政航道:「那小子狗急跳牆,萬沒想到他力氣那樣的大。」

  簡妍聽了,心想燕曾倒當真能做出那事,於是進了棠梨閣,就去翻了藥匣子,將藥膏拿了四五罐出來,瞧見莊政航在一旁坐著,就道:「怎還不脫衣裳?」

  莊政航聞言,笑道:「許是內傷,脫了衣裳也不一定能看見。」這般說著,瞧見簡妍去端了熱水放在床邊,卻也動手將衣裳脫了,又問了莊采芹如何。

  簡妍將莊老夫人如何處置莊采芹的話說了。

  莊政航哧了一聲,道:「那王八,得了便宜還賣乖,如今他自己成了正人君子了。只三妹,原先瞧著挺老實的,可見色令智昏,這話對女子也是一樣。」

  簡妍點了頭,道:「看你以後還替不替她說話。」說著,瞧見莊政航胸膛上並無淤青,肚子上也只又一個粉紅印子,伸手按了按,見並不嚴重,就問:「不是說他力氣很大的嗎?」

  莊政航笑道:「傷在下面,他是存心要叫你當寡婦呢。」說著,引了簡妍的手向下摸。

  簡妍呸了一聲,拿了帕子給他擦了那印子,又上了一層藥膏。

  莊政航得簡妍服侍著擦藥,也心滿意足,又拉著簡妍在床上躺著,道:「你過來與我說會子話,如今天晚了,也不是看書的時候了。」

  簡妍道:「不早不晚地就躺著,像什麼話?」口中說著,見莊政航招手,就靠著他躺著,道:「你後頭去普渡寺那邊,得帶著家裡請來的大夫,叫他指點著你。還帶六個隨從,免得燕曾又或者誰不安好心。」

  莊政航答應著,又聽她說:「過了年,咱們就去挖了太歲出來。免得明年春種,叫旁人挖到了。」

  莊政航又點了頭,然後道:「除了這些事,你就沒有旁的要與我說的?」

  簡妍扭頭看他,想了想,道:「門上媽媽說你三弟要過來,那媽媽說只有我一人在,要避嫌,不好放人,你三弟就氣鼓鼓地走了。」

  莊政航道:「那位媽媽很該賞些東西,不能叫下頭出了嫂子園子裡那樣的人物。」然後又問:「你只說這些?難不成你不得擔心我?」

  簡妍伸手在他手臂上一掐,道:「我不擔心你,我在角門那等的是誰家的王八?」

  莊政航攬著她笑道:「你擔心我,為何不與我說?」

  簡妍嗔道:「一把年紀了,這些黏黏呼呼酸掉牙的話,如何能說出口?」

  莊政航忽地坐起來,下了床,再回來時,手中就多了一枚菱花鏡,貼著簡妍臉,叫她看鏡子裡。

  「瞧見沒,一個是美嬌娘,一個俊郎君,哪裡年紀大了?」

  簡妍瞧著鏡子裡兩人的臉貼在一處,心裡忽地覺得有些異樣,摳著那菱花鏡邊的折枝花紋,喃喃道:「到底裡頭老了一些。」

  莊政航望著鏡子,在簡妍的嘴角舔了舔,然後道:「以後不許說那老不老的話,咱們就是新婚燕爾。再這樣說,就當真將自己說老了。如今老了,剩下的大半輩子怎麼過?」

  簡妍伸手描著鏡子裡莊政航的模樣,眨了下眼睛道:「難不成你還想叫我像小姑娘一樣懷春?」

  莊政航又在她臉頰上親了親,「雖不像小姑娘那樣,也別像枯枝槁木一般。」

  「誰枯枝槁木了?」簡妍說著,又瞧見鏡子裡莊政航向她臉上親去,不覺紅了臉,將鏡子推開,笑道:「平常也沒怎麼樣,這一瞧鏡子,我反倒不好意思了。」

  莊政航笑道:「不好意思才好,會臉紅的是小嬌妻,不會臉紅的是黃臉婆。」

  簡妍笑道:「你說誰呢?」說著,見莊政航一邊在她臉上親一邊又將鏡子遞到她眼前,又伸手將鏡子壓下去。

  兩人鬧了一會,聽說外頭胡姨娘來了,簡妍就理了理衣裳出去。

  胡姨娘見著簡妍,很有些不好意思,訕訕地笑了半日,道:「我才聽說三姑娘的事,實在是對不住少夫人了。」

  簡妍笑道:「三妹年少糊塗,不關姨娘的事。」

  胡姨娘乾笑兩聲,然後道:「過兩日還有人去廟裡給太姨娘送東西,我琢磨著給三姑娘捎點銀子也叫她好過一些。少夫人借我三十兩銀子,可好?」說完,又可憐兮兮地瞧著簡妍,等她說話。

  簡妍猶豫了一番,心裡萬分不樂意拿了銀子給莊采芹,只是瞧著胡姨娘如今六神無主的模樣,不覺又可憐她,心想只當結了善緣,道:「我叫玉環拿給姨娘,只是這銀子我是給姨娘的,與三妹妹不相干。還有,便是下不為例。」

  胡姨娘忙感激道:「只此一次,絕沒有下回子了。」

  簡妍見她慌裡慌張的,又安慰道:「姨娘也別急,這事只自家人知道,那燕少爺又答應不與人說的。等孝期過了,三妹妹嫁了人就好。」

  胡姨娘惴惴地笑笑,也不似先前那般風風火火,似是風聲鶴唳一般。

  簡妍見著,心想定是莊老夫人又或者莊大老爺、莊二夫人狠狠地將胡姨娘教訓了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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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23:52:41 |只看該作者
第 89 章 狗急跳牆

  簡妍這邊不看僧面看佛面,拿了銀子給胡姨娘,姚氏那邊焦頭爛額地將自家園子裡的人理了一理。

  後頭兩位少夫人不自在,前頭莊老夫人等人也是如此,莊老夫人唯恐莊采瑛也如莊采芹一般,倒是不叫她再做針線了,只看著她,叫她背那女則女戒;另叫家裡的女先生不許再教詩詞,各處的詩經詩集,也叫人都收了去。

  對莊采芹一事,最氣的便是二房莊二老爺、莊二夫人、朱姨娘。這三人原先無一不對燕曾滿意非常,如今更瞧著燕曾德才兼備,只因出了那差子,既開不了結親的口,又怕燕曾對莊家姑娘有偏見,更怕燕家立時給燕曾定下親事來。

  莊大老爺今日大喜大怒,才知美妾有喜,又知女兒做出那醜事,一時不覺多飲了兩杯,醉中瞧見紅嬌悉心照料,仿佛記起莊大夫人生前也是這般照料他。一時心內感慨良多,醒後細細將自己兩子兩女想了一想,只覺莊政航太過疏離,莊敬航太過陰沉,莊采芹品行不良,莊采瑛驕縱蠻橫,竟無一貼心兒女。念著兒女不肖之時,又將眼睛盯在紅嬌肚子上,不由地對紅嬌肚子裡孩兒期望甚高,大有不論男女,只要生出來,就將那孩子捧做掌上明珠的架勢。

  於是莊大老爺便親去與莊老夫人說,立時抬了紅嬌做姨娘,又將她從原先的小屋子挪到離自己屋子近的三間屋子裡住著,每日吃住與她一處。

  胡姨娘、平繡原想過了三兩日,莊大老爺就過了興頭,誰知直到年前,莊大老爺依舊興致不減,每日除了偶爾與兩位老爺說說話,便是留在紅嬌屋子裡看書下棋。

  偏偏紅嬌又是個張揚的性子,恨不得旁人都知道她得勢了,於是成日裡雖不至於作奸犯科,但也將打雞罵狗之事做得淋漓盡致,不獨胡姨娘,連平繡也吃了她幾次排揎。

  紅嬌漸漸膽子大了起來,竟與莊采瑛也爭起東西來,明知廚房裡是給莊采瑛燉的湯點,也由著小丫頭去搶來。

  莊大老爺夾在中間,不舍叫紅嬌委屈,又不好罵莊采瑛,就將廚房裡媳婦婆子罵了一通。兩三次後,廚房裡瞧出這風頭變了,就只趕著巴結紅嬌,慢慢就有些輕忽怠慢了莊采瑛。

  莊采瑛此時只覺自己個只有莊敬航一個至親之人,自然是有了委屈就要去尋莊敬航來說,於是三不五時,領著小丫頭妙娥,你一句我一句地告狀。

  一日,紅嬌又將年前要給莊采瑛做衣裳的布料搶了,莊采瑛穿著一身素衣,就去對莊敬航哭訴:「三哥,那奴才搶了我的東西,父親雖另叫人送了一匹一模一樣的過來,但這到底是個什麼意思?難不成我要跟她一個奴才穿一樣的衣裳?再者說,誰不知道我手上的是後來補上的,這叫我拿什麼臉見人?原本母親去後,那些下人就瞧我不起,如今越發要踩在我頭上了。」

  妙娥也隨著附和道:「正是,三少爺是不知那紅嬌如今專揀著七姑娘的東西搶,上回子搶了一碗百合蓮子湯,竟當著姑娘的面將湯倒了,還說什麼不稀罕吃那東西。」

  莊敬航吸了口氣,瞧著莊采瑛楚楚可憐模樣,道:「怎不與老祖宗說?怎不與二嫂子說?」

  莊采瑛怨道:「與她們說管什麼用?老祖宗聽了就叫平繡姨娘來管,二嫂子聽了,也叫平繡姨娘來管。平繡姨娘又一味要巴結那狗仗人勢的奴才,她哪裡顧得了我?」

  莊敬航冷笑一聲,瞧著妙娥也隨著莊采瑛哭,就呵斥道:「姑娘哭了,你不安慰她,還跟她一起哭,若是姑娘哭紅了眼,豈不是又落人口實?」

  莊采瑛道:「本就是受人欺辱,無依無靠,還不許我哭一哭?」

  莊敬航伸手捂了莊采瑛的嘴,道:「便是實情,也不能說出口。出口了,就是怨老祖宗,怨父親,這話到了他們耳中,他們更會覺咱們兩個事多,不知感恩戴德。」

  那感恩戴德四字,叫莊采瑛心裡越發淒涼,雖止住哭聲,心裡的委屈也更甚,待要哽咽著抱怨莊老夫人又叫她抄女戒,就瞧見莊敬航叫人送她回去,於是跺了跺腳,只得領著妙娥回去了。

  莊敬航待莊采瑛走後,心覺莊大老爺太過涼薄、紅嬌欺人太甚,心中怒不可遏,揮手將案上花瓶掃落在地。

  聽到一聲響,才送了莊采瑛出去的春暉忙轉身快步進來,待瞧見碎掉的花瓶,就道:「奴婢知道少爺心裡委屈,只是犯不著拿那花瓶出氣。」

  莊敬航躺在榻上冷笑道:「如今我連花瓶也摔不得?也是,這花瓶也是登記在冊的,若沒了,旁人問起來,又要說三道四。」

  春暉聽他這話,心裡掂量了一番,笑道:「奴婢並不是說這花瓶摔不得,而是沒有摔的道理。少爺要出氣,只管拿了那惹少爺生氣的人出氣就是。」

  莊敬航斜著眼睛看她一眼,「父親如今將那奴才護得嚴實,我如何拿了那奴才出氣?」

  春暉在榻邊坐下,伸手給莊敬航捶著腿,眼睛裡流光閃過,半響道:「說句失禮的話,紅嬌肚子裡的,也未必就是老爺的種。不然,紅嬌當初為何不跟老爺說,偏跑到二少爺面前去說。」

  莊敬航忽地起身握住春暉的手,一邊望著她,一邊揣度春暉的言外之意。

  春暉笑道:「夫人一向體貼寬仁,為何在世之時不叫那紅嬌過了明路,還不是因為瞧著她品行不端,唯恐叫老爺吃了暗虧。」

  莊敬航點了頭,用眼睛去描畫春暉眉眼,瞧著她眉眼細小,雖不大氣,但別有一番嬌媚可愛之處,暗道難道莊大夫人將春暉留給她,那又兒雖也聰慧,但聰明外顯,就不及春暉留在身邊叫人心裡熨帖;再兒更是鋒芒畢露,這種人,不賣掉,留著也無用。

  「你這話,可有幾分是真?」

  春暉笑道:「奴婢何曾對少爺說過假話?早先只一日老爺不在,那紅嬌就必定要鬼鬼祟祟地去尋二少爺。這事不獨奴婢知道,旁人,少爺多問兩句,也能問出來。」

  莊敬航複又躺下,勾著嘴角道:「二哥如今跟二嫂形影不離,先前又欺世盜名將自己裝得比我還孝順。只怕就與父親說了,父親也不會信。」

  春暉含笑不語,心知莊敬航心裡自有計較,就只握著粉拳給他捶腿,又道:「其實要平繡姨娘多護著七姑娘,也不難。」

  莊敬航瞧見春暉含笑看他,就道:「你有話直說就是。」

  春暉笑笑,聽到外頭谷蘭與山菊兩個說話,就湊到莊敬航耳邊,將平繡往日的作為一一說給莊敬航聽。

  莊敬航自聽了春暉的話後,閑來無事,就去注意那紅嬌,自己個有意無意在紅嬌面前晃過,瞧著那紅嬌是但凡見了個男人,就眼盈春水,臉泛桃花的,心裡更覺春暉說得有道理。

  莊敬航叫了個給莊采芹看屋子的小丫頭頂著莊政航的名跟紅嬌捎了兩回口信,見紅嬌最初不搭理,兩次之後,就說了些情意綿綿地話叫小丫頭捎給莊政航聽。如此,莊敬航自然就明白那紅嬌的心思。

  只是如今莊政航每日來往於自家園子並普渡寺之間,那小丫頭要捎信進去也不能。細細思量,竟發現若要捎信給莊政航,只能在園子之外截住他。

  一日,莊敬航叫那小丫頭偷偷與紅嬌說莊政航約她花園相見,那紅嬌果然打扮地妖裡妖氣地依言去了。

  莊敬航躲在暗處,瞧見紅嬌欣喜複又失望地去了,嘴邊噙著一抹冷笑,暗道這樣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只因肚子裡有了個莫名其妙的種,就叫莊大老爺將多年的父女之情忘了,屢屢給莊采瑛難堪。

  當日晚上,莊敬航又叫那小丫頭與紅嬌說莊政航今日被簡妍看得緊,不能過來,重又約了紅嬌隔日再見。

  第二日,莊敬航叫芝蓋給紅嬌哥哥幾兩銀子,又交代了紅嬌哥哥幾句,叫他在莊政航回來的路上尋了莊政航說話,引著莊政航與紅嬌相見。誰知芝蓋後頭來回,說莊政航壓根不叫紅嬌哥哥靠近他十步之內,紅嬌哥哥連話都說不上。

  莊敬航又思量一番,便叫人將平繡喚了過來。

  平繡只當莊敬航屋子裡缺了什麼,過來後,就笑問:「三少爺要什麼,只管叫人與我說就是。」

  莊敬航笑道:「並不缺什麼,只是想與姨娘敘敘舊,說些母親的事。」

  平繡臉上的笑淡了淡,然後道:「凡事要向前看,三少爺心裡有大夫人是好,只是不該自苦。」

  莊敬航道:「算不得自苦,只是聽說母親與姨娘極好,往日裡姨娘母親每常生病,母親不時拿了銀子給姨娘,姨娘的母親才得以好好保養身子。」

  平繡只是笑,卻不言語。

  莊敬航見她這模樣,不覺冷笑一聲,心想人走茶涼,往日裡多大的恩情也叫人淡忘了,於是又道:「姨娘可還記得祖母重病之時,誰替母親將祖母的東西挪出來的?」

  平繡頭皮一麻,後背隱隱有些發涼,心想定是春暉說與莊敬航聽的。

  莊敬航緩緩地道:「祖母可是查了幾年也沒有查出來,那幾個替死鬼如今也不知被賣到哪裡去了。姨娘說,若是祖母如今得知真相,會對姨娘如何?」

  平繡抿了抿嘴,笑道:「都是多少年前的舊事了,也不知少爺怎就提起這事。大夫人臨去前,叫我好好照料少爺姑娘,只這份信賴,我就不敢忘了大夫人的恩情。」

  莊敬航笑道:「既然如此,為何姨娘袖手旁觀瞧著七妹妹與那奴才鬧?那奴才是個什麼東西,哪裡配與七妹妹說話?」

  平繡為難道:「並非我不管,實在是老爺站在紅嬌那邊……」

  莊敬航哧了一聲,然後道:「明日父親要與昔日常來門上的幾位老爺在書房吃酒,還請姨娘將花園裡不相干的人支開,只叫紅嬌自在地進去。」

  平繡疑惑道:「少爺這是……」

  莊敬航道:「姨娘莫問了,明日二哥過來,姨娘瞧見二哥,只說父親正在花園裡頭飲酒,叫二哥趕緊過去勸父親少喝兩杯。姨娘瞧見二哥過去了,就去與父親說,只說紅嬌在花園裡動了胎氣,旁人不敢搬動她,請父親來瞧瞧。父親如今當那奴才肚子裡的是個寶,定會急匆匆趕來。」

  平繡眼睛微微睜大,然後含笑道:「三少爺說得不明不白,我都糊塗了。」

  莊敬航笑道:「姨娘只照我說的去辦就是,一個好色之徒,一個蕩婦,姨娘想不出這兩人湊在一處,會有什麼好事嗎?」

  平繡沉默不語,心想莊敬航膽子當真大,竟然想出這一石二鳥的計策,又想引莊政航、莊大老爺過來的事都落在她肩上,出了事,豈不是叫她一人擔著?

  莊敬航循循善誘道:「姨娘可仔細想清楚了。如今已經定下了日子,明年開春,新的大夫人就來了。聽說那大夫人很是小家子氣,必然是管不住事的。姨娘是老祖宗給的,自然要大過她去。若是能叫二哥理虧,叫二嫂不能再插手咱們這邊的事,姨娘豈不是要比那正經的夫人還要威風?且姨娘如今叫那紅嬌壓著,心裡可甘心?不往好處想,只單想想若是老祖宗知道姨娘偷拿東西的事,姨娘又該是何等下場。」

  平繡暗恨自己當初糊塗,就與莊大夫人一同做那瞞天過海之事,此時叫莊敬航要挾,便是沒有好處,也少不得要聽他的話,於是道:「我只聽少爺的就是,索性明日是發月錢、散點心的日子,倒是好將人支走。」說完,心想莊敬航定是也想到此處,才來與她說這事。

  莊敬航點了頭,笑道:「就看姨娘的了。」

  平繡瞧見莊敬航志在必得模樣,只得無奈地堆著笑臉。

  待平繡走後,莊敬航躺在床上,閉了眼,反反復複想了一通,料到沒有紕漏,就只等著瞧莊大老爺捉姦時的愕然模樣。

  第二日,莊敬航聽聞莊政航又去了普渡寺,就耐心地等他回來,因怕他又從後頭園子裡開的小門回家,就叫了王忠來,叫他半路上去與莊政航說老爺們叫他去吃酒。

  那王忠是自打莊大老爺賦閑在家後,就在家無所事事,眼看著王義娶了親,又管著園子與鋪子,自己沒了正經的差事不說,原先搶著與他結親的人也沒了影子,就急趕著要巴結莊敬航,滿口答應按著他的吩咐辦事。

  王忠日頭微微西斜之時就在莊政航每日往返的路上候著,等著瞧見了莊政航一行七八個人騎馬回來,就忙趕著湊上去,笑道:「少爺,老爺們正吃著酒,大少爺也在,就單等著二少爺過去呢。」

  莊政航眉頭微顰,道:「我又不會吃酒,去了也只閑坐著,你與老爺說,就說我累得很,身上又染了旁人身上傳來的病氣,去不得。」說著,就調轉馬頭,沿著莊府外牆要向自己園子小門去。

  王忠忙攆上來,堆笑道:「少爺好歹去一趟吧,不然小的沒有臉面是小,老爺在幾個老爺面前也失了顏面。如今那幾個常來家裡的老爺聽說少爺上進了,都是要與少爺說上一兩句話的。就只一兩句話的功夫。」

  莊政航聽聞是家裡的幾個清客,越發不耐煩,道:「那也要等我回去換了衣裳。」說著,依舊向前走。

  王忠跟著道:「那邊立時就要散了,少爺過去說兩句話再回去換了衣裳就是,也免得再走一這趟路。」

  莊政航只是不理會他,王忠見勸不住莊政航,唯恐露了餡,就笑道:「既然少爺不肯去,那小的就去替少爺說兩句好話,少爺只管回去歇著吧。」

  莊政航可有可無地點頭。

  王忠瞧見莊政航走了,忙回去與莊敬航覆命。

  莊敬航聽王忠說了一番,咬牙切齒地想虧莊二老爺、莊三老爺還誇莊政航孝順,如今用了莊大老爺的名也不能將他引過來,又算是哪門子孝順。

  氣過之後,莊敬航又叫小丫頭安撫了紅嬌,又尋了平繡來,對她道:「明日三叔休沐,必是要與二哥說話,待二哥回來的路上,姨娘去與他說話,就說七妹妹在花園裡摔了頭,我與二嫂都趕去花園了,叫二哥幫著過去瞧瞧。」

  平繡道:「如今七姑娘叫老祖宗拘著,哪裡會去了花園。」

  莊敬航哼了一聲,想起莊政航防著他的模樣,伸手摸了摸臉上傷疤,閉了眼,尤記得在那伸手不見五指的山洞中,自己緊張的心跳聲,那一縷似有若無的月月紅香氣,冷笑道:「姨娘只說我與二嫂都去了,二哥必然會過去。」

  平繡眼皮子一跳,也不敢去細究莊敬航話裡的意思,心想這樣子沒完沒了也不是法子,合該尋個由子,叫莊敬航收手才是,不然出了差子,自己就是那替死鬼。

  果然如莊敬航所說,莊三老爺休沐之日照例尋了莊政航說話,待莊政航從書房裡出來,進了二門,正要去莊老夫人那邊,就瞧見平繡急匆匆過來。

  平繡瞧見莊政航,就道:「二少爺快去花園裡瞧瞧,才剛我聽春暉嘀咕了一句,才知道三少爺跟二少夫人說七姑娘在花園裡摔了頭,叫了二少夫人與他一起去花園裡。二少爺是學醫的,雖說醫者不自醫,如今也顧不得那些了。還求二少爺趕緊去瞧瞧吧。」

  莊政航聞言,眉頭立時蹙了起來,心想這話是莊敬航說的,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只是簡妍向來膽大,便是明知莊敬航心存鬼胎,也極有可能要逞能隨了他去,且便是她領了丫頭過去,也難免莊敬航又使出什麼招數來……心裡電光一閃,心想莊敬航叫了簡妍去,必然沒有好事,於是急忙道:「姨娘去請了大夫來,我先去花園裡頭瞧瞧。」說著,便步履匆匆地向大房花園去。

  平繡瞧著他走了,心裡很是不安穩,猶豫一番,人便慢慢向大房屋子那邊去,躊躇著何時去喚了莊大老爺來。

  那邊廂,莊政航心急火燎地進了大房花園,抓了兩個人問莊敬航在哪,那兩人只說不知,莊政航只得再向花園裡去尋。

  如今天氣越發蕭索,只有三兩簇菊花無精打采地托著花苞應景,其他多是些枯枝敗葉,亭臺樓閣,雖也玲瓏,卻遠不及園子裡景致四季宜人。

  正要再向裡去,忽地一隻戴著兩三枚戒指的手就按在他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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