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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萌吧啦]重生渣夫狠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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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4 01:05:19 |只看該作者
第 120 章 有仇報仇

  莊政航因心裡慚愧,回去後果然寫了罪己狀給簡妍,只那見異思遷的罪名不肯認,旁的小人種種,都簽字畫押認了。

  簡妍本要逼著他將那罪名也認了,後頭簡老爺又受了褒獎得了南疆的地,簡嬗又跟秦家訂了親,一時間簡妍只忙著這些,顧不得再跟莊政航糾纏;隨後康老夫人將莊政航介紹給旁人家的老夫人瞧病,簡妍唯恐莊政航心裡急躁在外失了手,也就不再逼著他認罪。

  只莊政航記掛著要領簡妍出去玩,倒是偷著空子領著她去各處山上轉了一轉,後頭因莊老夫人幾次要尋簡妍沒尋到,莊政航也就不敢再頻繁地領著簡妍出去。

  卻說那邊忠勇世子後、庭受創,就在普渡寺裡求了藥,立時就叫下人給他敷上去,心裡萬分惱恨莊敬航,暗道果然前頭兩次莊敬航是存心戲耍他,有意要拿了安如夢引誘著他。又想安如夢若果真是京中第一美女,那莊敬航就該如莊政航一般一心要獨佔美色,哪裡會想引見給他?可見莊敬航是不好女色的。況且先前莊敬航那廝在莊家自己喧嚷出瞧見安如夢的身子後,這事就不了了之,可見他瞧見安如夢的事並不實屬,且大有可能是安如夢不理睬莊敬航。

  如此一想,忠勇世子恍然大悟,心想他叫人上門提親,安如夢都不肯,她哪裡還會樂意暗中與莊敬航那猥瑣小人私通,暗道定是自己著了莊敬航的道,中了莊敬航的奸計!

  因想通此事,忠勇世子趴在普渡寺就叫隨從去喊了莊敬航來。

  那隨從也看出忠勇世子與莊敬航並非兩情相悅,實際上是他家世子被人強了,忙勸道:「世子不可,小的瞧著這事不宜宣揚。世子若心裡氣不過,只後頭慢慢以牙還牙就是。」

  忠勇世子並不知這隨從先還替莊敬航把門,聽了他的話,就點了點頭,因後頭火辣辣的疼,且聽人說還流了不少血,於是忙叫人送了他回府。

  忠勇世子回了忠勇府,本要隱瞞這事,奈何傷勢太重,少不得要再請了大夫,一來二去,就被郡王妃、世子妃知道這事。

  這兩位夫人一尋根究底,忠勇世子心中更添了一分羞惱憤恨。

  後來忠勇郡王聽說忠勇世子與莊敬航在普渡寺鬼混被人發現,暗恨忠勇世子玩弄戲子孌童就罷了,竟自甘墮落地去取悅他人,自覺郡王府的顏面全被忠勇世子丟盡,不顧忠勇世子身上尚有創傷,咬牙切齒地將人重重打在忠勇世子背脊臀肉上,又罰了忠勇世子的一眾爪牙,嚴令忠勇世子近日無故不得出府。

  忠勇世子傷上加傷,險些一命嗚呼,但好在府上不缺好醫好藥,好歹也將命保住了。只是自打普渡寺一行後,就只能吃些湯湯水水,旁的便連果子也不敢嘗一顆,以免出恭的時候痛苦不堪,又淋漓出血水來。

  早前忠勇世子保命尚且來不及,哪裡顧得著去報復莊敬航、逼娶安如夢,待小命保住後,又被忠勇世子拘在府中,也不得出去,只滿心盤算著如何整治了莊敬航。

  那原先被罰過的隨從又對忠勇世子獻計道:「莊家三少爺來遞了十幾封請罪的信函,依小的說,世子不若假意跟他和好,只說你也知那日是著了他人的道,不關莊三少爺的事,再逼著他請安家姑娘現身。如此,世子正好趁他不備,以牙還牙地給自己討回公道。」

  忠勇世子暗自點頭,心想自己著實不能將那日被強的事宣揚出去,但若是莊敬航不出莊家,他如何能出了心中的一口惡氣?於是乎,就由著那隨從給莊敬航回了信,只說兩人皆是被陷害的,並不埋怨他。

  忠勇世子這般算計著叫人送了信給莊敬航,那邊廂,莊敬航收了忠勇世子的信,懸在心中足足有小半月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原來莊敬航不獨腿上受傷,身上某尷尬之處也因太用力兼忠勇世子後面乾燥而撕裂受傷,又不好教大夫瞧,只得苦苦忍著,不敢多喝湯水,每日不到口乾舌燥之時,不敢喝水。

  春暉瞧著莊敬航褲子上總有血跡,心中納罕,問了莊敬航,他又不肯說。

  莊敬航躺在床上歇息了幾日,雖無人約束,但也不好再出門,一邊惶恐地怕忠勇世子報復,一邊對安如夢恨之入骨,卻見芝蓋、瑞草幾個都被簡妍以早先侯府抄家時偷竊學士府中財物的罪名給送官了,此時也無人可用,便是有滿腔的怒火也發洩不出去。等著得知忠勇世子也醒悟到是有人設計了他們,心裡的惶恐少了許多,憤恨又多了一些。一咬牙,就又叫春暉去跟安如夢說,就說若是安如夢後日不如約相見,就故技重施,滿世界喧嚷他跟安如夢私通,看安如夢日後如何嫁人。

  莊敬航原是黔驢技窮使出這法子,不想春暉去說了話,回頭安如夢就答應了。

  莊敬航聽春暉轉述了安如夢的話後,暗道安如夢此番定是又有算計,心想還該在自己的地盤上行事才能萬無一失,於是早早地叫人將他搬到那修整過的新院子裡,自己親自看著,不許人焚香,茶水飯菜也只叫人當著他的面用院子裡的井水燒,料到安夢沒有法子再下藥,就約了安如夢在那院子裡相見,又慇勤地叫人送信給忠勇世子,一心盼著折騰了安如夢,忠勇世子能徹底放下心中芥蒂。

  簡妍這邊聽說明日安如夢就應約去見莊敬航,就對安如夢道:「莊敬航、忠勇世子兩人必定都沒安好心,前幾日忠勇世子那王八還涎著臉叫人來我們這求老夫人做主叫你進了忠勇府,這次你過去了豈不危險?」

  安如夢笑道:「嫂子忘了那原是我的院子?裡頭是什麼樣的我都清楚,我早給俞哥哥寫信告訴他了,今晚上俞哥哥就在那院子裡埋伏著。外頭簡大哥也說幫忙的。」

  簡妍蹙眉道:「到底他們人多勢眾。」又想這事簡鋒摻和進來,是想著一下子就能跟俞瀚海稱兄道弟?

  安如夢道:「不礙的,我叫莊敬航將旁人清出去了,畢竟是見不得人的事,莊敬航也不敢叫人瞧見。」

  簡妍點了頭,到底不放心,從一旁拿出把刀子來,口中道:「老三那王八腿腳殘了,你輕易就能降服了他。倒時候他若是多嘴,你就……」說著,就見自己遞過去的刀子安如夢沒接,安如夢反倒從袖子裡另拿了刀子出來。

  簡妍見安如夢早有準備,不由地笑了。

  安如夢道:「嫂子放心,我不殺生。」

  簡妍笑道:「那畜生殺了也無妨。」又叫兩個粗壯婆子明日陪著安如夢過去。

  第二日,簡妍看著安如夢裹著披風過去,聽說忠勇世子尚未過來、莊敬航又將那邊院子裡的人都攆了出來,在棠梨閣裡抱著九斤轉了兩圈,待放下九斤,就覺臂膀酸痛,心裡依舊不安。

  莊政航難得一日不出去,瞧著簡妍那牽腸掛肚模樣,就猜著定是她跟安如夢又算計了什麼事,於是笑道:「她才出去一會子你就擔心,我整日不見人,也不見你怎樣。」

  簡妍一邊逗著九斤,一邊道:「你怎知我不怎麼樣?我就算以淚洗面也要背著你,不然叫你心煩氣躁的,到了外頭如何給人瞧病。你看我的臉,我這是強顏歡笑呢。」

  莊政航聽她這般說,就道:「也罷,既然如此我就日日留在家裡好了。」

  簡妍哧了一聲,隨即躺在九斤身邊,說道:「就當我沒說這話就是了。」

  莊政航見她掛心安如夢的很,想著拿了旁的事引她,嘴張了張,正要說外頭燕曾如何勾引霓雲郡主,忽地想到門外連著兩日有人送了芙蓉花過來,暗道那芙蓉花定是燕曾那王八送的,因此就不提燕曾,又聽九斤啊啊地叫著,就絞盡腦汁地想了兩個能夠說給九斤聽的笑話,眉飛色舞地說了一回,那九斤雖聽不懂他的意思,但瞧著他眉眼跳動,也覺滑稽有趣,就哈哈地咧著嘴笑了起來。

  過一會子,外頭藺大娘說柳家來了個媳婦。

  簡妍就叫人將媳婦領到明間,自己跟她說話。

  那媳婦請安問好後,就笑道:「還請莊大夫去給我家姑娘瞧瞧病吧,既然前頭是莊大夫給瞧的,這乍然換了人,若是前後的方子相沖,那可怎麼好?」

  簡妍心想這麼久了,柳家才尋過來,那柳昭昭又非十分得寵,能夠叫柳家豁出顏面來求人的,猜著定是柳家出了什麼事,要麼是急著叫柳昭昭定下人家,要麼是有求與莊家,於是笑道:「隔了這麼久了,想必也有不少大夫去給你家姑娘瞧病了,按著這位嫂子的說法,那開方子的忌諱就更多了。我夫君道行尚淺,更不敢冒然去給你家姑娘瞧病了。」

  那柳家媳婦忙道:「我家姑娘性子執拗的很,只認准了莊大夫……」

  簡妍道:「這位嫂子慎言,免得敗壞了柳家的名聲。便是不怕敗壞了柳家的名聲,也別壞了我家夫君的聲譽。」

  那柳家媳婦漲紅了臉,又含糊其辭地道:「那日在街上旁人都瞧見莊大夫給我家姑娘看病了,想來我家姑娘是忌諱這個,是以只想叫莊大夫一人給瞧病。」

  簡妍笑道:「這諱疾忌醫可要不得。再者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還請柳家夫人、姑娘不要記掛著這些許小恩。若柳姑娘當真放不下,想著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就送了厚禮來就是,何必動了那以身相許的要不得的心思。」說著,心裡惦記著安如夢的事,也不耐煩跟柳家多說,就叫人送了柳家媳婦出去,隨即又叫人去打聽柳家怎麼了。

  莊政航抱著九斤出來,乾笑兩聲道:「叫你受累了。」說完,一覺自己那日粗心大意,二覺柳昭昭膩煩。

  簡妍笑答:「你知道就好,若是等著柳家上頭人來撕破臉皮,我若出口傷人,你可別怪我鐵石心腸。」

  莊政航忙道:「隨你說旁人什麼,我總是站在你這邊的。」

  簡妍這邊掛心著安如夢,又不敢叫人去探看,免得驚動了旁人,倒叫安如夢跟莊敬航的事越發說不清楚。

  卻說,安如夢進了原先她跟莊淑嫻住的院子,瞧見院子裡花圃樹木已經改動,一時就有了物是人非之感,心想若當初不來莊家才好。

  院子裡,只莊敬航一人躺在樹下,再無他人。

  莊敬航望了眼跟著安如夢進來的兩個婆子,笑道:「表妹,如今我這般形容,還能奈你如何?何必特特領了兩位媽媽來聽牆角,且叫兩位媽媽一旁歇著去吧。」

  安如夢抿緊了嘴,忽地瞧見一間空屋子裡隔著窗紗有看著她,舉了舉手,料到是俞瀚海,於是就點頭叫兩個婆子在門外看著,自己一人留下。

  那兩個婆子正是青杏的娘跟姨,見安如夢示意,於是就去了外頭看著門。

  安如夢瞧著莊敬航臉上淤青尚存痕跡,又消瘦萎靡的很,偏那張臉上又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心想他難不成以為自己一個閨閣女子打不過他一個瘸著腿的瘸子?說道:「你三番兩次叫丫頭跟我說那話是何用意?」

  莊敬航也打量著安如夢,只覺她還如先前一般肌膚晶瑩,眼神清澈,不由地想起九葩堂裡抱著安如夢的情形,懷念地歎息一聲,然後笑道:「不過是有心替表妹湊成好姻緣罷了。」

  安如夢眉頭微顰,就見莊政航抱著手臂恬不知恥地道:「姑丈留下駡名過世,安家又無可靠之人,依我說,表妹還需早早為自己打算才好。」

  安如夢冷笑道:「卻不知我該如何為自己打算?」

  莊敬航道:「寧做雞頭不做鳳尾,不過是無能之輩自欺欺人的話。以表妹這傾城之貌,合該嫁給王子皇孫才叫般配。據我看來,那忠勇世子……」

  安如夢開口道:「忠勇世子已經是三表哥的人了,表妹不敢染指。」說完,不由地向俞瀚海那邊看了一眼,想起那天隔著牆聽到的聲音,臉上一紅。

  莊敬航被安如夢搶白,暗道果然是安如夢設計了他,臉上青筋跳著,面目猙獰地道:「枉表妹以淑女自居,竟然做出這等卑鄙無恥之事,可見表妹也表裡不一的很,想來上回子九葩堂裡,若是那礙事的二哥不來,你我也能……」

  安如夢見莊敬航要口出惡言,就上前一步,一巴掌打在莊敬航臉上,莊敬航順勢要抓住安如夢的手,手中忽地抓到一銳利東西,忙放開手,看到手掌被割出深深的一條道子,白森森的骨頭隱約可見,不由地警惕地看著安如夢,也從袖子裡拿出一把匕首,冷笑道:「虧我還以為表妹是弱女子,原來表妹也是早有準備。只是不知等會子,表妹可會求我救你。」

  俞瀚海走出來道:「不用看等會子如何,但看現在你沖誰喊救命。」

  莊敬航因手上疼的厲害,不禁向後一縮,動了殘腿,就咬牙吃痛地叫了起來,再抬頭,就見一面生的男子一身黑衣短打,陰沉著臉向他走來,瞧見安如夢並不避諱那男子,一下子醒悟到那人就是安如夢的姦夫了,心想這人是何時躲進來的?想著就忍不住掙扎著起身,張口要喊人進來。

  俞瀚海見他張嘴,就迅雷不及掩耳地用手砍在他脖頸上,聽莊敬航一聲不吭地昏厥故去,就對安如夢道:「你幹哥哥尋了幾個人去拖延世子,那世子一心要報仇,只怕也拖延不了多少時候。可要直接宰了他?」

  安如夢搖頭道:「說好了不殺生的。」說著,又拿了刀子比了比莊敬航的嘴,「先割了他胡說八道的舌頭。」

  俞瀚海點了頭,掰開莊敬航的嘴,將他的舌頭拉出來。

  安如夢拿了刀子比劃比劃,卻不下手。

  俞瀚海只當她不敢下手,開口道:「你走遠一些,我動手就是,也免得血水濺到你身上。」

  安如夢道:「我裹著披風過來,也不怕弄髒了衣裳。只是聽說咬舌頭會死,若是割了舌頭,他死了怎麼辦?若是他死了,那我豈不是白費力氣了,不如就此時一刀割在他脖子上。」

  俞瀚海不由地笑道:「我手指放在哪,你就往哪裡割。」

  安如夢點了頭,就對著俞瀚海手指比的地方一刀割下去。

  只一刀下去,血水從莊敬航嘴裡湧出,安如夢忙嫌棄地避到一旁,瞧著那血水,心裡雖有些害怕,但因恨莊敬航的很,也就不十分顯出來。

  巨疼之中,莊敬航忽地醒過來,咳嗽兩聲,又因血水流到喉嚨,斷掉的半截舌頭卡在嗓子眼,呼吸不得,就臉色蒼白起來。

  俞瀚海叫安如夢避開一些,然後將莊敬航身子歪到一旁,用力在他背後一拍,就見莊敬航吐出一口血水,隨即半塊舌頭掉了下來。

  安如夢嫌惡地皺了皺鼻子,然後見莊敬航只顧咳嗽,就不急不緩地從俞瀚海手中接了匕首,向莊敬航完好的那條腿上砍去。

  莊敬航困獸猶鬥地奮力向安如夢踢去,腳先被俞瀚海壓住,後又被安如夢狠狠地割在後跟腳筋上。

  俞瀚海見安如夢毫不留情地下手,且那刀法極准,竟是沒有多餘的血濺出來,一時也愣住,手下沒耽誤壓著莊敬航,眼睛就詫異地盯著安如夢看。

  安如夢臉上一紅,扭捏地道:「我早算計好怎麼挑他的腳筋了。」說完,又道:「如今該輪到手筋了。」

  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俞瀚海此時再看安如夢,就覺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暗道這麼個愛恨分明的女子,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於是建議道:「手筋也割了吧,從臂彎那邊割。」

  莊敬航聽了俞瀚海的話,雙手奮力掙扎,用還剩下半根舌頭嗚嗚地求饒,暗道不想安如夢竟是這等心狠手辣之人,又絕望地盼著忠勇世子快些過來。

  安如夢依著俞瀚海的指點拿了刀子去割莊敬航的手筋,到底是心裡想的跟做出來的不同,此時瞧見莊政航軟軟的躺在椅子上、髕骨又被俞瀚海挖去,臉上也嚇白了。

  安如夢將莊敬航兩手手筋挑斷,就要去擦匕首。

  俞瀚海忙道:「不用擦,你這匕首可有印記?」

  安如夢道:「下人在大街上隨便買的,並無印記。」

  俞瀚海聞言接過來,打量一番,瞧著果然是尋常之物,於是道:「你先出去。等會子忠勇世子要過來,得趕著他來前將這混帳處置好,就由我來收拾吧。」說完,又猶豫道:「要不要閹了他?」說著,向莊敬航下體瞧了眼。

  莊敬航驚慌地想護著身下,偏又動彈不得。

  安如夢小聲道:「不用,日後叫二嫂常餵他些春藥吃,就看他怎麼著。」

  俞瀚海笑道:「那就這樣吧。」

  安如夢點了頭,見披風上有幾點血,就將披風脫下抱著。向外走兩步,回頭道:「祁連說霓雲郡主看上你了。」

  俞瀚海道:「無妨,祁連說如今燕曾那小子去纏著霓雲郡主去了。」

  安如夢道:「別惹了伯父伯母,這事得慢慢來。」想著,又問:「這院子裡的地勢你記牢了嗎?」

  俞瀚海道:「你放心,我昨晚來了,就將這院子看了一遭。」又催促她快走。

  安如夢心想俞瀚海出身將門,既然來了,哪裡會不弄清這邊的地勢,於是出了門,就見青杏的娘又拿了件一樣的披風給她,心想簡妍當真細心。

  俞瀚海瞧見莊敬航一雙眼睛憤恨地瞪著安如夢,便伸出兩根手指,對著他眼睛插下,然後摳出他兩隻眼球,隨後又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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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4 01:05:32 |只看該作者
第 121 章 栽贓嫁禍

  俞瀚海從屋子裡拿出盆子,想了想,卻又放下盆子,先將前門栓好,然後拿了條被子將莊敬航裹著扛到屋子裡床上,重又出去,將外頭的躺椅並地上的血一一收拾了。隨即在莊敬航身上割了幾刀,放出血在盆子裡,放了半日,瞧著血水不夠,就又拿了屋子裡的茶水倒在盆子裡攪合了一下,將門微微敞開,將那盆子放在門上,又拿了莊敬航的衣裳,一件丫頭的內外衣裳,胡亂地丟在帳子外,塞了個枕頭叫莊敬航抱在懷中,又將被子掖好,讓莊敬航只有丁點頭髮露在外面,想到自己與簡鋒商議的時辰近了,就趕緊從窗戶翻身出去。

  俞瀚海出了屋子,就在昨日放自己衣裳的地方換了衣服,然後翻牆出去,進了外頭俞祁連停著的馬車裡,收整擦拭一番,見自己身上沒有什麼惹人注意的地方,才從馬車裡出來,又將安如夢原先用過的刀遞給俞祁連。

  俞祁連也不問俞瀚海究竟怎麼報復了莊敬航,笑道:「回頭我叫人塞忠勇世子馬車裡就是。」說著,又因忠勇世子如今後、庭受創、騎不得馬兀自發笑,親自駕了馬車走了。

  說曹操,曹操到。

  隔著一條巷子,忠勇世子領著一群走狗嘻嘻哈哈哈地就來到莊敬航的院子後門。

  先前無意中替莊敬航把門,害得忠勇世子被莊敬航用強的隨從再三表示忠心,諂媚道:「世子,這會子定要莊敬航那廝血債血償!」

  忠勇世子將頭探出馬車,贊了那隨從一句,又滿臉煞氣地猙獰著臉,心中想著等會子定要莊敬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嘴裡再次交代爪牙們等會子該如何折騰莊敬航。

  一群人到了小門,莊敬航因無人可用,就誆了王忠替他辦事。

  小門邊上正有王忠不明真相地守著門。

  王忠看見忠勇世子一群人過來了,忙堆笑將這幾人迎了進去。

  忠勇世子唯恐王忠到時候護主,礙了他復仇大計,就道:「我去尋你家少爺說話,你且去門外等著。」

  王忠笑著答應,卻不立時走。

  忠勇世子皺了眉頭,待要呼喝他出去,那機靈的隨從就先拿了二錢銀子丟給王忠。

  王忠千恩萬謝地出去了。

  忠勇世子又領了人進去,心裡想著過一會子,既能一邊享用第一美人,又能折辱了莊敬航,於是不禁喜笑顏開,待過了兩道門,就大聲呼喊莊敬航,叫他出來。

  許久不曾聽到動靜,眾人心裡都不耐煩起來。

  那隨從道:「世子,這邊門開著呢。」

  忠勇世子狠狠地瞪了眼那屋子,隨著一群人向屋子裡去,才剛靠近房門,那隨從將門一推,一盆血水傾倒下來,嘩啦一聲將隨從澆個正著,連著忠勇世子衣襟臉上也濺了多少。

  忠勇世子瞧見那血水先唬了一跳,隨即咬牙道:「好啊,莊敬航那混帳是要給我來個狗血淋頭啊!」

  因那隨從臉上恰黏著一片茶葉,正驗證了忠勇世子的話,幾個爪牙也當這血水是莊敬航有意要戲耍忠勇世子,異口同聲地痛駡莊敬航膽大包天。

  忠勇世子拿了帕子擦了臉,冷哼一聲,道:「給我抓了莊敬航過來!」

  因聽到屋子裡床上有嗚嗚咽咽的聲音,一群人就向里間去,瞧著床上被子哆哆嗦嗦,地上又散著男女衣裳,忠勇世子獰笑道:「好啊,還說叫我來會會美人,我沒來,你自己個就先用上了。」於是抱著手臂,對屬下道:「將美人拉出來,別傷了美人,然後那混帳就是你們的了。」

  幾個人答應了,一時又有人去尋茶水來吃海狗藥,以免等會子沒有興致,叫忠勇世子掃興了;又有人上床將被子掀開。

  只聽啊的一聲,掀被子的兩個人臉色蒼白地滾下床,忠勇世子未及去看,就先罵道:「大驚小怪個什麼!美人呢?」罵完了,自己個去看,卻見被子掀開,下面躺著個渾身是血的人兒。

  忠勇世子立時也被唬住,他原也曾指揮手下將人活活打死,但這些血腥的場面卻不曾親眼瞧見過,如今乍然看見一個血肉模糊之人,且那人嘴裡還嗚嗚出聲,登時嚇得魂魄飛離。

  那隨從問:「世子,可還要報仇?」

  忠勇世子啐了那隨從一口,隨機對莊敬航咬牙道:「看來這小子仇家多著呢,有人搶在咱們前頭下手了。」說完,卻又醒悟到此地不能久留,忙領著隨從向外竄。

  那幾個爪牙是見慣這些的,仗著是王府出身,權不將這事放在眼中,竟是比忠勇世子還鎮定從容,一邊罵罵咧咧地說今日晦氣,一邊又安慰忠勇世子,說道:「世子,這可不就是現世報嘛!世子不費力氣,那混帳就成了個血人……」

  忠勇世子見不著莊敬航,也就不那般驚駭了,未免傷了自己主子的顏面,強撐著說笑道:「等會子我定要叫人揪出敢拿了狗血潑我之人,定要將他千刀萬剮了。 說著,忽地想那血只怕是莊敬航的,心裡一陣厭惡,瞧見身邊一身是血的隨從,又叫他滾遠一些。

  忠勇世子心裡正念叨著流年不利,忽地王忠竄出來。

  王忠本是要來獻媚再賺幾個賞錢,瞧見忠勇世子身上有血,旁邊兩個人更是如血人一般,於是嚇癱在地上,心裡想起外頭傳言莊敬航強了忠勇世子,院子裡又只有莊敬航一人,料到忠勇世子是來報仇了,就嘴裡喊著殺人了拔腿向外跑去。

  忠勇世子一愣,忙叫道:「快去追上他!」

  王忠聽了這話,越發快步向外跑去,嘴裡叫著救命,拚命跑出兩道門,正撞在一人的馬上。

  馬上之人卻又是陳蘭嶼,陳蘭嶼揮了鞭子打了王忠一下,罵道:「找死也不看日子,撞傷了本少爺,你賠得起?」

  王忠白著臉,見著裡頭忠勇世子的人沖出來,六神無主地叫道:「殺人了,忠勇世子殺人了。」說著,連滾帶爬地向外爬去。

  陳蘭嶼、燕曾等人俱是一愣,隨即瞧見那幾個隨從果然身上多多少少帶了血漬,一時間都愣住。

  王忠見無人說話,只當無人給他做主,又呼喊著向大街上跑去。

  忠勇世子的爪牙醒過神來,忙向王忠追去,待追到王忠,就將他按在地上,先揍了兩下。

  忽聽到一聲「住手!」,一爪牙罵道:「哪個不長眼的?忠勇府上的閒事也敢管?」待抬頭,就瞧見七八個人高馬大的人騎在馬上。

  那七八個人之中,領頭的就是俞瀚海。

  俞瀚海蹙眉頭道:「朗朗乾坤,便是忠勇府的人也不該在外做出這事。」

  因俞瀚海回京沒多久,那幾個爪牙並不認得俞瀚海,又罵他多管閒事。

  俞瀚海的同伴便是與他一同出征之人,此時瞧見那幾人爪牙有眼不識泰山,就先怒了,下了馬,將幾人打翻之後,就聽王忠喊道:「殺人了,忠勇世子殺人了。」

  俞瀚海故作不知地道:「殺了誰?」

  王忠哆哆嗦嗦地道:「小人家三少爺。」因怕忠勇世子滅口,也不管認得不認得俞瀚海,先對他喊冤求救起來。

  隨著俞瀚海過來的俱是熱血之人,聞言,便有人去報官,有人隨著俞瀚海去莊家探看。

  俞瀚海道:「叫人跟莊家說一聲,莊大老爺病重,不可聲張,以免驚嚇到他。」

  有人答應了,就去莊家正門說話。

  俞瀚海領著人過去,那邊廂陳蘭嶼、燕曾幾個後悔今日來追忠勇世子,一個個面面相覷。

  燕曾心裡察覺不對,暗道追根溯源,他們幾個是聽說莊敬航送了美人給忠勇世子請罪,又有心來瞧莊敬航是如何看上忠勇世子的,因此就促狹地結伴而來。而那最先拿了話頭引他們來的,細想仿佛是個面目模糊的生人。

  陳蘭嶼幾個也怕了起來,又瞧見忠勇世子從莊敬航院子裡出來,見他雖擦拭過,但衣襟上也有血滴,越發信以為真,一個個都想著趕緊走了。

  忠勇世子鎮定跟陳蘭嶼幾個道:「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也不知莊三弟得罪了什麼人,就……」

  陳蘭嶼聽忠勇世子有意將這事推到旁人身上,顧不得寒暄,只笑笑,就假說有事,要先離去。

  陳蘭嶼尚未調轉馬頭,那邊俞瀚海就過來了,隨即遙遙地,一行官兵也走了來。

  俞瀚海望了眼忠勇世子,想著忠勇世子三番兩次上門逼娶安如夢,恨不得立時將他也殺了,淡淡地道:「還請世子隨本官一同進去查看究竟。」

  忠勇世子冷哼道:「不關我事,俞將軍要看,就自己個進去看吧。」說著,領著爪牙就要硬走。

  俞瀚海下馬攔著忠勇世子,又瞄了了陳蘭嶼等人,道:「你們幾個也是證人,都留下。」

  陳蘭嶼、燕曾俱被俞瀚海教訓過,因上回子的事,這幾人也不敢惹了俞瀚海,就俱都留下。

  莊敬航這院子門外跟俞瀚海所翻之牆又不同,那邊人跡罕至,這邊雖不是熙熙攘攘,但往來之人卻也不斷,因此就有幾人駐足觀看。

  忠勇世子握著拳頭,瞪著俞瀚海,心裡想著日後還該給俞瀚海些顏色瞧瞧,冷笑道:「我如今就走,看誰敢攔我?」說著,冷哼一聲,領著人就上了馬車。

  待忠勇世子上了馬車,就瞧見他赤金錦緞的褥墊上擺著一把染血的匕首,正拿了那匕首看,後知後覺地醒悟到自己被人栽贓嫁禍,忽地馬車簾子掀開,外頭錦衣衛指揮使、俞瀚海、燕曾等人就瞧見忠勇世子手中持著匕首蹲在馬車裡。

  忠勇世子將刀一丟,忙道:「這是栽贓嫁禍!」

  俞瀚海撇了下眼睛,瞄了眼錦衣衛指揮使,心想這栽贓嫁禍的手段雖不高明,但上頭人樂意信。

  錦衣衛指揮使見是忠勇世子,一時也猶豫,礙于俞瀚海在,就對忠勇世子道:「還請世子等候片刻,待下官去裡面查明究竟。」

  忠勇世子怨憤地點頭,又伸手錘了下車壁,因牽扯到後股上的傷,又忍不住哎呦起來。

  俞瀚海隨著錦衣衛指揮使進了院子,就聽那邊院子門被人哄得一聲撞開,隨即走進一個中年管家。

  那中年管家便是焦資溪,焦資溪慌張道:「府裡的老爺少爺只有二少爺一個在家,偏二少爺又領著小小姐去園子裡轉悠,一時半會尋不到,大夫人叫小的先來瞧瞧。」說著,聲音就有些哆嗦。

  俞瀚海點了頭,然後隨著指揮使、焦資溪一同向屋子裡去。

  待見到房門前便是一灘血並一個血盆,眾人心裡已經有了底,遂進了屋子裡,瞧見床上莊敬航嗚嗚出聲。

  莊敬航原本聽到焦資溪的聲音,就嗚嗚出聲求救,隨後又聽到俞瀚海的聲音,又聽人稱呼他為俞將軍,立時就不動了,一邊痛得要命,一邊想著若他不死,定叫俞瀚海、安如夢血債血償,忽地想著自己不死也難能再有作為,於是就絕望地昏厥過去。

  俞瀚海道:「莊三少爺還沒死,快去請了大夫來。」

  焦資溪慌不擇路地向外竄去,叫人去請了大夫來。

  俞瀚海對指揮使道:「聽說三少爺的姐姐成了婕妤,看在陛下面上,忠勇世子也該下次狠手。」

  錦衣衛指揮使口中答應著,瞄了眼莊敬航,又望了眼俞瀚海,口中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在下定會秉公辦理。」說著,也不耐煩多看,就與俞瀚海向外去。

  走到外邊,才出了門,就見莊政航蹲在一旁嘔吐。

  俞瀚海蹙眉,說道:「莊二弟並未進去看過你三弟吧?」

  莊政航正吐著,哪裡顧得跟他說話,只伸手擺了擺,心想自己死也不進去看。

  俞瀚海料到莊政航是瞧見門邊一灘血就吐了,便不去理會他,只跟指揮使說話。

  莊政航吐得天昏地暗,忽地想著今日安如夢過來,俞瀚海也在,那就太過巧合了,不由地想著這是安如夢做得,記起上輩子遭遇,又吐了起來。

  俞瀚海與錦衣衛指揮使說完話,商議著先將忠勇世子送回忠勇府,再詢問了陳蘭嶼幾人,至於這院子裡的血跡,暫時留下,叫人將莊敬航搬到屋子後頭的抱夏裡。

  將莊敬航搬到後頭,打發走了就錦衣衛,俞瀚海伸手搭在莊政航肩膀上。

  莊政航嚇了一跳,向後跌倒一步。

  俞瀚海道:「大夫來了,莊二弟還是看著人給你三弟瞧傷吧。」

  莊政航慌裡慌張道:「這事不能叫我家老爺子知道,我先去瞧瞧我家老爺子。」

  俞瀚海道:「既然如此,我就陪著大夫去瞧吧,勢必要留住你三弟性命。」

  莊政航不等他說完,就跌跌撞撞地捂著嘴向外跑,半路瞧見春暉、谷蘭、山菊過來,忙叫人攔著三人在院子裡,不許三人去外頭宣揚。

  吩咐完這話,莊政航也顧不得禮節,留下俞瀚海就一個人逃回了棠梨閣,進了棠梨閣,又見安如夢坐在屋子裡,臉色越發慘白,向後躲了幾步遠。

  安如夢見他如此,輕笑道:「總算知道二表哥每次見著我躲什麼了,難不成二表哥會未卜先知?」說完,又道:「我這會子就要回家去了,正好跟二表哥道別。」說完,就起身斂衽一拜,然後款款向外走去。

  莊政航貼著牆壁站著叫安如夢出去,等著安如夢走了,就捂著胸口狐疑地看簡妍,道:「你早知道……」

  簡妍吸了口氣,道:「我也才知道,也出了一身冷汗,原以為老三對如夢不軌,如夢只會一刀下去……」

  「一刀下去?」莊政航叫道,隨即忙捂著嘴,到了簡妍面前道:「我雖沒進去看,但聽著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如夢這也太狠了……」

  簡妍道:「殺生不好,但總不能放過那王八吧?難不成非要等著那王八將如夢糟蹋個夠,等著俞家拚死也不要如夢,將如夢逼到絕境才能下手?能說出這大慈大悲話的也不知是哪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英雄。」隨即拿了帕子抹了下額頭,歎道:「我雖也嚇得肝疼,但除此之外,也沒想出啥法子能叫那王八消停了。」

  莊政航灌了碗茶水下去,又在屋子裡轉悠了兩圈,嘴裡嘀咕著:「你太護短了,要是老爺子知道這事,必定會一命嗚呼了……這可怎麼著……」說著,又對簡妍道:「日後不許如夢抱九斤……也不許她過來了。」

  簡妍道:「你原先不是也想著叫如夢收拾了老三嗎?莫忘了,那王八可是設計過九斤的。」

  莊政航道:「不過是想想,往日裡咒人,誰不說句什麼不得好死?」

  簡妍見他是「葉公好龍」,也就不說話,又支著頭想難為俞瀚海還能看著安如夢下手,這般當真不如一刀捅死了莊敬航;因心裡也覺安如夢下手狠了一些,就一個勁地往莊敬航要害了九斤這事上想。

  想著,外頭人說朱姨娘過來了,簡妍忙出去迎著。

  朱姨娘臉色煞白地道:「俞將軍一直看著大夫給三少爺瞧病,又叫人拿了上等的傷藥過來。大夫人、二夫人叫少爺去謝謝俞將軍,送了俞將軍出去後,就去前頭二老爺書房說話。」

  簡妍忙問:「這事可與老祖宗說了?」

  朱姨娘忙道:「並沒有,只上頭幾個知道,下頭的王忠還有春暉幾個全叫鎖了起來。」

  莊政航吸了口氣,道:「暫時先不跟老祖宗說吧。」說著,又大著膽子去見俞瀚海。

  送走了俞瀚海,莊政航也沒那膽量去見莊敬航,逕直去了前頭莊二老爺的書房。

  書房裡,幾位老爺、夫人都在,瞧見莊政航來了,莊二老爺先誇了俞瀚海一句,道:「素日並無往來的,若是旁人早走了,虧俞小將軍還留下幫著照料。」

  莊政航乾笑兩聲。

  莊二夫人心裡也可惜少了這麼個好女婿。

  小王氏雖與莊大老爺沒什麼情誼,但也不想做了寡婦,於是道:「這事萬萬不能與大老爺說。」

  莊政航應著是。

  莊二夫人道:「既然大哥如今行動不便,就將他拘在屋子裡就是,若是有人敢胡說八道,就見誰打了出去。」想起先前莊采瑛曾在莊大老爺面前說漏過話,就道:「采瑛也不能去見了大老爺,免得她一哭二鬧,家裡又有了白事。」因急著與狄家辦紅事,是以莊二夫人尤為盼著莊大老爺安然無恙。

  小王氏為難道:「一個院子裡養著……」

  莊三夫人善解人意地道:「就由著我來養采瑛吧,總歸我們那邊孩子少。」

  小王氏忙謝過莊三夫人。

  莊二老爺望著莊三老爺道:「老三,你說外頭當如何處置才好?」

  莊三老爺沉吟一番,道:「既然今日的事錦衣衛也知道,那就由著陛下衙門替三哥兒做主吧。此外,婕妤是三哥兒親姐姐,就叫人跟她說一聲吧。」

  莊二老爺也點了頭,歎氣道:「三哥兒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招惹了忠勇府的人。」

  莊政航心有餘悸地聽著幾人說話,也不插嘴,心想若是莊敬航不跟忠勇世子沆瀣一氣,想著聯手侮辱了安如夢,安如夢倒當真不會急於一時地將他……

  「那其姝……該如何?」莊三夫人開口道。

  莊二夫人想起她那外甥女,也皺緊了眉頭,嘴中道:「若是三哥兒去了,其姝就算嫁人了,逢年過節也要先給三哥兒上香,後頭成親的相公就算到地底下也要排在三哥兒後頭……只是若叫其姝她……」

  莊政航心想便是張其姝從張薜荔手中搶了莊敬航,也犯不上叫她一輩子毀在裡頭,於是道:「依我說,還是退了吧,由著她在去尋了人家嫁了。」

  莊三夫人也道:「退了吧,也顯得咱們家仁義。免得張家提出來……到時候咱們家落個狠毒的名,張家也被人說不厚道,兩家都不得好。」

  莊二夫人蹙眉尖著嗓子道:「三弟妹這話說的,我們家自古就沒有那檔子事。甭管外頭如何,我們張家人向來是從一而終……」

  莊二老爺不耐煩聽莊二夫人聲音,喝道:「你嚷什麼?隨你張家如何,我們莊家是退定了!」說完,又放低了聲音對莊二夫人道:「回頭你去勸勸老祖宗,叫她點頭答應了吧。」

  莊二夫人撇了撇嘴,卻不敢再叫,暗道張家退了這晦氣的親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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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2 章 大廈傾倒

  莊二夫人自是不肯一個人去說,又將姚氏、莊政航拉上,幾人去與莊老夫人說莊敬航的事,未免嚇壞莊老夫人,只跟她說莊敬航先前在外強了忠勇世子,如今被報復回來,讓人狠狠地揍了一頓,怕是不能再下床走動。

  莊老夫人聽了,先是愣住,隨即就又落了淚,待要去見莊敬航,又被幾人攔住,於是一邊抹淚,一邊聽莊二夫人說要與張家退親,不等莊二夫人說完,先唾駡道:「是你張家女兒不知廉恥跟老三有了首尾,如今瞧著人不好了,就要趕緊又換高枝?這就是你家的家風?」想了想,又道:「趕緊叫敬航跟其姝成親,也好沖一沖,叫敬航能緩過來。」

  莊政航眼皮子一跳,就開口道:「祖母,三弟這模樣……」

  姚氏也道:「老祖宗,不若將三哥兒的丫頭提成姨娘,叫那丫頭盡心照料著三哥兒,若是三哥兒有個什麼……也能叫那丫頭再改嫁。若是其姝……豈不耽誤了人家一輩子?」

  莊老夫人撫摸著自己手腕,垂著眼皮道:「老二家的,多少銀子你樂意將老三的園子還了他?我替老三買了。可是兩萬兩?如今我現將銀子給了你,回頭將後頭的地契房契拿了給我。等其姝進門,那園子就是她的,這也不算咱們莊家虧了她。」

  莊二夫人見自己也無辜被牽扯進去,暗道難不成這個時候自己還能跟莊老夫人討價還價不成?這豈不是要逼著自己白送還了園子給莊敬航?想著越發覺得退了那親事好,於是忍不住將莊敬航的實情說給莊老夫人聽。

  姚氏原也當真以為莊敬航又叫忠勇世子痛揍一回,此時聽說實情,當即呆若木雞傻傻地站著。

  莊老夫人聽說後,心驚不已,只覺得舌頭發麻,眼睛發澀,手腳無不冰涼,呆愣了半日,卻也不掉眼淚了,喃喃道:「那就退了吧,當初給的聘禮就不要張家還了。將春暉提為姨娘,由著她好好照料老三吧。」

  莊二夫人心中一喜,又見莊政航用埋怨的眼神看她,心知這莊政航不喜她太過唐突,強撐著答應道:「兒媳明日就跟哥哥嫂嫂說。」

  莊老夫人點了頭,隨即揮了揮手,叫眾人出去。

  待人走後,祝嬤嬤瞧著莊老夫人一聲不吭,就想叫簡妍抱了九斤來哄莊老夫人安心,誰知那九斤年歲小,偏又最是敏感,覺察到莊老夫人心中抑鬱、耷拉著臉後,就先哭號起來,惹得莊老夫人也不住地掉眼淚。

  簡妍心疼不已,忙將九斤抱走,又回了棠梨閣哄她睡覺,待莊政航從前頭莊大老爺那邊回來,就問:「大老爺如何了?……老三如何了?」

  莊政航癱在炕上道:「老三命硬,如今煩的倒不是他的病情,是跟忠勇府那邊,不知到底該怎麼著?」

  簡妍道:「聽哥哥說,忠勇府快倒黴了。」

  莊政航嗤笑道:「不用聽說,如今瞧著忠勇府就倒黴的很。」

  到了晚飯時刻,莊政航因想著那灘血,也吃不下飯,連小菜也不要,只喝了小半碗稀粥。

  三更半夜的時候,簡妍就聽莊政航夢裡喊救命,忙將他搖醒。

  莊政航一頭冷汗地醒來,醒來後,就死死地抓著簡妍。

  簡妍問:「夢到如夢了?」

  莊政航聽到安如夢的名字就一顫,點頭道:「除了她,還有誰這樣嚇人?」

  簡妍摟著他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莊政航哧了一聲,歎息道:「你這又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了,換了你試試,看你怕不怕她?」說完,因為夢裡夢到的事,又翻身壓在簡妍身上試了試,見果然那東西半日起不來、今晚自己雄風已去,就又在心裡咒駡了安如夢一回,暗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那如花美眷皮囊下是不是一顆蛇蠍心腸。如此想著,就覺還是簡妍這般有狠勁都外露出來的好。一時感慨頗多,又惦記起九斤來,聽說九斤跟著金釵睡了,也不聽簡妍勸阻,又叫人抱了九斤回來,將九斤擺在他與簡妍中間。

  第二日一早,簡妍瞧見莊政航眼睛紅紅的,歎息道:「上輩子的事,你怎還記著?當是個夢就罷了。」說著,摸了下莊政航的眼睛。

  莊政航側著臉要去咬她的手,怨憤道:「還是親娘呢,昨晚上險些將九斤擠扁了,這還多虧了我看著。」

  簡妍手上被咬了一口,失笑道:「我知道有你才睡得踏實,不然你去瞧著你不在時我一夜要起來多少次。」

  因府中眾人害怕,不敢去看莊敬航,那給莊敬航請大夫的人只能是管家焦資溪。

  焦資溪費了一番功夫,請了幾個大夫給莊敬航瞧病,回頭跟小王氏說莊敬航用了俞瀚海的藥好了許多,小王氏想想,又叫人送了謝禮去俞家,順道再討一些傷藥來。

  一大早,張家人就來了,張老爺原覺退親的名聲不雅,執意不肯,後去探望了莊敬航一回,見他渾身上下包裹著,雖瞧不見傷,但想想也知他慘狀,又聽是忠勇世子殘害了他,心裡也拿不准這回莊家跟忠勇府哪一個倒黴,於是就面上做出十分勉強模樣地答應了退親之事,盤算著若莊府無事,就將張其姝定給莊玫航,如此一來顧全名聲,二來也能得個好女婿。

  午間,又有錦衣衛來府上詢問王忠等證人,隨後將王忠、春暉幾個領了去對證詞。

  午時剛過,忠勇府上就來了人。

  因早知會如此,今日莊二老爺就與莊政航兩個留在家中並未出去,與忠勇府的人說了話後,莊政航就渾身癱軟地回了後頭。

  因簡妍原也不知安如夢下手會那般狠毒,莊政航也不好說她什麼,只長籲短歎個沒完,說道:「我這頭髮不知又要白了多少。」

  簡妍忙問:「忠勇府那邊來人說了什麼?」

  莊政航道:「忠勇世子百口莫辯,忠勇郡王也不信不是他動的手,更不聽世子走狗的話。於是忠勇郡王自覺理虧,叫人來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叫我們府上將狀子撤下來。」

  簡妍愕然道:「咱們府上有狀子?」

  莊政航道:「我與二叔也這般說,只忠勇府不信,叫我們去錦衣衛將官司撤了。」

  簡妍道:「忠勇王府也太過霸道,我們家人傷著了,他們倒是上門來逼人了。」

  莊政航道:「可不是嗎?可見他們家惹上這事也是活該。」

  因說著,就聽人來說:「大老爺聽說三少爺的親事叫退了,鬧著叫少爺去張家理論。」

  莊政航道:「誰跟大老爺說的?不是不許人告訴大老爺這事嗎?」

  那人道:「是大老爺曬太陽的時候聽人說張家人來了,就要去見人,被丫頭攔著後,發了脾氣,那丫頭說漏了嘴,就說張家是來退親的。」

  簡妍道:「這丫頭實在多嘴,不過也怨不得她,畢竟是個丫頭,誰敢就將大老爺關在屋子裡,趁著人沒再多嘴,你就急趕著去跟大老爺說。」

  莊政航不情願地道:「我兩日只喝了些米湯,還要去哄了大老爺。」說著,就要出去。

  簡妍見他出去,忙道:「你就說婕妤不喜其姝是庶出的,要親自選了弟媳婦,因此才要退了這親。」

  莊政航答應了,忙到了前頭,果然按著簡妍的話安慰了莊大老爺一通,莊大老爺聽說要給莊敬航尋更好的,也顧不得原先說張其姝生是莊家人、死是莊家鬼的話,忙笑著叫莊政航跟莊老夫人說這會子不能倉促,要婕妤細細挑了好人家的閨女才行。

  過了兩日,府裡再無其他的事,一時安靜下來,只有莊采瑛自覺寄人籬下,跟莊老夫人鬧著要回了大房住,莊老夫人也早瞧出簡妍甯對安如夢、張薜荔掏心掏肺,也不肯照料莊采瑛,也不耐煩看見莊采瑛鬧,就叫莊三夫人好好約束了她。

  又過了兩日,忠勇王府的人又來了,卻不是如上回子那般狗眼看人低地催逼著莊家去撤了狀子,而是拿了十萬兩銀子來,好聲好氣地跟莊家講和。

  莊二老爺照例含笑地說這事如今怎樣由不得莊家,堆笑著將莊家並沒有去告說了一回。

  忠勇府的人見此,又威脅若莊家不去求了錦衣衛撤銷案子,到時候莊家幾位老爺考核,少不得要遇到什麼事。

  莊二老爺聽了這話,跟莊三老爺商議一通,就作勢去錦衣衛跑了兩趟。

  隨即,到了十月,忠勇府的人再來,就又拿了二十萬兩銀子,越發放低了身段。

  莊老夫人聽說這事,就有些動心,對莊二老爺道:「就這麼著吧,有了銀子敬航也能安度餘生。再這麼僵持下去,若是連這二十萬兩也沒了……」

  莊二老爺道:「母親,這銀子收不得。我們家也不是籍籍無名的小門小戶,如今家裡出了個婕妤,早在陛下面前掛了名了。現在忠勇郡王縱子傷人,揭發忠勇世子駭人聽聞酷刑的摺子遞到皇帝面前,這事更由不得咱們了。」

  莊老夫人聽了,眨巴下眼睛,暗想只怕鬧到最後,莊敬航一文錢也拿不到。

  沒幾日,簡鋒因為姻親的關係來探望莊敬航,去瞧了莊敬航一眼,就來尋簡妍說話。

  簡鋒不等簡妍問,先笑道:「你也太講究了一些,一大早過來,就見著你們巷子小門邊還擺著花。」

  簡妍一怔,睜著眼睛道:「哪有擺什麼花?擺在那邊又給誰看?」

  簡鋒道:「是兩盆上等三醉芙蓉,我瞧著新鮮的很,與其擺在外頭,不如就叫我拿回去。」

  簡妍顧不得去想簡鋒這是貪小便宜的毛病又犯了,只想那芙蓉花定又是燕曾送來了,細細回憶一番,上回子在山上自己粗俗地破口大駡又拿了杯子砸了燕曾,這麼著,怎燕曾還有送了花來?這般想著,簡妍將忠勇府的事拋在腦後,忙先追問燕曾的事,說道:「哥哥,燕案首如今跟霓雲郡主如何了?可曾鬧出什麼笑話出來?」

  簡鋒道:「我與那燕案首交情淺得很,哪裡會知道他的事。」說完,又道:「只聽俞家祁連說過那燕案首如今黏霓雲郡主黏的很。」

  簡妍松了口氣,心想燕曾沒忘了勾搭霓雲郡主就好,於是爽快地笑道:「既然哥哥喜歡,那芙蓉花哥哥就拿去吧。」

  簡鋒想了想,記起燕曾跟霓雲郡主攪合在一處,也是為了成全安如夢跟俞瀚海,於是道:「祁連說他三番兩次在俞老將軍面前說俞瀚海是惦記著早些年安將軍在世時戲言要將安姑娘許配給他,因此想著君子一諾,不肯成親。又有秦世伯、父親,對俞老將軍說安家好話。俞老將軍心裡也有了底。外頭又傳莊敬航對忠勇世子用強的事,如今俞老將軍也說沒見過好端端的姑娘在外祖家生出那些事的,且莊敬航為人卑鄙下流,他有意宣揚出來的事哪裡能當真?祁連說俞夫人跟俞老將軍提外頭傳的話,俞老將軍就說俞夫人跟市井無知婦孺一般,只會也以訛傳訛,為虎作倀,幫著莊敬航那小人一同欺負安姑娘一個失怙的女孩兒。」

  簡妍笑道:「堂妹夫跟你說這麼清楚,怕也是想著叫你跟我說了,好叫我安心的。」說著,心想公婆兩個中萬幸還有一個不對安如夢心存偏見的,又想俞祁連實在體貼細心的很。

  聽說俞老將軍對外頭傳言嗤之以鼻,簡妍安了心,又忙問:「外頭如何了?瞧著忠勇府催逼著我們府上,可是鬧大了?」

  簡鋒笑道:「自是鬧大了,外頭都說忠勇世子殘害莊三少爺,忠勇郡王瞧著自己兩次三番上的請罪摺子沒有回音,求見陛下,陛下也不見他,就痛打了忠勇世子一頓,又綁了他親自押送到衙門去了。朝中之人哪一個不是牆頭草?都猜度著皇帝的意思,紛紛上奏,事無巨細,將忠勇郡王家歷來不合規矩禮法之處一一上報。連先前忠勇府上藉著建園子,訛詐幾家銀子的事也被捅了出來。」

  簡妍砸吧著嘴道:「這麼著,那忠勇郡王還不得在心裡記恨著莊家。」

  簡鋒笑道:「你是不知太后也說忠勇世子傷人之事令人髮指,也不見忠勇郡王的面,說忠勇府有傷皇家體面,一定要陛下嚴懲呢。」

  簡妍心想太后這是跟皇帝唱雙簧呢,一個顧念骨肉親情拖著不辦,一個大義凜然,要秉公辦理,又問:「我們家婕妤呢?她又做了什麼?」

  簡鋒道:「你家婕妤如今聖寵不衰,自然是要借機顯示一下姐弟之情。據說足足有幾日為你家老三憂心的粒米不進了。」說完,不由地道:「如今我也不敢多瞅你家表姑娘一眼了,指不定哪一日她怒了,我的眼珠子也沒了。」

  簡妍笑道:「哥哥怕什麼?如夢分得清好壞,你是她幹哥哥呢。忠勇府上大抵是不知進退,因淑妃那邊的事牽扯進去,才落到如今的下場。想來那淑妃一系遲遲未被發落,便是陛下打定主意要拿了她家做誘餌,瞧瞧誰家上鉤呢。」

  簡鋒笑道:「可不是嘛,雖說近年抄家的人多,可瞧著這麼東抄一家,西抄一家,也並非沒有好處。」

  簡妍暗想只要不抄她家,抄誰家都能讓她看出個清平盛世出來。跟簡鋒說過話,簡妍也就安了心,只等著看忠勇王府的下場。

  到了十一月底,莊敬航傷勢好了一些,錦衣衛試著問他話,問了幾日,聽他嗚嗚咽咽,也問不出個什麼結果來,最後用人證物證確鑿,定了忠勇世子殘害莊敬航的罪。

  雖忠勇郡王有意要丟卒保帥,但上回子親家被抄已經是皇帝給忠勇王府的最後告誡,此時皇帝見忠勇王府不知收斂,先叫人關押了忠勇世子,假意令忠勇郡王再上摺子選了新世子出來;隨後出人意料地叫人查抄忠勇王府,果然搜出莊侯爺家上百萬的財物,先剝了上回子忠勇郡王剛正不阿的皮,又查出忠勇郡王借建園子勒索詐騙錢財之事,林林總總,雖不是滔天大罪,但也叫人氣惱的很,按著太后口中的話,就是皇家顏面蕩然無存、定要嚴懲,於是先還氣焰囂張的忠勇府瞬息之間就沒了。

  聽說忠勇府一干人等被圈禁起來,簡妍等人自是十分歡喜,莊家眾人心中懸著的石頭也落下。

  因堂堂郡王府頃刻間也樹倒猢猻散了,不獨莊家,其他為官人家也心有戚戚焉,往日常去相思樓、淑情雅聚打轉的官員,一個個自律起來,原先還奢望著陛下能將忠勇王府訛去的銀子如數還回來的莊二夫人等人,等了許久,不見動靜,只得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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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4 01:05:58 |只看該作者
第 123 章 綠帽一頂

  忠勇王府倒下,也算是莊家跟忠勇王府的官司莊家勝了,除了莊老夫人心疼忠勇府原先許下的二十萬兩銀子,後悔當初沒有收下那銀子外,其他人都松了口氣。

  莊家勝了,且隱約聽說因莊婕妤愛弟心切,是以陛下才嚴懲了忠勇府,於是往日裡猶豫著該不該來莊家探病的人,此時都揀著好日子來了。

  因怕驚擾到莊大老爺,且小王氏家中並無多少親戚,因此小王氏就令各家來的親戚領到各房去。

  張夫人也隨著人來了,張夫人隔著帳子瞧了眼莊敬航,雖只看見了個人影,也嚇得心亂跳,就去與莊二夫人說話,說了幾句,又將話頭轉到張其姝的親事上,對莊二夫人道:「原先旁人只知咱們家兩家定親,並不知定的是哪一個。如今不若再將其姝定給你們家老四,也免得……」

  莊二夫人不待張夫人說完,就冷笑道:「嫂子好算計,只是老四讀書讀得好,前途無量,哪裡會看上其姝?嫂子這是要我得罪人呢。」

  張夫人疑心莊二夫人還記著仇,暗道為了個沒影子的事就記恨這樣久,莊二夫人也忒小氣了些,就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不如此,其姝她該怎麼辦?」

  莊二夫人道:「老三就一個兒子,哪裡會將自己兒子配給一個退了親的庶女?據我說,嫂子還是叫哥哥將其姝許配給部下嫁到京外,才是正經。」

  張夫人聽莊二夫人這般說,到底不死心,見莊三夫人時,又不動聲色地提了一提,見莊三夫人委婉地回絕,心裡遺憾地歎息一聲,只能放棄。

  這麼著連著幾日上門的各家親眷眾多,也有不少人去尋莊老夫人說話。

  一日,祝嬤嬤藉口來給九斤量身量好親手給她做了小棉襖,於是來了棠梨閣,瞅著眼前沒人,就對簡妍道:「少夫人可曾聽說過柳家?」

  簡妍一怔,忙道:「九斤她爹出門救了一戶姓柳的人家,不知可是那個柳家?」

  祝嬤嬤道:「可不就是嗎?這兩日有人來探望三少爺,順道跟老夫人說話的時候提了一句,都說二少爺去柳家看病的時候,跟柳家姑娘彼此有了情誼,柳家那邊臉皮薄,又是女家,不好開口跟莊家提。」

  簡妍忙道:「那是人胡說呢,不信嬤嬤去問問九斤她爹。一個大夫出門給人瞧病,進了人家裡頭就看上了人家姑娘,這話傳出去,九斤她爹以後就不用給人看病了。」

  「可不是嘛,」祝嬤嬤砸吧著嘴,又將那日來人的話說了一遍,又道:「還有兩三個往日跟我公事一起服侍老夫人的老人,也來跟老祖宗說話,大約是說少夫人將二少爺轄制的太過了,說是大房如今就靠著二少爺開枝散葉了,先前那麼著,二少爺跟二少夫人又是新婚就罷了,如今可不能再那樣。」

  簡妍聽了這話怒極反笑,連聲謝了祝嬤嬤,又問:「不知老祖宗是如何說的?」

  祝嬤嬤道:「老祖宗原是不耐煩管你們事的,如今三少爺那樣了,七少爺又不知養不養得活,因此聽人說多了,心裡也就鬆動了一些。」說著,瞧見簡妍皺了眉頭,又笑道:「不過不要緊,老祖宗一輩子那樣的性子,就是一時半會動了心,過幾日她自家想開了就好了。再者說,聽說大少夫人有了喜信,老祖宗這會子心裡也高興呢。」

  簡妍想著姚氏這會子傳出有三個月身子的喜信,確實能叫莊老夫人心裡舒坦一些,再三謝過祝嬤嬤,待親自送走了祝嬤嬤後,又叫了阮彥文說話。

  阮彥文道:「先前問了問柳家的事,也只聽說柳家急著給他們家夫人所出的姑娘尋婆家,並沒有遇到旁的事了。」

  簡妍在心裡算了算,想著柳家嫡出姑娘應當是柳昭昭的妹子,但為了給她妹子定親,就胡亂將柳昭昭推給旁人家,這事也委實不成體統,於是對阮彥文道:「再去問問,看看柳家到底在忙活什麼,若實在打聽不出什麼,就去打聽打聽柳家看上的女婿是哪一家。

  阮彥文答應著,就去了。

  待莊政航回來,簡妍將旁人如何跟莊老夫人說的一一說給莊政航聽。

  莊政航冷笑道:「咱們的事礙著誰了?怎一個個這麼多嘴撩舌?」

  簡妍笑道:「一個廟裡一個大仙,另有散仙遊仙幾個,大家吃著人間供奉,只有正牌大仙心裡埋怨旁人吃了他的,再沒有散仙遊仙抱怨的道理。如今新起了一座廟,廟裡只供了大仙,大仙一個人獨佔了香火,不許旁人沾一根手指頭。那原本一心修煉想成了遊仙散仙的,自然不服氣,哪一個不想著憑什麼人家都認了的規矩,偏你這廟裡不認?」

  莊政航撲哧一聲笑道:「難為你能想出這麼個道理,我原還不知如何跟你開口呢,外頭也遇到幾個昔日的夥伴,也攛掇著叫我先跟柳家開口,只說我若開口,柳家定會成全了我。又說趁著你尚未抖起威風,先將你的醋罎子打破是正經。」

  簡妍啐了一口,笑道:「不想我賢良淑德,竟有人這般說我。」說著,又想柳昭昭上輩子雖可憐,但若是她仍這般可恨,就別怪她手下無情了。想著,又催促阮彥文去打聽。

  過了兩日,阮彥文來對簡妍說:「正經的消息沒打聽到,但是閒言閒語倒是有一些。」

  簡妍道:「空穴來風未必無因,說來聽聽。」

  阮彥文道:「小的花了銀子跟柳家昭昭姑娘奶娘的兒子說上話,那人說柳夫人看上了楊姓人家的公子,有意要將自己出的姑娘跟那家公子配成對。那家跟柳家也是時常來往的,也算門當戶對。誰知柳家柳姑娘跟那公子又有些牽扯,那家公子要求的是柳家昭昭姑娘,並不是那位嫡出姑娘。」

  簡妍被茶水嗆住,暗道果然是紅顏禍水?怎沒了莊政航,又有人來求了柳昭昭?又想這回子看上柳昭昭的公子倒不如莊政航臉皮厚,能死纏爛打地將柳昭昭要回家,對阮彥文說聲多謝後,想著莊政航今日並未出去,就向園子裡的小藥房去,進去了,瞧見莊政航對著木人紮穴道、九斤被放在一邊爬著。

  簡妍就在一旁坐下,心想這倒好,時時刻刻都不忘把他閨女帶在身邊,笑問:「你可知你上輩子瞧上柳昭昭的時候,也有人瞧上她了。」

  莊政航扭頭望了眼簡妍,閉著眼想了想,搖頭道:「誰記得這事。」

  簡妍記起莊政航何時跟柳昭昭見的面,就問:「那元宵節到底是什麼樣的?我只聽說火樹銀花、蓮燈滿池,卻也不曾出去看過。」

  莊政航哧了一聲,道:「你不就想問我瞧見柳昭昭的時候是什麼情形嘛。想不起旁的,倒是還記得她十分落寞地走在路上。你若想看,明年我就領著你去,想來到時候九斤也能出了門,咱們一家三口一起去放蓮燈。」想著,就依稀記起上輩子瞧著人家將小兒頂在頭上看花燈的情形,將正在一邊爬的九斤抱起,叫她騎在自己脖子上。

  簡妍哦了一聲,瞧見九斤哈哈笑著去揪莊政航的頭髮,不由地一笑,然後支著頭問:「柳家根基雖淺,但好歹也是從六品,就算做官之前家裡規矩不重,如今也該將規矩立起來的,怎會放了個姑娘在外頭走著?元宵節當是一家子聚在一起才對。」

  莊政航捏著一根銀針,仰著頭想了想,笑道:「看來這事當真怪不得我,你看柳昭昭眼裡哪還有什麼規矩。」

  簡妍冷笑道:「對,就你最清白,都是旁人招惹的你。」說著,又想合該去會一會柳昭昭,這般坐以待斃,由著旁人毀了她的名聲可不是她的作風。

  待阮彥文打聽到何夫人要替柳昭昭瞧病後,簡妍就給何夫人去了信,陪著何夫人一同去柳家。

  那日,簡妍跟莊老夫人說了去人家做客,就出了門,剛出了門,就聽門上的小子隔著車簾對簡妍道:「少夫人,有人送了一包草藥過來。」

  簡妍聽了,叫人將那草藥拿來看,待解開紙包,看出是一包胡蔓藤,心想先是木芙蓉,後是斷腸草,燕曾這會子是要點名那斷腸草之名?難不成這王八要試探自己是否怨他、恨他?因想燕曾素來眼光敏銳,大約是從自己的態度中察覺出什麼來,就對外頭小子道:「這是害人的東西,若是再有人送,就將來送的人打一頓。」

  外頭小子忙答應了。

  簡妍半路與何夫人匯合,只扮作何夫人的弟子隨著她進了柳家。

  莊家、簡家雖也是從南邊過來的,但一草一木早跟京裡人家一般,不似柳家依舊留著江南的細膩雅致,花草亭台,也小巧的很。

  簡妍隨著何夫人進了柳昭昭的屋子,就見柳昭昭依舊起身坐在床邊,上著青衣,下穿石榴裙,陪著身後的煙霞色紗帳,就似一副纖巧的仕女圖,當真如莊政航所說,跟一幅畫一般。

  何夫人也不多說,就給柳昭昭把脈,問了這幾日飲食,再給她針灸。

  簡妍瞧著,心想這幾下她也好,料到何夫人是不肯露了真功夫,就用了中庸的法子下針。

  待何夫人與人開方子,屋子裡只剩下簡妍與兩個丫頭後,簡妍看著柳昭昭躺在床邊,就笑道:「柳姑娘當真人比花嬌。」

  柳昭昭怔了怔,原先只當簡妍是何夫人的弟子,就並未多看她,如今聽簡妍開口,就側著頭去打量她,問道:「你是……」

  簡妍聽柳昭昭那細細軟軟的聲音,心想這聲音就算是動怒了,也好聽的很,笑道:「我是原先給你瞧病的莊大夫的娘子。」

  柳昭昭一怔,臉上泛起紅暈,那邊廂,柳昭昭的丫頭只當簡妍來尋釁,於是慌亂起來。

  簡妍瞧了眼那丫頭,自己在錦凳上坐下,笑道:「因先前我家夫君也有失禮之處,算來也是我們不對在先,因此我才來跟柳姑娘說話。這也算是先禮後兵。」

  柳昭昭聽那「先禮後兵」就緊張起來,握著帕子道:「簡姐姐……」

  「喲,看樣子你打聽過我呀,別叫姐姐,太親近了,等會子不好說狠話。」簡妍笑道,見柳昭昭有些微微顫慄,心想自己哪裡就像母老虎了,「這會子來,就是跟柳姑娘說,先前我那口子救你,雖是救人心切,但也算是冒犯,還請柳姑娘見諒。」

  柳昭昭道:「不敢當,莊神醫一片丹心,昭昭感激上來不及。」

  簡妍聽到莊神醫三字,不由地咳嗽一聲,心想難怪莊政航那混帳輕飄飄的,這細細軟軟的聲音喊上幾句神醫,老娘都不記得,更何況娘子?笑道:「既然感激,那柳姑娘為何恩將仇報?」

  「……我並沒有。」

  簡妍道:「給人看病見上一面也沒什麼,但柳姑娘為何對外頭說看上我那口子了?為何一邊嚷嚷著生死事小名節事大,一邊只叫我那口子給你瞧病?為何又說我那口子跟你情投意合了?」

  柳昭昭忙道:「人非草木焉能無情,莊神醫他那般為我……」說著,歉疚地望了眼簡妍,又要扶著丫頭跪下。

  簡妍見柳昭昭的丫頭防賊一般看著她,也不去扶著柳昭昭,只笑道:「我就說柳姑娘誤會了,因此才來看柳姑娘的,給柳姑娘賠聲不是。柳姑娘看在我那口子救你一命的份上,就原諒他一時唐突吧。至於那情意,我那口子不過是一時色迷心竅,並沒有什麼情意。還請昭昭姑娘莫要再提此事。」

  柳昭昭跪在地上,又被丫頭扶起,哽咽道:「簡姐姐,昭昭當真對莊神醫一年如故,既然昭昭的身子叫柳神醫……自然該要從一而終。」

  簡妍眼皮子跳跳,她上輩子跟柳昭昭來往不多,只聽莊政航誇柳昭昭貌美,心思單純,究竟如何,也知之不詳,於是不與她糾纏,就問:「敢問昭昭姑娘元宵節為何出府?」

  柳昭昭一愣,臉色白了白。

  柳昭昭的小丫頭忙道:「莊少夫人慎言,我家姑娘怎會出府看燈。」

  簡妍聽那小丫頭否認,心想果然其中另有故事,嗤笑一聲,斜睨了那小丫頭一眼,見那小丫頭縮了回去不敢再言語,就又盯著柳昭昭看。

  柳昭昭咬著嘴唇,臉上神色變幻一番,心虛地問:「簡姐姐如何知道這事?」

  簡妍心想果然那元宵節上除了莊二傻子眼中的落寞女子,定還有個失意郎君沒被莊政航瞧見,笑道:「你也別問我如何,日後乾娘不過來給你瞧病,憑是哪個大夫來看,你只安心看病就是。再別提什麼只要莊神醫來看的話,也別說我那口子對你情深似海,你被他感動的話。若再提,我只拿了你元宵節的事說話。」

  柳昭昭臉色煞白,半響道:「我足不出戶,想來簡姐姐聽到的話並非我說的,昭昭不過是隨波逐流、任人擺佈罷了。」

  簡妍問:「那你也知你家夫人……」說著,見柳昭昭的丫頭擠眼睛,又瞥了眼外頭進來的何夫人並柳夫人,心裡哧了一聲,暗道她跟莊政航兩個頂多算是池魚之殃,上輩子柳昭昭抑鬱而死,極有可能不是為了莊政航,而是為了旁人。如此想著,細看柳昭昭,卻又只見她對著自己只有愧疚,並無嫉妒,暗道她若當真問過莊政航的事,自然知道莊政航身邊只有她一個,如此哪裡會不嫉妒?因這麼想著,越發斷定柳昭昭另有情郎。於是原先尚且可憐柳昭昭,心疼她年少無知被莊政航引誘,如今就只剩下厭惡。心想柳昭昭自己不好過,就去膈應別人,這種人最是可恨。

  隨著何夫人出了柳家,簡妍就回了自己個家裡,到了家,果然莊政航因知簡妍去了柳家就等在家中。

  簡妍見莊政航忐忑模樣,嬉笑道:「某人表錯情了,原來佳人心中的人不是你。你被人拿來做幌子了。」

  莊政航皺眉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簡妍笑道:「你這二傻子,人家昭昭姑娘元宵節上去會情郎,誰叫你半路插了一腳?還楞以為人家是為你抑鬱而終的。」

  莊政航先是一頭霧水,隨即醒悟過來,就覺柳昭昭實在可恨,害他以為自己將她害死了,忙問:「你如何知道的?」

  簡妍細細將今日見著柳昭昭的事一一說明,「依我看,定是柳昭昭跟楊家公子青梅竹馬,郎情妾意。待到男婚女嫁之時,柳昭昭又覺自己個身份低微,配不上楊家。且柳家、楊家都想叫兩家的嫡出公子姑娘配成了一對,都沒瞧上柳昭昭。於是乎,柳昭昭被人棒打鴛鴦,就妄自菲薄,灰心喪氣,想著不為難情郎,自己個隨便嫁了誰都好。恰你又撞上去,她見你心思粗淺,徒有其表,草包一個,於是就想讓你做了活王八。」

  莊政航聞言不禁握緊拳頭,咬牙切齒,恨聲道:「活了兩輩子,不曾想瞧著楚楚可憐的人,竟然還早給了我一頂綠帽子戴!」說完,又瞪著簡妍道:「你果然跟我有仇,出去一趟就給我尋了一頂綠帽子回來!」

  簡妍望著莊政航綠光光的腦袋,嘴角浮出一抹微笑,心想占的女人多,綠帽子就多,這怪得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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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4 01:06:23 |只看該作者
第 124 章 先禮後兵

  簡妍出去一日,給莊政航尋回來一頂綠帽子,這叫莊政航氣惱不已。

  咬牙切齒半日,莊政航卻又忍不住問簡妍:「可要幫她一把?」

  簡妍側著頭望了眼莊政航,忽地冒出來一句:「你就沒想過順水推舟?」

  莊政航皺眉道:「你什麼意思?」

  簡妍道:「你沒想過自己裝著對我有情有義,然後叫柳昭昭自己貼過來,最後勉為其難地收了她?」

  莊政航怒道:「隨她去死還是去做姑子,我救了她,算是還了上輩子欠她的,難不成好心救人還要被人脅迫?若是我有一星半點想勾引她的意思,我此時也就不說這話了。」

  簡妍轉身過來,仰頭看著莊政航冷笑道:「別勉強自己跟我說這些狠話,狗改不了吃屎,更何況是熱騰騰的送上門來的……」說著也覺噁心,就住了口。

  莊政航怒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就是那樣沒記性的?我原當她單純、城府不深,如今瞧著城府不深的人也可憎的很!若早知柳家會這般,柳昭昭腦子又糊塗到這地步,我當初就見死不救好了……」

  簡妍道:「別說這話,倒像是我逼著你不通人性一般。至於那什麼幫她的話,再也別提。我們為何要幫她?為了自己的事,拖了別人下水,又不給別人好處……我錯了,她倒是給你天大的好處了,卻沒叫我占到什麼好處,我憑什麼幫她?我那時候叫二嬸幫忙對付大夫人,可是還叫二嬸管家了呢。不似她這般哭天抹淚委屈吧唧的貼上來。」

  莊政航也恨柳昭昭不厚道,聽簡妍這般說,忙道:「誰要她的好處?就算是個美人畫,如今知道那畫是用雞血畫的,誰還賞玩的了?」又問:「那你要如何?」

  簡妍冷笑道:「若是柳昭昭自己知道錯了,我也不管她日後又做了誰的妻誰的妾。若是她還打了你的主意,自以為是地想著借了咱們家躲避風頭,柳家不得好,她也休想得了好。」

  莊政航點頭道:「正該如此。」說著,不由地摸摸自己的臉,卻又不信柳昭昭當真一點也沒看上他。

  簡妍看他那樣,就猜到他的心思,笑道:「怎地?又失落了?你沒事給我瞧瞧病,也叫我看看你給人看病時是什麼模樣,就能迷住人家小媳婦、大姑娘。」

  莊政航啐道:「還不快呸一聲,哪有無緣無故咒自己的。」

  簡妍笑笑,回頭又叫人去查楊家公子的事,不過一日,就聽說楊家公子日日借酒消愁,新近又病了一場。

  將這話跟莊政航一說,莊政航就怒道:「那柳家姑娘究竟是長了什麼糊塗腦筋?難不成她情郎左右為難,就活該叫我戴了綠帽子?」

  簡妍見莊政航氣惱,心裡卻也歡喜,幸災樂禍地道:「就跟你說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情愛,偏你不信。」

  莊政航氣道:「那燕曾那小子如今又黏過來做什麼?若不是看他還要勾引霓雲郡主,我立時就毀了他那張臉。」

  簡妍坦然地嗑著瓜子,道:「那日我做了什麼你也瞧見了,我可沒有勾引誰。」

  莊政航因抓不到簡妍的短處,既氣惱,又舒心,笑道:「隨她柳家姑娘如何,只你安分守己,我就謝天謝地了。如今我只給那些老夫人老爺子瞧病,也惹不出什麼風流官司來。」

  簡妍聽莊政航因生氣也不叫柳昭昭閨名,改叫她柳家姑娘,不由地又是一笑。

  且說過了兩日,小王氏聽人說柳奉直郎家來了人探望莊敬航了,因不知這柳奉直郎是哪房的親朋好友,於是乎小王氏就先領著柳夫人、柳昭昭去見過莊老夫人。

  莊老夫人正拿著龜殼算卦,也無心跟外人多說,見了柳家夫人後,又見柳昭昭神色恍惚、模樣楚楚可憐,又想到了傷心之處,因此不耐煩跟柳家多說,就叫小王氏跟柳夫人說話。

  柳夫人的打量著簡妍的園子,心想不若就跟小王氏說去見一見莊少夫人,待要開口,又想還是先跟小王氏說了柳昭昭、莊政航一事最為妥當,於是就由著小王氏領路。

  誰知小王氏只當柳家是莊二夫人世交,就將柳夫人領到莊二夫人那邊去了。

  柳夫人見過莊二夫人,與莊二夫人寒暄幾句,就又安慰了莊家人幾句。

  莊二夫人也不曾見過柳夫人,又疑心是大房那邊的親戚,於是含笑陪坐在一旁。

  柳夫人說了幾句,打量了眼姚氏,見姚氏是個惇厚老實人,就笑道:「二少夫人不在?」

  莊二夫人看著小王氏,笑道:「她婆婆寬仁,見她又有個小妞妞要養著,就不叫她早晚立規矩。她婆婆尚且如此,我一個嬸娘難不成要喊了她來立規矩?」

  柳夫人從這話裡就瞧出小王氏這填房當不了兒子兒媳的家,笑著問了幾句簡妍的事,莊二夫人因忙著讓莊五姑娘跟狄家少爺完婚,又忙著料理才原來的一船海外之物的事,精力耗費了許多,自覺跟柳家素無往來,陪著柳夫人說了兩句,就有些敷衍。

  小王氏也看出這柳夫人不是莊二夫人這邊的親眷,又瞧了眼隨著來的柳昭昭,心裡揣測著柳夫人的來意。

  柳夫人聽莊二夫人說簡妍和氣直爽,也不知是真是假,就閃閃爍爍地將那日莊政航事急從權替柳昭昭看病、隨後又入府近身給柳昭昭針灸的事說給莊二夫人聽。

  莊二夫人瞧見柳昭昭紅著臉眼神幽怨,心裡明白柳家的意思,暗道自己可不能替莊政航兩口子拿主意,於是就笑道:「既然是要感謝二哥兒的救命之恩,那還是請了妍兒來說話吧。」說著,望了眼小王氏,見小王氏只含笑不說話,就叫姚氏去請了簡妍過來。

  姚氏過去尋簡妍,見她正與阮媽媽一同給九斤做小棉襖,於是將柳夫人的話跟簡妍說了,隨即道:「我瞧著柳家是想叫那柳姑娘跟了二弟的。」頓了頓,又道:「那柳姑娘長的著實好看。」

  簡妍心裡早料到這一出,隨著姚氏過去了,瞧見柳昭昭,只覺這次再見,這人倒是比先前還好看一些,一瞧就是精心裝扮的,比之上回子瞧病時滿臉病態自是不同,簡妍心想這柳昭昭做出這樂意的模樣是指望給誰看呢。這般想著,面上笑著與柳夫人寒暄了兩句。

  莊二夫人唯恐將自己攙和進去,就領著姚氏離開;小王氏藉口烹茶,也出去躲著。

  柳夫人暗中打量著簡妍,見她是先前隨著何夫人來柳家之人,心中狐疑,卻也不點出來,先是道謝,隨即歎息道:「不想你家中就遭遇這種事,叫人聽著就落淚。」說著,當真去抹眼淚。

  簡妍道:「命中註定,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柳夫人忙又道:「不知莊少夫人可曾聽說莊少爺給我們家昭昭看病的事?」

  簡妍笑道:「聽夫君說了兩句,柳夫人若是來道謝的,那大可不必,他本是行醫之人,救人也是他的本份。」

  柳昭昭咳嗽兩聲,並未說話。

  柳夫人笑道:「方才聽莊二夫人說少夫人是個爽快人,那我也就不拐彎抹角的了。那日街頭莊少爺給我們昭昭看病,呼喚昭昭閨名,眾人都瞧見了聽見了。後頭莊少爺又熱心地送了昭昭到家,我們不忍心昭昭病重,於是就答應了叫莊少爺給昭昭瞧病。如今府上遭了事,原本不該說,但奈何昭昭如今已經是二八年華,耽誤不得。少夫人看可否擇了日子,你家派了人去將昭昭接來,如此也免得惹人笑話。」

  簡妍瞄了眼柳昭昭,見她神情複雜,並不甘願隨了莊政航,心中冷笑,暗道柳昭昭難不成以為她想跟了誰就是誰?笑道:「我雖不說什麼生死事小,失節事大那樣無情的話。但既然是事急從權,況且醫者父母心,顧不得男女大忌,瞧病這事也就算不得壞了男女大防。若當真你們家人計較這事,除了叫柳姑娘來我家做妾之外,也有其他退路,比如做姑子,就是上策,再比如尋死,也免得膈應了旁人,總算是功德一場。」說完,心想原來柳昭昭上輩子給莊政航做妾是對柳家而言,自然是有益無弊,枉莊政航還以為自己勉強了柳家,害了柳昭昭。

  柳夫人臉白了白,說道:「少夫人這話……」

  簡妍笑道:「柳夫人不是早聽說我是爽快人嗎?」

  柳夫人尚未再說話,那邊柳昭昭面無血色地站起來,跪下對簡妍道:「妹妹因聽聞莊神醫對姐姐一心一意,又感激神醫醫術高明,於是心生嚮往,且……」

  簡妍不等她說完,就對柳夫人笑道:「可否叫我跟柳姑娘單獨說一會子話?」

  柳夫人原想著莊政航對柳昭昭有意,柳家樂意成全,這順理成章的事就十有八九會成,不料簡妍說了這話,心中一哽,雖不至於發作,但也因被簡妍瞧輕了,心中不甘願起來,笑著點頭答應了,又見小王氏進來,就與小王氏說話,由著簡妍將柳昭昭領出去。

  簡妍一路沉默不語地將柳昭昭領到自己園子裡,也不進棠梨閣,就在外頭隨便撿了個敞亮地方跟她說話,「柳姑娘到底看上我們家什麼了?」

  柳昭昭紅著臉,哽咽了一下,掐著衣襟道:「莊神醫醫術高明,人又重情重義……」

  簡妍嗤笑一聲,道:「若果真對我一心一意,你又怎麼能攙和進來?己所欲之,勿奪與人。且他那醫術也是我求著他,他才學的。柳姑娘這般說,置我於何地?」

  柳昭昭拿了帕子纏在手指上,半響望了眼簡妍的園子,道:「就叫我隨便在哪間屋子裡住下,我保證不打攪你們。」

  簡妍蹙了蹙眉,道:「你不打攪,我心裡也膈應的慌。你做出這副非君不嫁的模樣,我想起來就覺厭煩。再說,我的園子,憑什麼就要你來住?」

  柳昭昭低著頭,想了想道:「想來我還有些嫁妝,就拿了那嫁妝做食宿資費吧。」

  簡妍愕然地看她,半響冷笑道:「我還想去皇宮裡住兩年呢,難不成我拿了銀子跟皇帝說我給食宿的資費,還請陛下叫娘娘們給我讓間屋子住住?」

  柳昭昭一時沒了言語,只低著頭。

  簡妍瞧著她這模樣,冷笑道:「上回子我就說了我是先禮後兵的人,柳姑娘既然欺人太甚,那我也就不留情了。」

  柳昭昭忙叫道:「昭昭只求一處棲身,再無他求。也不敢奢望跟簡姐姐分了……」說未說完,就瞧見簡妍冷下臉來,不敢再說。

  簡妍道:「既然這麼著,那我也不客氣了。既然柳夫人說是因我那口子給柳姑娘瞧病惹出的事,如今我就尋了人來,就說那日在元宵節上跟柳姑娘定了情,但看柳姑娘到時候還有什麼臉去說生死事小、名節事大?」

  柳昭昭身子一晃,幾乎跌倒,哀求道:「簡姐姐全當可憐可憐我,這園子這樣大……」

  「再大也是我的,就算富有天下,這天下間也沒你容身之處。」

  柳昭昭紅了眼圈,又囁嚅道:「昭昭不過是柳絮浮萍罷了,母親也欲我隨了莊神醫,如此,昭昭也無能為力,只能遂了人意。若是簡姐姐願意,昭昭就來與簡姐姐作伴,若不然,昭昭就做了姑子吧。」

  簡妍送了口氣,笑道:「這就好,你做了姑子吧。」

  柳昭昭不意簡妍這般鐵石心腸,眼睛一澀,就落下淚來。

  簡妍道:「有這臉皮來莊家死纏爛打要做妾,為何沒了臉皮在自己家裡鬧?到時候隨著你嫡出妹子做了滕妾進了楊家,也算是個求仁得仁的好結果,何必來我們家瞎搗亂膈應人?」

  柳昭昭見簡妍字字見血,毫不留情,惆悵地望著園子裡一枝木芙蓉,訥訥道:「這不一樣,我情願做了別人的妾,也不能叫他為難……」

  簡妍撲哧一聲笑出來,笑道:「既然這麼著,隨你愛做誰的妾,只是我們家不成。若過兩日,你們家沒傳出你母親逼著你做妾、你不樂意的事,我就叫人跟楊公子說你早在元宵節就跟浪蕩子勾搭上了。」

  柳昭昭漲紅了臉,道:「簡姐姐莫血口噴人!」

  簡妍聽她說這話時果然也是聲音輕軟,煞是好聽,就笑道:「這也是柳姑娘自己先污蔑勾引我那口子的。說話算話,半月內,若聽不到消息,我就一邊叫了無賴去柳家求親,一邊跟楊公子說,聽說如今按楊公子正借酒澆愁,也不知聽了這話,可會憤慨之餘,一病不起,又或者跟柳姑娘恩斷義絕,再覓新歡。」

  柳昭昭眼睛猛然睜大,抿緊了的嘴唇顫了顫,卻不敢再言語。

  簡妍見自己說最後一句話柳昭昭才有動靜,心道這柳昭昭難不成還想叫楊家公子跟柳家小妹成了親還牽掛她?既然如此,不如就去與柳家公子在一塊好了,何必鬧出這麼多事。以簡妍的腦子,她是想不通柳昭昭究竟是個什麼心思,於是叫人送了她回去,也懶得再去見柳夫人。

  過了兩日,簡夫人來莊家的時候,就對簡妍道:「原是女婿做的不對,且那柳家姑娘又是病病弱弱的,就將她接來,給間院子叫她住著就是。」

  簡妍狐疑地看著簡夫人,簡夫人忙道:「柳家尋了你二嬸說話,你也知咱們家先前做生意,來往的人多的是。」說著,又將那盤枝錯節的親戚關係跟簡妍說了一通。

  簡妍聽了,道:「你女婿就是大夫,難不成以後給誰瞧病就要將誰接回家裡來養著?若這麼著,他還不用出門了呢。」

  簡夫人道:「可是那柳家姑娘也可憐,這麼著毀了人家一輩子,也……」

  簡妍冷笑道:「你女婿的錯我已經跟你女婿說了,撇開你女婿的事,柳家姑娘難不成就沒錯?說得難聽一些,她這是恩將仇報呢。」說完,停了停,又道:「許是柳姑娘還當自己以身相許是報恩呢。」

  簡夫人見簡妍不鬆口,歎息道:「那日你跟柳家姑娘說的話傳出去,也要壞了你的名聲。」

  簡妍聽簡夫人這般說,就知道那話已經傳出去了,心想果然心軟不得,說道:「為了個名聲為難自己一輩子,母親瞧著我是那樣的傻子嗎?」

  簡夫人又勸了簡妍幾句,見她不聽,也就只得作罷,臨走時道:「你瞧著吧,不聽老人言,有你受得呢。」

  瞧著連簡夫人也驚動了,簡妍心裡的憤怒更盛了,莊政航唯恐她當真尋了個潑皮去跟柳昭昭求親,勸道:「再等兩日,等柳姑娘想明白就好了。」

  簡妍冷笑道:「她當她是誰祖宗?誰都要等著她想明白?」說著,又對莊政航道:「他不仁我不義。我立時就叫人去跟楊家公子說話,對他說柳家姑娘早移情別戀了,就叫他歡歡喜喜地娶柳家小妹,看到時候誰暗自傷感落淚;你去柳家,在柳家門外把手臂砍了,就說用這手給柳姑娘看病的,如今就要砍了這手還她。然後說以後再也不敢見義勇為了,再也不敢給人家姑娘看病了,免得再有人賴到你身上。」

  莊政航摸著手臂堆笑道:「妍兒,還是尋了潑皮去柳家鬧吧。」

  簡妍笑道:「你當真以為我叫你砍手臂?我還指望著你給我掙脂粉錢呢。去尋了賣藝的買幾個血袋子回來,你綁在手臂上,到時候砍出血來,將柳家敗壞你我名聲的事嚷嚷出來,給柳家留下個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名,然後就回家來。你喊她閨名的事原算不得什麼,見過的人能有幾個,不過是聽說的罷了。」說著,又道:「這兩日你多想想如夢,將臉色弄得難看一些。」

  莊政航訕笑道:「妍兒,我如今才能吃上好飯,你又叫我想她。」

  簡妍笑道:「她大美人一個,想她又怎麼了?」想了想,道:「我瞧著那楊公子也是沒骨氣的,不然上回子你納了柳昭昭,這會子柳家鬧成這樣,也不見他出來說句話。有那閒工夫尋死覓活,不若堂堂正正地鬧一場。」

  莊政航對這事並不關心,只摸著自己的手臂,試探地問:「非要砍手?」見簡妍點頭,又道:「砍就砍,只那刀定要穩妥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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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5 章 計劃變化

  簡妍第二日就叫人尋了雜耍用的血包砍刀,試了一試,覺得外人定然看不出內中門道,就叫莊政航演練幾回將力道掌握好,又打聽到柳昭昭依舊不將她的話放在耳中,於是對莊政航道:「她果然當她是所有人的祖宗,自以為自己委曲求全了,別人就該讓著她,我說的話她一點都沒辦。」

  莊政航道:「你不是聽說她生病了嗎?氣息奄奄的。想來她這人也跟上輩子一樣,也不是長壽的面相。」想著,不由地想柳家該不會也跟莊老夫人處置莊采芹一般將柳昭昭弄死吧。

  簡妍道:「那又如何?她奶娘的兒子都說是她自家個有意作踐自己呢。她當她作踐自己,我這不相干的人就會放過她?」

  莊政航也因這兩日柳家又來人催他給柳昭昭看病心裡不痛快,咬牙道:「既然她想出生病拖延的法子,咱們也不用跟她客氣,我明日就去柳家鬧。」

  簡妍點了頭,道:「我叫人從楊家打聽了一回,瞧著楊家跟柳家就要將親事定下來了,可不能他們家開開心心定親,咱們家跟著鬧心。明日我叫彥文哥哥尋了十幾個人給你幫腔,到時候你鬧起來,就有人揭穿柳昭昭跟楊家公子的事,我也不往他們家潑髒水,只將實情揭露出來,叫人看看看柳家到底是個什麼居心。」

  莊政航點頭答應著,笑道:「你放心,明日不鬧得柳家不安生,我就賴在他們門前不走。」

  簡妍聽他說這無賴話,不由地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當日晚上,為叫莊政航第二日鼓足士氣跟柳家人糾纏,簡妍又花了些力氣,叫他舒坦一回。

  莊政航自莊敬航出事、見了一灘血後就在床上無所作為,此時瞧著簡妍動手,他又能再展雄風,就躺在簡妍懷中,臉貼著她胸膛道:「跟你在一起,我就不怕如夢了。」

  簡妍啐了一口,暗道這也是個男人說的話,捋著他頭髮道:「明兒個寧肯多砍兩下,都別一時激動砍重了,那刀子雖是鈍的,但邊上也利著呢。」

  莊政航答應了一聲,第二日一早,待簡妍親自給他綁好了血袋,揀著上午人多且柳家當家男人都在的時候,就領著七八個隨從小廝向柳家門外去了。

  莊政航出門後,安如夢就叫人送了喜信過來,說是俞老將軍、俞夫人聽說霓雲郡主看上了俞瀚海並要請旨求皇帝賜婚,就要趕緊給俞瀚海定下親事。俞老將軍聽秦尚書、簡老爺、康靜公等人屢屢提起安如夢,聽說安如夢雖喪父,但在家教導幼弟,又護著自家家財,很有幾分能耐,於是俞老將軍就在心裡也將安如夢跟俞瀚海湊成一對。待朝中一親王偶然提起俞瀚海跟霓雲郡主是天作之合時,俞老將軍只當這王爺是替皇帝試探來著,生怕過兩日皇帝就要給俞瀚海賜婚,於是開口就說俞瀚海跟安如夢定了親。回頭不好再改,俞老將軍就叫俞夫人趕緊去安家將這親事定下來。

  簡妍聽了這話,又見安如夢字裡行間說因是俞家倉促間自作主張跟安家定下來的親事,於是俞家便有些愧對安家,心裡越發開懷,暗道這麼著,便是日後俞夫人不喜安如夢,那道理也是站在安如夢這邊的。

  見安如夢這邊定下親事,簡妍自然顧不得再去想燕曾跟霓雲郡主如何,只牽掛著莊政航今日去柳家的事。.

  那邊廂莊政航出了自家門,一路上不住地摸一摸自己的手臂,一邊覺得血袋子綁在手臂上不舒坦,一邊在心裡默記著等會子要說的話。

  正想著,忽地就聽一人喊「哥哥」。

  莊政航回頭,因正迎著太陽,不由地伸手擋在眼前,就見光圈中,燕曾一身青衣身跨白馬,腰懸寶劍,器宇軒昂地走了出來。

  燕曾走近,打量著莊政航一番,笑道:「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哥哥要添一位紅顏知己,面上也精神了許多。」

  莊政航聽燕曾喊哥哥,就不由地頭皮一麻,忙道:「別喊哥哥。」說完,又道:「別胡言亂語,我何曾多了什麼紅顏知己。」再者說,這兩日他記掛著今日的事,寢食難安,哪裡有什麼好精神。

  燕曾笑道:「哥哥——」

  「別叫哥哥!」莊政航狐疑地的打量著燕曾,暗道被燕曾喊哥哥的忠勇世子下場淒慘,他可不想也那樣。

  燕曾見莊政航耷拉著臉,笑道:「那就不叫哥哥了。莊二哥這是哪去?」

  莊政航急著擺脫燕曾,就道:「給人瞧病去,燕案首,咱們再會吧。」說著,一拱手就要與燕曾各走各的。

  不成想,燕曾一牽金羈,就與莊政航並驥而行。

  莊政航瞅了他一眼,不耐煩道:「燕案首自己個忙去吧,只沒事別再送那斷腸草上門就行了。」

  燕曾向前望了一眼,道:「仿佛這條路是去柳家的,只是那花在我眼中是芙蓉花,難不成在嫂子眼中,就是斷腸草?」

  莊政航先瞪了燕曾一眼,心裡納罕柳家那小門小戶怎燕曾也知道,暗道難不成燕曾也跟柳昭昭相識,想著就問:「燕案首怎知道柳家?」

  燕曾笑道:「聽人說嫂子不賢良,小弟就去打聽打聽是誰叫嫂子『不賢良』的。進了柳家一看,果然那昭昭姑娘姿色無雙,難怪莊二哥能為了這麼個人讓嫂子『不賢良』。」

  莊政航不屑地哼了一聲,見燕曾說這話時口氣古怪的很,似乎是為簡妍鳴不平,暗道旁人都有插嘴的道理,就只燕曾沒有,上輩子這傢伙也是為了納妾叫簡妍受了委屈的。因怕燕曾到時候攪事,有意想叫他離去,於是就拿著霓雲郡主的事問他。

  燕曾聽莊政航提起霓雲郡主只笑笑,並不說話,轉眼瞧見莊政航反復摸自己的手臂,心裡好奇起來,越發不肯離去。

  路上任憑莊政航軟硬兼施,燕曾只是賴著不走。

  莊政航想摁著他揍他一頓,又唯恐耽誤了去柳家,更怕燕曾沒了臉皮不好勾引霓雲郡主。

  待到了柳家門外,莊政航下了馬,燕曾依舊在馬上端坐著看莊政航。

  一時間,莊政航忽地覺得燕曾過來就是為了看他的笑話,心裡一時生了退意,隨即想著若無功而返,指不定簡妍又當他心軟了,於是見柳家的門上小子迎出來,也不跟他們說話,張口道:「我再不進柳府了,還請柳家當家人出來說話。咱們當面鑼對面鼓地說清楚。」說完,不去看旁人,只用眼睛瞄了眼燕曾。

  燕曾眉毛只一挑,然後就沒了動作。

  柳家的小子堆著笑道:「哪有在門外說話的,還請莊大夫進府吧,裡邊已經通報給老爺夫人了。」

  莊政航昂首道:「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上回子我給你家姑娘治病,尚且被污蔑成勾引你家姑娘,這會子我自己登門,你家豈不要說我是來登門求親的?」

  那柳家小子見莊政航來者不善,忙又叫人去請了管家,隨後對莊政航笑道:「莊少爺怎在大庭廣眾說這話?裡邊說話就是。」說著,瞧見莊政航兩嗓子下去,門邊就圍了許多看熱鬧的人。

  一狀似看熱鬧的人,也便是秦十二嘴裡嗑著瓜子,做出無賴模樣,嬉笑道:「不知莊家少爺上回子看上了哪位姑娘?俺們兄弟只知道莊少爺看上了柳家的姑娘,到底是哪個柳家姑娘,卻不知道了。」

  莊政航不語,那般阮彥文老實巴交地道:「他們家說我們少爺看上了柳家昭昭姑娘,毀了昭昭姑娘名節。」

  秦十二作勢吐出瓜子呸了一聲,笑道:「難不成上回子不是柳姑娘發病,是柳姑娘有意藉著病勾引莊大夫不成?看來俺們聽錯了話呢。」

  柳家的小子忙要將秦十二哄走。

  秦十二對柳家下人笑道:「你家姑娘有病,人家見義勇為給看她看病,這也算毀了她名節?照這樣說,天下的女人病了就叫她病死得了,也省得滿天下沒個乾淨女人。」

  隨著秦十二過來的人一起哄笑起來,忽地有一人道:「那昭昭姑娘是不是個細眉細眼,說話細聲細氣的那個?」

  秦十二道:「人家大家閨秀,你怎知道的這樣清楚?」

  那人道:「元宵節的時候才瞅見那姑娘在街頭跟一姓楊的公子鬧,還掉了眼淚,可憐見的,我在一邊瞅著都心疼。那楊家公子也太不是東西,這天仙一樣的美人,他也捨得讓人家流淚。」說著,這人又將柳昭昭如何哭,楊公子如何告饒添枝加葉、繪聲繪色地描繪一通。

  柳家人見了,忙又叫了幾人來將人攆走。

  正鬧著,忽地阮彥文道:「既然他們家姑娘跟楊家公子好上了,兩家就趕緊辦了好事唄,怎就硬往我們家少爺身上推?還說什麼名節閨譽。難不成柳家夫人不知道她家昭昭姑娘的事?」

  一人喊道:「哪裡能不知道,若是不知道,怎會這樣急著將昭昭姑娘送給莊大夫做妾。柳夫人要把楊公子留給自己生的姑娘呢,哪裡肯成全了那病怏怏的昭昭姑娘。」

  人群中哄得一聲,皆笑著說柳家是要叫莊政航當活王八,又去罵柳家不厚道。

  燕曾高坐在馬上,聽眾人這般說,也隨著一笑,又望了眼莊政航,不由地想莊政航定是看不上柳昭昭了,那麼一個如畫的女子他瞧不上,那位莊少夫人姿色該是更出眾的,想著,就在心裡描繪出一個盤著高髻,穿著綠衣,耳掛明珠的女子。陡然間,回憶起俞瀚海回京那一日在街上看到的聚賢樓上的身影,心裡一時悵然起來,後悔那日不該當街為他人吹簫。

  柳家下人攆了幾次沒將外頭的人攆走,反倒將那些專愛看人笑話的人引來了更多。

  見勸不走莊政航,終於柳家老爺、少爺也從柳家走了出來。

  柳老爺硬著頭皮道:「賢侄進府說話吧。」

  莊政航昂首道:「我哪裡敢進了柳家,進了柳家越發說不清楚了。府上找了我岳母,又四處與人說我看上了府上千金,造謠誹謗內子不賢良,今日還請柳老爺還內子一個公道。」

  柳老爺笑道:「賢侄怎說這話?這些都是從哪裡聽來的?」

  莊政航道:「這些自然是我們親耳聽到的,難不成無緣無故,我岳母會來與我們說那些不相干的話?」

  柳老爺道:「賢侄給小女看病,老夫見賢侄一表人才,且賢侄又見了我家姑娘的面……」

  柳老爺話未說完,那邊秦十二與一群人起哄道:「我們都在元宵節上瞧見柳姑娘了,柳大人就做了小的們的岳父吧。」

  柳老爺立時面沉如水,眼神示意下人去請了官兵來,忽地看到莊政航拿了把刀出來,就嚇得後退一步。

  莊政航道:「先不提按柳老爺的話,柳老爺要多了多少女婿,單說我給柳千金看病的事。我本是大夫,救人自是應當,哪有藉著給人看病就看上人家姑娘的道理?退一萬步講,既然是我用這手給柳姑娘下的針,就毀了我這只手吧。」說著,提刀就砍。

  柳老爺不敢自己去攔,忙叫自己兒子去攔著莊政航。

  莊政航砍了一刀,因力氣太輕,於是手臂沒出血,見自己拿刀的手又被柳家少爺抱著,原本計劃著由阮彥文等人隔開柳家人,如今阮彥文幾個也被柳家擠在了外頭,打量著此時無人襄助,暗道不出血怎麼行,於是拿了雙手拚命搶自己的刀。

  那邊燕曾居高臨下看著身前的鬧劇,忍不住嗤笑一聲,再看莊政航,雖早看破上回子普渡寺山上他們夫婦兩人在做戲,也知那兩人默契的很,但看莊政航與成親前判若兩人,誓死不肯納了柳昭昭的模樣,卻又忍不住喟歎一聲。

  從莊政航身上,他隱隱看到一個殺伐果決的傾城女子,能叫一個浪蕩子短短時日,就洗心革面。在嘈雜聲中,他又將先前與那女子的過往回想一番,忽覺他與她之間,除了隔著轎簾的一腳、隔著竹簾的一瞥、隔著錐幕的兩個杯子,更多的,就是隔著下面那胡鬧的男人,他只能從下面那男人身上,去揣測那女人究竟有著什麼樣的性情,又生了一副怎樣的相貌。

  長歎一聲,想著自詡為「燕不獨返」的自己如今不得不從一個男人身上去尋覓一個女人的影子,燕曾自嘲地笑了起來,扭頭對身邊的隨從吩咐了一句話。

  與人爭奪中,莊政航聽到一聲燕曾突兀的笑,忽地想到燕曾的劍跟自己拿來做戲的刀子一樣沒有刃,暗道與其跟人爭那把刀,不如借用一下燕曾的劍,於是猛地鬆開了手中被柳家少爺抓著的刀柄,迅雷不及掩耳地推開眾人擠到燕曾身邊,伸手就去拔燕曾腰上的寶劍。

  只聽嘩的一聲,寶劍出鞘,雪光一片,先還拉著莊政航的人忙退散開來,那原先抱著莊政航手臂的柳家少爺更是因莊政航放手,抱著一把刀,跌倒在下人懷中。

  莊政航待要用那劍去砍自己手臂,忽地看見那劍開了刃了,劍刃上一片白花花,清晰地映出自己的影子,瞧一眼便知吹毛立斷,登時持著寶劍的手僵住,眼睛瞄了下,不見人敢來拉他,於是乎,莊政航皺著眉頭,譴責地瞅了眼馬上的燕曾。

  燕曾含笑地擺弄著腰間的劍穗,高坐在馬上等著莊政航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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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4 01:07:05 |只看該作者
第 126 章 還君明珠

  莊政航上輩子得虧有秦盛伏,才在落魄之後,沒有一下子餓死。

  此番他進退維谷之時,到底又欠了秦盛伏一回。

  只見秦盛伏迅速地從柳家少爺手中搶過刀,然後嘴裡喊著「少爺不要」,就拿著刀向莊政航撲去,伸手摟著他的腿,一邊舉著刀,一邊求他將劍丟開。

  此番眾人也醒過神來,又要來搶莊政航手中的劍。

  莊政航忙丟開燕曾的劍,接過秦盛伏手中的刀就向自己手臂上砍去,一刀下去,手臂上流出了血。

  因力氣大了些,莊政航也覺手臂生疼,呲牙咧嘴地堅持道:「從今以後,若柳家再提我給你家姑娘瞧病之事,那便是逼我在柳家門前自刎。我莊政航發誓,從今以後,再不給五十歲以下女子瞧病。」說著,踉蹌了兩步,吸著涼氣又回頭對柳家老爺道:「柳老爺,上回我給你家姑娘瞧病的診金,就不要了,千萬千萬別送來。」

  柳老爺臉色變了變,暗道定是柳夫人以為柳昭昭跟莊政航的事能成,於是就沒有送了診金過去,忙叫人請了大夫給莊政航瞧手臂,又請莊政航進府。

  莊政航只是不肯,被阮彥文扶上馬,就趴在馬上,做出昏厥模樣,由著秦盛伏牽著馬,將他領會家去。

  柳老爺再請,秦盛伏就擋著柳家人,由著莊家人領著莊政航走了。

  燕曾瞄了眼地上滴下來的血,調轉馬頭,又跟著莊政航去了。

  柳家人追了兩條街,依舊沒有將莊政航勸回來,柳老爺忙一邊請了大夫去莊家,一邊叫柳夫人趕緊備了厚禮當做診金給莊政航送去,瞧著莊政航走一路流一路的血,又見街邊瞧熱鬧的人指指點點,越發臊得滿臉通紅,回去後,又將柳夫人痛駡一通,追問柳昭昭跟楊家公子的事。

  且說待柳家人不見了蹤影,馬上裝昏厥的莊政航也覺那血黏在手臂上黏糊糊的十分難受,瞄了眼見燕曾還在,又作勢哼哼哈哈地醒轉過來,瞧見燕曾,就虛弱地勸他回去。

  燕曾只是笑,卻不說話。

  待到了莊家小門前,莊政航被人攙扶下馬,燕曾走進,伸手戳了戳莊政航的手臂,然後用手指撚了拈手指上的血。

  莊政航見門外早有柳家請來的大夫等著,又有看熱鬧的人指指點點,也不理會燕曾,示意秦盛伏送客,就倚在旁人身上進了園子。

  園子裡的丫頭自然不知莊政航在做戲,於是見著他手臂衣裳上滿是血,一個個大驚小怪地叫起來,青杏忙去喊了簡妍出來,金枝叫人拿了籐椅讓莊政航躺在上面。

  簡妍迎出來,瞧著他臉色蒼白地地躺在籐椅上,衣襟上染了大片的血,不禁擔心起來,暗道若是力氣大了,那刀砍在手臂上也會破皮。

  莊政航見簡妍急紅了眼,先沖她一擠眼睛,隨後又叫喊起來。

  進了棠梨閣,簡妍也作勢叫人將他放在炕上,又叫旁人出去打發了柳家請來的大夫,自己哽咽著要看傷。

  待旁人出去後,簡妍忙將莊政航的袖子卷起來,見手臂上被砍出一條紅印子,料到明日這紅印子就會發紫,心疼道:「這麼著還不如叫了潑皮上了柳家門呢。」

  莊政航見她不住地揉著自己手臂,笑道:「沒事,不就疼一下嘛。我在柳家門外說不能因是我瞧得病就要我娶了她家女兒,我本是行醫之人,難不成給誰瞧病就要娶了誰?喊了幾聲,惹得一街的人來看熱鬧。見柳家當家的出來了,我就鬧著要砍手,就讓人都知道柳家恩將仇報。」

  簡妍道:「那也不用砍這麼重,若是當真砍傷了呢?還不如就讓她家姑娘老死在咱們園子裡呢,總歸空屋子多的是。」

  莊政航道:「是你叫我砍的,如今你又後悔了。才有了她要進來住的風聲你就不待見我,若是當真將她弄進來,你豈不是恨不得立時就給我下了砒霜?想來若是我手段和軟一些,那柳昭昭定會以為我還惦記著她,左右為難呢,倒不如就此表明心跡,隨她要死要活,總歸跟我不相干。」

  簡妍忙拿了藥給他塗在手臂上,說道:「我叫你砍也沒想著你回用這麼大的勁砍,想來骨頭也要疼幾天了。若等著你當真遇到跟你兩情相悅的人……」

  莊政航笑道:「你就成全我們?」

  簡妍冷笑道:「我就叫你們做一對死鴛鴦。」說著,在莊政航手臂上一擰。

  莊政航連聲呼疼,又道:「反咬了柳家一口,這是好事,該慶祝一下,不如你將昨晚的手段再施展一番如何……」說著,拿了手指去描簡妍紅唇。

  簡妍張嘴就咬,待聽到外頭聲音才鬆口。

  簡妍叫玉環進來,問:「怎麼了?」

  玉環道:「外頭燕少爺未走,他說他略懂醫術,可以替少爺看傷。」

  簡妍道:「跟他說家裡有大夫,就不勞累他了。」

  玉環道:「奴婢這般說了,燕少爺堅持不肯,先說少爺流了這麼多血,該好好洗一洗。還說他請了賢親王撮合霓雲郡主跟俞少將軍,怎麼著,少爺少夫人都該跟他道聲多謝。」

  莊政航道:「我就說那王八沒事沾我的血聞什麼,一路上我攆他他也不走,果然是成了精的王八。只是他撮合霓雲郡主跟俞瀚海,憑什麼要我們跟他道謝?」說完,心想難不成燕曾聽說上回子的賭局,想要從中訛錢?

  簡妍忙拿了安如夢捎來的信給莊政航看。

  莊政航看過之後,立時明白燕曾那般不過是想成全俞瀚海跟霓雲郡主,說道:「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燕曾不是王八,是烏龜。這點子事都叫他看出來了?」

  簡妍道:「上回子在普渡寺想來他也不是無緣無故上了山頂撞見咱們的,定是一早就瞧見了我們、如夢還有俞瀚海;還有老三出事那日,聽說他也是證人。早先俞瀚海又為了如夢揍了他一頓。他素來聰明,原先想不到,後頭老三跟忠勇世子的事事發了,將這麼一串人聯在一處想一想,自然就明白了裡頭的道道。」說著,瞧了眼茫然的玉環,暗道玉環隨著她們去的都不一定知道究竟,燕曾這旁觀者就看得十分清楚。

  莊政航冷笑一聲,道:「我去會會他。」

  簡妍忙攔著他,說道:「你這麼一身血出去,若是嚇到老祖宗,你這手就當真廢了。」

  莊政航只得耐下性子換了衣裳,轉身去門廳那邊見燕曾。

  燕曾坐在門廳廊下,手上扯著一朵大白菊,時不時地揪了一片花瓣放在嘴中咀嚼,見著莊政航來了,就嬉笑道:「莊二哥果然沒事,小弟的一顆心總算放下了。」

  莊政航陰沉著臉問:「你想怎麼著?」

  燕曾笑道:「不怎麼著,小弟聽二哥的話去會了會霓雲郡主,總該跟二哥說一聲。」

  莊政航唔了一聲,然後道:「知道了,你走吧。」

  燕曾笑道:「好二哥,嫂子呢?今日來怎麼著都得叫我給嫂子請安吧。」

  莊政航眼皮子一跳,怒道:「你找死!」

  燕曾先是一縮,隨即逞強道:「二哥,我這次來可是有備而來,且怎麼說我也是功臣,也是我促成了俞家安家的好事。」

  莊政航道:「那你想怎麼著?」

  燕曾涎著臉道:「叫我跟嫂子說說話。」

  「不行!」莊政航瞪了燕曾一眼,「天下女人多的是,你賴在我家做什麼?」

  燕曾歎息一聲,眼睛凝望著萬里晴空,隨即閉眼道:「實不相瞞,小弟只覺得跟嫂子默契的很,仿佛嫂子一眼就能看穿小弟的心思,這般感覺,對旁人再也沒有過。就如故人相約,我忘了她,她還記得我,我失了約,她惱了我,實在是想想就讓人悵惘……」說著,忽覺肚子上一痛,忍住睜開眼睛,呲著牙對揍了他一拳的莊政航道:「莊二哥就不怕小弟將知道的事宣揚出去,普渡寺的事,府上三少爺跟世子哥哥的事,小弟業已知曉……」

  莊政航啐了一口,暗道燕曾果然是奇葩,每每見面就挨了簡妍的教訓,偏還能從挨打中尋到簡妍對他十分熟悉的蛛絲馬跡,說道:「隨你愛怎麼著,再聽你提一句要見她,我先剝了你。」說著,又當真怕燕曾天不怕地不怕地喧嚷開,將手搭在燕曾肩膀上,想了想,道:「朋友妻不可欺,燕案首這輩子就厚道一回吧。」

  燕曾將莊政航推開,笑道:「既然如此,莊二哥,那咱們就不是什麼朋友。」說完,深深地望著莊政航的眼睛,不由地想那位綠衣美人必然有一雙清亮果決的眼睛。

  莊政航那朋友的話說完,怎麼也想不起自己上輩子落魄前跟燕曾到底算不算朋友,又見燕曾一本正經模樣,眼神固執,兩輩子頭回子對燕曾有了歉意,心想到底是自己毀了燕曾跟簡妍的一輩子,歉疚之後,又陰沉著臉道:「不行。」

  燕曾見莊政航變了臉色,忙又道:「說笑呢,二哥叫我瞧一瞧第一美人安姑娘,可好?」

  莊政航想都不想,就回道:「找死!」說完,又巴不得燕曾吃了雄心豹子膽去勾引安如夢。

  燕曾見跟莊政航胡攪蠻陳不頂用,也就收了嬉笑的面孔,對莊政航道:「霓雲郡主只怕過幾日就要用強,小弟要出去躲一躲,莊二哥拿個幾萬兩銀子給小弟用用吧。」

  莊政航一怔,開口道:「你當幾萬兩是小數?我憑什麼給你?你家裡有的是銀子,何必來問我借?」

  燕曾笑道:「小弟並未成家,家裡再有銀子,也不能一次拿了幾萬兩走。莊二哥行行好吧,小弟手無縛雞之力,若身無分文地出門,只怕路上少不得要受了苦。」

  莊政航想了想,暗道燕曾也算厚道,幾次三番沒有點破他的事,雖說俞瀚海、安如夢害莊敬航的事他先前並不知情,但少不得也要受了牽連,於是道:「你等著,我去拿了銀子給你。」

  燕曾笑道:「多給一些,小弟怎麼說都要在外躲上幾月。」

  莊政航心想躲幾月就要幾萬兩銀子,燕曾這烏龜果然是敗家子,轉身回了棠梨閣跟簡妍說要銀子。

  簡妍問:「要銀子做什麼?」

  莊政航道:「燕曾知道了咱們的事,自然要敲詐一番。」

  簡妍點頭道:「那他敲詐了多少?」

  莊政航含糊地道:「胡亂給他一些就好。」

  簡妍忍不住笑了,丟了鑰匙給莊政航,道:「你自己去拿,想來他是要出京風流去了,銀子定是要多多益善,不獨你這,其他信得過的人他也去問要了。」

  莊政航嗯了一聲,心想什麼時候自己就這麼可信了,轉身開了櫃子拿銀票,數了兩萬兩出來,想想燕曾那燴不厭精的德性,只給兩萬指不定他過了兩日就回來了,就又拿了兩萬兩出來。

  出了門,將銀票給了燕曾,就要送客。

  燕曾也不數一數,塞在衣襟裡,又嬉笑著問:「當真不能見一見嫂子?」

  莊政航冷哼一聲推了燕曾出門。

  燕曾扭頭問:「可是嫂子跟二哥說我怕長劍會割到腿?」說完,見莊政航嘴角抿了抿,心裡也就找到答案。

  莊政航待出了二門,道了聲再會,轉身就又進了園子。

  燕曾瞧著莊政航走了,摸了摸銀票,隨即又望了眼天上,瞧著天上萬里無雲,不說燕子,連只麻雀也沒有,一時又覺心裡空蕩蕩的,滿心無根的情愫就似湛藍的青天,說不清,抓不到,卻又看得見。

  猛然瞧見天上又飄滿了靛青翅膀、畫著桃花的燕子風箏,燕曾迅速地翻身上了馬,領著兩個隨從,迅速地離開了莊家門外。

  果然沒一會子莊政航從巷子門出來,瞧見外頭沒了燕曾的影子,忍不住又破口大駡,被秦盛伏點出他如今「手臂有傷」,忙又轉身進了園子,向棠梨閣奔去。

  待到了棠梨閣中,只見簡妍抱著九斤正笑嘻嘻地看著天上的風箏。

  九斤瞧著天上的風箏也高興,驚奇地睜大眼睛,仰著頭去看。

  莊政航望著飄落下來的風箏上「還君明珠」四個大字,罵道:「那烏龜,臨走還不叫人省心。」

  簡妍笑道:「隨他去吧,只如今風大,瞧著那風箏不定落在誰家裡頭呢。」說著,果然瞧見天上的風箏被風吹歪,從莊家上空飄到別人家天上。

  九斤嘴裡忽地打了個嗝,恰似一個「龜」字,莊政航歡喜地抱了她,又引著她說烏龜兩字。

  仿佛又回了昨日一般,園子裡照舊有小丫頭的驚歎聲此起彼伏。

  簡妍叫人喊了阮媽媽、藺大娘來,叫她們四處看著,瞧著落下的風箏就收起來,一起燒了。

  天涼了一些,九斤也看夠了熱鬧,簡妍又將她抱回屋子裡。

  因莊政航鬧了這麼一出,那些只會看人笑話的人原先說簡妍鐵石心腸的人,一轉頭又開始說柳家不厚道。

  後頭柳家送了厚禮來,就不再請了人來說項,簡妍也就懶得去打聽柳昭昭的事,只後頭聽說柳家到底跟楊家沒有聯姻,不管柳昭昭,還是柳小妹,哪一個都沒嫁給那個只會借酒澆愁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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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7 章 洪澇之際

  燕曾去後,也不知燕家怎麼就以為燕曾跟莊政航要好,也叫人來莊家詢問莊政航燕曾的去向。

  莊政航只說不知道,回頭跟簡妍道:「聽說霓雲郡主也在尋燕曾呢,只怕等他回來了,人家還不變心呢。」

  簡妍模棱兩可地嗯了一聲,心想燕曾若留下跟霓雲郡主成親才好,說道:「只怕他去了漠北了,燕家人要找,就叫他們往去漠北的路上找去。」

  莊政航想著簡妍既然這樣說,十有八九燕曾就當真去了那地,又想要不要跟燕家說燕曾去了那,思量一番,暗道隨燕曾去吧,沒了銀子,他自然會回來;若是不回來,那就更好不過了。

  再過幾日,莊五姑娘就嫁入了狄家。除了莊大老爺悵然地想著該莊敬航先成親,催著莊政航去問宮裡莊大姑娘何時給莊敬航定下親事,因為這事莊政航又費心費力地編了謊話去哄莊大老爺。

  喜事中,忽地莊大姑娘也叫了太監來送了賀禮。

  簡妍瞧著這事就納悶起來,暗道這莊大姑娘難不成也跟莊大夫人一般,自有籠絡住男人的手段?

  納悶了兩日,因到底跟自己不相干,也就丟開,隨後聽說金鶴鳴正式做了秦王爺智囊,連著一家子老小,也進了秦王爺府上一處院子裡。

  金娘子邀請了簡妍去做客,簡妍本要去,只莊政航說:「上輩子簡嫙就是這麼不知怎地跟秦王爺勾搭上的,你過去了若是鬧出什麼事來,可叫我跟九斤怎麼辦?」

  簡妍笑道:「祝紅顏的親娘比我好看多了,人家都沒事,秦王爺還能看上我?再者說,那院子說是秦王府的,也不過大院子裡尋個角落分開的小院子罷了。也算是獨門獨院,哪裡就能撞上秦王爺?」雖如此說,也聽了莊政航的話並不過去,只請了金娘子一家來他們園子玩。

  等著金娘子來那一日,說了一席話,金娘子就靦腆地開口道:「相公說要替十三贖了身,說十三極有慧根,前途無量,不能耽誤了他。」

  簡妍聽了,笑道:「你不知他們家原就是拿了自己身契在身上的,哪有什麼贖身一說。是秦叔念舊情,才留在府中的。如今就叫人去衙門消了他們一家子的奴籍就是。」

  金娘子聽簡妍如此說,就鬆了口氣,笑道:「難怪我瞧著十三跟旁人不一樣。」

  簡妍笑笑,暗道秦十三原本就跟別人不一樣,想著蒙興跟金阿寶年歲相差不多,就想若是跟金家成了親家,這豈不是更好來往?因此就將話引到兒女親家上去。

  金娘子聽說蒙興是簡妍表弟,就為難地道:「如此豈不是亂了輩分?畢竟你我姐妹相稱?」

  簡妍見自己竟忘了這個,忙道:「便是我比姐姐小一輩也可。」

  金娘子道:「哪有這個道理。再者說,夫君說過女婿是半個兒子,要留了兩個女婿在身邊的。你表弟只怕不能那般。」

  簡妍笑道:「不是還有一個珠兒嗎?」

  金娘子猶豫了一番,說道:「哪有一個外嫁,一個留在家中的道理。還得兩個都留著才好。」

  簡妍心裡道聲可惜,又想蒙興那兔崽子就沒有福氣討個天仙一般的娘子,送走了金娘子後,又叫了秦盛伏兩口來說話。

  秦盛伏是不肯離了莊政航,只磕頭不已,秦三娘倒是有些猶豫。

  簡妍忙叫人扶起秦盛伏,說道:「秦叔這是做什麼?沒有主僕的契約,秦叔若想留下,就當時幫我們的忙得了。

  秦盛伏只是不肯答應,賭咒道:「小的便是死也不肯離了少爺。

  簡妍勸不了他,只得等莊政航回來,叫他來勸。

  莊政航也勸了秦盛伏一回,到底秦盛伏也有憐子之心,又見自己依舊能夠留在莊家,也就答應了。

  因秦十二隨著簡鋒辦事,早離了家,秦十五原本在園子裡就沒有什麼差事,是以秦盛伏一家就依舊住在莊政航園子裡,並未搬出去,出了沒了奴籍,還跟先前一樣。

  莊政航裝著有傷足足養了兩三個月,他本就不是勤奮之人,尋了由子,自然是要躲懶,成日裡與九斤一起晚上睡了白日裡還要再睡半日。

  一日簡妍在榻上做針線活,聽到莊政航的鼾聲,就知他又睡著了,抬頭瞧見躺在莊政航裡面的九斤穿著小棉褲忽地探起身子來沖她笑。

  簡妍想著九斤這是睡醒了,就要將她抱起來,誰知九斤扶著莊政航的胸口站起來,四下裡看了看,然後一屁股坐到莊政航臉上。

  簡妍瞧見九斤自己個站起來已經十分驚喜,再瞧見她促狹地坐在她爹臉上,更是喜不自禁,只顧著捂嘴笑,也不去將九斤抱起。

  莊政航睡夢之中被憋醒,臉搖了搖,隨即又聞到一股怪味,未睜開眼,先一巴掌將九斤撥開,待看見九斤被掀翻趴在被縟上咧嘴哇哇地哭,又趕緊將她抱過來,對簡妍啐道:「沒正經的,嚇了我一跳。我只當你要殺了親夫,拿了九斤的尿布要蒙死我呢……」

  簡妍笑道:「你閨女自己站起來坐你臉上的,礙我什麼事?」

  莊政航聽說是九斤自己站起來,伸手抹了下臉,然後得意地道:「想我八月會走路,十月會說話,九斤果然隨了我。」

  簡妍嗤笑一聲,心想秦氏、莊大老爺都沒了,死無對證,隨莊政航怎麼吹噓自己去,笑道:「走路說話就罷了,我最喜她自己睡醒了先笑嘻嘻的,不似旁人那般一醒來就嚎哭。」

  莊政航得意道:「你也不瞧瞧她是誰閨女。」說著,叫簡妍喊了阮媽媽給九斤換尿布。

  再過幾日,九斤當真能扶著牆在床上站起來,莊政航與簡妍瞧著九斤站起來後自得的小模樣,更是歡喜非常。

  莊政航每常拿了這話跟莊敏航等人炫耀,莊敏航聽了,卻笑道:「毛毛也會寫字了。」

  莊政航聽了這話卻不信,回頭跟簡妍道:「那毛毛只怕是會拿了筆在紙上畫兩下吧,虧大哥還說他會寫字了。」

  簡妍道:「毛毛應當是會寫了,早些時候我瞧著他就認識百來個字了。」

  莊政航不忿道:「你這婆娘,怎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簡妍見他那恨恨不平模樣,心想九斤也不過就是會自己個站起來罷了,算是什麼威風體面事。

  年前南邊送了年例過來,瞧著東西少了許多,莊政航就覺不對勁。

  那莊頭因捎來的東西少,也惶恐的很,道:「今年雨水少的很,因此……」

  莊政航道:「無妨,一年多一年少,哪裡能年年都一樣多,只不少的過份就好。」

  那莊頭忙堆笑贊莊政航心善。

  待莊頭走了,莊政航拿了年例單子給簡妍看,簡妍看了就道:「瞧著不獨南邊的,北邊的東西也少了許多,難不成要有大災?」

  莊政航道:「快啐一口,大過年的就說這話。」細想想,卻也覺該到了災年了。

  過年時,因家裡又有白事,且還有莊敬航一個叫人瞧著比死了更難受的人在,莊老夫人就令各家自己過年,她只與莊政航這房裡聚在一處,旁人不必過來,免得再見時瞧著人比往年少了,更傷心難過。

  眾人也依著這話辦了。

  只大過年的,莊大老爺許久不見莊敬航,自己個又被拘在院子裡,於是鬧著要見莊敬航。

  莊老夫人聽了這話,就叫人編了謊話,只說太醫說南邊天氣暖和,更好養傷,莊敬航叫送到南邊去了。

  莊大老爺聽了這話,才不敢再鬧。

  莊老夫人本是隨口一說,見莊大老爺信了,反倒也起了將莊敬航送到南邊的念頭。

  過了年,莊老夫人就叫春暉、谷蘭、山菊三個陪著莊敬航去了杭州老宅。

  沒了莊敬航在府中,眾人也覺自在一些。只莊敬航原住過的院子照舊無人樂意用。

  莊二夫人問過莊老夫人後,就將那院子鎖了。後頭莊二夫人藉口莊二老爺見客等等在後頭不便宜,又從莊老夫人那邊討了話,一家子搬到莊家上房去住。

  對此,莊家其他幾房俱是不在意,小王氏守著莊大老爺,只盼著他不死,自己不做寡婦,也沒有心思跟莊二夫人去爭那個。

  芳菲三月,安如夢就嫁了俞瀚海,簡妍也與莊政航去了安家。

  瞧著安如夢出嫁,簡妍與莊淑嫻兩個哭得不相上下,回頭莊政航道:「你若再老一些,人家就以為是你嫁女兒呢。」

  簡妍聽了這話,瞧著如今見人就咬的九斤,嗤笑道:「等著嫁你閨女的時候,我不知要多歡喜呢。」想著安如夢瞧見九斤,又說九斤下巴多,就又道:「等著瞧吧,我倒要看看如夢的閨女能有幾個下巴。」

  莊政航沉默一會子道:「俞瀚海也給了燕曾幾萬兩,想來那小子就是去了漠北也不會受了委屈。」

  簡妍納悶地看著莊政航,心想無緣無故地他怎說了這話,忽地醒悟到莊政航這是自覺對不住燕曾,又怕燕曾嬌生慣養的累月不回家在外頭出了事,是以才說了這話安慰自己。

  到了四月,九斤就會依依呀呀地喊著人跟著人蹣跚學步了,莊政航只要出門,不是去普渡寺隨著那群藥僧義診、去藥鋪裡替人開方子就是替各家的老爺子老夫人看病。

  日子久了,旁人家的老人病了,倒是第一個就想著叫他去瞧。莊政航雖惱旁人將他看成只會給老人看病的,但也覺這麼著省了很多是非,且那些老爺子老夫人手頭寬裕的很,給的禮物也豐厚,莊政航漸漸也就沒了怨言。

  術業有專攻,既有婦科兒科,如今莊政航又自創了一個老人科出來。

  莊政航待在家裡的時候,就引著九斤走路,不時領著她撿鳥蛋,捉蝴蝶,瞧著原先尚不知撒嬌是何物,只整日笑嘻嘻的九斤也學會哭著耍賴要東西了,莊政航於是一邊得意地贊九斤聰明,一邊又去說服簡妍拿了雞腿等物給她磨總是癢癢的牙根。

  待到九斤滿周歲的時候,南邊又自年前就連月不降雨,微微有些大旱的跡象。

  簡妍與莊政航商議後,心知旱澇相連,如今尚且能收了一夏的麥子,過些時日,田裡就顆粒無收了,未免旱災的時候佃戶都跑了,就免了今年的地稅,因怕那邊的莊頭欺上瞞下、聽說上頭不要租子就擅自強佔了租稅,於是就叫阮思聰父子並其他忠心的下人共二三十人去南邊看著,並囑咐幾人過去了趁著天旱先將溝渠建了,待到了六月下雨後,也不許人種什麼稻子,只叫人種上豆子,趕著兩個月就收了豆子。

  若有人不服,就與那人說待到收成的時候,自有東家出了白米給他們糊口。

  如此到了七八月,等著姚氏生了個女兒起名叫明姐兒後,京裡也下起了陣雨,簡妍料想那豆子只怕也收不了兩三成,但浪費豆子總比浪費了稻種要好,因此心裡也不十分心疼。

  外頭陰雨連連,各家的老人病得也多,莊政航就揀著幾家要緊的常過去瞧瞧,其他時候就留在家中照料因長牙頻繁發燒的九斤。

  等到九月後,各地鄉紳名士官員上書上表陳述災情,請求朝廷賑災的摺子就鋪天蓋地湧進京中。

  莊政航去了普渡寺一趟回來對簡妍道:「你不知如今有多少人湧進京裡來,我到了寺門外才下了車,就有幾十雙手遞過來要東西吃。」

  簡妍道:「這才剛開始呢,過些時日只怕鬧得更凶。別等著方丈師父提你才說捐糧食的事,等會子就叫人跟方丈說如今先放了幾百石稻米在他們寺裡,免得方丈要賑濟災民的時候沒有餘糧。」

  莊政航聽了,就答應著,嘻嘻地笑道:「只怕那稻米送過去,方丈師父又痛快地拿了胭脂水粉給你也不一定。」

  簡妍聽了也笑了,心想總是從個和尚那邊訛胭脂來用,叫人心裡覺得怪怪的,又說道:「這旱澇連連,想必上頭的人也心煩氣躁得很,不然拖了這麼久沒辦了淑妃一系,也不會在這幾日倉促處置了。前幾日哥哥過來送東西,也說連著幾日朝上重臣被申飭,如今朝堂上鴉雀無聲,誰都不敢多說一句話。」

  莊政航嗤笑道:「萬沒想到你哥哥還跟你說這個。」

  簡妍笑道:「早先我跟哥哥說叫他將南邊的地上溝渠也挖一挖,免得將地都淹了。誰知哥哥聽我說有洪澇,就請了人合計一番,上疏奏請陛下修整江南水利,又將那《相雨書》《田家五行》《農政全書占候》等等如何說的一一陳列出來,只說洪澇將至,那水利此時如何修整,災後如何重建,事無巨細全寫了上去。誰知那疏上連上了幾次,到了工部也沒人理會,這會子又被翻騰出來。工部那起子被陛下申飭的人又將哥哥推出去,說他明知會有天災,卻瞞而不報,意氣用事,其心可誅。於是乎我哥哥買官被提拔上來的事就又被人老調重彈拿出來冷嘲熱諷一般,如今我哥哥被陛下連著罵了兩次,又被貶為兵部主事了。」

  莊政航冷笑道:「果然是一群只會吃閒飯的,大舅兄是兵部的,能幹著他們工部什麼事?」隨即又為簡家著急,暗想那皇帝老兒該不是惦記著簡家原先跟忠勇王府有關係,不肯放過吧?

  簡妍笑道:「我哥哥都不急,你急什麼?我哥哥入朝為官也有些年頭了,如今總算叫陛下記著他的名了。秦舅舅也叫我哥哥不急不惱,拿出點大家風度來,如今被貶多半是陛下嫌哥哥太過急功近利,卻不是當真不喜他。古太傅說陛下可是跟秦王爺連著兩日細細地看了哥哥的摺子。古太傅說日後陛下少不得要給我哥哥個『戴罪立功』的時機。」

  莊政航聽那「戴罪立功」,先覺這罪賴在簡鋒頭上實在可笑,隨機又想這可不就是上頭人要瞧瞧簡鋒有幾分能耐,有意要給他機會施展一下本事。想著,心裡就嫉妒起來,悶聲道:「想來你哥哥那奸猾之人早將工匠種種都找來了,論理這事是咱們想出來、先知道的,若是當初我也來個陳情表上去……」

  簡妍笑道:「你又眼紅個什麼勁?這事弄得好就是功勞一件,不好,那就是大錯。敢攬瓷器活的也要有那個金剛鑽。」

  莊政航雖聽簡妍這般,到底還是覺得簡鋒這會子是占了他們家的便宜,心裡不平了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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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8 章 多事之秋

  再過兩月,果然簡鋒「戴罪立功」隨著賢親王、俞瀚海並工部官員到江南那邊去了。

  簡妍怕簡夫人、周氏擔心,就時常領了九斤去簡家,又或者請了她們來家裡玩,每常安慰她們幾句。

  後頭瞧見九斤因初生牛犢不怕虎,將簡家那對孿生兄弟咬得哇哇叫,莊政航也樂得叫簡妍請了周氏來家玩,並時常撩撥九斤道:「瞧見誰不聽話,你就咬他。」

  九斤聽懂了一些,作勢就對著莊政航的手就嘻嘻笑著咬下去,莊政航瞧見了也不惱,回頭拿著手指上的兩個牙印給簡妍看,笑道:「你瞧這牙口多好。」

  簡妍瞧他這樣,笑道:「都是你教的,難怪她見了兩個小表哥,先親熱地上去摟著人,然後就照著人家嫩嫩的臉一口咬洗去。」

  莊政航不屑道:「隨大舅兄怎麼能幹,他兩個兒子瘦巴巴的,還不是連九斤都打不過。」

  簡妍道:「人家那是教得好,不跟九斤一般見識。」說完,暗道難怪九斤不敢咬她,見了莊政航就咬,這是叫慣出來的。

  臨近過年,京中湧入的人更多。

  牙婆頻繁領了人來莊家,幾家原不缺人,便都沒有留人。

  只莊二老爺無意中相中一女孩,就叫朱姨娘買下當做丫頭使喚。

  許是年紀更大了,莊老夫人原是對著旁人的事漠不關心的,如今也因家裡連連出事,生出了一些悲天憫人的心思,聽說外頭人家紛紛建了粥廠施粥,也叫小王氏、莊二夫人、莊三夫人去操持這事。

  簡妍原幫著莊三夫人給普渡寺籌集善款,後見莊老夫人閑在家中,就攛掇著她尋了旁人家的老夫人來說話,一起商議著施粥送東西的事。

  莊老夫人見拿了幾百兩銀子後,其他人都吹捧著她,倒是比先前還覺自己是個學士夫人,因此往常不與人家來往,如今常叫人送了信出去,不時約了人會茶見面,日子倒比先前只自己個在家裡聽小戲子唱戲自在一些。

  傾盆大雨連下了十幾日,莊政航悶在家中無事,就做了蓮花燈趁著天放晴的那會子在院子裡積水中放了給九斤看。

  父女兩個正玩的起興,那邊才與姚氏閒話完了的簡妍回來對莊政航道:「淑妃娘娘沒了。」

  莊政航一愣,心想到底是曾經的風雲人物,便是如今在冷宮裡沒了,外頭也能穿出風聲,開口道:「不是說陛下念舊情,叫人善待她的嗎?」

  簡妍見莊政航又叫九斤騎在他脖子上,伸手要將九斤接下來,口中道:「先前那般榮光,哪裡受得了現在的日子。這不沒幾日就抑鬱而終了。」說完,見九斤抓著莊政航的頭髮不肯下來,小嘴裡還叫著駕駕,簡妍就虎著臉道:「快些下來。」

  莊政航避開簡妍抓九斤的手,笑道:「還不知道咱們家婕妤能興到哪一日。」

  兩口子說了這話沒兩日,宮裡就又傳來消息,說是賢妃所出的小皇子去了。

  這小皇子去了,莊家人也沒什麼感觸,只暗自慶倖當初沒跟莊侯府一起胡鬧。莊侯府那邊也越發沉寂了,原先盼著賢妃再出頭,如今也覺賢妃再出頭的幾乎渺茫的很。

  再過兩日,莊政航正試著教九斤識字,小王氏的丫頭就過來了,那丫頭道:「宮裡傳來消息,說是咱們家二姑娘去了。因是病死的,只能燒了,宮裡叫咱們府上去化屍場領了二姑娘骨灰回來。」

  莊政航一怔,忙問:「何時沒的?」

  那丫頭道:「聽太監說是前兩日沒的。」

  莊政航說聲知道了,待那丫頭走後,就對簡妍道:「這可奇了怪了,原先不是說咱們二姑娘病好了,因大姑娘的緣故又當差了嗎?」

  簡妍聽了也納悶的很,忽地一激靈,說道:「前兩日可不就是小皇子沒了的日子嗎?這也太巧了一些。」

  簡妍一說,莊政航也頭皮一緊,擊掌道:「可不是嗎?怎會這麼巧?難不成二姑娘她又扯進什麼陰私裡?」

  因簡鋒不在,簡妍也尋不到人去打聽,只能自己揣測道:「咱們家就算是大夫人在時也沒有捎銀子給二姑娘,後頭她病了,家裡也是不管不問。如今想來,宮裡那吃人的地方,得了重病還能再好起來,必有什麼機緣。依我說,不是二妹妹替淑妃報仇,就是向苗娘娘報恩,再或者,就是莊家賢妃自忖那小皇子命不久矣,想要殺了小皇子再復寵。」

  莊政航皺緊眉頭,道:「你別胡說,哪有殺了自己兒子復寵的道理?」

  簡妍道:「如今是苗娘娘總領後宮,若是小皇子死得蹊蹺,第一個該問罪的就是苗娘娘。咱們只瞧著小皇子死後,誰倒黴,誰走運就知道到底是誰下的手了。」

  莊政航點了頭,隨即歎息道:「又要去跟老祖宗說這事,前頭母親不過來,倒是叫我兩次三番過去給老祖宗傳報這晦氣的消息。」

  簡妍笑道:「這事又怪不得你,你只管去說,回頭趕緊領了二妹妹回來就是了。」

  莊政航點了頭,又換了衣裳,便去跟莊老夫人說。

  莊老夫人聽說莊二姑娘沒了,也只愣了一會子,因莊二姑娘離家多時,如今面目也模糊了,因此莊二夫人也就不見多感傷,只對莊政航道:「領了二丫頭回來,送到廟裡去吧。」

  莊政航答應了一聲,便領著人去了城外去領了莊二姑娘的骨灰回來,只叫了幾個和尚尼姑給莊二姑娘超度了一番,也就算了了事。

  因近年來倒黴的人家太多,莊二老爺、莊三老爺不免也疑心莊二姑娘去的太湊巧,兩人心裡惴惴的,商定先觀望一會子,瞧瞧風向再做定論。

  這兩位老爺又警告莊敏航、莊政航在外仔細一些,因莊敏航、莊政航本就省事,上頭兩位老爺也就不怎麼擔心。

  學士府眾人緊張觀望之時,莊侯府的老夫人、夫人就頻繁來了莊家,不時尋了人說話。

  沒說兩句,就將話頭繞到宮中如何,莊侯爺更是腆顏開口問莊二老爺、莊三老爺借銀子,打著的幌子便是要去廟裡給小皇子做法事,給賢妃祈福,甚至後頭,莊侯爺逕自領了個太監過來,將那太監引見給莊家兩位老爺後,就由著那太監開口「借」銀子。

  莊家兩位老爺少少地拿了一些銀子打發了莊侯爺,又叫了莊敏航、莊政航去打探消息。

  莊政航從康家、秦家探聽到消息後,跟兩位老爺商議一通,回頭對簡妍道:「果然叫你料中了,賢妃喪子,又得了陛下憐愛,果然是最毒婦人心。」

  簡妍沉默了一會子,說道:「賢妃如何倒是不要緊,也不一定就是她下的手,瞧著苗娘娘並沒有受到牽連,指不定苗娘娘動了什麼手腳呢。宮裡的這些事說不清楚,要緊的是你家大姑娘如何了?」

  莊政航道:「並沒有探聽到大姑娘的消息,只這幾日上咱們家門,盤算著來訛詐咱們的太監少了許多。」

  簡妍捂著心口道:「難不成你家被抄另有隱情?」

  這句話一出口,莊政航一顆心也七上八下的,忙道:「大舅兄又不在,這事也沒個人商議,這可怎麼好?」

  簡妍想想,也覺那些餿主意還是簡鋒出的比較好用,對莊政航道:「你也別急,若是天意如此,你急也急不來,倒不如及時行樂的好。」

  莊政航哼了一聲,到底心裡不踏實,又出去尋了秦尚書、簡老爺等人說話,再求人去打探究竟。

  過兩日,秦尚書對莊政航道:「外頭有天災,後宮裡先去了淑妃,後夭折了個小皇子,如今一個小公主也只剩下一口氣吊著,太后身上也不好。陛下越發心浮氣躁,也不似先前那般容人,稍有小錯,便要大發雷霆。你家二姑娘正被調去照看小皇子,若說是實屬巧合,只怕也沒幾個人會信,想來陛下對你們家……」

  秦尚書雖未說完這話,但莊政航也明白他的意思,心裡惶惶的,只每日陪著九斤時笑笑。

  簡妍瞧著莊政航又生了白髮,就又安慰了他幾句。

  莊政航道:「二姑娘也太不將家裡人放在眼中了,怎麼著也不該將一家子性命當做兒戲。」

  簡妍想了想,回憶一番,開口道:「我進你們家這樣久,也不見你們家誰提過二姑娘的事,可見她在家時也沒得你們愛護,後頭進宮,我瞧著多半也是去給大姑娘做丫頭才跟著去的。她一個小姑娘年幼喪母,嫡母不疼愛,親爹不照顧,進了宮裡頭,無依無靠的,生了幾場大病,家裡頭也沒人問過。便是大姑娘做了婕妤,也不見得對她好了多少。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指不定賢妃還是淑妃又或者苗妃對她就有了救命之恩呢。一邊是不問生死的親人,一邊是雪中送炭的恩人,二姑娘心裡向著誰,這也是一目了然的了。」

  莊政航聽簡妍這般說,心裡也覺愧對了莊二姑娘,歎氣道:「上輩子我是自顧不暇,自己尚且不知道哪裡弄了銀子來花用,這輩子雖有了銀子,卻也沒想起她來。」

  簡妍點了頭,說道:「可不是嘛。我雖與她素未謀面,但也算是她嫂子。到底是不遇到事,就想不著她,叫她在宮裡頭吃了苦。」

  兩口子唏噓感歎一番,待聽說莊二老爺在朝上被陛下當著群臣的面痛駡,莊政航與簡妍越發的提心吊膽,隨後聽說莊大姑娘因出言不遜,被罰抄寫經書,簡妍就催著莊政航去與莊家兩位老爺商議,說道:「如今賢妃不足為懼,想來咱們家大姑娘也沒什麼用了。指不定哪一日陛下遷怒到咱們家就不好了,雖是病秧子,但也是皇帝的兒子,哪裡容得旁人動手弄死他。上回子兩位老爺雖得了話叫陛下說咱們幾家與老三、宮裡婕妤沒有關係,但到底這事做不得准。」

  莊政航點頭,於是忙再去尋莊三老爺商議對策。

  莊三老爺又將莊二老爺、莊敏航也喚來,四人在屋子裡坐了一會子。

  莊三老爺道:「不如我再去致仕吧,也算是投石問路。」

  莊二老爺瞧了眼莊三老爺,卻不言語,心裡想著莊三老爺致仕,他就失了一個臂膀,到底不是好事,再者說,莊三老爺退了,那一下步豈不是他也要隱退?想著隱退二字,心裡就不甘心起來,半響勸道:「再等等吧,興許咱們多心了也不一定。」

  莊三老爺眯著眼睛袖著手道:「咱們多心了,旁人定也會多心。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還是小心一些好。畢竟三人成虎,說得人多了,指不定陛下、太后也就疑心起二姑娘跟小皇子的事。」

  莊政航見莊二老爺、莊三老爺皆蹙起眉頭,因這輩子宮裡形勢與上輩子不同,是以回憶一番上輩子的事,還是找不著解決的法子。

  莊二老爺又思量一番,心想莊三老爺的說得對,總要投石問路看看,上回子兩人鬧著要致仕,陛下挽留了一番,如今且再看看陛下是個什麼心思,於是對莊三老爺道:「先瞧瞧看吧,若是陛下放了人,那也好,若不放……咱們就全當自己多心了吧。」

  莊三老爺歎了口氣,說道:「等天放晴了,叫人去將杭州老宅收拾一番,總要落葉歸根回去的。」

  莊二老爺無奈地點頭。

  天上夜以繼日地下著暴雨,後頭雨中就夾雜著冰雹,屋子裡四處焚著香,以免聞到黴味。

  莊政航兩口子惴惴地等著莊三老爺的消息,待回頭莊敏航來說莊三老爺被痛斥一通,陛下罵他在危難之際請辭,置萬民於水火之中,實在是不仁不義的很。

  莊政航道:「三叔原跟外頭的災情無關,也不歸他去治理,便讓他致仕也不如何,陛下何必罵得那樣難聽。果然是心浮氣躁得很。」

  簡妍笑道:「若是叫你去看著滿屋子請求賑災的摺子,你也難能心平氣和。看這會子咱們家兩位老爺想致仕都難。」

  莊政航歎氣道:「當真是想躲都不叫咱們家躲了,如今當真要看天意了。」說著,因莊三老爺在御殿前跪了許久,就趕緊拿了藥過去親自給莊三老爺敷上。

  因這麼著,莊二老爺也不敢再去做什麼投石問路的話,只每日小心謹慎地上朝辦公,回了家裡,卻又來了興致親自教導孫子兒子讀書。

  本以為莊家再也不能叫人揪到把柄,誰知過年前,王三老爺被人抓了回來。

  原來王三老爺出逃在外,仍不改斂財的習性,又打著莊婕妤的幌子,滿口保證送了人家女兒進宮,誆騙了幾戶地方鄉紳的銀子。因偶然走漏風聲,叫人知道莊婕妤的親舅舅在逃,才被官兵抓了回來。

  王三老爺出逃時身邊只帶了圓圓並一幼子,被抓回來時,除了圓圓,卻又領回三四個美貌侍妾。

  因這麼一出,皇帝借題發揮,將莊大姑娘從婕妤貶為美人,因早先發話說莊家分家,莊大姑娘的事與莊家其他四房無關,皇帝不好直接罰了莊二老爺、莊三老爺。雖是如此,到底唇亡齒寒,莊家兩位老爺也心裡惴惴的,就連莊二老爺也萌生了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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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4 01:07:49 |只看該作者
第 129 章 命中註定

  莊家老爺們進退兩難,只盼著宮裡莊大姑娘安分一些。

  但曾風光過的莊大姑娘此時怎能忍受了這被皇帝冷落的日子,且她又自覺自己蒙受了不白之冤,王三老爺如何,跟她不相干;又瞧著賢妃假借小皇子夭折之事復了寵,於是也東施效顰,做出淒淒慘慘模樣去向皇帝伸冤。

  如此,沒兩日,因莊大姑娘跟太監打聽皇帝行蹤,就落下個窺伺帝蹤的罪名,又被貶為八品緩女。

  因這麼一出,莊家人更加小心謹慎,連姚氏這種不問外頭事的少夫人,也每日問莊敏航陛下心情如何。

  過年後就聽說連著幾日皇帝不上朝,再之後皇帝又只召見朝中肱骨重臣,旁人一律不見,姚氏簡妍得知此事更不安心,心想皇帝發怒一回倒好,那般家裡老爺們也不過是被皇帝罵一會,失些顏面;這麼著不見人,誰知道皇帝會不會背著人謀劃著如何整治了莊家。

  正待莊政航怨莊大姑娘多事的時候,那邊廂一直養病的莊大老爺卻又招惹了麻煩。

  原來旁人領著圓圓並王三老爺其他幾個侍妾發賣的時候,那圓圓忽地跟人說她兒子是莊家少爺的。

  莊家如今雖運勢不好,但好歹底子還在,於是那領著圓圓發賣的衙役就上了莊家的門,將這事對小王氏說了。

  衙役說道:「那小少爺年歲小,上頭髮恩,也隨著王家女眷一起發賣,並不隨著王三老爺流放。若府上肯贖了他出來,衙門裡也就做了順手人情,將那王家小少爺作價賣給莊家。也免得叫那小少爺流落到煙花之地,做了下流行當。」

  小王氏並不知圓圓的事,因此跟丫頭打聽了一聲,因聽說圓圓原是莊敏航的丫頭,就叫人跟莊二夫人說了一回。

  莊二夫人叫人回說圓圓雖是莊敏航的丫頭,卻不得莊敏航喜愛,與莊敏航並無關係,又提起圓圓跟莊政航相好的事。

  小王氏又去叫人跟莊政航說,莊政航與簡妍聽了,兩人商議一回,都想著是圓圓愛子心切,有意編出來的謊話,叫小王氏不必理會。

  小王氏原也以為如此,就打發了衙役走了。

  誰承想,圓圓的爹娘如今還在莊家裡做奴才,圓圓娘買通了人,就悄悄叫人跟莊大老爺說圓圓那兒子原是莊敬航的種,原是圓圓賣出莊家前一晚被鎖在柴房裡,莊敬航買通了人悄悄地進了柴房,對圓圓用了強。

  莊大老爺這兩年越發糊塗了,聽了這話,先不想莊敬航如何厚顏無恥,也顧不得去想那孩子如今姓王,論輩是莊敬航表弟,就鬧著叫小王氏喊了莊政航來。

  莊政航瞧見莊大老爺,就道:「那孩子是姓王的,且還不知到底是王三舅爺的種,還是王三舅家表弟的種,父親將那孩子贖回來後,想叫大家如何稱呼他?」

  莊大老爺怒道:「是……是你侄子……不能……」

  莊政航不耐煩聽莊大老爺斷斷續續地說話,皺著眉頭道:「既然分家了,這事就不與我相干,父親愛贖回來就贖回來吧,也算是做善事。只是原本悄悄地買回來就好,如今到處都嚷嚷著那孩子是我們家的子孫。若是遇到大赦,王三舅從邊關回來,那該如何?養著王家一家子嗎?待孩子大了,信了旁人的話,只當自己是莊家少爺,我們分家了,礙不著我們房裡的事,頂多瞧著他苦難了,發善心救他一救。但他跟七弟怎麼算?這大房的家到時候由著七弟當,那孩子心裡也要不服。更何況,還有多嘴的人將這事往我身上賴。等著孩子大了,又疑心自己是我的兒子,自覺不平藏著禍心來找我算帳,那該如何?」

  莊大老爺一句話沒說完,就聽莊政航冒出這麼一長串,心理越發氣憤,暗道莊政航學得越發黑了心腸了,不過是買個人回來,也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地想出這麼多齷蹉,怒道:「一定……要買回來。」

  莊政航哧了一聲,道:「隨便父親如何,我只不管。但若有人再將那孩子往我身上推,到時候就別怪我翻臉無情了。」

  莊大老爺哼哧道:「誰……往你身上……推。」說著,心裡就氣莊政航自以為是,心眼太多。

  莊政航見他堅持,也不耐煩再跟他說話,轉身回去了。

  簡妍聽莊政航沒有勸住莊大老爺,歎氣道:「怎麼能這樣?不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今大房還剩下多少家底?也不過是靠著咱們每年給的銀子過活。你先前又確實跟圓圓不清不楚的,瞧著九斤的模樣,日後再有兒子,你也會對兒子極好。到時候王家那孩子疑心自己是圓圓跟你的兒子,見自己是個罪奴,又瞧見你對咱們兒子極好,心裡哪裡能靜得下來?便不往你身上想,只想著自己是個莊家少爺卻被當成奴才,心裡也難能平靜了。倒不如就拿著親戚說事,不做聲地買了他,送他給旁人做兒子好。哪裡能像大老爺那般聲張。」

  莊政航道:「圓圓說她兒子是老三的種也牽強的很,奈何老爺子就信了這話。我也勸不過他。算了,權當買了個小子哄老爺子高興吧。」

  事已至此,簡妍心想也只能這麼著了。

  不過幾個時辰,莊大老爺就叫人將人買了回來,因那孩子離了娘親哭號的厲害,莊大老爺就叫人將圓圓也買了回來,叫圓圓住在原先莊敬航休養的院子裡。

  圓圓領著孩子來見莊老夫人,莊老夫人因不喜這糊塗事,就不樂意見圓圓。

  圓圓見過三位夫人後,又來見姚氏、簡妍。

  姚氏藉口有孕不見,簡妍也覺這事著實叫人心裡難受,就也不見。

  回頭祝嬤嬤道:「瞧著那小子當真像是跟三少爺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

  簡妍心想外甥肖舅,莊敬航想必與王三老爺年輕那會子模樣也很是相似,按著樣貌說事,卻也不妥。

  後頭偶然遇上圓圓,簡妍看著圓圓還跟先前一般白皙細膩,美豔無雙,心想果然是天生麗質,在外頭奔波這麼久,又進了大牢,也不見她老多少。

  對著這麼個人,姚氏和簡妍私下裡說都認定了圓圓心思縝密深沉,小王氏定容不下圓圓,都等著瞧小王氏會如何做。

  果然,沒幾日,恰莊政航出府給人瞧病的時候,前頭小王氏就叫了人請簡妍過去。

  外頭下著雨,簡妍撐著傘過去了,就聽小王氏道:「大老爺鬧著要將三少爺接回來,說是叫他們父子團聚。」

  簡妍聽莊大老爺毫不避諱地說是父子,暗道莊大老爺果然叫關糊塗了,笑道:「若是父親這般說,就將圓圓跟她兒子送到杭州就是。」

  小王氏為難道:「你不知老爺如今喜歡那孩子喜歡的很,有幾次倒是望著那孩子喊敬航呢。」說著,記起莊大老爺也曾糊塗地喊過政航,心想再過幾年那孩子記事了,指不定就如莊政航先前擔憂的那般,將自己爹是誰弄混了,「萬幸圓圓不知京裡的事,見著老爺也沒說三哥兒如今到底怎麼了。只有些眼皮子淺的為叫老爺高興,上趕著喊那小子少爺,這卻要不得。」

  簡妍心想便是圓圓知道莊敬航的事,也不敢跟莊大老爺說,畢竟莊大老爺若被嚇死了,她們母子兩個才是真正的無依無靠;又想小王氏聽下人喊那小子少爺就心驚,只怕也是替莊七小少爺憂心,畢竟原先瞧著大房就自己膝下有個兒子,誰承想,冷不丁地就又冒出了一個野路的少爺來。

  小王氏道:「你瞧這該如何勸了老爺才好?」

  簡妍笑道:「母親問我,我也沒有法子。不如去尋了老祖宗,領了老祖宗的話,也好懲戒了下人。」

  小王氏笑道:「你說得也有道理。」如此想著,就又拖著簡妍去與莊老夫人說話。

  簡妍料到莊老夫人若發話,自然會說些狠話,心想小王氏這是怕自己個氣死了莊大老爺,有意叫自己跟著作陪呢。於是半路藉口有事,躲回棠梨閣去了。

  果然莊老夫人一聽莊大老爺糊塗地將規矩臉面全忘了,立時怒道:「誰喊少爺的?撕了他的嘴!還有那圓圓也賣出去。又不是什麼正經的主子,不過是個玩意,為了他還要專門買個奶娘回來?大老爺身邊的人只留兩個,其他的全攆了出去。那小子留下哄大老爺高興,等大老爺過了興頭,也打發走。」

  小王氏聽了這話,自然樂意莊老夫人出頭,於是就叫人去拉了圓圓發賣,因先前便是圓圓一家惹出來的這些事,順便將圓圓一家也賣掉了。

  沒了圓圓,圓圓的兒子自然是哭鬧了許久,莊大老爺當真動了怒,摔了飯碗菜碟,一定要叫小王氏將圓圓找回來。

  小王氏只按著莊老夫人的吩咐叫兩個老婆子伺候著莊大老爺,由著莊大老爺摔了東西,只叫人等著他累的時候再去收拾東西,又叫了人將府中小子的規矩慢慢教給圓圓的兒子,免得他生出什麼非分之想。

  後頭偶然聽說圓圓被賣入哪一家,因那家住的地方恰就是上輩子莊政航在外包養圓圓的地方,於是莊政航反倒比先前圓圓在莊家的時候更難受,忍不住對簡妍道:「想來這就是命,如今圓圓都過去等死了,那瘟疫也不遠了。」

  因莊政航對那瘟疫最重的記憶除了何夫人的故事,就是圓圓慘死,是以一聽說圓圓去那條巷子住了,心裡就害怕起那瘟疫來。

  簡妍聽他話裡有幾分感傷,忍不住道:「你怎這麼早就提那事?等過了年,咱們再去瞧瞧地裡太歲出來了沒有,若出來了,那就是天可憐見,將那太歲獻出去,咱們也能得個美名,也不用你出去冒那個險。」

  莊政航聽了,嬉笑道:「我行醫也有些日子,難不成我就沒有些醫者仁心,一定要救人於水火之中?」

  簡妍聽他這般說,就笑道:「你是神醫莊三戒,有那個仁心也不出奇。」

  莊政航道:「原先不覺,此時就覺我吃了大虧了,有那麼個姓,什麼都是裝的,倒沒一樣是真的了。」說著,心裡就又惦記起那瘟疫之事,唯恐自己記錯了方子,就拿著方子去尋了方丈師父,又或者何夫人、何太醫去請教。

  簡妍見他急躁的很,不由地想起上輩子何太醫死在瘟疫中的事,心裡也害怕起來,暗道莊政航不去管這事才好。

  一日晚上,外頭下著大雨,九斤因長牙又發熱,莊政航抱了她搖了大半夜,稍稍想將九斤放在床上,就聽九斤喊著爹叫疼,莊政航心中不忍,只得又將她抱起。

  四更天的時候,莊政航才剛躺下,就聽外頭人說話。

  簡妍叫他躺著,自己出去瞧了,回頭對莊政航道:「是秦十三來了,說是阿寶病了,急趕著叫你過去瞧瞧。」

  莊政航笑道:「你樂意叫我過去給阿寶瞧?」

  簡妍道:「你當我是醋缸子?她一個毛孩子我還防著她?」說完,趕緊給莊政航穿了衣裳,又拿了帕子給他擦臉。

  莊政航要走,簡妍又拉住他,道:「等一下子,參茶馬上好,好歹喝兩口提提精神。」說著,又道:「我叫人備了馬車給你,你在馬車裡頭也閉了眼睛歇一歇。想來是大病,不然金先生不會急著叫了你去。」

  莊政航就著簡妍的手喝了參茶轉身就與秦十三、秦盛伏走了,出了巷子門上了馬車,就合了眼養精神,迷糊中聽到秦盛伏跟秦十三說什麼話,待被人叫醒後,就見馬車已經停下,下了馬車,卻見自己去的不是進鶴鳴家。

  金鶴鳴在馬車邊迎著莊政航,也並未多說,攜了他的手就將他引入一間賞花樓下面。

  莊政航心中狐疑,四下裡瞧了眼,只覺得自己依稀進了誰家的花園,心想難不成秦王爺對金鶴鳴這般好,就拿了這寬敞大院子給他?因這事指不定又牽扯出金鶴鳴跟秦王爺的什麼事出來,莊政航也就憋著沒問。

  金鶴鳴見莊政航不問,反倒因騙了他來,心裡自覺慚愧,小聲道:「等會子見著秦王爺,莊二弟謙遜一些。」

  莊政航先想自己何時不謙虛了,又因聽要見著將來的皇帝,腿肚子抖了抖,隨即又想隨他什麼天子,也不過是個跟他的小妾偷情的王八,自己怕他做什麼?因想自己也算是給秦王爺戴過綠帽子的人,也不必怕他什麼,想著,腿肚子也不抖了,笑著對金鶴鳴點頭。

  金鶴鳴見莊政航須臾便鎮定下來,心裡也納罕地很。

  莊政航一路隨著金鶴鳴上樓,心裡想著那秦王爺要見他,難不成也是欽佩他的醫術,要尋了他來看病?因這麼想著,人就有些得意,連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待樓上屋子門開了,莊政航隨著金鶴鳴進去。

  金鶴鳴指著一一身靛藍衣衫的男子道:「這就是秦王爺了。」

  莊政航未來得及打量秦王爺,先行了禮,隨即起身後偷偷瞄了眼秦王爺,心裡不禁有些失望,暗道這秦王爺身上哪有什麼龍章鳳姿、九五之氣,心想簡嫙好沒眼力勁,果然有色令智昏的,也有貪圖富貴的,這秦王爺哪裡比得上他風流瀟灑,不過是出身更好一些。

  金鶴鳴隱隱察覺到莊政航見著秦王爺後,就更得意一分,雖不知他心裡怎麼想的,但也怕他誤事,忙對秦王爺道:「這位就是莊二弟了,莊二弟雖學醫才短短兩三年,但醫術卻著實了得,又專攻老人中風之症,如今已經十分精通此道。早先莊家大老爺,康靜公家老夫人,還有無錢尋醫的孤寡老人,都是莊二弟去醫治的。」

  莊政航聽金鶴鳴誇讚他,暗想自己立下那不給五十歲以下女人治病的規矩,卻也不是只會治療中風之症。

  那秦王爺道:「本王原聽太傅說莊大夫是個忠厚仁義之士,也曾聽方丈大師說過莊大夫乃學醫奇才,如今還請莊公子施展一下本事吧。」

  莊政航笑道:「王爺面有紅光,精神抖擻,不似生病的人,不知……」

  秦王爺笑道:「是家中長輩病了……」

  「難不成是王爺丈母娘病了?」莊政航促狹地問,忽地被金鶴鳴掐了一下,醒悟到這秦王爺可不是燕曾那小白臉,能夠由著他拿捏,就亡羊補牢地笑道:「是王妃之母?」

  秦王爺咳嗽一聲,道:「是本王的岳父病了。」

  莊政航想了想,暗道沒聽說秦王爺的岳父哪裡病了,又疑心是小妾的爹病了,秦王爺為討好小妾是以才請了他來。因覺這秦王爺會將簡嫙接進宮,莊政航心裡就將秦王爺也當做不正經的人,因此也不意外他會為了個小妾的爹叫金鶴鳴勞累,又見秦王爺滿臉疲憊,也並無什麼皇家威儀,莊政航越發忘了秦王爺是那將來的皇帝,只覺自己先前將秦王爺想成個天人實在是太可笑了,又因自己是大夫,就拿喬地問東問西,又推說自己困乏的很,不敢給看,要等著明日再說。

  秦王爺不認識莊政航倒還好,只當他細緻的很。

  那金鶴鳴是與莊政航十分相熟的,自然知道莊政航給人瞧病絕不拖延,因此就在心裡猜著秦王爺何時又得罪了莊政航,催促道:「莊二弟,王爺公事繁忙,你且趕緊去給那位瞧瞧吧。」

  莊政航也不敢十分得罪了秦王爺,見好就收地領著小童入內,見隔了一層幔簾,床上躺著個方臉五十幾歲的男人,待秦王爺親自掀了簾子,又瞧見那男人雖年紀大了,卻因養尊處優,皮膚嫩的很,露在外頭的手指上還戴著個扳指。

  因那男子面白無鬚,莊政航心想指不定是哪個德高望重的太監,就叫秦王爺上趕著認作岳父,可見這人為了權勢,不知做下多少不要臉的勾當,想著,因頭腦發昏,就嗤笑一聲。

  金鶴鳴咳嗽一聲,莊政航回頭瞧見秦王爺變了臉色,忙斂氣凝神,暗道自己大意了,再怎麼著,這都是秦王爺。

  秦王爺見他緊張,反倒有些後悔,唯恐他一時緊張又失了手。

  金鶴鳴道:「瞧著這位老爺的症狀跟先前府上老爺一樣,想來莊二弟下手前定是成竹在胸吧?」

  莊政航道:「不能先說這話,治病講究望聞問切,還需先檢查一番再說。」

  金鶴鳴連聲道是。

  莊政航問了床上那人的症狀,又近身檢查一番,見床上那人也醒了,正半睜著一雙眼睛看他。

  床上那人啊啊地跟秦王爺對了兩句話。

  莊政航是不懂那人說什麼,只聽秦王爺體貼地道:「此人正是京裡專攻中風偏癱一症的莊大夫。那簡光祿大夫是他岳父,早先請旨修築江南水利的,是他大舅兄……賢妃娘娘是他一族的堂姐。」

  床上那人點了點頭,似是不甚喜歡地瞄了莊政航一眼。

  秦王爺忙又道:「賢太妃還有康靜公家老夫人俱是莊大夫看好的,他雖年輕,但針法技藝超群。」

  床上那人閉了眼,也就不說話了。

  秦王爺對莊政航道:「還請莊大夫下針吧。」

  莊政航見秦王爺說他時只說簡家莊侯府如何,暗道難不成莊家就沒的說了?想了想,又覺秦王爺這般說也妥當,若說是先前莊婕妤兄長,難免叫人將他看做跟莊大姑娘一樣的人,且還叫人往莊二姑娘身上想;若說莊侯府,又覺晦氣,一個被貶的侯府,有何好說的?想著,拿了銀針,就清除腦中雜念,給床上之人下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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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8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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