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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萌吧啦]重生渣夫狠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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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3 23:55:28 |只看該作者
第 100 章 替人作嫁

  莊方兩家議親的事作罷,莊老夫人聽了這話足足有一盞茶功夫沒有說話,隨即對祝嬤嬤道:「跟采芹說她那死命不要的親事沒定下;跟大夫人說,再有媒人上門,就說咱們三姑娘身染惡疾,這輩子就都留在廟裡,不嫁人了。」

  不說莊采芹知道自己尚未定親心裡做何感想,那邊莊政航叫莊大老爺不搭理方老爺,方老爺來了幾次,又叫方夫人來求小王氏去勸說莊大老爺,小王氏只有寡母一個親人,如今又將寡母也接到莊家來養,自然也不怕王家要挾,於是就不理會方家。

  方家見依仗不了莊家,只得又去尋王三老爺商議。

  王三老爺替方老爺計較一番,隨即拿著親家老爺的身份跟莊侯府大少爺說話,又將方家如花美眷舉薦上去,果然侯府大少爺動了心,親自去瞧了瞧方家姑娘,就將方家姑娘定下來,三不五時地去王家借給方家住的院子裡轉悠,雖不能立時就納了方姑娘,但因方家人識趣,一來二去,也叫那方姑娘成了他的人。

  如此侯府大少爺聽說有兩家要來跟他搶人,自然咽不下這口氣,就替方老爺寫了帖子,拿了自己的印鑒叫官衙將尋來的兩家原告改成被告。

  莊政航聽說這事的時候,那兩家原告已經被打得死的死傷的傷有被驅逐回原籍去了,又將這事跟莊大老爺說,道:「你瞧瞧這黑白不分,可不就是傷天害理的事嗎?」

  莊大老爺聞言也不吭聲,事不關己地只管寫自己的字。

  莊政航見莊大老爺越發沉默了,心裡反倒憋了火氣,心想這可好,不管莊大老爺對錯,生氣的都是他一個。

  等過了兩日知道莊二老爺得了「瘧疾」,莊政航又忍不住對著簡妍偷笑,笑道:「二叔一輩子也不會知道大哥給他看方子侍疾的時候,順道就將瀉藥寫在方子裡,給他餵到肚子裡去了。」

  簡妍笑道:「你這不孝的侄子,二叔都病成那樣,你還笑。」

  過了兩日,金家搬家,簡妍便去角門迎著金娘子,瞧見金娘子滿臉喜氣,心想飽暖及妻兒,如今金鶴鳴開始嶄露頭角,這金娘子也跟著舒心起來,又瞧見那金阿寶、金阿珠兩個比之上回子見面長高許多,開口笑道:「幾日不見,兩位小姐姐就成了大姑娘了?」

  金娘子靦腆地笑道:「是比上回子長高許多。」因又對簡妍道:「這邊風大,何必親自來這邊迎?」

  簡妍笑道:「今日不算冷,走一走也好。」又瞧見金家兩個女兒好比紅花綠葉,在金阿寶身邊,那金珠兒被襯得越發面黃髮枯,饒是如此,那金珠兒面上也沒露出卑微不平之態,於是不由地,簡妍在心裡又贊了金鶴鳴教女有方。

  因簡妍叫人去前頭請了莊老夫人過來,莊老夫人瞧見金娘子,就拉著金娘子的手說話。

  簡妍在一旁忽地聽金阿寶說了一句「十三哥哥呢?」於是就去看金阿寶。

  金娘子輕聲呵斥道:「阿寶,不得無禮。」

  莊老夫人笑道:「小孩子只要骨子裡的規矩不亂,外頭活泛一些好。」說完,瞧了眼在自己身邊端坐著的莊采瑛。

  簡妍笑道:「正是,我瞧著阿寶在這邊耐著性子聽咱們說話坐了好大一會子,已經了不得了。」說著,叫玉環領著金阿寶、金珠兒去尋秦十三、秦十五玩。

  莊老夫人道:「采瑛也去吧。」

  莊采瑛坐著不動道:「回老祖宗,孫女情願陪著老祖宗說話。」

  一旁陪著過來伺候莊老夫人的小王氏笑道:「去玩一會子就回來。」

  莊采瑛聞言,才起身隨了秋棠向外頭去。

  莊老夫人果然喜歡金娘子的很,又細細問金娘子如今在家做什麼。

  簡妍不由地想只怕金娘子沒嫁人,莊老夫人恨不得留了她做兒媳婦。

  瞧著小王氏,簡妍說道:「我說我忘了什麼事呢,竟將姥姥給忘了,趕緊叫人去請了她來。」

  小王氏忙道:「母親守寡幾年,如今也不喜這熱鬧的去處,還是莫叫她來掃興了。」

  簡妍笑道:「母親雖如此說,但我這小輩不好不叫人去請一請。」說著,就叫金風玉樹兩個一起去請。

  等一會子,金風說小王氏的母親不過來,簡妍又吩咐廚房送了菜饌過去。

  臨近飯點,忽地莊采瑛哭哭啼啼地回來了;後頭金阿寶、金珠兒兩個被嚇住了,臉色略有些蒼白,手足無措地隨著莊采瑛進來。

  簡妍眼皮子一跳,心想莊采瑛跟著莊老夫人過來就沒好事,笑著招手叫金家的一對寶珠過來,摸摸金珠兒的臉,問道:「是什麼事?就叫嚇成這樣?」

  金珠兒道:「姨媽,我們鬥草,先是文鬥,她輸了就要武鬥;後頭又武鬥,她又輸了,就急得要打人,十三哥哥攔著她不叫她動手,她就哭了。」

  莊采瑛叫道:「誰輸了?是你們賴皮,秦十三那奴才又拿了有韌勁的草根子給你們。」

  簡妍清了清嗓子,心想連扯草根子輸了莊采瑛都要氣成這樣,也太爭強好勝了;那秦十三護著金阿寶、金珠兒,只怕一是看金家兩人幼小,二自覺自己已經是金家那邊的人了。

  莊老夫人蹙眉道:「輸了就輸了,你還鬧!」

  小王氏瞧著簡妍這般看重金娘子,雖猜不到金娘子究竟是何身份,但若是得罪了金娘子,簡妍心裡也會氣不過,於是忙先給金娘子賠不是,隨即道:「我這就領了采瑛回去。」說著,就叫人拉了莊采瑛走。

  莊采瑛嘴裡的嘰咕道:「那奴才連吃的是誰家的飯都忘了……」

  「我們吃的是二少夫人這邊的飯,不是七姑娘那邊的飯。」因被秦三娘拉著過來「請罪」的秦十三不耐煩地道。

  莊采瑛哇地一聲又哭了,嘴裡嘟嚷著要打秦十三板子。

  莊老夫人也坐不住,後悔不該將莊采瑛帶了過來,跟金娘子賠了不是,就拉著臉領著莊采瑛走了。

  待莊采瑛幾個走了,簡妍撲哧一聲笑了,那金阿寶、金珠兒兩個也忍不住笑了。

  簡妍對金娘子笑道:「叫姐姐看笑話了,我們家的姑娘叫寵壞了。」

  金娘子忙道:「是我家那兩個太不像話了。」

  簡妍道:「姐姐若嫌棄家裡這兩個不像話,就送了給我做女兒可好?」

  金娘子見簡妍當真不在意方才的事,又想簡妍、莊老夫人等人是明理的人,跟仗勢欺人的人不一樣,於是越發與簡妍親近。

  飯後簡妍隨著金娘子在園子裡走,又將園子裡金娘子瞧上的幾盆花送去金家新宅,直到傍晚,才叫秦三娘、秦十三又送了她們回去。

  晚間,簡妍與莊政航說起此事,莊政航道:「小孩子鬧一鬧,倒沒什麼。只是采瑛瞧著好了一些,跟旁人一比,又還差了一大截。」

  簡妍道:「可不是嗎?我還想她比人家大一些,應當會謙讓著點別人呢。」

  莊政航笑道:「咱們要是有女兒,就照著繡姐兒那樣去養,一不吃虧,二不小氣。你沒瞧見抓麻雀那回繡姐兒將毛毛哄得多開心。」

  簡妍笑道:「嫂子說連著幾日毛毛都要尋繡姐兒玩呢。只是你不是說過看哥哥將來怎麼嫁了繡姐兒的嗎?怎這會子又覺得繡姐兒好了?」

  莊政航道:「我琢磨了一下,女孩子要按著你們家養你那樣來養,出嫁了豈不是要叫人欺負死?還該厲害一些,懂規矩又不拘泥於規矩,這樣才好。」

  簡妍笑道:「也不知道你那腦袋成日裡想什麼了,我覺得女孩就按著珠兒那樣養著,不卑不亢,這樣的才好。」

  莊政航聽了,雖點頭,心裡卻想著應當養個比繡姐兒還傲氣的女兒,這樣在簡鋒面前才有面子。

  只這一件小事,簡妍與莊政航俱不放在心上,莊老夫人那邊也沒說要罰了秦十三。不想過了兩日,就有人替莊采瑛打抱不平來了。

  莊二夫人過來那日,簡妍正坐在一旁瞧著阮媽媽做小兒肚兜子,聽玉環說莊二夫人來了,就叫人去迎著,然後也起身出了屋子,瞧著莊二夫人穿著一身鴉青衣裳進來,心想莊二夫人如今不愛俏了,單喜歡穿這些深色沉穩的衣裳。

  莊二夫人含笑過來道:「你也太過小心了,就去前頭坐坐也不礙什麼,當初我有你大哥的時候可是直到七八個月才不去伺候著老祖宗。我又忙著,你又不過去,這麼著咱們也有許久不見了。」

  簡妍笑道:「二嬸是忙人,不好去打攪二嬸。況且我又是個懶人,懶怠去前頭。」

  莊二夫人攜了簡妍的手進了屋子裡,正瞧見屋子裡案上擺著一玻璃杯,那杯子胎壁極薄,旁邊插著一罐子五顏六色菊花,更襯得杯子映在案幾上的光璀璨非常,於是笑道:「這是你母親送你的?原先咱們家姑奶奶出嫁的時候也陪送了一個玻璃盤子,只是那盤子也沒有你這杯子這樣剔透的。還是你家富比陶衛,能拿出這樣的東西。」

  簡妍笑道:「這是原先母親送我的,如今再去要就沒了。」

  莊二夫人聽簡妍話裡話外只說莊家如今空了,心裡也拿不准她說的是真是假,問道:「前兩日來家裡的金娘子到底是什麼來頭?」

  簡妍道:「二嬸不記得上年你侄子救了人家女兒的事了?」

  莊二夫人笑道:「我一時忘了,只是你也太不該,就為了旁人家的孩子委屈了自家小姑子。」

  簡妍笑道:「我當二嬸疼我才來看我的,不想二嬸是來興師問罪的。二嬸去問問母親老祖宗,若是她們口中也說錯在人家,那我就去跟七妹妹賠禮道歉。」說著,叫玉環上了茶。

  莊二夫人笑道:「誰來興師問罪了?咱們家孩子向來是嬌氣的,哪裡似小門小戶出來的人那樣經得起摔打。依我說,日後就不要再跟那家人來往就是了。」

  簡妍笑道:「二嬸這話就誤了,若是因為七妹妹不懂事,就將錯歸咎到人家身上,那反倒顯得咱們小家子氣,還比不上人家小門小戶的呢。」

  莊二夫人臉上笑容略淡,隨即語重心長道:「我與你說這話也不是為了別的,是我偶然聽春暉說起這事,想著那家是苗家的教書先生,本就是上不了檯面的人,在苗家人眼中也未必正眼看他,你將他們家奉若座上賓,豈不顯得咱們莊家還不如他們苗家?」

  簡妍明白了莊二夫人的意思,心想她們這邊想叫二房跟侯府遠著些,二房還想著叫她們跟與苗家有關的人斷了來往呢,於是只裝作聽不懂,笑道:「二嫂家就罷了,二叔跟大哥兩個就是做官的,我們家無官無爵,白身一個,本就比不上苗家。」

  莊二夫人聽簡妍將他們兩家撇清關係,笑道:「話不能這樣說,都是一家子人,我們家有做官的,不也是你們家有做官的嗎?況且如今萬事不能落了娘娘的威風,在你看來是小,在有心人眼裡就會覺著是咱們家娘娘不如苗家娘娘。你年輕不懂事,就聽了二嬸的話遠著金家吧,也免得哪一日有人背後使壞,跟侯爺說你們近著苗家,到時候少不得侯爺要覺咱們家生了外心。」

  簡妍心想侯爺就這麼著遠著他們才更好,笑道:「二嬸太過謹小慎微了,這點子事,誰去跟侯爺說?況且我們算起來只能算是娘娘隔了幾代的堂兄弟,哪裡能落了娘娘的威風。再者說,如今都分家了,便是人說,也有我們擔著呢,二嬸只管推到我們身上就是。」

  莊二夫人正色道:「天下再也寫不出兩個莊字,同氣連枝,都是娘娘的娘家人,仗著娘娘蔭庇,哪裡能不護著娘娘?況且說是分家了,又哪裡能分得清?」

  簡妍心想莊二夫人果然是以賢妃娘家人自居了,笑道:「雖是一個姓,但到底分家了,我們家的小事二嬸就別管了。至於春暉,想不到三弟傷得那樣重,她還有功夫四處說嘴,回頭我去叫母親教訓她。」

  莊二夫人見簡妍口口聲聲說是兩家人,心中冷笑一聲,心道她就不信簡妍沒有求著她要她幫襯的時候,只是這話再說下去難免就要撕破臉,於是笑道:「既然你這樣說,我也沒有辦法。只是你這孩子進了門就沒去過侯府兩回,上回子侯府老夫人還問我你怎麼不過去,我說你如今雙身子,不好過去。老夫人問了月份,就說再過兩月就能行動了。」

  簡妍道:「萬事小心為上,我膽子小,是不敢一路奔波出去的。想必侯府老夫人知道了,也不會怪我。」

  莊二夫人笑道:「侯府老夫人最是疼惜小輩的,不過是想你了,就叫我問一聲。此外,那江南一針你當真再也尋不著了?」

  簡妍笑道:「二嬸那邊的一塊送人了,我這邊哪裡還有?再說我家又關了幾間鋪子,先前來往的人瞧著我家家境不如先前,也斷了交情,想打聽也沒有法子。」

  莊二夫人聽簡妍又哭窮,就細細地跟她明說:「那鳳穿牡丹已經被娘娘獻給太后了,太后喜歡的了不得,娘娘心裡忖度太后的意思是還要再多兩塊做了八幅的屏風才好,因此就悄悄地叫侯府老夫人去尋。若是這時候能替娘娘尋到,自是大功一件。」

  簡妍笑道:「當真沒有,只是想來尋到了也是侯府送去,算是侯府大功一件,與二嬸也不相干吧。」

  莊二夫人眼神暗了暗,苦口婆心道:「你年紀輕,眼界窄,只管著如今清閒自在,若等著娘娘……有你後悔的時候。只聽二嬸的,多替娘娘打聽打聽。」

  簡妍只是笑,卻不接話。

  莊二夫人想了想,又問:「前頭你嫂子問你借的銀子可還了?」

  簡妍心想前頭莊二夫人攔著莊敏航不叫莊敏航拿了銀子給姚家救急,如今又問這事做什麼,於是笑道:「並沒有還,我們平日裡也用不著銀子,不急著要。

  「那就是沒還了。」莊二夫人又嗔道,「你這孩子就會自作主張,幾萬兩銀子怎說借就借了人?依我說趕緊問姚家要回來才是正經。」

  簡妍笑道:「我們當真不急。」

  莊二夫人道:「你就聽二嬸的,如今將銀子要回來。侯爺說忠勇王府那邊建園子缺了十幾萬兩銀子,只是一時不湊手,過了年就能將銀子還回來。另十萬兩就給一萬兩的利息。你與我一同借了銀子給忠勇王府,既做了人情,又得了利息,不比白白拿了銀子給你嫂子使要合算的多?」

  簡妍心想難不成沒了簡家那金庫,忠勇王府就使出這手段來圈錢?不然怎上輩子不知道王府要借了銀子建園子?笑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既然借了出去,況且我們當真沒有急事,哪有瞧著人家困難,還追著叫人還的?」

  莊二夫人追問道:「那除了借出去的那些,你們應當還有些閒錢吧?」

  簡妍道:「都投到鋪子裡去了,再也沒有閒錢了。」

  莊二夫人見今日自己過來說的四樣事,樣樣不成,臉色晦暗起來,暗道好一個軟硬不吃的侄媳婦,又試探地問了幾次簡家的事。

  簡妍於是將簡家家境日漸艱難的話又說了一通。

  莊二夫人一無所獲,便從簡妍這邊去了姚氏那邊,追問姚氏姚家何時還了簡妍銀子,罵了姚氏吃裡扒外,隨即才回了前頭府中。

  姚氏被臭駡一通,卻不信莊二夫人口中所說的話,就過了穿堂尋簡妍,道:「母親過去說你問她討要銀子,我是不信那話的,咱們日日說話見面,哪有你對著我不動聲色,偏跑去問我婆婆要債的道理。」

  簡妍驚愕道:「沒想到二嬸會說出那話,是王府那邊有意要騙銀子,說是借了銀子,年後就還且給高利息。二嬸叫我催著你,我沒聽她的。萬沒想到二嬸過去會那般跟你說話。」

  姚氏釋然地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因又將莊二夫人叫莊敏航借了銀子給王府的事也說了,「你大哥勸不住她,只給了一萬兩,母親今日還說定是你大哥偷偷將銀子給了我娘家了,不然怎麼搜不出幾萬兩出來。想想那些銀子父親母親也拿得出來,偏他們不敢將自己的銀子全拿出來,就哄著嚇著咱們拿銀子給他們在侯爺面前充面子。」

  簡妍見姚氏說起莊二夫人時語氣越發尖刻,忙勸道:「我都不氣,大嫂還跟二嬸生氣做什麼?隨著她去就是,只是我瞧著二嬸當真將自己當做侯府的人了,事事替人操心。我當她忘了呢,誰知道她又來問江南一針的事,這件事嫂子跟大哥說說,免得二嬸替人作嫁,又替人犯下事來。」

  姚氏答應著,隨即哼了一聲,「自己親家有難,就恨不得將我也攆出去;那邊得意正濃,就趕緊湊上去。這行事可叫我看明白了。」

  簡妍勸了姚氏幾句,那邊露滿說莊六姑娘哭哭啼啼地進了姚氏園子,姚氏道:「定是叫母親罵了然後躲到我這邊來了。我回去了,省得六妹妹過來哭,又聒噪了你。」

  簡妍叫玉環送了姚氏出去,立時又叫人捎信去簡家問問忠勇王府可有問簡老爺借銀子,另問問京城裡誰家有江南一針的繡品。

  傍晚阮彥文從簡家回來,對簡妍道:「夫人說早三四個月前,忠勇郡王就跟老爺說過一回,只說聽到陛下要清查他家女婿任上虧空的消息,想在清查之前將借了銀子將虧空補上。忠勇郡王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地問老爺借,老爺說銀子都捐出去了,最後關了兩家鋪子,湊了五六萬兩給郡王,只說是孝敬上去的,並不要還。郡王疑心簡家當真空了,就沒有再叫人去說,萬沒想到竟有人來少夫人這邊試探。」

  簡妍聽了這話,心想侯府那邊未必不知道這事,只怕是侯府也想著死道友不死貧道,藉口建園子,有意叫莊二夫人出銀子,於是又問江南一針的事。

  阮彥文道:「夫人說當初給少夫人置辦壓箱底的東西時,因有這麼一樣東西,就拿去給忠勇太妃瞧了瞧,因此太妃也知道簡家就這麼一塊,倒不至於叫人疑心少夫人藏私。此外,夫人當初原本想湊了兩塊成雙成對地給少夫人,就特地打聽了下,如今京城裡就康靜公府,狄學士府,還有一家沈家繡坊裡有,夫人當初叫人去沈家問了價,沈家說那繡品是傳家之寶,不肯賣出。」

  簡妍謝過阮彥文,心想若是莊二夫人發瘋一般要替侯府求了那繡品,只能去沈家買了,因想莊二夫人萬萬不要鬧出什麼事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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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4 01:00:16 |只看該作者
第 101 章 隔岸觀火

  晚間莊政航回來後,簡妍才跟他說今日莊二夫人說了什麼話,只瞞著王府借銀子的真相不提,回頭莊二老爺就將莊政航喊了過去。

  莊政航回來跟簡妍說:「二叔跟我說的也是那事,我只跟他說咱們的銀子都投到鋪子裡去了,憑他再說什麼,我都不鬆口。二叔見沒有辦法,就放了我回來。」

  簡妍歎道:「沒想到二叔如今腳軟腿軟,還不忘操持這事。」因又將莊二夫人要尋江南一針的事與莊政航說了,說完又道:「你跟三叔說一聲,也免得二嬸惹下禍事,等著抄家那一日咱們才知道。若是三叔有法子,就叫淑妃娘家也知道江南一針的事,若是老天保佑,就叫淑妃娘家將那坑人的繡品搶去吧。」說完,又催著莊政航先去吃飯。

  莊政航答應了,忽地道:「方才我進來隱約聽金風說你還沒吃呢,你跟我一起吃吧。」

  簡妍道:「也不知怎地了,餓得很,卻又不想吃廚房裡媳婦做的東西。」

  莊政航道:「那就叫阮彥文家的去做了餛飩給你。」

  簡妍道:「也吃膩了,外頭買來的東西不知底細,心覺怪髒的,也不想吃。」

  莊政航想了想,說道:「我會做一樣東西,你等我一會子,我做好了叫你吃。」

  簡妍訝異地道:「你會做飯?」

  莊政航笑道:「再不會總也要胡亂弄一弄,不然豈不餓死了?」說著,就向廚房那邊去了,簡妍攔著他,叫他先吃了飯再去。

  待莊政航去了廚房,簡妍在屋子裡等了一會子,心裡想著莊政航能做出什麼好東西來。

  過了小半個時辰,就見莊政航端了一碗東西進來。

  簡妍瞧了眼,只見幾片菜葉漂浮在大半碗麵團之上,不由地抬頭瞧了眼莊政航。

  莊政航訕笑道:「疙瘩湯,看著不好,但味道是有的。」

  簡妍嘗了一口湯,心想這雞湯是廚房裡現有的,味道哪裡會不好,笑道:「君子遠庖廚,瞧著您老這手藝,您老就遠著廚房,做個君子吧。」

  莊政航乾笑兩聲,又催著簡妍吃那麵疙瘩,瞧著簡妍吃了一口,就追問味道如何。

  簡妍笑道:「不用吃,我瞧著就飽了。」

  莊政航笑道:「既然你覺得好,就趕緊都吃完,廚房裡還剩了一碗呢。」

  簡妍見莊政航沒明白自己那句話就是不想吃的意思,見他目光殷切,就硬著頭皮將麵疙瘩吃了,心中不由地對自己罵道:叫你矯情,山珍海味不吃,活該吃麵疙瘩。

  不覺進入十二月,天越發冷了,簡夫人領了繡姐兒過來玩,瞧見簡妍就道:「你怎身上沒長肉呢?可是上頭沒人管著,下面的丫頭年輕不知輕重,沒給你補上?」

  簡妍摸了摸自己的臉,想著昨晚上莊政航還說她更豐腴了,笑道:「母親這話說出來就委屈阮媽媽她們了。成日家好吃的她們都催著我趕緊吃呢。」

  簡夫人摸了摸簡妍的手,一面叫胡媽媽將捎來的小玩意送給簡妍身邊的三對金玉,一邊示意簡妍叫旁人回避,待無人時,就道:「聽說你家二叔逼著要買沈家的繡品。」

  簡妍道:「果然去了?我是料著這事的,因前頭一個月沒有動靜,就以為二嬸不要了呢。只母親是如何知道的?」

  簡夫人道:「自古以來,因為一件寶物叫人家破人亡的事多了,旁的不提,只說素日裡咱們常聽的戲《一捧雪》可不就是這麼著嗎?這事實在是做不得,太過陰損了。前頭你跟你哥哥說叫他留心著沈家,我心裡就有了底,昨日你哥哥說有人頻頻去沈家威逼利誘,我就瞧出不對勁來了。恰今日要過來瞧你,我就順道跟你說了。」

  簡妍道:「這事等會子跟你女婿說,叫他去尋了三叔商議對策。」

  簡夫人點了頭,遂又道:「你這邊如今還沒給姑爺留人?你身子越發重了,姑爺又年輕,若是一時沒個輕重,那可怎麼好?」

  簡妍臉不紅心不跳地道:「你姑爺沒要人,我要給,他哭天搶地喊著不要。」

  簡夫人撇了撇嘴,道:「如此也好,就怕姑爺回頭過了幾年說是因咱們家逼著他,他才不敢要人的。」

  簡妍笑道:「母親想的也忒多了,咱們家只說要長子,也並沒有說不許他要人。」

  簡夫人放下心來,又交代了簡妍幾句,在簡妍這吃了午飯,才領著繡姐兒回去。

  因繡姐兒來,姚氏那邊也領了毛毛過來,毛毛見繡姐兒走,就哭鬧起來,等著繡姐兒走了,依舊哭個沒完。

  姚氏嚇毛毛道:「你再哭就將你送給你繡姐姐做小相公去,你繡姐姐是手下不留情的,看她一日不打你十八遍。」

  毛毛聽姚氏這麼一說,雖不懂那小相公什麼意思,但因繡姐兒的餘威還在,於是眼睛裡蓄著淚花,打著嗝,當真不敢哭了。

  簡妍笑道:「嫂子這就冤枉繡姐兒了,繡姐兒來了幾次,哪回不是帶著毛毛玩,可打過毛毛一回?」

  姚氏不好意思地笑道:「誰叫你家繡姐兒瞧著厲害呢。」

  簡妍瞧著毛毛玩累了,就叫露滿、玉環領了毛毛去里間睡覺,又將簡夫人的話跟姚氏說了,道:「嫂子回頭跟大哥說一說,看大哥要如何處置吧。如今不過是威逼利誘,過兩日就是殺人放火了。」

  姚氏答應著,鄙夷道:「侯府老夫人、夫人們月月進宮,也不見娘娘召見過母親一回。偏母親就興成那樣,費心費力要在娘娘面前長臉。」

  簡妍笑道:「許是侯府老夫人騙二嬸說娘娘如何待見她呢。」

  姚氏笑道:「母親自己掏了銀子,又攛掇親戚借了一些,湊了二三十萬兩給王府送去。但看過年後可有人還了銀子給她。」說完,笑了幾聲,又覺自己公公婆婆十幾萬兩買個笑話來,她這做兒媳婦的跟著旁人一起笑太過愚蠢了。

  待莊政航從藥鋪裡回來,知道這事後,就道:「沒想到二叔膽子那樣大,竟是為了侯府的事什麼都不顧了。」

  簡妍道:「富貴險中求,火中取栗的事多了去了。」

  莊政航道:「原是沒想到二叔會使出這手段來。」吃了飯,就去尋莊三老爺說話。

  莊三老爺又將莊敏航也叫了過去,叔侄三個將事情來龍去脈理了理。

  莊敏航道:「三叔、二弟放心,回頭我就跪求父親母親莫要再做此事。」

  莊政航道:「大哥先前已經勸過二嬸,二嬸哪裡會聽你的?」

  因是莊二老爺莊二夫人一意孤行叫莊三老爺、莊政航為難,莊敏航很是過意不去。

  莊三老爺袖著手想了想,道:「我明兒個就去參二哥一本。」

  莊敏航、莊政航愕然地望著莊三老爺,莊敏航忙道:「三叔,父親、母親雖有錯,但相煎何太急……」

  「正是,二叔人脈寬廣,若是到時候二叔反咬一口,」莊政航見自己一急就說錯話,叫莊敏航不自在了,於是忙又道:「若是牽扯到侯府,到時候賢妃娘娘,侯爺各處對三叔不滿,叫三叔落到父親那般下場可就得不償失了。」

  莊三老爺靜靜地道:「我明兒個就去參二哥假裝有病貽誤公事。就說我瞧著他有將近一月未去上朝,又瞧著他並無病態,疑心他是裝的;回頭敏航不要給二哥下藥了。」

  莊敏航愣住,因怕莊二老爺身子受不住,那瀉藥不敢多放,因此每每等莊二老爺身子有了起色才敢再下藥進去,此時莊二老爺臉色是好些了,若是莊三老爺說莊二老爺是裝的,莊二老爺便跟旁人說不是裝病,也沒人肯信,畢竟哪有那邊參了一本,這邊就康復了的;況且那腹瀉之事到底不雅,莊二老爺也不好就與旁人分說。

  莊政航道:「這不輕不重的,就參了二叔又有什麼用?還有那摺子也遞不上去吧?」

  莊二老爺捋著鬍子道:「得叫二哥知道我盯著他呢,若是他有絲毫行差踏錯,我就大義滅親參了他。回頭敏航再跟二哥說,就說我瞧著這幾日二房進出的人鬼祟,如今已經查出沈家的事,就等著抓二哥短處參他,得個鐵面無私的名呢。我素來行事就如此,旁人也不會疑心我什麼。最要緊的是侯爺知道了,也要疑心二哥前幾日有意裝病推諉,不肯與旁人一同請旨跪求陛下冊立新後。日後但凡侯府有什麼動作,就給二哥下藥,如此侯爺自然會疑心二哥滑頭,有事就躲開,待與二哥存了嫌隙後,就難能再親近。」

  莊敏航忙道:「就聽二叔的吧,想來莊氏一族如今做官的也就我們家跟侯府還有五堂叔一家,其他家裡雖也有人,卻又是無足輕重的。侯爺若知道父親有意推諉,定會將父親視作雞肋,一時半會,卻也沒有那麼大膽量將矛頭轉向父親、自毀一臂。」

  莊政航在心裡將莊三老爺的話反復想了想,心想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是一招不成,攔不住莊二老爺投靠侯府的心,也能將江南一針的事壓下來。

  莊三老爺道:「淑妃那邊也探聽不到消息,若是淑妃另送了繡品進宮,想來賢妃就不會叫侯府再送了。」

  莊敏航想了一下,道:「那我先拖延著母親吧。」

  莊政航笑道:「那大哥還是快些行動吧,二嬸行事向來又狠又准,這我是領教過的。」

  莊敏航尷尬地笑笑。

  莊政航與莊敏航從莊三老爺書房出來,進了內院,正要一同回園子去,忽地聽人說那小七少爺又驚風了,叫莊政航幫著過去瞧瞧,於是兩人就分開,莊政航向大房院子裡去。

  院子門口胡姨娘就圍了上來,莊政航問道:「可請了大夫沒有?父親在哪?」

  胡姨娘道:「老爺正在七少爺屋子裡瞧著呢,大夫已經去請了。」

  莊政航進了莊七少爺屋子,就見莊大老爺耷拉著臉與小王氏坐在裡頭,小王氏忙叫莊政航先去給瞧瞧。

  莊政航進去了,就見那小小嬰孩此時臉發白地抽搐著,摸了摸他額頭,並不覺熱,開口問:「這是叫什麼嚇著了?」

  小王氏道:「今日老爺一時興起抱了七哥兒去曬了會太陽,恰紅嬌身上好了許多,也出了屋子,就在一起說了會話。紅嬌要抱了七哥兒,老爺就給了,回頭紅嬌不樂意撒手,人又哭鬧起來,就將七哥兒嚇著了。」

  莊政航不由地向外看了一眼,心想難怪莊大老爺也在,又摸了摸莊七少爺的脈搏,見不是什麼嚴重的病,留下方子就要走,走到外頭,瞧著莊大老爺坐在那,就道:「父親沒有抱過小孩,日後就別抱著玥舟了。」

  莊大老爺分辨道:「誰說我沒有抱過……」見莊政航瞪他,暗想自己看了一日的書,偶有閒情才來抱這麼一回,誰能料到會出事?想著自己無辜,就甩手出去了。

  莊政航瞧著莊大老爺如此,苦笑一聲,就依舊回了自己園子。

  莊政航回去後,又將莊大老爺的事跟簡妍說,道:「如今就沒瞧見他辦過好事。那紅嬌都那樣了,瘋瘋癲癲的說話顛三倒四,他還能跟她說上話。」

  簡妍道:「許是因這新夫人不大跟大老爺說話,其他人大老爺又不肯屈尊去搭理,這才瞧見紅嬌湊上去,就跟紅嬌說幾句話。」

  莊政航氣道:「沒人跟他說話又怪得了誰?動輒遷怒到旁人身上,誰敢湊過去?」說完,聽著自己語氣太重了,又歎氣道:「甭管他,總有他後悔的時候。」

  簡妍笑道:「可不是嗎?」說著,瞧見金風端了洗腳水過來,就從榻上起身,挽了袖子道:「今日我伺候少爺一回,給您老洗腳,如何?」

  莊政航道:「哪裡敢勞您的架,還是我伺候您吧。」說著大量簡妍那肚子,道:「怎這肚子還不顯?聽人說肚子圓的是女兒,肚子尖的就是男孩,我這急等看看是圓是尖,偏你這肚子又不顯。」

  簡妍道:「又不是螃蟹,尖的圓的誰說得准。」說著,當真俯身去給莊政航脫靴子。

  莊政航拉了她在一旁坐著,自己脫了靴子,又將她鞋子也脫了,將她的腳踩在水盆裡一起泡著。

  簡妍笑道:「你是什麼時候都不忘要降服我呢?」

  莊政航笑道:「踩你一下就是要降服你,那你先前踹過我那麼多腳,我還不知叫你降服多少回呢。」說著,用腿別著簡妍的小腿,不讓她將腳抽出來。

  過了兩日,先是莊敏航說莊二夫人不要江南一針了,之後,又聽人說莊二老爺跟莊三老爺吵了一架,莊政航去追問莊敏航,莊敏航道:「三叔哪裡會跟父親吵,是父親急紅了脖子自己對著三叔罵了半日。」

  莊政航聽了這話,不由地想莊三老爺在莊二老爺眼中就是一塊啃不動的石頭,又打聽一番,雖沒有確切消息,但淑妃先獻給太后繡品的事,想想就知是一定的了。

  眼看著就要過年,一日莊政航叫了秦盛伏、阮思聰一起算園子裡進出的總帳,忽地聽到一陣簫聲,不由地想起燕曾先前在樹上吹簫的事,心裡啐了一口,暗道燕曾那王八果然不死心,急趕著沖進棠梨閣,掀了簾子就道:「那王八死不悔改,又要吹簫……」因瞧見朱姨娘正與簡妍說話,乾笑兩聲,笑道:「外頭的簫聲聽著近的很,怪好聽的。」

  朱姨娘訕訕地道:「那是二老爺近來有些抑鬱,叫大少爺陪著吹簫遣情呢。」

  莊政航又乾笑兩聲,說了句莊二老爺真有閒情逸致,笑著就轉身出去了。

  簡妍聽到那似有若無嗚嗚咽咽的簫聲,笑道:「這快過年了,二叔弄這簫聲,也不怕老祖宗聽了傷感。」心想莊二老爺定是因前兩回莊侯爺家設宴並未請了他去,心裡抑鬱了。

  朱姨娘笑道:「只這兩天的事,過了就好。」又試探地問:「你家素來跟王府要好,你家也該借了不少銀子給王府吧,想來王府買木料山石,也要經了你家的手吧,雖說親家老爺如今不經商了,但買進的事,多多少少王府也要請了親家老爺拔刀相助。」

  簡妍聽朱姨娘這話,就知道莊二夫人夫婦因江南一針的事被侯府嫌棄辦事不利,如今冷靜下來,心裡也開始犯嘀咕了;又想當初王府跟簡家要銀子的時候說漏嘴,此時倒是將消息瞞得死死的,笑道:「我這嫁出來的女兒,哪裡能知道那樣多的事,只是我們家上回子將家底都捐空了,想來也湊不出多少銀子給王府。」

  朱姨娘道:「二夫人瞧著這麼些時候了,也沒聽說王府要畫圖紙,也沒聽說要圈地,這幾日夜裡翻來覆去,都沒睡好覺。」

  簡妍只裝作不知情,笑道:「叫二嬸再等等吧,誰家建園子是一時半會就建好的?」

  朱姨娘見在簡妍這邊打聽不到什麼事,就又回去了。過兩日再來跟簡妍試探的時候,就說:「二老爺那邊又拿了幾萬兩出去。」

  簡妍笑道:「二叔手頭真充裕。」

  朱姨娘道:「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前頭那樣多都拿出去了,若不再拿一些,王府那邊拖著不建園子,不知何時才能將前頭的銀子還了。」又問:「你家就沒聽到什麼消息?」

  簡妍搖頭道:「哪有什麼消息能叫我聽到。只是想來那些王子皇孫家裡隨便掃一掃就能掃出幾十萬兩銀子,如今不過是人家懶得去掃罷了,姨娘就叫二嬸放心大膽地借就是了。」

  朱姨娘聽了她這話,又因到底銀子的事與她關係不大,是以也笑著說王府定會還了銀子。

  大年三十家宴前,簡妍望著莊二夫人失落幾日,複又春風得意的模樣,心想這是侯府那邊又給了顆甜棗給她?轉身叫莊政航尋了莊敏航來,對他道:「大哥,我才聽說王府那邊借銀子是為了還他女婿任上的虧空,只怕二叔二嬸借出去的銀子有去無回了。」

  莊敏航道:「你這話可可靠?侯府那邊也沒聽到消息。」

  簡妍笑道:「侯府那邊知道了也有意要瞞著二叔二嬸呢,畢竟他們兩家如今是親家,侯府又要依仗王府,自然要替王府瞞著。這事大哥趕緊跟二叔二嬸說去吧,免得他們又借了銀子出去。我原就說過不管跟侯府如何,都是兩家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誰叫二嬸就不聽我的。」

  莊敏航猶豫道:「大過年的,過了年再說吧。」

  簡妍道:「大哥趕緊去說吧,過年之後四下裡拜年,不知道二叔二嬸還要被人詐去多少銀子呢。」

  莊政航附和道:「正是,大哥趕緊去說,宜早不宜遲。」

  簡妍道:「只這話大哥莫說是從我這邊傳出去的,不然二嬸還要疑心是我不肯借銀子,有意歪派人呢。」

  莊敏航聽了,也覺該叫莊二夫人對侯府有所防範才好,於是答應著,就去尋莊二夫人說。

  果然回頭家宴上,簡妍瞧著莊二夫人神采不似先前、應對說笑之時也有些遲緩生澀,不由地臉上笑意更濃,慇勤地招呼著小王氏的母親王姥姥,更有意引著莊老夫人跟莊二夫人說笑。

  待家宴散去,簡妍與莊政航回了棠梨閣裡。

  莊政航叫簡妍躺在床上,自己拿了本《春秋》讀給她聽,讀了一盞茶功夫,瞧見簡妍依舊在笑,就道:「你今日可是有意的?有意叫二叔二嬸大過年的心裡難受?叫他們從年頭就開始不順?」

  簡妍笑道:「說什麼呢,我哪有那樣壞心腸。」

  莊政航斜睨向她,忽地捏著簡妍下巴,手指摩挲著她下巴上新長出來的軟軟的肉,先咬了她下巴一口,然後道:「那你老實跟我說,你什麼時候知道這是王府要騙人的?」

  簡妍將他手推開,道:「也沒多久。」

  「總該在二叔二嬸後兩回借銀子之前吧?」說完,莊政航又撲哧一聲笑了,心想莊二夫人就是活該,瞧她先前興成那樣,驀然聽到外頭隱隱約約傳來一陣簫聲,就對簡妍道:「瞧你辦的好事,大過年的二叔又要遣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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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4 01:00:29 |只看該作者
第 102 章 整裝再發

  莊二老爺夫婦足足從大年三十抑鬱到正月十五,莊二老爺還好,尋摸到一些蛛絲馬跡,見果然陛下生了要整治忠勇王府親家的心思後,就只從莊政航、莊敏航那邊要了些山石花草玉盆,然後自己個在院子裡做些盆景怡情;莊二夫人急著去侯府打探,不動聲色地問了兩回,侯府老夫人夫人也不動聲色地回她,再問兩回,莊二夫人就覺侯府夫人們與她疏遠了一些,因此再不敢故作親熱地問了;因先前忠勇王府的園子也請了莊二老爺去指點,莊二夫人又催著莊二老爺去打探,莊二老爺先推辭不肯,後頭過去了,王府那邊又說世子妃有孕,不敢動了水土,又說請莊二老爺多擔待。

  莊二老爺回去將話說給莊二夫人聽,莊二夫人立時就看出這是王府有意拖延,又對莊二老爺道:「老爺去說說,就說咱們親家有難,如今急等著要銀子,就不要利息了,叫王爺先將咱們的銀子給了吧。」

  莊二老爺蹙眉道:「原先我就不樂意這事,誰叫你說什麼這世道就沒有怕皇親國戚欠債不還的道理。如今聽說那銀子沒了,你又催著我去要。」

  莊二夫人急道:「此時老爺還跟我掰辯這個,將銀子要回來是正經!」

  因氣急,莊二夫人的嗓音比之平時更顯尖利,莊二老爺蹙了蹙眉頭,只說:「大過年的,你去尋誰晦氣就上門討要銀子?你安心在家歇著吧。指不定王爺的女婿好了,過兩年就有銀子還你呢,人家那可是肥缺。」

  莊二夫人聽了這話,心裡也覺有道理,於是稍稍安心,因過年家宴連連,就一邊忙著應酬,一邊暗中求神拜佛,盼著忠勇王府的姑爺能夠安然無恙。

  十五那日,侯府因府中有孝,就並未大肆請人過去共度佳節,只請了族內親近的幾家,莊二老爺雖也在其列,但瞧著侯府眾人對他們二人也不特別親近,且賢妃賞賜下來,連族內堂弟家的女兒都有份,莊五姑娘、莊六姑娘卻什麼也沒得,莊二老爺夫婦心裡又不平起來;莊二老爺埋怨莊三老爺,卻又因莊二夫人強買繡品的手段太過狠辣,有些理屈詞窮。

  過了年,到了驚蟄之時,忽地傳來消息說忠勇王爺親家被迅雷不及掩耳地抄家了,朝堂之上,忠勇郡王、莊侯爺等人求情也無用。

  這一消息傳來,莊二夫人不由地就覺頭暈眼花,想想也知自己借出去的銀子不是叫抄了,就是叫人拿去疏通關節了,回了屋子裡躺著,過一會子又覺鼻塞嗓子疼。

  因莊敏航不在家,莊政航陪著太醫來給她瞧了,太醫看了只說是過年時累著了,歇息幾日就好。

  莊政航對莊二夫人為何病倒心知肚明,送了太醫出去,回頭就跟簡妍幸災樂禍地道:「看二嬸日後還勤往侯府去不。咱們這算是親的一家人都彼此算計著,她還想著跟侯府一家親。」

  簡妍笑道:「可不是嗎?定是我家沒了銀子,王府那邊沒及時將銀子補上去,這才七早八早地就叫抄了家。」

  莊政航跟著又嘲笑了莊二夫人幾句,忽地看見簡妍的手不住地在自己肚子上摸著,就道:「你沒事摸它做什麼?怪冷的,還不拿了手來給我捂著。」說著,就去拉簡妍的手給她暖手。

  簡妍笑道:「沒事摸那小東西手腳呢。」

  莊政航一愣,隨即在簡妍肚子上摸去,果然摸到有小東西在動,不由地罵道:「我才忙了幾日,你瞧著他會動了也不跟我說。」

  簡妍道:「誰叫你自己摸不到呢。」

  「我早出晚歸的,就隨便摸一下,能摸出什麼?」莊政航說完,又伸手摸了一遍,「哪裡是手?哪裡是腳?」

  簡妍牽著莊政航的手摸索一遍,問:「摸出來了嗎?」

  莊政航悻悻地道:「巴掌大的地方,哪裡能分出什麼手腳。」

  簡妍得意地道:「這就是當爹的跟當娘的不一樣的地方,我就能摸出來。」

  莊政航手在簡妍肚子上又摸了摸,然後那手就滑到她胸口,涎著臉道:「妍兒,你更有風韻了。」說著,就向她身上貼去。

  簡妍輕輕打他一巴掌,道:「天還涼著呢,若是著涼了可不得了。」

  莊政航道:「你以為我那麼不知道輕重?我就是沒事想一想罷了。」說著,又道:「妍兒的手有點涼了,就手上動一動吧,熱乎熱乎。」說著,就向簡妍唇上親去,手伸進簡妍衣裳裡摸了摸,又砸吧著嘴讚歎道:「女人還是胖些好,瞧這軟綿綿的,難怪皇后是趙飛燕,溫柔鄉只能是趙合德。」

  簡妍啐了一口,道:「你原先還說不能說這些話,如今說的最多的可不就是你。」

  莊政航道:「沒事,那小東西跟他老子一樣孝順,知道什麼時候叫他老子舒坦。」

  簡妍瞧著他那死皮賴臉模樣,笑道:「您老往床上躺著,今日妾身服侍您老,可好?」

  莊政航聞言喜不自禁,忙拉了簡妍上床。

  過了足足小半個月,莊二夫人才又重新出門,也不見她多往侯府去了,只安心在家。許是丟了的錢財太多,就一心開源節流,要重振家業。

  姚氏過來跟簡妍說話的時候就道:「旁的不說,我最佩服母親的就是她夠識時務,知道忠勇王府那邊定然是討不回銀子了,就想法子另尋財路,將漏子補上,不似張舅媽還以為能將銀子要回來,話裡藏話地攛掇母親去出那個頭。」

  簡妍心想張老爺那邊應當也出了不少銀子,笑道:「二嬸要掙銀子是好,只千萬別走了歪路。」

  姚氏笑道:「有三叔盯著,她哪敢?不過是要買些屋子收租罷了。前頭侯府二夫人還說替咱們五姑娘說親,母親如今也不信她,自己個跟朱姨娘商議著呢。」

  簡妍道:「二嬸聰明的很,先前是瞧著一股東風吹來,就輕飄飄的想隨著那風上青天。如今心裡清楚那風終歸是有主的,自然不會不管不顧地湊上去。」

  姚氏心疼道:「到底這教訓花了十幾萬兩銀子呢。」

  簡妍笑笑,心想總歸不是她的銀子,她不心疼。

  過幾日,果然莊二夫人過來問外頭買賣的事,簡妍就將自己所知一一說給莊二夫人聽。

  莊二夫人聽了,就道:「聽說你家關了幾間鋪子,掌櫃的和夥計可還在?我盤算著開間當鋪,正好用了那幾個人。」

  簡妍一怔,心想莊二夫人腦筋真活泛,要了她家的掌櫃夥計,就好比她家才拔了蘿蔔,莊二夫人就趕緊拿了自家蘿蔔將那坑填上,也算是接了地氣了,於是就笑道:「我回頭替二嬸問問吧。只是二嬸可有空閒開這個?」

  莊二夫人道:「若是有,甭管多少只要是有能耐的都給我留著。說來我們那房人口簡單,也沒什麼好操勞的。」

  簡妍連聲應著是,心想論起人口,最複雜的就是二房了,這是莊二夫人壓根懶得管才說沒什麼好操勞的;又想莊家二房當真闊綽,被詐去那樣多的銀子,回頭要做大買賣,又是一句話的功夫,笑著問:「二叔可知道?他同意了?二嬸家不比我們家,你侄子是白身,又分了家開間花草鋪也無妨,大老爺、大嫂子那邊弄間小小的花草鋪子也是小打小鬧,無傷大雅。二嬸夫君是做官的,兒子也是做官的,娘家兄弟又是做官的,瞧著二嬸要開當鋪又是要做大的,這豈不是留人話柄,惹人非議?」

  莊二夫人心疼地吸了口氣,道:「白丟了那麼多銀子,總不能叫家底空著,我跟你二叔說總要想法子將家底填補上。如今聽你大哥三叔說四處的人都等著抓你二叔的短處呢,你二叔也想不出什麼生財的法子,只能由著我了。雖說我們家不好拋頭露面去開舖子,但是迂迴的法子也不是沒有。如今就放了我一個陪房出去,叫他們家去操持,如此也不露我的名,我也只是拿了紅利,不算是東家。」說著,語氣從一開始的悵然,複又成了歡喜得意。

  簡妍心想莊二夫人這是因禍得福了,他們房裡「丟了」嫁妝,就能辦私產;如今二夫人叫人騙去那樣多的銀子,不知道怎麼逼得莊二老爺,也得了莊二老爺的話能在外經營鋪子,可見這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話倒也沒差。

  簡妍捎信回簡家,簡老爺果然還留著那幾個掌櫃並夥計,雖是用了許多年的捨不得給人,但瞧著是莊二夫人要,也就給了。

  於是莊二夫人又興沖沖地忙著叫陪房買鋪子、宴請掌櫃夥計、開舖子,並且頻頻上了簡家的門,又跟簡夫人討教生意經,若不是礙於男女有別,恨不得立時就去與簡老爺說話。

  簡夫人好歹跟了簡老爺幾十年,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

  如此,莊二夫人反倒顯得跟簡妍更親近了,更因這生意的事不好跟旁人說,一則怕露了風聲,二則滿口銀錢也惹人鄙夷,於是心覺簡妍是商家女兒,必不會與旁人那般見識狹隘,就隔三差五地來跟簡妍說話,不是罵王三老爺自不量力,竟想著跟她攀親家,就是說侯府不地道,有意要將莊六姑娘說給王三老爺不成器的兒子。

  簡妍聽著莊二夫人說話,見她雖是罵人,嘴角卻帶兩分傲氣,心想莊二夫人這是自覺比滿家子女人都有用都有見識,哪裡能不得意,又瞧著莊二夫人躊躇滿志的模樣,心裡也豔羨,回頭對莊政航道:「原先我說自己學醫術呢,如今都叫你學了去,我又跟先前一樣一無是處、無所事事了。反倒不似二嬸,丟了銀子,就順勢要挾二叔叫她在外頭開舖子。」

  莊政航笑道:「誰說你一無是處了,你行醫能治些小毛病,上考場能考個小秀才出來。只這兩樣,天底下的男人都不知比你差了多少。二嬸也是,女人家家的,就在家看著兒子女兒有什麼不好?只會四處亂攙和。也不知道她上輩子是男人還怎地了,比個男人還會折騰。」

  簡妍聽莊政航說莊二夫人,不由地撇嘴。

  莊政航又道:「你多那個事,叫岳父岳母幫二嬸做什麼?就叫她老實在家呆著豈不好?」

  簡妍道:「二嬸就不是能閑下來的人,與其叫她到侯府鑽營,就叫她忙著自家賺銀子去。」

  莊政航垂著頭哼哼了兩聲,又去摸簡妍肚子,然後問:「奶娘都尋好了嗎?」

  簡妍笑道:「請好了,也不是旁人,就金釵,阮媽媽不放心,說是也在一旁看著。我瞧著,就叫人將後頭抱夏裡收拾了,叫阮媽媽她們在裡頭歇著,便宜也寬敞。」

  莊政航為難地道:「你怎就叫了她,她年紀輕輕的,若是餵奶的時候叫我撞上了,這豈不尷尬?」

  簡妍不由地望了眼莊政航,道:「不是還有阮媽媽看著嗎?你便是想撞上去也沒那個時運。你當阮媽媽不防著你,就放心叫自家兒媳婦當著你的面寬衣解懷?」

  莊政航訕訕地笑笑。

  再過兩月,莊政航伸手擱在簡妍肚子上,就能覺到隔著一層肚皮,那小東西用背來蹭他的手,因天暖和一些,就時常趴在床上一邊摸著簡妍肚皮,一邊讀書,將書讀膩了,也不知是怎麼想的,竟拿了在茶樓裡聽來的段子跟肚皮裡小東西說。

  簡妍道:「人說養胎該夜則令瞽誦詩書、道正事,你倒好,就拿了那段子來說,是指望著子繼父業?」

  莊政航道:「別胡說,我這是逗他玩呢。你沒瞧著我說這話,那小東西動的比先前勤快了?」

  簡妍笑道:「白叫你辛苦一場了,想來這小東西天生不是正經人,你若拿了《飛燕外傳》這等香豔的書讀給他聽,指不定他動的更歡。」

  莊政航聽了,就直了身子要打她,道:「還不啐一口,若是當真那樣,我也不怕什麼,就領著他四處尋美人看,父子兩個也算是志同道合,就看你怎麼辦!」

  簡妍抿著嘴哼了一聲,道:「果然說漏嘴了吧,有這功夫惦記著尋美人,就別在我這耽擱了。算算人家柳昭昭小姑娘也快長成了,你還不趕緊去人家門外守著,去遲了,就沒你的份了。」說著,將莊政航手推開,就支著頭轉了身子躺著。

  莊政航瞧著她如今越發豐腴的胸臀,伸手掐了一把,道:「看你小氣樣,我都忘了柳昭昭是誰了,偏你還記掛在心裡,可見你這人滿心就想著我,也沒有功夫跟二嬸一樣瞎折騰。」說著,又去摸她小腿,見那小腿還是跟先前一樣細,並沒有浮腫,就伸手給她捏了捏,半響道:「要不拿了《飛燕外傳》來試試?」

  簡妍聽了,想也不想就踹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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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4 01:00:44 |只看該作者
第 103 章 小試牛刀

  歲月無波,莊二夫人忙著經營鋪子後,莊政航夫婦也就沒了操心的事,雖前頭傳來消息說莊敬航如今愛與陳蘭嶼等人廝混、三不五時就跟莊大老爺要銀子使,也因事不關己,全不放心上。

  到了清明時節,眼看著簡妍肚子越來越大,外頭又連天下著毛毛細雨,莊政航也不耐煩每日出去了,去普渡寺也不及先前那般慇勤。

  何夫人因這兩年跟莊政航夫婦越發親近,就時時過來看看簡妍,順道指點莊政航。

  一日,何夫人才走,莊政航送了何夫人回來就瞧見簡妍坐在炕上、對著窗口、就著外頭的天光笨拙地拿著小銀剪刀剪腳趾甲,也不過來幫忙,就抱著手臂靠著百寶隔子看著。

  簡妍聽他嗤嗤的笑聲,不由地惱羞成怒起來,啐道:「我知道我如今不比旁人窈窕,瞧著滿眼都是苗條的美人,正難受呢,還擱得住你來嘲笑我?」

  莊政航笑道:「若是我跟你這樣,指不定你笑得更歡。」說著,走過來接了她手中剪刀,細細地給她剪腳趾甲,邊剪邊想著方才簡妍抱著肚子夠腳趾的模樣,不由地又笑了,口中嘀咕道:「萬沒想到還能見到你連剪腳趾甲都要求人的時候。」

  簡妍啐了一口,就在炕上依著,透過窗口去瞧外頭如絲細雨。

  莊政航給她剪完,正催著她離了這風口,忽地聽到外頭玉環跟胡姨娘說話,心想這會子下著雨,胡姨娘怎還來串門,就叫玉環領著胡姨娘進來。

  胡姨娘濕了小半幅裙子,進來道:「二少爺趕緊去瞧瞧吧,老爺中風了。」

  莊政航一愣,簡妍忙問:「老爺身子骨好好的,怎會中風?」

  胡姨娘道:「三少爺在外頭問人借了上萬兩銀子,如今債主討債上門,老爺打發了債主,就等著三少爺回來教訓他。誰知道三少爺吃醉了酒,回來就鬧著要銀子,老爺不肯給,三少爺就說大少爺這長子都分出去了,他這小兒子哪有不分出去的道理?喊著立時就要分了家。與老爺頂了幾句嘴,老爺就癱倒了。」

  莊政航咳嗽一聲,心想酒壯慫人膽,這莊敬航喝了酒,也變了性子。

  簡妍也要隨著過去,莊政航道:「路上滑,那邊有不知道擠了多少人,你去做什麼?」

  簡妍道:「那我就留著等你消息,你將你的藥匣子也帶去吧,想來路上不好走,大夫也要許久才能到。」

  莊政航答應著,就與胡姨娘一同向前頭去了。

  一路上也顧不得撐傘,莊政航與胡姨娘急匆匆進了前頭書房,就瞧見莊敬航一身酒氣、此時清醒過來呆呆地在一旁站著,莊家其他男人都在了。

  莊二老爺、莊三老爺聞信快一步趕來,瞧見莊政航過來,就叫他趕緊給莊大老爺瞧瞧。

  莊政航進去了,掀了莊大老爺眼皮子瞧了瞧,又給他把了脈,然後道:「等太醫來了,就叫太醫給父親施針吧。」

  莊敏航問:「伯父這病凶險的很,不若我再去催著太醫。」

  莊政航聞言,連聲對莊敏航道謝。

  莊敏航出去後,那雨勢就越發大了,等了小半個時辰,瞧著莊大老爺臉色越發不好,莊三老爺道:「三戒,你在外頭也替人瞧過病,既然你說要施針,就由你來給大哥下針吧,再拖下去,不定何時太醫才能來。」

  莊政航心虛道:「三叔,我只給人家看過小毛病……」

  莊三老爺道:「你師父方丈都說你有慧根,你就給你父親下針吧,若拖延下去,叫父親有個三長兩短,就看你以後怎麼辦。」

  莊二老爺也隨著莊三老爺勸道:「三戒,你就給你大哥看看吧,聊勝於無,權當用大哥練手吧。」

  莊政航聽著莊二老爺這「鼓勵」的話,不由地乾笑兩聲,手心冒汗起來,心裡惴惴地道:「醫家不自醫,父親這……」

  莊三老爺喝道:「囉嗦什麼,難不成你是個庸醫,只敢去害旁人,就怕在自家裡顯露了真本事?」

  莊政航聽了這話,又瞧著莊大老爺那模樣,心想再遲了,日後莊大老爺能好,也得癱了半個身子,於是答應了,就忙叫小童擺了銀針燭火。

  莊二老爺等人未免莊政航分心,就從裡間出來。

  莊二老爺道:「不知道三戒能不能成。」

  莊三老爺道:「總該試一試。」說著,瞧了眼莊敬航,卻也不說話。

  不一時,莊老夫人竟被小王氏、莊三夫人扶了過來。

  莊老夫人滿臉焦急地問:「老大怎樣了?」說完,聞到莊敬航身上的酒味,就罵道:「越發不成器的東西,若分家,這家裡頭的東西都叫你老娘敗壞完了,就有,也是你大哥的東西,哪能輪到你身上?」

  莊二老爺忙道:「母親別急,裡頭政航正給大哥下針呢。」

  莊老夫人聞言,便道:「你們兩個糊塗,政航才學醫多久,就……」

  莊三老爺道:「太醫遲遲不來,等不及了,只能叫三戒先下針。母親輕聲些,免得擾到三戒。」

  莊老夫人心裡驚疑不定,在正座上坐著,又瞧了眼此時已經跪下的莊敬航,閉著眼撇過頭去,半日道:「回頭跟張家說說,早早地叫敬航跟其姝成親。我瞧著他二哥政航是娶親之後改好的。敬航原本就乖巧,娶親之後有人管著,想必也跟他二哥一樣不胡作非為了。」

  因這事不該由著他們來定,是以莊二老爺等人都不說話。

  小王氏笑道:「就依著老祖宗吧,回頭我就請二弟妹跟我一同去說說。」

  莊老夫人哼了一聲,道:「如今也不知道敏航母親究竟忙著什麼,一天到晚不見人。」說著,瞪了眼莊二老爺。

  莊二老爺只垂手站著,也不替莊二夫人分辨。

  又過了一個時辰,莊敏航一身濕漉漉地就領了何太醫過來,莊老夫人忙請何太醫進裡間給莊大老爺瞧瞧。

  何太醫聽說莊政航在裡頭給莊大老爺施針,一時為難起來,道:「三戒在裡頭,若是我進去打攪了也不好。先等著他下完針,我再進去吧。」

  莊老夫人聞言,心裡焦急,卻也只能依著和太醫。

  莊三夫人道:「敏航回去換身衣裳吧。」

  莊敏航道:「多謝三嬸關心,不礙的,侄子就在這守著吧。」

  莊二老爺道:「聽你三嬸的去換了衣裳吧。」

  莊敏航答應了一聲,就去換了衣裳,待換了衣裳回來,就瞧見屋子裡莊老夫人叫勸走了,莊二老爺、莊三老爺、莊玫航還在。

  到了二更時分,莊政航一身虛汗地從裡頭出來,莊二老爺等人顧不得與他多說,就與何太醫並其他兩三個大夫一同進去瞧著。

  莊政航癱坐在椅子上,瞧著莊敬航依舊跪著,也沒有力氣罵他,只說:「你要銀子做什麼?細想想你若好美色,也只會用些見不得人的手段,那去煙花之地漫天撒銀子的事,你萬萬是不會做的。」

  莊敬航垂頭不語。

  莊政航道:「你趁早說了,不然我查出來,少不了你的好果子吃。」

  莊敬航咬牙握拳,心想等到莊政航查出來那一日,但看誰對著誰低聲下氣。

  莊政航累得很,也無暇跟莊敬航多說,待瞧見莊三老爺等人出來,忙又站起來聽他們說話。

  何太醫笑道:「每常聽你乾娘說你進步神速,我還不信,如今瞧著你那針法比我還高明。」

  莊政航聞言,忙問:「可是父親沒有大礙了?」

  何太醫道:「暫時沒有凶險了,只是日後還要好好照料。依我說,既然你下了針,起了頭,這日後還依舊由著你下針就是。」

  莊政航謙虛兩聲,卻也因何太醫如此說,心裡自信起來,聽著莊二老爺、莊三老爺讚他,復又得意起來。

  莊三老爺瞧他那模樣,就道:「這也是方丈教的好,想來便是一塊木頭,到了方丈手中也能有了靈性。」

  莊政航連聲應著是,因天晚了,就送了何太醫、莊二老爺等人出去,最後瞧著小王氏、莊敬航還在,就先拜託小王氏好好照料莊大老爺,後對莊敬航道:「你回了自己屋子去將孝經抄上一萬遍吧。」

  莊敬航悶不吭聲地起來,腿上軟了,久久爬不起來。

  小王氏叫春暉、谷蘭扶了他起來,莊政航進到裡間又看了看莊大老爺,瞧著他緊閉著眼睛,臉色卻不似先前那般煞白,於是就又出來,再次拜託小王氏後,也向後頭去了。

  到了後頭,莊政航還沒進了自家園子門,就見露滿、雲想來叫他。

  露滿道:「大少爺淋雨發燒了,二少爺過去給瞧瞧吧。」

  莊政航快步隨著這兩人去了丹蘋齋,見姚氏滿臉焦急,先安慰她兩句,隨即進去看莊敏航。

  莊敏航瞧見莊政航進來了,雖一臉潮紅,但也還清醒,道:「我自己也能開方子,偏你嫂子又急趕著將你叫來。」

  莊政航道:「叫我瞧瞧大哥的方子就是,回頭叫人去我那邊抓了藥,趕緊給大哥服下。」說著,瞧了眼莊敏航的方子,見很對症,就只略改了一些劑量,領著露滿過了角門去抓藥。

  回頭進了棠梨閣,就見簡妍尚未睡,正等著他。

  隔了幾步,莊政航道:「我一身病氣,你離我遠著些。」

  簡妍忙問:「大老爺怎樣了?」

  莊政航胸有成竹地道:「有你醫家聖手夫君在,自然是藥到病除。」

  簡妍笑道:「我就知道你去一定行,那邊有熱水,你先洗了,然後過來吃飯。」

  莊政航道:「你去睡吧,不用等我。」

  簡妍笑道:「不瞧著你吃好了,我睡不著。」

  莊政航瞧著她眼帶關切,心裡越發志得意滿,心想這才不枉做了一世男人。

  洗了熱水澡,上了榻又瞅著滿桌子熱湯熱飯,莊政航又想這才是人過的日子,想想自己先前在外頭累死累活,回頭到了家還要自己煮麵疙瘩,那日子真是苦不堪言。

  簡妍並不知莊政航在那邊憶苦思甜,一邊給他夾菜,一邊道:「想想老三也太可疑了,原先還一門子裝上進,怎忽地又放浪起來?」

  莊政航道:「我也疑心這個呢,得叫人好好問問。」

  簡妍想了想,道:「就叫人問了芝蓋的媳婦小七,問問她新近咱們家三少爺都做了什麼事。」

  莊政航道:「想想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事了。只可惜父親先前那樣疼他,如今就栽在他手上了。」

  簡妍摸著肚子道:「可不是嗎?若是生出個那樣的兒子,還不如一早就掐死……」說著,瞧見莊政航瞪她,就忙堆著笑臉將剩下的話嚥回肚子裡。

  第二日,簡妍就叫人跟芝蓋、瑞草幾人問了一回,這幾人也不知是守口如瓶,還是當真不知,竟一個也問不出究竟。

  簡妍想著上輩子王忠跟莊敬航好,芝蓋幾個畢竟年輕,若有事,莊敬航也不一定信得過他們,就叫了莊政航去問王忠。

  起先王忠不肯說,後頭被莊政航逼得急了,王忠就心虛起來,開口道:「年前三少爺見小的打發一個太監走,就來問小的是怎麼回事,小的跟三少爺說是宮裡的大姑娘叫人來要銀子,三少爺就叫小的將人喊回來,只看見三少爺跟那太監說了會話,旁的小的就一概不知了。」

  莊政航聽王忠這話,忍不住皺起眉頭,暗道難不成莊敬航是替宮裡的莊大姑娘要銀子?於是厲聲問:「當真不知?」

  王忠涎著笑臉道:「小的當真不知。」

  莊政航冷笑道:「我既然能尋了你來問,後頭就不怕查不出你的事。」

  王忠心裡害怕起來,唯恐莊政航當真去查,又想起昨日莊大老爺被莊敬航氣得中風,於是忙道:「三少爺叫小的幫了兩回忙,就典當了兩回子東西。後頭瞧著那太監就沒再來。」

  莊政航道:「難不成那太監先前總過來?」

  王忠笑道:「那太監又不得勢,也不敢跟其他大太監那樣去跟侯府要,只能黏著咱們府上了。」

  莊政航道:「你是跟了父親多少年的人了,父親如今又病著,我也不好對你說什麼重話。只日後若叫我知道你又替了老三做什麼事,也不用父親知道,我單回了祖母,到時候你也別怪我們家無情。」

  王忠連聲答應著是。

  莊政航放了王忠走,回去對簡妍道:「也不知老三何時又這樣重情重義了,父親不管不問的事,他倒好,就拿了銀子給人。」

  簡妍道:「一母同胞的姐弟,想必老三還是唸著骨肉之情的。」

  正說著話,那邊玉環領了小王氏進來。

  莊政航瞧見她進來,忙問:「可是父親的病又有變化?」頓了頓,又道:「不該的,我早上去瞧著他還好。」

  小王氏勉強笑笑,道:「老爺已經醒了,雖說不得話,但瞧著也有要好的樣子了。只昨日催債的人又來了,老爺昨日說不管,今日那人來,也不好跟老爺說。如今該怎樣,還請大少爺拿個主意。」

  莊政航問:「到底多少銀子?」

  小王氏就拿了借據給莊政航看,莊政航看了,瞧著上頭竟寫著三萬五千兩,於是冷笑連連,道:「這倒好,前頭我去借,後頭三弟去借,那放債的只管收我們家利息就夠吃一年的了。」

  小王氏道:「二夫人說叫那要債的堵在門口不好看,叫咱們趕緊還了銀子過去。」

  莊政航道:「既然是老三借的,就叫老三還。他不是要分家嗎?就拿了後頭他自己個的園子去抵債。」

  小王氏為難道:「雖有這樣的道理,但是那園子跟咱們家連在一處,若賣給旁人……不若二少爺買了園子,然後替三少爺還債?」

  簡妍笑道:「那可不成,若這樣傳出去人家豈不是要說我們霸佔了三弟的東西?按說借債的事又不體面,哪有處處跟人家解釋的?母親不如去問過三弟、二嬸,想來二嬸是樂意將三弟的園子買去的。」

  小王氏本也不樂意管這事,但在其位謀其政,少不得多跑跑腿,如今瞧著說不動莊政航夫婦,只得另去尋了莊二夫人說話。

  待過了兩日,莊政航聽說莊敏航的上峰因見莊敏航生病,就將他留在京中,另派了人出京辦差,得知此事,與簡妍商議一通,兩人都覺莊敏航這是病一場躲過死劫了。

  之後莊政航去前頭給莊大老爺施針,瞧著莊大老爺能夠口齒不清地說上一兩句話,心裡又放心了一些,叫人將莊大老爺從前頭書房移到後院,又叫小王氏將紅嬌送了出去,想著也能叫莊大老爺在這安靜地養身子了,就回自己園子去。

  待到了院子口,就瞧見一行十三四個婆子向後頭去,邊上朱姨娘又領著兩三個媳婦。

  瞧見莊政航過來,胡姨娘領著人貼著牆角站著,笑著問聲好。

  莊政航道:「這是做什麼?就聚了一群人?」

  胡姨娘笑道:「二夫人將三少爺手上的園子買了,如今要將人換了,也免得耽誤了種花。」

  莊政航見莊二夫人果然將後頭園子買了,問了價,笑笑就要走,朱姨娘忙又喚道:「二少爺等等,二夫人原先以為老爺手上的花草鋪子是在三少爺名下的,如今瞧著竟是在老爺名下的,二夫人叫問問二少爺要不要賣了那鋪子?若是要,就現將鋪子轉給二夫人吧。」

  莊政航道:「那是大老爺的東西,我哪裡敢做主?」

  朱姨娘笑道:「如今三少爺將園子都賣了,留著那鋪子也沒用,大少爺就替大老爺做主就是。」

  莊政航道:「大老爺正病著,就是叫那鋪子關了門,等著大老爺想起來問了也能跟他回個話,不然,豈不是又要叫大老爺氣一場?」

  朱姨娘見莊政航不鬆口,料到小王氏也不敢答應,想著莊二夫人又該自己開舖子了,於是目送莊政航離去。

  莊政航回去跟簡妍遺憾地道:「早知道咱們就將後頭的園子買了就是,只四萬兩,老三就將後頭的園子賣了,白便宜了二嬸。」

  簡妍道:「別算計那事了,便宜沒好事。」說著,又喜笑顏開地道:「俞瀚海要回來了,原先還說一年半載,白叫如夢等那樣久。」

  莊政航聞言也來了精神,忙道:「當真?可是如夢來了信?可說那俞韓海為何會打那樣久的仗?我記得彷彿就只一年就該得勝還朝的。」

  簡妍笑道:「你忘了你岳父捐了軍餉了?軍械糧草等等輜重充足,俞將軍還不得乘勝追擊,一路將南疆以外的幾個部落也收拾了。」

  莊政航笑道:「這可好,若是論功行賞,說不定岳父也能得了賞賜。」

  簡妍笑道:「如夢說陛下叫俞將軍將有功之臣都寫在摺子上先送進京來,等著俞家軍進京,陛下賜宴的時候一起封賞。俞將軍將父親也寫上去了,俞韓海跟如夢說,陛下也沒有銀子賞賜下來,大抵是要賞下幾十兩刻著皇家印子的銀子做綵頭,然後拿了南疆那邊沒人要的地來做賞賜。」

  莊政航道:「只要是地就沒有不好的,我起先跟大舅哥說話的時候,還聽大舅哥說南疆那邊的地種草藥最好,先還可惜那地白費著,如今可好,就落到岳父手中了。」

  簡妍道:「到底賞賜還沒下來,這話也做不得準。只是你瞧瞧我哥哥,可不是聽人說了句南疆,就急趕著查南疆有什麼好處,真沒虧了他那無利不起早的名。」

  莊政航也隨著簡妍罵了簡鋒一句,心裡卻也有些佩服簡鋒,暗道難怪這人隨時能聞到銀子的味,若換做他,他只知道南疆在南邊,哪裡能想到在那邊也能發了財。

  「還有一事,如夢請了你替她及早地定下聚賢樓臨街的廂房,也好等著俞瀚海回京的時候能去先看一眼。」

  莊政航道:「你勸她老實留在家裡就是,又不是見不著,況且就算回來也要兩三個月才能到。」

  簡妍嗔道:「你這話說的,若是你也去打仗得勝回朝,我也要急趕著在城外去迎著你,就算說不了話,也得先看你一眼才安心。」

  莊政航笑道:「有你這話,我是恨不得當初就隨著俞瀚海去了南疆。你跟如夢說,我及早給她定下就是。只她早先就有個京中第一美人的名,你叫她別妝扮的跟仙女一般出來招人眼。」

  簡妍笑道:「這還用你說,到時候那廂房窗戶上也要有簾子,還能叫她拋頭露面不成?」

  莊政航笑著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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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4 01:01:15 |只看該作者
第 104 章 福禍難料

  莊大老爺大病一場,日日臥床等著莊政航過去給他針灸餵藥,待清醒過來後,自覺是病人,就不時開口問莊政航要東西,不是要玉如意闢邪,就是要金器壓命。

  莊政航瞧著他嘴角不時流著口水,半邊身子還僵著,就答應了,回去與簡妍說了一說,簡妍雖不甘心,但瞧著如今不能頂撞了莊大老爺,只得答應了。

  簡妍道:「我算看出來了,甭管怎麼著,這兒子都得讓老子壓著。前頭要開舖子、要補品就算了,如今金器玉器也要送過去。」

  莊政航見簡妍臉上帶了兩份怒氣,心知自己擅自答應給莊大老爺東西,到底叫簡妍惱了,笑道:「等著他好了,他再開口,我就不答應他就是。你也別惱,如今就你跟我最親,氣著你那可不得了。」

  簡妍笑道:「你也別說這話,我是不信的。罷了,就權當你上上輩子做人家老子的時候虧待他了,如今兩輩子做他兒子來還債。」

  莊政航聽她這樣說,不由地指著她肚子道:「這可好,指不定你肚子裡又是個欠了我的,等他出來了,我可得好好地討債。」

  於是說笑著,兩人也不計較拿了多少東西過去給莊大老爺,只小王氏後頭來說:「日後這些東西還是你們的,定不會叫人貪了。」

  小王氏這意思就是大老爺過世後,就立時將東西還給莊政航。

  簡妍聽小王氏這樣說,反倒過意不去,隨即又想那東西不還給莊政航,也是要給莊敬航,小王氏也不過是隨口做了好人,於是不由地,簡妍心裡就想等著莊大老爺過世,還不知道要鬧出多少事來。

  於是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簡妍倒也樂意拿了東西給莊大老爺叫他順心,心想就叫莊大老爺多喘一口氣,他們也能省下許多事。

  正當簡妍盤算著要省事的時候,早被莊家眾人忘了的莊大姑娘就從宮中傳來消息,原來莊大姑娘竟從八品緩女被越級賜為四品美人。

  這一消息傳來,莊家人一時半會緩不過勁來。

  隨後又有三五個小太監上門來道喜,莊老夫人先還高興地叫人打賞,後簡妍叫人跟她說事有反常必有妖,大姑娘這事太突如其來了,莊老夫人雖不很信,但到底心裡也泛起嘀咕,自己個拿了莊大姑娘的生辰八字算了一日,不知是心有疑慮,還是怎地,怎麼都沒算出個好兆頭,又叫了莊二夫人來問:「你說可是賢妃看在同是一家人的份上,提攜了大姑娘?」

  莊二夫人因江南一針和銀子的事記恨侯府,又因怕莊大姑娘得勢又要替莊大夫人報仇,心想總歸莊大姑娘是大房出來的人,不能叫大房藉著莊大姑娘又壓到他們二房頭上,於是道:「不是兒媳說人是非,只是侯府那邊當真沒有那麼大的肚量,不壓著大姑娘就好,哪裡還會提拔她?據我說,大姑娘這事咱們不宜張揚,倘若大姑娘搶了賢妃娘娘的風頭那可就不妙了,且看侯府那邊如何咱們再做打算。」

  因莊二夫人算是府中三位夫人中最有見識,最有主意的,莊老夫人聽了她的話,心裡又信了七八成,說道:「我算了兩卦,也覺大姑娘這事有蹊蹺。」

  莊二夫人忙著去操持自家鋪子跟後頭園子的事,也不耐煩跟莊老夫人多扯這些跟自己不相干的事,只道:「那太監再來,老祖宗就叫人打發了他走。這事咱們家原是經過的,若是叫他們纏上來,日後指不定要叫他們訛去多少銀子。」說著,就假說有事,辭了出去。

  莊老夫人又算了一卦,聽說莊敬航又領了太監來跟她賀喜,也怕再拿了銀子出去,就領著秋棠、花兮,向後頭簡妍那邊玩笑去。

  到了棠梨閣,莊老夫人瞧見莊政航與簡妍在院子裡花牆下曬太陽,就笑道:「前頭亂糟糟的,你們兩個倒是自在。」

  莊政航扶著簡妍起身見過莊老夫人,然後笑道:「前頭都是來報喜的人,老祖宗哪裡能說是亂糟糟?」

  莊老夫人哧了一聲,扶著莊政航的手在椅子上坐著,道:「哪裡是來賀喜的,都是來討賞錢的。」說完,又問莊政航,「你說大姑娘這事,是不是當真反常?」

  莊政航早先叫人不許跟莊大老爺說這事,此時少不得要哄著莊老夫人道:「老祖宗放心就是,我們這邊已經請了人去打探消息了。有人奉承著您就聽著,天塌下來有我們頂著呢。」

  莊老夫人伸手打他一下,又瞧著簡妍那肚子尖尖的,就笑道:「瞧這肚子多喜人,定是個小子。」

  簡妍這陣子正覺自己越發笨拙,聽莊老夫人這麼一說,又尷尬起來,扶著玉環坐下後,就道:「前頭還好,這兩月越來越笨重了。」

  莊老夫人笑道:「胖點好,想當初你三嬸一直瘦巴巴的,可不你四妹妹生下來也就丁點大。」

  簡妍不好說自己自覺笨重生怕莊政航叫窈窕淑女勾走,只笑著摸自己肚子。

  莊老夫人又細問奶娘丫頭可準備妥當了,聽簡妍說了,就沉默了一會子,隨即道:「你這邊雖有幾個奶娘媽媽,但到底沒有人主持大局。眼看著你不到兩個月就生了,沒個人哪裡能成。就叫祝嬤嬤在這邊候著。」

  莊政航與簡妍先推辭,後推卻不過,就又謝了莊老夫人、祝嬤嬤。

  莊政航笑道:「那回頭我就叫人掃了一個院子出來給嬤嬤。」

  祝嬤嬤笑道:「二少爺別折我的壽了,隨便給間屋子就是。」

  莊政航笑道:「那可不行,回頭就叫玉環替嬤嬤看著人掃了院子。」

  祝嬤嬤見莊政航十分給她臉面,喜不自禁地在一旁站著。

  姚氏聽說莊老夫人在後頭園子裡,就來請了莊老夫人去丹蘋齋玩。

  祝嬤嬤被莊老夫人留下,莊政航瞧著簡妍累了,叫她去歇著,就與祝嬤嬤一同向要給祝嬤嬤的院子去,打量著沒人,悄聲問:「不知三妹妹如今怎樣了?」

  祝嬤嬤臉色略變了變,隨即道:「二少爺莫管這事,三姑娘好吃好喝供著呢。只三少爺成親沒有屋子住,要將三姑娘送出去了。」

  莊政航怔住,心想莊老夫人這是當真不樂意叫莊採芹再出來見人了,等祝嬤嬤看過院子後,就吩咐玉環按著祝嬤嬤的喜好收拾了院子,並跟祝嬤嬤說這院子就給她留著,請祝嬤嬤日後得空來住一住。

  莊政航才剛交代完這些事,那邊金風說簡妍找他,於是忙又回了棠梨閣,進了棠梨閣,就瞧見小王氏也在。

  小王氏為難地道:「大老爺叫少爺拿些銀子給大姑娘宮中使用,再打點了太監,也好讓大姑娘在宮裡自在一些。」

  莊政航一愣,問:「原先不是說不許人跟父親說的嗎?」

  小王氏道:「原是這樣吩咐下去的,誰知七丫頭進了屋子裡,張嘴就跟老爺說了這事。老爺高興地了不得,就叫了三哥兒來問,聽三哥兒說前頭借的銀子就是給大姑娘的,老爺就跟三哥兒冰釋前嫌了。後頭聽說有幾個內監來賀喜沒有領了賞錢,就叫我賞了下去。」

  莊政航道:「先不提拿了銀子出去經了層層盤剝最後多少能到大姑娘手中,如今只說父親提拿些銀子是要拿多少?難不成也叫我們跟前頭母親一樣傾家蕩產地拿銀子往宮裡送?母親別理父親了,我瞧著他好了許多了,前頭慣著他要什麼給什麼,如今他倒是蹬鼻子上臉了。」

  小王氏見莊政航動了氣,也不敢說話。

  簡妍忙道:「先前累著母親了,我瞧著母親氣色不十分好。我這裡有些阿膠,是自家夥計看著人用驢皮熬的,母親拿去叫人每日用冰糖、核桃給你熬上一碗。」

  莊政航笑道:「正是,父親素來是會胡鬧的,母親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是。」

  小王氏見莊政航夫婦並不在意宮中那位新出來的美人,心里納罕,暗道這事放在旁人家裡可不就是天大的喜事?雖疑惑不解,但瞧著自己不過是個傳話人,跟宮裡大姑娘素昧謀面,何苦替兩邊操心,於是笑著答謝,叫小丫頭拿了阿膠就回了前頭。

  回頭莊大老爺又叫人來說了一回,之後,忽地平繡來說莊大老爺又厥過去了。

  莊政航道:「他還沒完沒了了,我給他瞧的病,他身子怎樣我能不知道?明擺著拿自己要挾我過去呢,我就看看,哪一日我當真不管他死活了,他還拿什麼來要挾我。」

  簡妍道:「趕緊過去吧,萬一是真的厥過去了呢?」

  莊政航不耐煩地領著小童拿著藥箱就跟平繡過去,過去了,果然瞧見莊大老爺哆哆嗦嗦地坐在床邊,一旁莊敬航得意地看著莊政航。

  莊政航二話不說,先踹了莊敬航一腳。

  莊敬航退後,道:「二哥為何打我?」說著,委屈地去看莊大老爺。

  莊大老爺顫著聲道:「三……三……」

  莊政航心知莊大老爺說話不利索,也不管那三叫的是哪一個,先對莊敬航罵道:「不務正業,就知道攪合這些事。」

  莊敬航心裡哧了一聲,道:「回二哥,我如今讀著書呢,並沒有耽誤學業。」

  莊政航上前又向他小腿踢去,罵道:「誰叫你成書呆子了?人家燕案首都會舞劍,你怎就不能去習武?」

  莊敬航心知莊政航這是吹毛求疵,便是他去習武,莊政航也要罵他不能文武雙全,因此也就不說話了,只暗中得意地看著莊政航,瞧著他如何應對莊大老爺。

  莊大老爺在一旁張著嘴含含糊糊地叫了半日,總算等到莊政航將莊敬航罵完了,顫著聲道:「你、你給……美人送些、送些銀子過去。」

  莊政航心裡啐了一口,走到床邊拿了帕子給莊大老爺擦擦嘴角,然後道:「你都這樣了,還操心這些做什麼?」

  莊大老爺叫道:「美人、美人……」

  「一把年紀了,眼看要抱孫子的人,成天價的嘴裡喊著美人也不怕人笑話。」莊政航說完,就將莊大老爺放倒在床上,又拿了被子給他蓋上,「如今想吃點什麼?妍兒叔叔的船從海上回來,順道帶了些冰鎮的海魚回來。送了我們一筐,這可是宮裡美人都想吃都吃不到的,回頭叫人給你蒸著吃,好不好?」

  莊大老爺說話不利索,開了兩次口都被莊政航堵上,又聽他說魚的事,就想著先答應後頭的事,於是說了聲好,正要再開口說莊美人的事,就見莊政航已經將莊敬航拎出去了,心裡氣得要命,想將他喊回來,又沒那個力氣,只能乾瞪眼。

  卻說莊政航一路陰沉著臉將莊敬航拉了出去,直到進了前頭莊敬航書房裡才放手。

  待莊政航放手後,莊敬航就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然後一邊低頭彈著袖子,一邊泰然地道:「美人在宮裡度日艱難,二哥不給些銀子實在不應該。」

  莊政航呸了一聲,道:「什麼是應該?我養著老子是應該,其他的事統統不歸我管。不獨美人,就是你有朝一日餓死在我面前,我也懶得管。」

  莊敬航忍不住咬牙切齒,隨即笑道:「二哥可要三思啊,美人替家裡爭光,家裡可不能棄她於不顧。若是美人好了,咱們家也未必沒有像侯府那樣風光的日子。前頭我得了罵名助美人一臂之力,後頭二哥可不能光想著沾光,不想著出力。」

  莊政航冷笑道:「我是沒指望過跟侯府一樣風光,也沒想過當國舅爺。既然前頭是你費心勞力,後頭也該你自己想法子。若是你敢再去跟父親說這事,我就說話算話,直接打斷你的腿。」

  莊敬航哼了一聲。

  莊政航直接給了他一巴掌,道:「你若不信,我如今就將你的腿打斷,看你還能怎麼蹦躂。」

  莊敬航冷笑道:「我笑二哥短見,出了幾個銀子就心疼,也不想想侯府賢妃娘娘的尊貴是用多少銀子堆出來的。斤斤計較,二哥果然是成不了大事的……」話未說完,臉上又挨了一巴掌。

  莊政航道:「用別人的銀子成就大事,空手套白狼這一招好是好,也要看你有沒有本事施展。就你這貨色,瞧著就知道那美人若是好了,就沒我們活命的地了,你還指望著我做了東郭先生,來養你這中山狼?慢說是我,便是二叔二嬸,哪一個知道你的品行還敢幫你?」

  莊敬航揉著臉,舔了舔裂開的嘴角,隨即恨恨地道:「好,好得很!我就一個人供著美人,總有一天二哥會後悔。」

  莊政航呸了一聲,道:「原先父親就說過不許你回後頭,如今你又將自己的園子賣了,聽說祖母給你定下成親的日子了,你自己攢些銀子在外頭租了院子成親吧,府裡是沒有空地給你了。」說完,又啐了一口,轉身就出去了。

  莊敬航粗重地喘息著,臉上青筋跳了跳,隨即伸手抓著案几上的硯台,想要對著莊政航的後背砸過去又沒有膽量,心裡盤算著莊政航是不會叫他見莊大老爺了,若要為莊大姑娘弄銀子,還該去旁的地方尋。

  莊政航回去瞧著莊大老爺已經睡了,再次交代不許莊敬航來見莊大老爺,連二門角門上的小子都一一囑咐了,又去尋莊老夫人,將莊采瑛的事也說了,求莊老夫人扣著莊采瑛不許她再去跟莊大老爺說話。

  後來莊政航就聽說莊敬航先後去慫恿莊二夫婦、莊三夫婦、莊敏航夫婦給莊大姑娘送銀子,連碰了幾個釘子後,就出了莊家。

  莊政航對簡妍道:「我就看他有多大能耐能供出一個娘娘來。」

  簡妍想了想,道:「我琢磨著老三是沒地挑唆人拿銀子給美人使了,頂多去他三舅那邊借。」

  莊政航道:「隨他愛怎樣去借,連他成親都要現挪了採芹出府,他還能翻出什麼浪來?」

  過了兩日,莊敬航依舊在興頭上,處處遊說人拿了銀子給莊大姑娘用,連莊老夫人那邊,他也去說過兩次。

  莊老夫人雖也喜莊大姑娘有出息,但宮裡的事她原先聽說過許多,也不信莊大姑娘叫賢妃踩著還能出頭,就沒搭理他。

  莊敬航無法,果然去尋了王三老爺,王三老爺瞧著外甥女出息了,對著外頭自然是時時吹噓自己,瞧見莊敬航來,又奉承了莊敬航幾句,後頭聽莊敬航說要借銀子,自然樂意借他,只是親兄弟尚且明算賬,也按照規矩叫莊敬航給他打了欠條。

  莊敬航急趕著將銀子送進宮裡,又不時去探聽消息,終於聽說莊美人很得聖寵,先後被賞賜了幾回東西,於是不由地鬆了口氣,又想但看以後被莊美人召見的時候,莊老夫人她們拿什麼臉進宮去。

  到底是經歷了莊侯府賢妃的事,此時莊學士府眾人瞧見小小的美人得寵,就不那麼一窩蜂地湧上去,靜靜地等著宮裡再傳出消息。

  半個月後,宮裡就傳出賢妃娘娘被禁足的事,這消息傳出,莊二夫人等觀望者不禁倒吸了口氣,暗道還好當初沒有興沖沖地跟侯府說莊大姑娘如何,莊大姑娘才得勢,賢妃娘娘就被禁足,這兩者之間未必沒有關係。

  於是莊學士府之人少不得要小心翼翼地跟侯府來往,唯恐遭了莊侯府暗算。

  莊二夫人對著侯府幸災樂禍之餘,又恨莊大姑娘自己在宮裡春風得意,不顧外頭家裡人死活。

  簡妍趕著叫簡鋒幫著探探消息,簡鋒來了一回,說道:「雖沒有確切消息,但是你家大姑娘背地裡賣了賢妃是一定的。陛下本就不樂意冊封賢妃為后,後頭兩次莊侯爺叫人聯名勸諫陛下,陛下就有些遮不住怒意,你家大姑娘也算是歪打正著,正合了陛下的意,不然哪有那樣的好事,就叫你家大姑娘做了四品美人。」

  簡妍聽了,忙又問:「那侯府如今怎樣?可要對付我們府上兩位老爺?」說完,心想這可好,不用等著抄家,學士府跟侯府就自己個鬥了起來。

  簡鋒道:「如今還瞧不出究竟,想來賢妃才被禁足,一時半會,侯府也不敢有什麼大動靜。」

  簡妍聽了,笑道:「果然是一山還比一山高,我原想大姑娘在宮裡不能出頭了,誰知她又冒出頭來;陛下那邊氣惱侯府又不願做歹人,就有背信棄義的小人出面替他做了壞人。這可好,陛下不用費心思,莊家自己個就四分五裂了。」

  簡鋒笑道:「你如今還有心思笑這個?也罷,總歸你們家老爺如今連屋子都不出,想來也礙不到你們房裡的事。」

  簡妍聽簡鋒這般說,心裡卻有些不以為然,想來想去,還是要罵莊敬航一聲多事,暗想若是他沒有送銀子進去,莊大姑娘沒有銀子疏通關節又見了上頭的人,就安靜地待在宮裡,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哪裡會不好?

  「依我說,這宮裡頭形勢混沌的很,若有人一斧子劈出個清明世界,那才叫好。」

  簡鋒聽簡妍這樣說,就笑道:「誰有那麼大的斧子去劈?」

  簡妍笑道:「前頭大姑娘就是投靠淑妃才與賢妃生份的,依我說,如今這事定也是出自淑妃之手。與其叫侯府對付我們府上,不如就叫他跟淑妃娘家鬥個你死我活,若是能夠同歸於盡,那才是最好。」

  簡鋒蹙了蹙眉頭,笑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只是若叫人信了這事是淑妃的手筆,還需費上一番功夫。」

  簡妍道:「不如放出消息,就說淑妃那邊已經知道侯府私交外官的事,如今侯府那邊已經是戰戰兢兢的,再來個打草驚蛇,也不愁侯府不狗急跳牆。」

  簡鋒道:「你如何知道莊侯府私交外官的事?」

  簡妍笑道:「哥哥管我怎麼知道的,不論真真假假,叫侯府心慌,急著對付淑妃那邊就對了。」

  簡鋒點了頭,笑道:「我認識莊侯爺身邊的幾個門客,就叫人跟他們說說,這些人都是立功心切的,與他們說了,他們必然會討好莊侯爺,再去與莊侯爺說。」

  簡妍忙問:「如此可會為難了哥哥?」

  簡鋒笑道:「你當我會將自己攪合進去?先從京外傳出話來,待那沒根的話知道的人多了,再叫人跟侯爺的門客去說。這事誰也沒有能耐尋根究底去查究竟是誰放出來的。」

  簡妍聽了這話,心裡稍稍放心,又再三謝過簡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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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5 章 弄璋弄瓦

  簡妍瞧著莊美人的事出來,莊學士府的人先將莊敬航恨上了。

  莊二夫人每每說起莊敬航、莊美人,也是咬牙切齒,不時與簡妍訴苦,直說如今去莊侯府請安,那是要時時小心,處處留意;便連莊敬航也不料莊大姑娘是用這法子坐上美人之位,不敢口口聲聲再說什麼美人,又夾著尾巴老實在家呆著。此外,張家隱約聽到了莊大姑娘陷害莊賢妃的事,一時猶豫起來,原先答應莊老夫人叫莊敬航與張其姝早日成婚,如今也有意推脫起來。

  恰朝堂之上,也有人拿了莊大夫人昔日作為說事,指摘莊大姑娘名聲有礙。莊二老爺、莊三老爺在外頭臉上也有些掛不住。饒是如此,宮裡依舊傳出莊大姑娘得寵的消息。

  簡妍早料到莊氏一族是要四分五裂了,果不其然,上頭幾家有頭有臉的倒還沉穩地站在侯府那邊,下頭在侯爺面前排不上號、又不知莊美人晉升底細的,聽風就是雨,都急趕著來莊學士府請安問好,恨不得都對外張揚說莊氏一族出了兩位娘娘。

  雖則這些人沒有多大份量,但也不能就撕破臉皮將他們攆出去,一時莊府之人不勝其煩。

  前頭莊老夫人不耐煩應付這些,就藉口天氣暖和了要多活動活動,日日到姚氏、簡妍這邊遊玩;莊二夫人如今要操持鋪子、莊三夫人本就不愛管閒事,於是一時間,眾人都擠著來見莊敬航、小王氏。

  也有不少人要見簡妍,簡妍就叫門上婆子媳婦拿捏著來人身份將人請回去。

  饒是如此,還是有些人仗著族中輩分高進了院子來尋簡妍說話,話裡話外奉承著說莊美人定會比莊賢妃出息。

  後頭莊政航惱了,就說簡妍月份大了,不再見生人。

  如此過了一個月,簡妍聽簡鋒來說那話已經叫侯爺知道了,且如今宮裡賢妃一個月內被太后申飭兩回,侯府早就疑心到淑妃那邊去了,此時侯府也顧不得慢條斯理地對付莊大姑娘那小魚小蝦,一意要擒賊先擒王,以牙還牙地叫淑妃識趣。

  簡妍是想不著侯府究竟會如何懲治了淑妃,只想著侯府那邊定也看出學士府裡兩位老爺是不耐煩管莊大姑娘的,再加上如今「外敵」當前,一時半會,莊侯爺也沒那麼蠢頓就先拿了莊學士府開刀;又在心裡猜測著莊大姑娘能知道莊賢妃什麼陰私,細細回想只覺得這輩子許多事跟上輩子都不一樣了,也料不到賢妃究竟能不能再翻身。

  一日,簡妍正與姚氏拿著棋子下棋,忽地平繡姨娘過來喜氣洋洋地道:「咱們家姑娘被升為三品婕妤了,前頭大老爺才剛領了旨。」

  簡妍不由地哎喲一聲,心想這事不是淑妃、苗妃要看莊大姑娘、莊賢妃相爭,坐收漁人之利;就是那皇帝要一桃殺三士了,只怕是皇帝疑心簡老爺那用錢買來的光祿大夫、秦尚書那兵部尚書都會站在莊賢妃那邊,於是就弄出一個莊婕妤,算計著叫簡老爺等人改投了主子,以此削弱侯府,不然莊大夫人那樣的名聲他都不顧忌就叫莊大姑娘做了婕妤……心思轉著,肚子越發疼得厲害,不由地伸手去捂著自己肚子。

  姚氏素來對這事不甚關心,正想著敷衍平繡兩句,就瞧見簡妍變了臉色,於是顧不得那婕妤美人的事,忙對玉環、雲想道:「去叫了老夫人、祝嬤嬤、二少爺,園子裡的穩婆媽媽都喊過來。」說著,趕緊扶了簡妍到床上,又追著問痛多久了。

  簡妍勉強笑道:「今日一早就開始疼了,我想著不甚厲害,就自己忍著了。」

  姚氏忙道:「你這傻子,這事怎麼能就忍著?也不跟我說一聲,虧我跟你下了半日的棋,若是出了什麼事,你這是要叫我沒臉見人呢。」說著,一邊催著人過來,一邊叫玉環趕緊拿了人參過來給簡妍含著。

  過了一盞茶功夫,祝嬤嬤、阮媽媽並四五個穩婆端著熱水、毛巾、剪刀等物進來,祝嬤嬤指揮著人有條不紊地將東西擺好。

  簡妍握著姚氏的手咬牙道:「嫂子,你趕緊出去吧,我覺得那小東西的頭都要出來了……」說完,忍不住叫出聲來。

  姚氏一愣,暗道簡妍這頭胎怎那樣快,雖疑心她是沒有經驗,自己胡猜的,卻少不得安撫著她道:「你別急,別這會子用勁,這還得耗上一些功夫呢。」說著,就聽見祝嬤嬤說道:「大少夫人先出去吧。」

  姚氏聽著簡妍的叫聲,心裡也毛毛的,又安慰了簡妍一聲,便白著臉出去了,到了外頭,就瞧見莊政航也在廊下等著了,往遠處瞧了眼,莊老夫人也被莊三夫人、秋棠扶著過來了。

  莊政航與姚氏忙迎上去,將莊老夫人接到廊下。

  莊老夫人急忙道:「什麼時候有的動靜?」又說:「我不耐煩在前頭跟那群人聒噪,就叫老大媳婦、老二媳婦應付著,過來瞧瞧妍兒。」

  莊政航心知前頭來道喜的人比上回子更多,也無暇去想莊大姑娘這婕妤是如何得來的,只道:「我沒瞧見妍兒,是嫂子在裡頭照應的。」

  姚氏忙笑著安撫兩人,笑道:「老祖宗別急,我瞧著妍兒那丫頭沉穩著呢,方才還跟我開玩笑說頭出來了……」

  話沒說完,裡頭就傳來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姚氏一時愣住,也忘了跟莊老夫人、莊政航道喜。

  莊老夫人本也以為要等上一日,不由地也愣住,嘴裡說出一句「妍兒向來省事」,隨即眉開眼笑地拍了下莊政航,笑道:「我這傻孫子也有後了。」

  莊政航嘿嘿地笑著,伸著脖子依舊沒醒過神來。

  過一會子,裡頭祝嬤嬤抱出一個嬰兒來,笑道:「虧老祖宗先前還惦記著,壓根沒我們什麼事,我們進去了,不早不晚,剛剛洗手擺好東西,這孩子就自己露了頭。」

  莊老夫人喜不自禁地道:「是男孩還是女孩?」不等祝嬤嬤說,就道:「瞧著前頭妍兒那肚子尖的,定是個男孩!」

  祝嬤嬤笑容一滯,唯恐莊老夫人、莊政航傷心,就輕聲道:「是個千金。」

  莊老夫人笑容也頓了頓,隨即道:「你別哄我,我瞧旁人肚子就沒瞧走眼過。」說著,從祝嬤嬤懷中接過孩子,瞧了眼孩子臉面,砸吧嘴道:「天庭飽滿,這臉面方方正正的。」說著,更疑心是祝嬤嬤逗她,避著風,掀了繈褓瞧了瞧,見果然是個女孩,不由地砸吧著嘴,嘴裡念念有詞道:「不該啊,這個面向,這個生辰八字該是個男孩的命……」

  莊三夫人忙著叫人照料簡妍,姚氏瞧著不對勁,見莊政航又傻住,於是就忙著叫人打賞道喜的穩婆。

  莊政航心裡不知怎地,就冒出一句:這丫頭坑人啊,明明是個丫頭偏在肚子裡就愛聽什麼段子,這日後可咋教啊……心裡這樣想著,就傻愣住,自覺身上擔子一下子重了萬斤,伸手要從莊老夫人手中接過女兒,誰知莊老夫人避開他的手,又跟祝嬤嬤嘀咕一句:「該不是個男魂投生到女娃身上吧,抱著很扎實啊。」說著,就在手上掂量了一下。

  祝嬤嬤尋思一番,道:「可不是嘛,那肚子尖尖翹翹的,怎會是個女娃?原先按著少夫人的夢,也該是個壯實的小少爺。」說著,又叫鎖繡去拿了稱來。

  莊老夫人一邊念叨著男魂女身,一邊抱著孩子跟著祝嬤嬤進了西廂。

  莊政航伸了伸手,見莊老夫人不搭理他,就呆呆地跟著去西廂。

  西廂裡頭,玉環忙將乾淨的絲絹鋪在籃子裡,祝嬤嬤親自抱了孩子放進籃子裡,又親自去稱,然後叫莊老夫人去瞧稱上的星子。

  莊老夫人眯了眯眼,伸著手指數著星子,歡喜道:「八斤八兩,算整數是九斤。」笑著,又叫祝嬤嬤趕緊將孩子抱出來。

  祝嬤嬤笑道:「老祖宗可不就是這麼著嘛,可見這孩子隨老祖宗,有福氣。」

  莊老夫人笑地合不攏嘴道:「就是就是,我小名也叫九斤,原先我沒生下來的時候,就連街上的賽神仙算著都說我是男孩呢。再說這斤兩又生的順順當當,這生的順遂,一輩子也都順遂。」一時高興,竟將自己多少年不願提起的老底也說起,「誰能想著我當初那樣大的年紀出了宮,又沒個可靠的娘家人就能做了學士夫人,得了誥命?這孩子比我那時時運不知好上多少倍,將來不定是個王妃呢。」說著接過孩子,又抱在懷中,拿了手指去戳女嬰的嘴,見女嬰嘴動了動,複又歡喜地叫祝嬤嬤看,口口聲聲喚著九斤。

  莊政航見自己怔忡間,莊老夫人已經給她女兒取了小名,於是開口道:「老祖宗,孩子小名怎麼著也得叫個寶啊,珍啊的,不然妍兒回頭聽著還當你嫌棄了呢。」說著,伸手就要去抱。

  祝嬤嬤攔著莊政航,笑道:「孩子軟著呢,少爺不會抱,就去一邊歇著吧。」

  莊老夫人虎著臉道:「你祖母我就叫九斤,妍兒能嫌棄我?」說著,又忙著問奶娘在哪,叫人趕緊給餵奶。

  莊政航傻站在一旁,等著莊老夫人將他女兒抱走了,就跟著出了西廂,想跟著莊老夫人走,走了兩步,又轉過身來,到了正房門外等著。

  等了許久,瞧見莊三夫人出來了,就趕緊上去問:「妍兒呢?」

  莊三夫人笑道:「正歇著呢,再也沒瞧見比她更省事的人了。」

  莊政航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就是,抄家了也能省下接生的銀子呢。」說完,就咬了舌頭,見莊三夫人奇怪地看他,忙啐了兩口。

  莊三夫人笑道:「我瞧你是樂傻了,孩子呢?叫我也瞧瞧去。」

  莊政航道:「老祖宗給抱走了。」說完,也沒想起來莊老夫人將他女兒抱哪裡去了。

  一旁金風瞧著,忙領著莊三夫人向後頭抱夏裡去。

  姚氏過來對莊政航道:「趕緊給親家報喜。」說完,見莊政航不搭理她,不由地一笑,然後自己去吩咐人報喜去了。

  直到傍晚黃昏時分,莊政航才瞅著空子鑽進屋子裡,待到了屋子裡,瞧見簡妍閉著眼躺在床上,就在床邊呆呆地坐著,伸手摸摸她頭髮,好半天才開口道:「我真傻,你會縫補漿洗,煎炒烹炸,生孩子還利索,再沒有比你更齊全的女人了,就是抄家了,有你在,那日子也順順當當的,我怎就叫你走了呢?」說著,心想自己竟然也有在抄家面前泰然自若的一天,鼻子一酸,又落下淚來。

  簡妍正累著,方才莊政航進來時懶得搭理他,此時聽著他隱隱啜泣,不得不睜開眼睛,道:「我如今坐月子,哭不得,你來引我做什麼?」

  莊政航擦了眼淚,笑道:「誰叫你生的那樣快的,叫我心急心焦上一夜,我也不至於跟夢遊一樣。這一眨眼功夫多了個白胖閨女,可不跟白撿的一樣,一時半會,誰心裡受得住。」

  簡妍哧了一聲,歪著頭道:「我懷胎十月生的,如今反倒成了白撿的了。」

  莊政航道:「我的意思就跟天上掉下來的便宜一樣。」

  簡妍道:「我就知道,生個閨女你就覺得便宜了。」

  莊政航急道:「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的意思。」

  簡妍瞧著他急紅了眼,心想這人前些日子說話不是很利索的嘛,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逗你玩呢。對不住了,沒給你生個跟你情投意合的兒子跟你一起去看美人。」

  莊政航先說道:「不急,還有九次呢。」隨後見簡妍抿嘴,忙又道:「誰要看美人了?有你就夠了。」又忙問:「你可要瞧瞧九斤?老祖宗給起了名字叫九斤,這是按著她的斤兩給起的。」

  簡妍微微有些愕然,沒想到孩子那樣重,就問:「九斤長什麼模樣?」

  莊政航道:「我瞧了幾眼,忘了。」

  「你這也是當爹的,趁著我還有精神,趕緊抱來叫我看一眼。」

  莊政航忙答應著,出了門就叫人去抱孩子過來。

  門外阮媽媽正端了雞湯過來,瞧見他從屋子裡冒出來先是一愣,之後也沒說什麼話。

  過一會子金釵將九斤抱過來,就瞧見簡妍已經累得睡著了。

  莊政航叫金釵將九斤擱在簡妍床上,自己在那邊瞧著,一時心裡感慨良多,不住地將兩輩子想了又想,一會歡喜地想自己如今也是當爹的人了;一會又想萬萬不能叫九斤跟莊采瑛一般,好好的千金閨秀,就去給旁人做妾。

  再看看九斤的眉眼,不知怎地,就覺得九斤長得跟他一模一樣,於是笑著碰碰簡妍,道:「你來瞧瞧,跟我一個模子倒出來的。」說完,見簡妍沒醒,就有些訕訕的,滿腔歡喜一時沒有旁觀者,就顯得有些落寞;又想旁人家的孩子據說生下來都跟毛猴子一樣,這九斤眉清目秀、面目光潔,一生下來就叫旁人家的孩子想比都比不了;於是又拿話跟九斤說,說著說著,就又說起了茶樓裡聽到的笑話,見九斤嘴角牽動一下隨即打個哈欠,就覺她笑了,於是又歡喜地去碰碰簡妍,叫簡妍來看。

  莊政航自娛自樂了一會子,玉環進來道:「二少爺,大夫人來了。」

  莊政航點了頭,玉環道:「少爺不出去?」

  莊政航頭也不抬地道:「我們這邊有喜事呢,就說道喜的話回頭再道。」

  玉環出去了,沒一會子,小王氏就進來了,小王氏先開口道了恭喜,瞧了瞧九斤,誇了一句,隨後道:「老爺說叫二哥兒先支了銀子打賞下人。」

  莊政航原要說自家女兒說什麼先支了銀子,又想莊大老爺叫打賞下人為的可不是九斤的緣故,隨即想果然還是沒攔住人跟莊大老爺說莊大姑娘的事,於是對玉環道:「去問了大少夫人當初毛毛生下來給下人打賞多少,按著那個例滿府五家下人全部打賞一遍。」

  玉環答應著,小王氏有些訕訕的,笑道:「婕妤大喜,老爺說按著規矩要打賞府裡的下人。前頭支不出那些銀子,是以老爺叫二哥兒……」

  莊政航道:「母親,咱們分家了,大姑娘是前頭大房的,與我們這邊沒有多少關係。若要慶賀,我們也只隨著其他幾房湊了份子就是。」

  小王氏猶豫道:「畢竟是婕妤的喜事,若太過敷衍了,這豈不是不給婕妤顏面?」

  莊政航道:「母親只跟父親說我們分家了,不管那些事了。另外與父親說,父親已經好了,日後就叫外頭的大夫給他瞧著,尋常我就不過去了。」

  小王氏來的時候心裡已經有了底,此時聽莊政航這般說,暗道有了孩子,莊政航這邊就更是一家了,跟前頭也難再親近了,心想是勸說不了他了,於是就出了棠梨閣。

  過一會子,門上人說莊敬航來了,莊政航照例不叫他進園子。

  晚間莊二夫人、莊三夫人又叫人送了些燕窩人參過來。

  祝嬤嬤過來看著九斤的時候,瞧見莊政航,就道:「三少爺從老夫人那邊拿了兩千兩打賞下人,老爺跟老夫人說瞧著黃道吉日要設宴慶賀,才不算辜負聖恩。老夫人嫌事多,有意挪到後頭來住。前頭亂糟糟的一日三變,大喜大悲,老夫人受不住那個,也懶得去想大姑娘是當真交了好運,還是又怎麼著了。」

  莊政航心想兩千兩銀子莊大老爺哪裡拿不出來,他竟然連這也不出,就去問莊老夫人要,忙道:「後頭院子多的是,回頭叫人將最大的給老祖宗清掃出來就是。只是采瑛……」

  祝嬤嬤笑道:「老祖宗知道你們的心思,前頭的人日後一律不叫過來,連二夫人、三夫人,也不叫她們過來伺候了。」

  莊政航笑道:「這可好,明兒個我就去求老祖宗來我們這幫著管家。」

  祝嬤嬤瞧著莊政航通透的很,就抱了九斤隨著金釵去後頭餵奶。

  第二日一早,各房又叫了姨娘丫頭過來問好。

  中午簡妍才醒來,叫金釵抱了九斤過來,抱在懷中看著,忽地也覺眼睛酸酸的。

  莊政航忙道:「該高興才是,你又哭什麼。」

  簡妍避著金釵,對莊政航道:「你上輩子對不住九斤,沒叫她在這世上露面,這輩子你可得對她好。」

  莊政航忙道:「我知道,還用你說。」說著,又追著簡妍問:「你瞧九斤長得可像我?」

  簡妍笑道:「外甥肖舅,我瞧著倒是像我哥哥。」

  莊政航想了想,道:「像你哥哥那樣猴精的也好。」說著,伸手小心地去摸九斤的手,忽地道:「你給她餵奶吧。」

  簡妍望了眼金釵,臉上一紅,然後道:「有金釵呢。」

  金釵聽莊政航說了那一句,就趕緊領著人退讓出去。

  莊政航嬉笑道:「你不知道我上輩子最後那會子瞧見女人奶孩子就饞得不得了。」

  簡妍啐了一口,道:「哪至於餓成那樣。」

  莊政航道:「誰說是餓的,就是饞女人的身子罷了,身上又沒有銀子,可不就旁人的婆娘奶孩子那會能瞧見那對白膩膩的寶貝。偏在外頭餵奶的婆娘又都是奶子黑醜得叫人下不了眼的。」

  簡妍哧了一聲,暗道嫌人家下不了眼還一個勁地盯著看,可不是賤嘛,雖是如此想,但也將九斤放在一旁,然後寬了寬衣裳,莊政航忙去拿了帕子給她擦了擦胸口,又將九斤遞上去。

  簡妍抱著九斤,將胸前紅櫻在九斤唇邊蹭了蹭,只見九斤張嘴裹住,然後慢慢吮吸起來,瞧著九斤那模樣,不由地抬頭含笑望了眼莊政航。

  莊政航笑著,也伸手去摸九斤的臉,時不時手指蹭在簡妍胸口上,笑道:「我那會子要是瞧見人家奶孩子能這樣去摸一下,就心滿意足了。」

  簡妍抿唇問道:「那如今滿足了?」

  莊政航笑道:「如今不僅能摸,婆娘孩子都是我的,哪裡會不滿足?」說著,就坐到簡妍身後,下巴搭在她肩膀上盯著九斤看。

  想起今早上叫人去請莊老夫人,莊政航就道:「難怪老祖宗喜歡九斤呢,原來是想來咱們這住呢。」

  簡妍笑道:「老祖宗喜歡就好,你還追問她為什麼喜歡做什麼。誰沒有點私心。一把年紀的人了,又不缺吃少喝,也曾經大起大落過,如今只怕她心裡就想著安度晚年了。只是你也瞧見了,你有出息,九斤就是個女兒旁人也要高看她一眼,你若是不著調,就是個兒子,旁人也能雞蛋裡頭挑骨頭地尋出不是來。」

  莊政航道:「知道了,如今瞧著各房裡慇勤的來往,我哪裡還會不知道?」說完,又道:「只顧著後頭,我也忘了問問如今二嬸二叔對著那新婕妤又是怎麼想的。」

  簡妍笑道:「想知道,慢慢瞧著就是。」說著話,又覺得累了,就躺下,將九斤放在床上,側著身子輕輕拍著九斤。

  莊政航也在外床側著身子躺著,瞧著九斤,又忍不住憂心忡忡地道:「我原想將她按著繡姐兒那樣養的,如今又怕太縱了她了。」

  簡妍閉著眼抿唇笑了笑,打個哈欠道:「你想得太早了,這才多大點人。」說完,就又迷迷糊糊地睡了。

  莊政航見簡妍不操心這個,就一個人皺著眉頭去想萬萬不能叫九斤跟莊采芹一個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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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6 章 涇渭分明

  莊政航正一個人苦思冥想著如何教養女兒,外頭阮媽媽咳嗽一聲,然後進了來,瞧見簡妍眯著眼睛,見她睡著了,就輕聲道:「少爺,老爺過來了。」

  莊政航皺了皺眉頭,他倒不至於天真地以為莊大老爺是來看九斤的,於是就向外去,出了棠梨閣,就瞧見莊大老爺顫顫巍巍地拄著拐杖過來了。

  莊大老爺在竹溪橋上站著,望見莊政航出來,就不費勁過去,就站在橋上等他。

  莊政航嬉笑著過來道:「您來看孫女呢。」

  莊大老爺含糊遲緩卻連續地道:「叫你三弟進園子……你三弟在園子門口等著……」

  莊政航心想今日莊敬航隨著莊大老爺過來,門口的婆子哪裡會攔著他不叫他進,擺明瞭就是有意告訴莊大老爺自己為難他,於是笑道:「看你又能走,又能說話,怎樣,有這麼一個神醫兒子,高不高興。」

  莊大老爺抿了嘴,嘴角鼓動兩下,到底沒說話,然後被莊政航攙扶著去一旁亭子裡坐下後,道:「叫你三弟進來……」

  莊政航直截了當地道:「不行。」說完,對青杏道:「去跟門上說,以後甭管三少爺跟誰過來,都不許他進門。」

  青杏答應著,就跑了。

  莊大老爺氣得瞪眼,結結巴巴地道:「你、你太不念、念兄弟之情。」

  莊政航道:「打開天窗說亮話吧,父親是過來討銀子的?實話跟你說,沒有,就是哪一日你大女兒母儀天下了,我也沒有那個銀子。」

  莊大老爺鼓著兩腮,拿著拐杖砸地,有氣無力地喝道:「婕妤,婕妤……」

  莊政航不耐煩地道:「與我無關,我不指望領了她的封賞,她也別指望能叫我替她辦事。算算除了跟她是一個爹的,我也沒跟她說過幾句話。」說完,無奈地笑道:「想來您老人家也不是要來看孫女的,我叫人送了您老出去。等著您孫女滿月的時候,我叫人送了帖子請您過來吃喜面。」

  莊大老爺見莊政航又是不肯聽他說話的架勢,顧不得生氣,一時心急,說話又順溜了一些,「叫你舅舅攔著……別叫人使壞……敗壞婕妤名聲……」

  莊政航聽他這話,暗道這又關秦尚書什麼事,細細想了想,就猜到是有人瞧見莊大姑娘晉升,拿了莊大夫人說事,莊大老爺想叫秦尚書幫忙勸說旁人住口,順道截了那些不懷好意的摺子。

  莊政航想著就開口道:「婕妤的舅舅姓王,就叫她舅舅來趟這渾水吧,我舅舅忙著呢,沒空忙這事。」說著,問了莊大老爺的轎子哪,不跟莊大老爺多說,就叫人又將莊大老爺抬出了園子。

  接連幾日,莊政航閉門不出,不管莊大老爺、莊敬航叫了誰來說項都不理會;叫人去簡家、秦家問了一問,得知莊敬航遞了帖子進去,這兩家也推脫有事,並不見他;其後,莊政航又將莊老夫人接到後頭來住。

  莊老夫人原聽莊大老爺說要借了她的院子宴客,且要借了她的銀子先置辦菜肴,也不耐煩搭理他,自忖自己對莊大老爺對莊家已經仁至義盡了,應該能夠安享天年了,就徑直叫人鎖了房門院門,躲到後頭來住。

  後來莊采瑛鬧著要跟過來,莊老夫人也只叫小王氏看好她,也不耐煩多見她,對著前頭的事再也不過問,只管著在後頭聽戲看孩子,瞧著園子裡果樹眾多,又生出了每日領了人親自摘果子的愛好。

  再過幾日,看到朝中雖有人拿了莊大夫人說事,莊大姑娘的婕妤之位卻牢牢的,莊敬航、莊大老爺也就不那樣心急火燎地求人,也不叫人再來尋莊政航等人。

  莊家四房人有意與大房疏遠,那麻煩卻終究又尋上了門。

  原來莊侯爺接連不斷地尋了莊大老爺、莊二老爺說話,話裡話外想要兩人對莊賢妃一表忠心,且在外頭又尋了兩位老爺一些小小的麻煩。

  比如對莊二老爺,莊侯爺屢屢開口替莊五姑娘、莊六姑娘說親,雖不似侯府夫人說的王三老爺家那般門不當戶不對,但所說之人,皆是侯府姻親家的庶子,莊二老爺嫌棄那些個少爺不成器,為人粗鄙,因此就沒答應。

  不想莊侯爺杯弓蛇影,疑心莊二老爺這是有意與他疏遠,不肯再聽他的話、一心只想著自家出來的莊婕妤了,於是再次提親的時候,臉色語氣就有些不好。

  莊二老爺雖不肯答應這親事,但琢磨著也該做些事叫侯爺放心,於是就去尋了莊三老爺商議。

  一日莊政航正饒有趣味地看阮媽媽拿了繈褓包九斤,就聽說莊敏航過來尋他,於是忙出門見莊敏航。

  莊敏航道:「父親、三叔有話要說,你也過來聽一聽吧。」

  莊政航答應著,就隨著莊敏航一路進了莊敏航的園子。

  到了莊敏航園子裡的一處水榭邊,莊政航就瞧見那水邊亭子裡莊二老爺正擺弄一些苔蘚,一心要將苔蘚黏在盆景假山之上;莊三老爺就袖手在一旁瞧著。

  莊政航與莊敏航進去了,先給兩位老爺請了安,然後就在一旁站著。

  莊二老爺彎著腰望了眼莊三老爺,開口道:「老三跟他們兩個說吧。」

  莊三老爺瞧了眼又開始忙活的莊二老爺,料到莊二老爺是輕易不肯開口的,於是道:「明日我與你二叔就上了奏摺告老還鄉,回了杭州。」

  莊政航一愣,忙道:「可是大妹妹的事連累了兩位叔叔?」說完,心想若是能當真告老還鄉了才好,到時候一家子一起走。

  莊敏航不提防莊二老爺莊三老爺回有這樣的打算,一時也愣住,隨即勸道:「父親、三叔,許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莊三老爺道:「不過是上份摺子罷了,如今也有許多人拿了前頭大嫂的事打壓大姑娘,侯府那邊又一直等著看我與你二哥如何選。不如就上了摺子,表個態。」

  莊政航遲疑道:「二叔、三叔這是要站在侯府賢妃那邊?」說完,又覺自己多此一問,若是莊三老爺這般想,前頭就不會給莊二老爺下藥。

  莊三老爺瞧了眼依舊忙著往盆景上黏苔蘚的莊二老爺,道:「我們打算自己將前頭大嫂的所作所為並三哥兒將大哥氣癱的事一併宣揚開。雖說是外揚了家醜,但也算是與大姑娘撇清關係,順帶著將家裡分家的事也宣揚開。回頭我與你二叔就在府裡另開了大門,日後也不從前門行走了。」

  莊政航愣住,心裡對那家醜要不要外揚也沒多大感觸,只盤算著若是與莊大姑娘撇清關係,一來免得將來被她牽連;二來,也叫侯府安心。畢竟一時半會,侯府那邊也不會倒下。

  莊敏航細細想了想,道:「此事還該慢慢與祖母說,不然祖母得知了……」

  一直忙活的莊二老爺頭也不抬地道:「我與你三叔說好每月再給母親多加二十兩銀子,你祖母答應了。」

  莊敏航愣住,暗道原來莊老夫人已經這般不想管家事了。

  莊三老爺接著道:「回頭不論大哥還有敬航要不要給婕妤擺宴慶賀,我們都不過問了。若是大哥下了帖子,我們就送份禮過去;若是沒有帖子,我們就裝作不知道。政航那邊也這般,我與你二叔上奏的時候,順帶會將你的事也奏上去。」

  莊政航忙道:「多謝二叔、三叔了,回頭九斤滿月,我也給父親下帖子吧。」

  莊三老爺點了頭,道:「就這麼著吧,與大哥那邊算得清清楚楚才好。」

  莊政航與莊敏航彼此互看一眼,又等了一會子,卻不見莊三老爺再說話。

  莊二老爺抬頭問莊政航:「你們園子裡的幾塊太湖石還在嗎?」

  莊政航堆笑道:「年前賣了兩塊,如今還有幾塊。」

  莊二老爺面色有些難看,半響道:「叫你二嬸去估了價,回頭送前頭去。」

  莊政航忙答應著,瞅了眼莊二老爺一直忙活的盆景,瞧著是一個小巧玲瓏的山水盆景,暗道莊二老爺好雅興,這會子正該煩惱的時候還有閒情做這個。

  回頭莊政航去與簡妍說了這事,簡妍聽了,道:「這樣最好,雖一時受了人言,卻也比後頭頂著罪名強多了。早先替賢妃請旨的時候二叔、三叔就沒跟過去,如今在摺子跟大姑娘劃分界限,誰瞧著不說咱們府上兩位老爺是不管這些事的。」

  莊政航歎道:「一家子越鬧越生份,若是能隨著二叔、三叔回杭州才好。」

  簡妍笑道:「幾十年的基業人脈都在這邊,哪裡是說回去就能回去的。再說杭州那邊又不曾住過人,過去了又要買宅子,又要建院子,不知要耗費多少工夫呢。」說完,瞧見九斤哭了兩聲,又那手去拍她。

  莊政航瞧著九斤,砸吧著嘴道:「我尋思著咱們九斤日後要比繡姐兒強,你聽這聲音多響亮。」

  簡妍道:「你心裡要跟我哥哥比,你就尋了他較量就是,犯不著拿了繡姐兒說事。」說完,想了想,又道:「二嬸聽說先前跟周家二哥兒定親的姑娘沒了,就叫劉嫂子幫著去周家問了問,誰知周家嫌棄莊家前兩年事太多,於是就拐彎抹角地回絕了。如今二嬸正不甘心,要說動嫂子去勸周家呢。我瞧著,若是二叔、三叔那摺子上去,只怕五姑娘、六姑娘更難尋到好人家。」

  莊政航先還要說簡妍多操心,隨即想到九斤,就皺著眉頭道:「酒香不怕巷子深,若是個好人總有人慧眼識英雄。」

  簡妍笑道:「養在深閨人未識,能飄出酒香的,就算不得什麼好人了。」

  莊政航聽簡妍提起,不免也憂心起來,暗道合該早早地外頭的糟心事處置了,如此過個十幾年,九斤嫁人的時候才不會像莊五姑娘一樣被人說事。想到九斤嫁人,不由地道:「萬萬不能像岳父那樣看著人情就隨口給女兒定下親事來,若是嫁了個不著調的,那後悔也來不及了。」

  簡妍撲哧一聲笑了,戲謔地望著莊政航,笑道:「你真是越想越遠了,這才多大點,就將自己做岳父的事也想了。」

  莊政航小心地將九斤的手從繈褓裡拉出來,拿了她的肉手在自己臉上蹭了蹭,說道:「原先不覺,如今我是恨不得立時就去瞧瞧我那女婿是個什麼模樣。」

  兩人說著話,瞧見九斤醒了,莊政航又叫簡妍自己餵奶。

  第二日,莊二夫人來看了園子裡的石頭,與簡妍說好了價,就叫人將石頭運到前頭去了。

  隨後前頭府上請人看好了風水,就另在正門邊、側牆上開了兩道門。

  莊大老爺得知此事時,那牆洞已經被打出。

  莊大老爺尋了莊二老爺、莊三老爺來說話,這兩位老爺假託公事繁忙,並未過去與他說話。

  過了幾日,簡妍與莊政航不知怎地說著話就吵起來,正吵得你死我活的時候,忽地前頭府上來人說莊大老爺又厥過去了。

  莊政航望著來說話的胡姨娘,不耐煩地道:「前頭將我誆過去一回,如今這是要故技重施?」

  胡姨娘忙道:「我的天爺,二少爺怎我都不信了。老爺當真昏過去了。」

  簡妍本是在里間躺著,聽了這話,就下了床,走了兩步站在里間簾子後問:「姨娘,老爺是為了什麼暈過去的?」

  胡姨娘忙道:「我哪裡知道這個。少爺趕緊拿了藥匣子過去吧。」

  簡妍聽胡姨娘說的真切,忙道:「你趕緊去吧,要是真出了事,那可不得了。」

  莊政航答應著,心裡也覺這次是真的,叫小童拿了藥匣子就隨著胡姨娘向前頭去。

  半路上遇到莊玫航、莊敏航,見兩人也是要往前頭去,更不疑有他。

  幾人到了前頭房中,就見莊二老爺、莊三老爺也在,莊敬航陪在一旁,不似上回子滿臉愧疚,反倒是一臉的憤懣地望著莊家兩位老爺。

  莊政航問:「父親呢?」

  莊敬航道:「父親在屋子裡躺著呢。」

  莊政航也不多問,就進了屋子裡,翻了莊大老爺眼皮瞧了瞧,又給他把了脈,見莊大老爺病情十分兇險,就立時拿了銀針給他下針。

  過了好大一會子,莊政航重又出了里間,到了明間裡,瞧著莊二老爺等人還跟他進去時一般,仿佛這麼長時間這幾人並未說過話。

  莊敏航問:「大伯可有事?」

  不待莊政航回答,莊敬航先冷笑道:「大哥明知故問,都倒下去的人,哪裡會無事?」

  莊政航不理會莊敬航,對莊敏航道:「如今尚且看不出究竟,還要再開了方子煎藥給父親服下。」

  莊敏航道:「那就快些開了方子。」說著,催著人將筆墨紙硯拿來。

  莊政航開了方子,叫莊敏航、莊二老爺看過,就由著小王氏拿去先看著人配藥煎藥。

  莊敬航瞧著莊二老爺等人要離去,開口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二叔、三叔瞧見婕妤在宮裡不好過,看見我跟父親沒臉出去見人,就高興了?」

  莊政航聽這話,就知道莊二老爺、莊三老爺做戲告老還鄉的事叫莊敬航知道了。

  莊二老爺道:「自古忠孝難兩全。難不成我們瞧著大姑娘有辱陛下英明就該悶不吭聲瞞著?若是三哥兒立身正,如何會被人斥責?」

  莊三老爺道:「莫要跟他多費唇舌。」說著,就與莊二老爺一同走了。

  莊政航急著問兩位老爺上書後的事,當著莊敬航的面又不好問,只得忍了。

  莊敬航心裡氣惱,卻不敢攔住莊家兩位老爺,瞧見平繡、胡姨娘樣樣事都要問過莊政航,自己這與莊大老爺未分家的少爺反倒無人來問,冷哼一聲,就向外去了。

  待小王氏端了藥來,莊政航隨著小王氏將藥給莊大老爺灌下,又留著查看莊大老爺病情。

  直到五更天才回了後頭園子。

  簡妍顧不得先前還跟莊政航吵嘴的事,問了幾句莊大老爺的事,就催著莊政航先睡了。

  午時,前頭小王氏說太醫又來了,請莊政航過去陪著瞧瞧。

  簡妍只得喊了莊政航起來,叫他喝了人參茶,又吃了些東西,才讓他去了前頭。

  傍晚,莊政航疲憊地回來,說道:「老爺子命真硬,都這麼著了還硬挺了過來。」

  簡妍道:「九斤才落地,老爺就去了,這事傳出去也不好聽。」

  「就是,別耽誤了九斤的滿月。」

  簡妍聽莊政航這不孝的話,不由地笑了兩聲,心想莊大老爺是恨不得將所有的父子情分都作踐沒了,問道:「究竟老爺是為了什麼暈倒的?也沒聽說宮裡婕妤出了什麼事。」

  莊政航道:「二叔、三叔作勢要致仕,陛下沒有理會,二叔、三叔又上了兩回摺子。回頭朝堂上,不知誰重提立后的事,聽人上奏了淑妃娘家用著淑妃的名結黨營私的事,陛下一怒就要徹查此事,二叔、三叔就順勢請罪,說出前頭大夫人不孝不慈,害得一家四分五裂,又說老三不孝不悌,先誣陷我,害了我們這小家也分開,後害得父親癱倒。」

  簡妍心想侯府如今勢必要淑妃娘家垮掉了,只是這麼個招數瞧著怎麼像是殺敵一萬自損八千,說道:「這話說得難聽,卻也是實情。」

  莊政航笑道:「二叔、三叔就說不能叫大姑娘留在陛下身邊,損毀陛下英明。古太傅等人替他們求了情,並說咱們家如今已經分成五家,不該叫其他四家替父親那房人替罪。陛下問了問,得知祖父就是莊老學士,就說念著舊情,放過這事,又說大妹妹早離了家,與這些不相干,也沒提要對大妹妹如何,只說叫父親好好管教老三;二叔三叔又說日後老三必會用了大妹妹的名頭聚斂錢財,堅持要致仕,旁人勸了兩句,陛下最後發話也說老三的事跟其他分家的四家無關。後頭大妹妹捎出話來,訓斥了老三一番,也是叫老三老實一些,莫要再惹是非,又求著老祖宗趕緊叫老三成親。」

  簡妍道:「原先不是說你家大姑娘不喜其姝是庶出,有意叫老祖宗再給老三擇岳家的嗎?可見你家大姑娘也不敢肆意張揚了。太傅一直說是其他四家,這是將咱們也算進去了?」

  莊政航笑道:「那可不,咱們家可是在陛下面前都說清楚跟老三那房沒有關係了,咱們只管對父親盡孝,其他的一概不問;老三這麼大的人了,早鬧得不像話了,古太傅也說我自己個浪子回頭已經是老天保佑,也管教不了三弟,日後不能白受了三弟的牽連。陛下一言九鼎,就是日後出了什麼事,也不能胡亂牽連到咱們頭上。」

  簡妍心裡喜憂參半,心想這下子指不定旁人也跟莊侯爺一般只當莊家兩位老爺是站在莊賢妃那邊的。

  莊大老爺這次雖說也無性命之憂,卻又比上回子厲害一些。

  莊政航日日過去給他瞧著,回頭對簡妍道:「上回子老爺子還能順溜地說話,這回子怕是不能了。也不知他究竟多想飛黃騰達,都那樣的人,還不仔細保養著,就隨著老三四處蹦躂。」

  簡妍道:「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老爺哪裡甘心就看著二叔、三叔日日外出,只留自己一個人在家裡頭。」

  莊政航嗤笑道:「我就不知留在家裡頭有什麼不好的,好吃好喝地供著,家裡頭又有個小兒子哄著。」說著,聽說阮媽媽、祝嬤嬤要給九斤洗澡,就急趕著也要過去幫手。

  簡妍瞧著他匆匆出門,嘴裡蹦出一句「胸無大志」,說完,又想有吃有喝有穿,要那麼大志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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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4 01:02:16 |只看該作者
第 107 章 人在家中

  雖說金書鐵券都有個沒用的時候,但好歹是皇帝說的話,自認為是升斗小民,且天塌下來,上頭有莊二老爺、莊三老爺兩個撐著,簡妍與莊政航兩個都當真放心不再過問那賢妃婕妤的事了。

  是以,當簡妍聽說「賢妃娘娘違抗聖旨於禁足期內擅自去探望小皇子,小皇子從賢妃身上過了病氣病倒,於是賢妃的禁足期,又加了半年」這一消息後,也出乎自己意料地沒有盼著那小皇子就此夭折,反倒是同情賢妃的很。

  莊政航見簡妍為賢妃長籲短歎,就道:「你這可不就是吃飽了撐著了,替人家憂心什麼,指不定賢妃就是惺惺作態,要叫陛下同情她的慈母之心呢,再者說,那小皇子也活不過幾年。」

  簡妍道:「不知道就罷了,如今聽說了,哪裡能不心軟?若是誰將九斤抱走,我就跟誰拚命。」

  莊政航笑道:「你不是那樣悲天憫人的人,如今這可是變了性子了?」

  簡妍笑道:「將心比心,也不算是悲天憫人。」

  正說著話,玉環在門外揚聲道:「何太醫家來人了。」

  莊政航道:「乾娘前兩日不是叫人來看過了嗎?」說著,就趕緊出去見人,過了一會子,來跟簡妍說:「有家老太太也癱下了,乾爹去瞧了那家,隨後說起我將老爺子治好了,那家就想叫我也去幫著看看。」

  簡妍忙道:「那你怎麼不換了衣裳出去?」

  「我給推掉了,這會子前頭老爺子還沒大好,後頭還有個九斤,誰耐煩出門。」說著,莊政航就在榻上躺著,「等一會子還要去瞧瞧老爺子,你過會子喊我起來。」

  簡妍先答應了,隨即想著莊大老爺跟莊政航當真是冤家,前些日子莊政航將他治好了,他不去做活招牌,偏惹是生非,如今又癱倒了,可不是砸莊政航的招牌嘛;又想真金不怕火煉,酒香不怕巷子深,想來外頭的人知道莊政航的醫術,定然會叫了他去。

  過了小半個時辰,簡妍將莊政航喊起來。

  如今金風、玉樹兩個也在尋婆家,因此莊政航倒不好再叫兩人近身伺候著,就自己個換了衣裳,然後叫金風端了水進來,洗臉之後,就出門向前頭去了。

  莊政航到了大房院子外,就聽平繡姨娘道:「前頭王三舅爺來了,三少爺與王三舅爺說了幾句,就吵了起來。三少爺甩手走了,王三舅爺尚未回去,夫人請二少爺去勸勸王三舅爺。」

  莊政航道:「姨娘,這是三弟的事,前頭說好了,這些事我都不過問的。」說著,就大步向莊大老爺屋子去。

  平繡無法,只得趕緊去跟小王氏說話。

  莊政航進了屋子裡,瞧見莊大老爺醒了、耷拉著眼皮癟著嘴一聲也不吭,就過去笑道:「今兒個身上怎樣?可覺得比先前舒坦了?」

  莊大老爺閉了眼不搭理他。

  莊政航輕聲道:「誰稀罕!」說完,見莊大老爺瞪他,就笑道:「瞧著精神還是足的。」說著,就一邊念叨著「我可是人人都誇的孝子,父親就別倚老賣老欺負我這老實的孝子了,說出去旁人不笑話我,單笑話父親。」一邊給莊大老爺把了脈,又叫胡姨娘、綠嫩幫著扶起莊大老爺,給莊大老爺在頭上紮了幾針,隨後瞧見小王氏進來,就道:「母親還按著原先的方子煎藥給父親吃吧。」

  小王氏笑著答應著,又懇切地道:「王家三哥要跟你說話,你就去與他說兩句吧。不然他不肯走,我也不好攆了他。」

  莊政航道:「這有什麼不好攆的,母親就說若是三舅不肯走,就拿了他放債的事告官。」說著,一路就往外去。

  小王氏見此,也不好再攔他,心想就叫王三老爺賴在這邊吧,總歸裡裡外外哪一樣都輪不到她做主。

  莊政航才回了園子,就聽藺大娘來說:「門上陳家少爺、燕家少爺、王家少爺、張家少爺要來慶賀少爺喜得千金。」

  莊政航問:「都帶了禮沒有?」

  藺大娘道:「外門上小子說就只看見幾個少爺,五六個隨從,並沒有看見什麼禮。」

  莊政航道:「叫門上說如今府上大老爺病了,並不慶賀了,只叫他們留下禮就好。」

  藺大娘答應著,瞧見莊政航要走,又趕緊說道:「門上小子說聽王家少爺跟旁人嬉笑的時候,仿佛說要將一戲子送給少爺賀喜,這禮……」

  莊政航心想定是王三老爺膩煩了秦綿綿,就將秦綿綿送給他兒子,如今王家那小王八又想拿了秦綿綿來做人情,於是道:「說這禮不好擺放,叫王家少爺折現送了禮金過來就好。」

  藺大娘忍著笑答應了,又與金枝兩個向門上去。

  過了一日,又聽人說:「王三老爺跟侯府大少爺來了。」

  莊政航心想王三老爺當真老奸巨猾,拿了方家姑娘做人情送給侯府大少爺做妾,自己反倒比方老爺跟侯府那邊更親近,因不好回絕,就叫人請了兩人進來,將兩人引到離門口近的一處亭閣。

  莊政航自己個在那亭子裡等著,誰知只聽到一陣喧嘩,呼啦啦地進來四五個人,當先的是王三老爺、侯府大少爺,其後就是陳蘭嶼幾個,燕曾倒是不曾來。

  莊政航也不好拉長了臉,只得迎上去笑道:「怎來了這麼些人?」

  王三老爺笑道:「政航閉門不見客,好不容易開了門,他們兄弟幾個怎可不過來?」

  莊政航道:「如今府上老祖宗在園子裡歇息,前頭老爺病著,哪裡好見客?」說著,又懇切地對幾位張著嘴故作瀟灑哈哈大笑的浪蕩子道:「幾位小聲一些,擾到老祖宗就不妙了。」

  陳蘭嶼等人許久不見莊政航,也不敢太過放肆,是以有些難堪地靜下來。

  許久陳蘭嶼道:「二哥這園子雅致的很,就叫兄弟們瞧一瞧,可好?」說著,瞧見一旁的芍藥花,就作勢要摘一朵。

  莊政航眼皮子一跳,不由地有些心疼,先前只當這些花草是萬物,如今才知世上沒有無用的東西,這些個花朵樹葉,要麼入藥,要麼做茶,竟是樣樣都是銀子,於是心裡不禁罵了陳蘭嶼一句,伸手就將陳蘭嶼的手隔開。

  「使不得,使不得。」莊政航忙道,「老祖宗這個時辰指不定在哪裡逛著呢。」

  陳蘭嶼收了手,笑道:「旁的尚可不看,只自打莊二哥成親,就與我們兄弟們生份了,可見嫂夫人品貌一流,手段了得,好不容易進來一遭,不能不去拜會了嫂夫人。」

  莊政航變了臉色,對陳蘭嶼冷笑道:「陳兄弟是跟燕案首吃酒吃糊塗了,這話也是你能說的?陳兄弟當我這是什麼地方?」

  陳蘭嶼瞄了眼侯府大少爺,暗道這莊二哥好個假正經的人物,如今發了財,就連往日裡一起吃喝的兄弟都忘了,連玩笑都開不得。

  侯府大少爺笑道:「陳兄弟實在不該開那個口。只是這也瞧不得,那也看不得,那一桌酒席總少不了吧?」

  莊政航笑道:「小弟還要替老父瞧病,不能飲酒。」

  侯府大少爺臉色暗了暗,不屑地哼了一聲,自覺莊政航叫他在王三老爺等人面前失了顏面。

  莊政航心想這又是一個得罪不得的王八,想了想,盤算著破財消災吧,於是道:「不如兄弟叫人去相思樓裡包下一桌酒席,請了大哥去吃酒,可好?」

  侯府大少爺見莊政航還算識趣,也不算叫自己在其他人面前丟臉,勉為其難地答應了,隨口道:「你這園子也不過如此。」說著,斜睨了莊政航一眼,就領著陳蘭嶼等人走了。

  莊政航心道就看他今日趾高氣昂,日後還不知怎麼死呢;又瞧見王三老爺沒走,忙道:「三舅不隨著過去吃酒?」

  王三老爺笑道:「政航啊,三舅好不容易見你一回,哪裡能就這麼走了。」說著,又攜了莊政航的手臂在亭子裡坐下。

  莊政航心裡厭惡,就道:「三舅有話直說吧,想來經了上回子三舅跟方家人合夥騙上我家,我就跟三舅沒什麼話說了,三舅有事就去尋你親外甥說吧。」

  王三老爺笑道:「政航怎這樣小氣,還記著上回子的事?你也不想想,那家醜方家怎肯跟我說?自然是要將自家說得清白無辜一些,我也是叫他們誆騙了。」又歎息道:「敬航畢竟年幼,經不住事,正經的大事還是該跟政航商議。」

  莊政航笑道:「不知何事三舅要與我商議?」

  王三老爺笑道:「府上出了娘娘,如何能不好好慶祝慶祝。依我說,政航這園子寬敞的很,就在這園子裡擺上百十桌宴席也夠了。」說著,又張目四顧,四下裡打量著園子裡的景致,嘴裡嘖嘖驚歎道:「瞧著園子跟畫中一般,也難怪政航得了園子就不耐煩出門了。」

  莊政航道:「三舅原先沒聽我說嗎?老祖宗在園子裡住著,且父親病重,更何況婕妤申飭三弟還沒多久……」

  「政航太過謹小慎微了。你瞧瞧這隔了幾日了,陛下也沒有怪罪婕妤,可見那些不過是小事,陛下日理萬機,哪裡會在意那些。不過是你家兩位老爺小心的太過了。宰相肚子裡尚且能撐船,陛下胸襟只有更寬廣的。你家兩位老爺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依我說,若是不辦宴席,反倒會叫陛下以為莊家藐視聖恩,再則,如今外頭都傳揚你們家骨肉相殘,同室操戈呢,不如借此機會,大家親親蜜蜜地見人,也好叫外人住口。」

  莊政航冷笑道:「三舅有話直說吧,何必拐彎抹角。況且這話也該跟三弟說才是,婕妤是三弟親姐姐,跟我不相干,且與府裡眾人生份的是三弟,我可是素來就老實規矩的很。」

  王三老爺蹙眉道:「政航怎能說這話,都是一父所出,哪有什麼親的不親的?」說著,又堆笑道:「政航若是不肯多事,就借了你這園子,剩下的事就由著三舅來操持,畢竟我是婕妤的親舅舅,不好就不管她的事。到時候不能白用了政航的園子,三舅就給你三千兩,算是租了你的園子,可好?」

  莊政航是不信王三老爺肯做冤大頭,想了想,就知道王三老爺是要借了莊大姑娘,借了莊家的名頭辦宴席收取禮金,冷笑道:「三舅好算計,借了我們家的名頭斂財,回頭好處你得了,駡名我們頂著。我還忙著呢,三舅就回去在自己個家裡替婕妤辦宴席吧。」說著,就要送客,叫人送了王三老爺回去的。

  王三老爺涎著臉道:「政航豈可這般說?若是你們肯操勞,三舅我是不肯過問這事的。不過是見你們府上人情太過冷漠,實在看不過眼。」說著,又跟莊政航說了許多好話,見莊政航轉身走了,也冷下臉來。

  因這也算是煩心事,莊政航就並未跟簡妍說。

  誰知過了兩日,侯府大少爺又領了王三老爺來,也是說這事。

  待著兩人走了,莊政航對簡妍道:「沒天理了,侯府那邊老子嫌咱們家有了婕妤就忘了賢妃,那邊的兒子反倒怪咱們怠慢婕妤,就算計著要拿了婕妤的事弄銀子花。」

  簡妍驚訝地道:「聽說淑妃一系正想要跟侯府魚死網破,同歸於盡呢,侯府的少爺還敢做這事?」隨即又道:「我怎麼生了孩子就傻了,隨他做什麼事,這駡名都是算在咱們頭上的。就是侯爺知道了,也樂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會嫌白得的銀子太多?」

  莊政航道:「可不是嘛?我藉口宮裡小皇子生病,賢妃又不好,家裡頭父親也病著,執意不肯,他大少爺反倒安慰我說權當沖喜,沖一沖,不獨咱們家裡,宮裡的娘娘皇子就全好了。」

  簡妍氣極反笑,說道:「許是上回子兩位老爺上摺子的致仕,叫侯府以為咱們府上要仰他家鼻息度日,是以才敢這樣明目張膽地欺壓過來。與其如此,倒不如就叫人七早八早地抄了家才好。」

  莊政航道:「說這些都沒用,只怕來了這一遭,回頭還要再來呢。」

  簡妍道:「我卻納悶王三舅爺怎不用債逼著老三,反倒拿了侯府大少爺壓著你。」說著,就想如何將這事壓制下去,思來想去,心想既然王三老爺不仁,就別怪她不義,好不容易跟莊敬航的事分開,若是自己個再跳進火坑裡,那就是誰都救不得了,於是道:「你先去尋了侯爺問話,就說要將辦宴席的事請示了宮裡的婕妤,叫婕妤問問陛下這合不合規矩。想來侯爺知道這事,也不敢太過逼著咱們。畢竟咱們這麼一說,就是要將事捅到宮裡去,這也算是給他們家賢妃雪上加霜呢。然後放出風聲,就說侯府的老爺少爺跟王三舅爺一起放了幾年的債,如今侯府因賢妃出事,有意收斂,立時就要將債全都收回來。」

  莊政航道:「你放出這話又有什麼用?若是侯府有放債的罪名,上輩子怎無人提起?」

  簡妍笑道:「管它有沒有,淑妃家瞧著王家跟侯府親近,指不定將他當做侯府的走狗。王三老爺的把柄又好抓,家裡除了侯府又沒有什麼依仗,淑妃家自然先要收拾了他。」

  莊政航聽了,說道:「也有道理,省得那王八再來生事。」

  簡妍道:「正是,也別覺得咱們心狠手辣,他在外頭放債害得多少人家家破人亡,這還不夠,還三番兩次的盯上咱們。你去尋了我哥哥,請他幫這個忙,他認識的三教九流多,這話也傳得快。」

  莊政航答應著,心裡也煩王三老爺明明罪證就握在旁人手中,不知韜光養晦,還有恃無恐地上躥下跳。

  莊政航不敢耽擱,及早地去與簡鋒說了。

  簡鋒心裡也想著王三老爺當真好算計,這不失是條發財的好路子,口中道:「不是什麼大事,原本王三老爺放債就是人盡皆知的事,此時不過是再將他的事往上頭鬧一鬧。」

  莊政航見簡鋒答應了,也就安了心,安心後,瞧見簡鋒越發沉穩老練,不由地在心裡眼紅起來。

  再過兩日,侯府大少爺見莊政航遲遲不答應,說出來的話越發的生硬,恨不得立時就拿了侯府的威風逼莊政航就範。

  正在簡妍依舊納悶王三舅爺為何不向莊敬航催債的時候,姚氏就過來對簡妍道:「再沒見過這樣出爾反爾、兩面三刀的人了。」

  簡妍忙問:「出什麼事了?」

  姚氏道:「三弟轉身將那園子又賣給了王三老爺,如今王三老爺一家子要來收了園子。」

  簡妍愕然道:「一家子住著的地,他想叫個外人橫插進來?且地契都在二嬸那邊吧?」

  姚氏道:「可不是嘛,母親要叫了三弟過來問清楚,又聽說三弟帶了些銀子出去了,足足有兩三日沒回來了。王家人又是講不通道理的,聽說那園子早就賣給了母親,只說我們是一家人,誰知道是不是三弟與母親串通好的。還口口聲聲要去告官。母親不耐煩搭理他,就叫他自己去查查那地契是什麼時候更的名。」

  簡妍暗道果然便宜沒好貨,笑道:「瞧著倒像是王家一心一意要跟咱們成一家人呢。只是侯府那邊這會子沒幫著王三舅爺?」

  姚氏笑道:「侯府那邊怎會插手這事?如今就瞧著母親如何打發了王家。」

  簡妍心想依著莊二夫人那不吃虧的性子,定然不會將自己的園子送給王家;又想果然就他們這一房勢單力薄,看著最好欺負,就叫侯府那邊欺上門來。

  且說莊二夫人心煩意料地跟王家人理論,鬧了幾日,王家人忽地就不上門了。

  再過幾日,就傳來話說王家叫抄家了,王三老爺先領著兒子、圓圓跑了,剩下一家子統統被鎖了起來。

  因王家被抄,方家急慌慌地來投奔莊家,莊侯府大少爺先還來幫著說情,叫小王氏留下方家一家在前頭大房住,隨後因著王家,又牽扯出方家姑娘的官司,侯府大少爺就不來替方家周旋了,由著方家在外頭租了屋子住。

  原來方家的兩個原告也被淑妃一系尋了來,淑妃娘家又半真半假地捏造出侯府大少爺孝期納妾的事,連同其他幾個案子,一併鬧出來。

  簡妍也不料事情會鬧得那樣大,原想叫王三老爺消失,此時瞧見莊家幾位老爺少爺成日裡不見人影,心裡也覺這次太大膽了,莊敬航那小打小鬧能撇清,侯府這邊跟學士府牽連多年,不一定就能撇清關係。

  莊政航瞧見簡妍這樣,就安慰她道:「你也太將自己當回事,隨便放出兩句話,就能將侯府搞垮?不過是恰巧跟旁的事擠在一起罷了。且那放債的事,孝期納妾的事都是假,這查查上頭就明白了。再說早抄家也好,趁著這時候走的遠遠的,也比九斤大了,再鬧出來的好。」

  簡妍心裡惴惴的,暗想若是還跟上輩子一樣放過婦孺才好,要她跟九斤都被鎖了拉去發賣,那豈不是要後悔一輩子?

  莊政航見她憂心,猜測了一番簡妍的心思,握著她的手道:「若是到了那份上,我就休了你,你領著九斤回娘家吧。」

  簡妍眼睛酸了一酸,道:「說什麼呢,未必就到那份上。」

  莊政航歎息一聲,然後理直氣壯道:「你回家可以,只不許改嫁,不然的話……」

  簡妍道:「不然如何?叫我生不如死?」想想,又覺自己白問了,又不是沒改嫁過,哪裡不知道他會使出什麼手段。

  莊政航嬉笑著攬著簡妍肩膀,說道:「誰叫你生不如死,我只想著跟你同歸於盡罷了。」

  簡妍嗤笑一聲,忽地外頭傳來一陣淒涼哀婉的簫聲,就對莊政航道:「你去跟二叔說,隨他怎麼憂思難解,別弄了那簫聲出滲人。」

  莊政航答應一聲,就向前頭去跟莊二老爺說去。

  且說王三老爺消失之後,在莊家失蹤許久的莊敬航依舊沒回來了。

  小王氏不敢擔了這罪名,忙對莊老夫人、莊大老爺據實說了這事。

  莊大老爺含糊不清地催促莊政航去尋人,莊二老爺、莊三老爺雖說心裡不想管,但也叫人到外頭去找。

  因尋了許久不曾找到人,莊家人也由最初的心煩到心焦,只是因如今各處是非多,莊家人一時也不樂意去央了官府去找,只叫下人們四下裡尋一尋。

  莊政航瞧著莊大老爺每日叫人抬著他在門前坐著曬太陽等莊敬航,心裡百味雜陳,起先還樂意跟莊大老爺說兩句話,後頭越發不耐煩,每日敷衍莊大老爺幾句,就回了後頭園子裡,拿了竹篾等物做起了竹蜻蜓。

  簡妍納悶了幾日才問了莊政航一句,莊政航早就等她來問,此時聽她終於開了口,就紅了眼,說道:「我若是叫關在牢裡幾年出不來,你領著九斤改嫁了,這麼著,等我出來了,九斤怕連誰是她親爹都不知道了。」

  簡妍一怔,萬沒想到莊政航心裡還記掛著這事,就啐道:「我做什麼要改嫁?你心裡記掛著我,我自然會惦記著你。再者說,領著九斤改嫁,那九斤日後該怎麼見人?」

  莊政航蹙眉道:「你還想撇下九斤一個人改嫁?」

  莊政航的話音落下,就見一枕頭丟了過來。

  簡妍道:「愛做什麼自己一邊做去,別在我跟前礙眼。怎麼越活越沒點爺們氣概了,我說了自己不改嫁你又不信,既然這麼著,也別提什麼休書不休書的,咱們一家子都聚在一處,患難與共就是了。」

  莊政航道:「若是沒有九斤,我是死也要拉著你跟我去坐牢的……」

  簡妍聽了這話,暗恨自己沒再將匣子放在床上,瞪了眼莊政航,就背對著他躺著。

  莊政航過一會子過來,貼著簡妍的後背躺著。

  簡妍道:「二十幾天沒洗頭了,你離我遠一點。」

  莊政航手搭在簡妍肩膀上,手上轉著一隻竹蜻蜓,不由地哽咽道:「甭管將來怎麼著,你好歹叫她記著誰是她親爹。」

  簡妍轉過身來,勸道:「你心思也太多了些,二叔、三叔都在外頭周旋呢,如今不必十幾年後,多少事侯府都還沒來得及犯下呢。再者說,到時候叫父親母親將九斤接走就是,一個毛孩子上頭人也樂意發慈悲放過她。就我陪著你去坐牢流放。」

  莊政航閉著眼點頭道:「你跟著我,我就安心了。」

  簡妍不覺失笑,心想這人當真是打定主意要跟她同歸於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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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4 01:02:31 |只看該作者
第 108 章 為悅己者

  因為這麼一出,九斤的滿月就辦得十分倉促,莊政航雖心存不滿,但也不敢在這風頭上大操大辦。

  那日也只自家人一起陪著莊老夫人樂一樂,各房送了些金鐲子長命鎖,因先前莊政航是按著小少爺發的賞錢,其他三房都善解人意地按著小少爺送禮,獨有大房按著小姑娘送禮,且沒來人。

  回頭小王氏隱晦地說是莊大老爺瞧見莊政航送的帖子就發了火,不許人來。

  莊政航也不強求這個,只是瞧著莊大老爺叫人送來的東西不及其他四家好,不免生氣道:「金的銀的我送了多少給他,他不理會我就罷了,如今倒好,對著自家孫女他也小氣起來了。等著吧,從今以後,他再想要什麼東西,我都不拿給他了!」

  九斤滿月那日,簡夫人來探望簡妍,周氏因身上不自在就沒來。

  簡妍瞧見簡夫人來,心裡也高興,先叫莊政航領著簡夫人見過莊老夫人,之後忙叫金釵抱了九斤過來給簡夫人瞧。

  莊政航瞧見簡夫人似乎有意叫他回避,於是忙自覺地先告退了。

  簡夫人見九斤臉圓圓的,抱在懷中掂量了一下,笑道:「這孩子生得真扎實,要是換成個男孩就好了。」說著,就對簡妍道:「得趕緊添一個男孩才能叫人放下心來。」

  簡妍道:「嫂子急趕著生了兒子,鬧得身子才好一些,又不爽利了。我才生過,母親又逼著我。你女婿說養兩年再生。」

  簡夫人笑意淡了淡,語重心長地開口道:「雖說你們現在好,但趕緊生個兒子豈不叫人更放心?有了兒子也能拴住姑爺,省得他又胡作非為。」

  簡妍笑道:「男人又不是靠兒子拴住的,喜歡的話,一個女兒就夠了,不喜歡,十個八個兒子,他更覺在家裡待著沒意思,就想著往外頭跑。若是像嫂子那樣生了兩個兒子又成天喊著腰酸背疼,也不過是替旁人將哥哥拴在家裡罷了。」

  簡夫人哧了一聲,撇了撇嘴,斜著眼看著簡妍,說道:「看你狂的吧,依我說,玉環對你衷心,心思又不多,不如……」

  簡妍道:「母親別說這話了,他不要,難不成我犯傻非要給他不成?等著他自己開口了,我再思量著要不要給他,這又有何不可?」

  簡夫人見簡妍語氣沖了一些,就道:「我這是為了你好。」說完,又笑道:「你這一個九斤能抵上你兩個侄子了,瞧這小臉肉實的。」

  簡妍聽簡夫人來來回回只說九斤肉實、結實,心裡就很有些不樂意,開口道:「好歹這是你親外孫女,就誇一句好看又能怎麼著了?一個女孩家家的,不是壯實就是肉實,傳出去多難聽。」

  簡夫人一愣,罵道:「你跟誰護犢子呢,我不說她好看,難道她就醜了?毛孩子一個,肉實一些最好。」

  簡妍被罵,只動手理了理被子,懶懶地拉長強調道:「醜不了,你好歹也誇她兩句啊。」

  簡夫人瞧著簡妍那模樣,不由地笑道:「我瞧著你倒是比先前好看了,你瞧著臉圓潤的。」

  簡妍正愁自己個胖的沒有個樣子,聽了簡夫人這話更不自在,又覺胸口脹痛,於是就松了衣襟。

  金釵忙拿了溫熱的帕子遞給她,簡妍擦了胸口,然後就抱了九斤餵奶。

  簡夫人瞧見簡妍親自餵奶,一時有些目瞪口呆,道:「哪裡能勞煩到你去餵她,這麼著一餵兩三年,難不成你就不做旁的了?」

  簡妍道:「一歲就會吃飯了,誰沒事餵個兩三年?」

  簡夫人道:「那也不能這麼著,將自己作踐成了老媽子似的。」說完,瞧了眼金釵。

  金釵只做沒聽見。

  簡妍一怔,原沒想過這事,如今想想,也覺因自己要餵奶,阮媽媽每日燉了很多補品給她,若是成了胖胖的奶娘模樣,連自己都看不下去,如何還要拴住莊政航?

  簡夫人走後,簡妍就很有些悶悶不樂。

  莊政航只當她擔心侯府的事,寬慰了她道:「三叔說二叔正忙著這事,大抵過兩日侯府那邊就能有個結果了。」說了幾句,見簡妍笑了,就並未將這事放在心上。

  半月之後,阮媽媽來道:「何太醫家的小子又來跟少爺說話了。」

  莊政航聽了,便向外頭去,沒一會子,又回來換衣裳,一邊換一邊對簡妍道:「康靜公家的老夫人中風了,因先前何太醫覺得我給父親下針下的好,就叫我跟著過去幫忙瞧瞧。」

  簡妍道:「你先前不是推說不去的嗎?」

  莊政航道:「留在家中雖好,但也要給你掙了脂粉錢不是。抄家抄的是家財,不是手藝。還得在外弄出點名堂才好。」

  簡妍忙放下九斤幫莊政航換衣裳,心想也是,與其在家裡想著侯府那邊如何,倒不如就出去走一走,笑道:「這是何太醫信你才叫你過去。」

  莊政航握了簡妍的手,有些忐忑道:「你說若是我弄出什麼岔子來……」

  簡妍笑道:「你說這喪氣話做什麼,你將你自己不能動彈的老子治得又能出來上躥下跳了,還怕治不好旁人?」

  莊政航嘿嘿地笑了兩聲,道:「你說的是,若是連出門都不敢,以後怎麼養九斤?依我看,那丫頭日後吃的也要比旁人多。」

  簡妍笑道:「放心,你閨女吃不窮你。」說著,又送他出門,囑咐了跟著過去的小童幾句。

  簡妍雖安慰了莊政航幾句,到底是他頭回子出去給人看重病,於是心裡也不放心,自己個看著九斤,就在床上睜著眼等莊政航。直到四更天朦朦朧朧地睡去,再睜開眼,依舊不見莊政航回來,身邊找了一下,見九斤不在,想著是叫金釵抱走了,就下床梳洗,伸手掐了把自己的腰,見肚子還鼓著,不由地緊張起來,心想每日還該多走動走動,不然七早八早地就沒了佳人的影子,多可靠的男人都得變心。

  於是這麼想著,先叫了金釵抱了九斤過來看一眼,餵了九斤兩口奶,就又對著鏡子細細地照了一遍自己,覺得自己灰撲撲的,就叫阮媽媽給她挽面,修眉。

  回頭出了屋子門,瞧見地上有水跡,心想著該是她睡著了之後下得雨,先問了藺大娘:「叫人去康靜公家問了沒有?怎少爺還沒回來?」

  藺大娘道:「已經叫人去問了,那小子還沒回來。」又說:「前頭大老爺要替三少爺將園子買回來,二夫人說她已經種下花草了,若買,就隨行就市,按著市情買,還給了個價,要大老爺九萬多兩。大老爺聽了這話,又氣得了不得,險些又厥過去。大夫人來問二少爺在不在,得知二少爺不在,就叫人外頭請大夫去了。」

  簡妍心想難不成日日給莊大老爺看病的是不孝子,跑了不見的反倒是寶貝兒子?對著給他瞧病的一毛不拔,反倒對把他氣病的一擲千金,這莊大老爺糊塗起來,當真是沒有個底了,難不成他還以為買回園子,莊敬航就回來了?笑道:「原本就該這麼著,不然原價買回去,豈不是叫二嬸白勞累已成?」

  藺大娘忙答應著,又道:「大老爺還說叫少夫人去勸著二夫人呢。」

  簡妍道:「大老爺口齒不清,竟然還說了這麼些事,回頭跟大夫人說,就說我忙著呢,沒那功夫。」

  藺大娘會意,忙叫金枝去說。

  簡妍心裡牽掛莊政航,心想千萬別出了事才好,想著,就在園子裡散散步,一路不時掐一掐自己的腰身,就走到了角門邊。

  青杏端了雞湯過來,道:「阮媽媽叫少夫人趁熱喝了。」

  簡妍答應了,喝了一口,就又將碗遞給青杏,道:「你喝了吧,回頭跟阮媽媽就說是我喝的。」

  青杏笑道:「奴婢不敢喝,少夫人還是趕緊自己個喝吧。」

  簡妍作勢就要將湯倒了,青杏忙攔著,又端了碗走了。

  午間阮媽媽喊了簡妍回去,吃了飯,簡妍又在角門外轉悠著。

  莊政航回來時,就瞧見簡妍在角門後掐著腰走來走去,看她那模樣,就仿佛肚子裡還有個娃兒,於是笑道:「等著我呢,我剛才一晃神,還疑心自己個做夢了,九斤還在你肚子裡呢。」

  雖是玩笑話,但簡妍聽在耳朵裡就有些刺耳了,抬頭道:「可是瞧見我如今笨笨的,你就得意了?」

  莊政航見她臉色不對,忙道:「你又怎麼了?可是有人惹你了?」

  簡妍瞧著莊政航眼下還青著,顯是累了一夜,忙笑道:「沒有,就是今日照鏡子的時候瞧著自己粗粗笨笨的,心裡不自在了。」又趕緊問:「康靜家的老夫人可還好?怎這會子才回來?身上還有酒味,吃酒了?」

  莊政航點了頭,隨即打量了簡妍一番,見她與坐月子那會子比,更像是才拭去灰塵的明珠,笑道:「面如滿月這不就是福相,哪裡粗笨了?」又一邊叫小童、玉環等人先走,一邊攜著簡妍的手,慢慢漫步,先細細地將那位老夫人的病情說了,後頭歎道:「若不是那邊太醫多,一個個嘰嘰喳喳的沒個定論,我老早就回來了。後頭那些個太醫都說自己年紀大了手不穩,一個個攛掇著叫我動手。我算是看清楚了,那些個老東西是瞧著康老夫人實在兇險,就拿我當替死鬼,主意他們出,若有個不好,就往我身上推。」

  簡妍笑道:「大老爺上回病時外頭正下著雨,家裡頭又靠你做主,可不就放心叫你下針了。康家自然跟大老爺那邊不同。」說著,忽地攔著莊政航,貼著他的衣襟聞了聞,聞到一股子脂粉味,就狐疑地望著莊政航。

  莊政航見她臉上笑意淡去,心跳了兩下,忙道:「人家說生氣了就沒有奶水了。」

  簡妍眉頭蹙了蹙,然後放開手,舒展開眉頭,什麼話都不說地往前走。

  莊政航忙拉了她,道:「是昨晚上太晚了,康家留人住下,又準備了點酒菜。我醉了,醒來就瞧見……」

  簡妍回頭柳眉倒豎道:「醒來就瞧見身邊躺著個美人?」

  莊政航道:「我還不至於糊塗到那地步,醒來就瞧見一個丫頭在康家書房裡,那丫頭說是昨晚上替我更衣洗腳的,今早上又要替我穿衣裳,我哪裡敢叫她動手。來時康靜公要將那丫頭送了我,我沒要。跟康老爺費了些唇舌,這才耽誤了那麼些功夫才回來。至於那脂粉味,定是那丫頭拿著我衣裳的時候沾上去的。」

  簡妍抱著手臂道:「口說無憑,你以為你說兩句我就信了?」

  莊政航道:「那你要如何?」

  簡妍冷笑道:「我如今身子還沒好利索,你身上帶著那味,回頭也要洗乾淨才好。等會子你洗的時候我就在一旁看著,你自瀆三遍給我瞧瞧。」

  莊政航堆笑道:「妍兒,你說你……」

  簡妍皺了皺鼻子,又道:「想來你瞧著我這樣也是沒有反應的,回頭我拿了些香豔的書讀給你聽,你就閉著眼睛,用你的手好好證明自己的清白吧。」

  莊政航冷笑道:「三遍就三遍,清者自清,你以為我連三遍都不能?」說著,也生了氣,就大步向棠梨閣去。

  簡妍一時也瞧不出他是惱羞成怒還是心虛作祟,小跑著跟在他身後向屋子那邊去。

  莊政航要去瞧九斤,簡妍攔著他道:「先洗了身上的味。」

  莊政航哼了一聲,道:「那味除了你能聞到,其他人都聞不到。」

  「甭說這些,不乾不淨的,你去看九斤做什麼?」

  莊政航自嘲道:「我一睜開眼就急趕著要回來,如今困得睜不開眼,反倒不乾不淨了。我就叫你瞧瞧我到底清白不清白。」說著,就大喇喇地坐在正屋裡等熱水。

  「我還等了一夜呢。」

  簡妍哼了一聲,心想回頭叫人跟康靜公夫人說一說,不然他們家敢送女人來,她就敢將那女人拉到街上賣去。想著,就去了西廂,將莊政航藏起來的《巫山豔史》《歡情浪史》等豔情書翻出來,足足拿了四五本,進了正屋,呼啦一下扔在案上,道:「你自己挑一本。」

  莊政航見她是說真的,斜睨了她一眼,隨手指了一本書,又不屑地移開眼,道:「不愧是你的一畝三分地,我還以為自己藏的嚴實呢,這也能叫你翻出來?」

  簡妍道:「既然是我的一畝三分地,就該知道那地上長了一根草,我也清清楚楚。」

  金風見兩人回來時就雙雙冷了臉,因此小心翼翼地提醒兩人水好了。

  莊政航昂首向放了浴桶的屋子裡去,簡妍翻了個白眼,也抱著書過去。

  莊政航待金風關了門後,一邊脫衣裳,一邊有意叫簡妍瞧瞧他身上有印子沒有,然後就進了盆裡泡著。

  簡妍抱著膝蓋縮在椅子上,隔著一層紗簾看莊政航在浴桶裡耷拉著臉,不由地就覺得好笑。隨手拿了本書,就自己翻了起來。

  原先她只讀四書五經,此時看見這不規矩的書,一時也覺有趣,翻了幾頁,瞧見那露骨的文字,一時面紅耳熱起來,想要丟開,又有些不捨。

  莊政航瞧見她臉上不住變幻,撇了撇嘴,說道:「你不是要讀的嗎?我等著你呢。」

  簡妍瞧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張口道:「從來情者性之動也。性發為情,情由於性,而性實具於心者也。心不正則偏,偏則無拘無束,隨其心之所欲發而為情,未有不流於癡矣……」

  莊政航閉著眼躺在浴桶裡,不滿地道:「你當是讀論語呢,犯不著這麼字正腔圓,婉轉一些,要似鶯啼一般……」說著,心想若是簡妍能隨著書嬌啼幾聲,更有趣味。如此想著,心裡也就不氣她疑心自己了,又覺這事十分可樂。

  簡妍口中哧了一聲,然後聲音放柔和一些。

  「不夠纏綿。」莊政航抱怨道。

  簡妍呸了一聲,然後讀著書,不時或鄙夷或讚歎地升降音調,聽到莊政航的喘息,就問:「可有一次了?」

  莊政航催促道:「你別說話。」說著,忽地從浴桶裡出來,拿了帕子擦了,就站到簡妍面前。

  簡妍撇過頭去。

  莊政航笑道:「隔著木桶,指不定你還以為我弄虛作假呢。」說著,就向簡妍臉上親去,身子也貼在她身上。

  簡妍扭頭道:「你走開吧,我如今太醜了,都是軟趴趴的肉。」

  莊政航嬉笑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你這軟綿綿的壓過去,就跟在雲朵上一樣,我可不就像是神仙?過幾日你瘦了,就沒這軟綿綿的肉了。一胖一瘦,我就權當睡了兩個女人。」

  簡妍笑著啐了他一口,因才讀了那書,不覺心裡也來了興致,摟著莊政航脖子道:「這可是你自己個說的,既然說了大話,回頭你又沒一會子就偃旗息鼓,我就算拿到你嫌棄我的明證了。」

  莊政航道:「我雖累了一些,但今日也能給你來個一鼓作氣,再而三,三次才收了戰鼓。」說著,又去接簡妍唇舌,不叫她再說話,手上忙著脫簡妍衣裳。

  待兩人停下後,簡妍去擦洗,又拿了帕子細細幫莊政航擦了身上。

  莊政航穿好衣裳,就懶懶地靠在簡妍身上,雖累得快死了,但強撐著含笑道:「滿意了?要是我昨晚上胡鬧了,哪裡能來個三次。」

  簡妍推了推他,抱怨道:「我嗓子疼,你走開一些。」

  莊政航跟沒骨頭一樣就黏在她身上,撲哧一聲笑了,說道:「你當真是個寶貝,怎就想出那麼個法子?依我說,以後你來了葵水,就拿了那書讀給我聽。」

  簡妍嗔道:「我還想回頭將那書都燒了呢,若是叫九斤瞧見了……」

  莊政航道:「既然是你的一畝三分地,你就自己個藏著就是。」

  簡妍先答應了,隨後又掐著自己的腰道:「你瞧瞧我哪裡還有什麼腰,如今滿園子就數我最粗笨了。」

  莊政航掛在簡妍身上晃了晃的,笑道:「我說怎麼莫名其妙就潑醋,原來是某人妄自菲薄了。真真是天上下紅雨了,你一向不是很……」說著,腰上被掐了一把,心知簡妍是當真心煩這事,就道:「別急,回頭我給你針灸兩下子,才剛從方丈師父那邊訛來一本古書,是給女人按穴位的,我原還愁這書無用,如今可不就能拿來伺候你了。回頭就叫你瞧瞧你聖手夫君的高明。」說著,就在簡妍身上摸了一下。

  簡妍笑道:「你又胡說,方丈哪裡會留著那樣的書。」

  莊政航拉著她笑道:「你說,你可還要不要改嫁?再沒有我這樣盡心盡力的相公了。」簡妍啐道:「我什麼時候說過改嫁了?是你自己瞎嘀咕的,你放心,除非你哪日失心瘋嫌棄我了,不然我才不走呢。」說著,就催莊政航去歇著,然後自己先藏了書,又去盯著九斤看。

  簡妍因怕康靜公家將那丫頭送來,於是就先叫金枝去探望康家老夫人。

  金枝領著婆子過去,見著康夫人,先關切地問候了康家老夫人,隨即話裡話外的意思都說簡妍與莊政航很要好,兩個都不想要人。

  因康靜公醉後就叫個丫頭去服侍莊政航,康夫人原本想既然那丫頭近身服侍過莊政航,就按著規矩將那丫頭送去莊家,如今聽金枝這般說,心想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簡家這親家面上,順著簡妍的意思就是,於是隱晦地跟金枝說那丫頭是要嫁人的。

  金枝猜度著簡妍的意思,就自己個替簡妍答應了要給那丫頭添嫁妝。從康家回來後與簡妍一說,簡妍贊金枝做得好,暗道康靜公也是個不著調的,喜歡後生也該送了文房四寶,哪有就要送丫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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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3-24 01:02:44 |只看該作者
第 109 章 風水輪轉

  莊政航又尋到一位病人,因那病人的身份尊貴,於是更加盡心盡力,每日查詢醫典,請教方丈師父、何夫人,肚子裡有了些典故,當眾太醫賣弄的時候也能對上一兩句,如此也就不露怯,一來二去,康老爺倒是將莊政航誇獎了幾回。

  莊政航原先急惶惶的心也靜了下來,閑著無事,晚間在簡妍身上按穴位,「指點」她如此恢復窈窕身材,白日裡就鬧著叫簡妍去做餅他來燒鍋,美其名曰先嘗嘗抄家之後男耕女織的日子。

  莊老夫人聽說這事,又好氣又好笑,雖有有心人跟她說莊政航兩口子好的太過了、有些失了體統,但因終歸礙不著自己什麼,且這般園子裡也平靜,於是只打趣了兩人幾句,笑說自己要吃什麼,回頭叫簡妍、莊政航親手做了給她,就將這事放過。

  一日,莊政航從莊三老爺那邊回來,就悄悄地跟簡妍道:「侯府那邊運了上百箱東西去了忠勇王府。」

  簡妍驚愕道:「上頭還沒查完,侯爺就著急了?三叔是如何知道的?侯爺就是再狗急跳牆,也不至於大張旗鼓地將東西運過去。」

  莊政航道:「如今這麼個時候,三叔怎會不盯著侯府看?世上沒有不漏風的牆,再說三嬸先前也常去侯府請安,你當三嬸就沒兩個相熟的人?」

  簡妍幸災樂禍道:「這可好,我琢磨著,侯府的上百箱寶貝算是羊入虎口了,甭管日後抄家沒有,經了忠勇郡王的手,那東西至少都得少了一半。」

  莊政航笑道:「那可不。」因又說:「我跟三叔說我們也悄悄地送了東西出去,三叔說咱們家不興那事。原本清清白白的,何必做出心虛模樣叫人小看。如今也有人見風使舵,彈劾二叔、三叔,但三叔說沒事,三叔還悄悄跟我說二叔是小人,前頭幾次沒有隨著侯府鬧著去請旨封後,這回子二叔更不樂意被侯府那邊牽連。」

  簡妍道:「三叔說沒事?二叔是小人?難怪這兩日沒聽二叔吹簫,想必是他們商議出什麼對策來了。」

  莊政航笑道:「你是沒瞧見那日我聽你話去叫二叔別吹簫時,二叔臉上是什麼神情,我猜著等我走了,二叔定跟朱姨娘兩個罵咱們俗氣,不懂風雅。」

  簡妍笑道:「隨他怎麼說去,我就說了,上頭有兩個叔叔頂著,咱們跟著沾光就是。」

  這話說了沒兩日,外頭就乍然傳出莊家要被抄了的風聲,因不知究竟說的是莊侯府還是莊學士府還是兩家一起,一時眾人都緊張起來。

  莊政航想了想,對簡妍道:「你先抱了九斤回娘家,若是當真沒事,我就去接了你們回來。」

  簡妍道:「九斤這麼小,若是在路上顛著了可怎麼得了?就在家待著吧。」說著,簡家就來信,說這兩日簡夫人要過來住著。

  簡妍與莊政航都知簡夫人這是要來守著,若是有人上門抄家,到時候瞧著簡家的面上,也能立時就將簡妍、九斤放走。雖知簡夫人好心,但為免當真抄家又叫簡夫人受了驚嚇,簡妍還是婉拒了她。

  莊政航在西廂裡猶豫著要不要先寫了休書,拿了一張紙出來,還沒寫下字,就自己個先長籲短歎唉聲歎氣起來。

  簡妍瞧著他那模樣,先還語重心長地安慰他,後頭瞧著他是有意如此,單引著自己跟他說些生死與共的膩歪話,也就不耐煩再搭理他。

  一日忽地傳來錦衣衛出動,到了莊侯府所在大街,莊家人不禁全警惕起來。

  隨後聽到錦衣衛進了莊侯府,眾人鬆了口氣之餘,卻不敢放心,莊二老爺、莊三老爺在府上前廳裡等著以防萬一,莊敏航、莊政航一個去尋秦尚書問究竟,一個就去侯府外頭等消息,後頭莊家三位夫人兩位少夫人就陪著莊老夫人。

  等了一日,聽說莊侯府被搬空,料到不會有人來學士府,一家子人才安了心。

  傍晚時分,因莊政航沒回來,簡妍就領著人四處巡視,因有過抄家的經歷,簡妍早早地就叫幾個厲害的婆子媳婦看著各處屋子庫房,下面也由秦盛伏、阮思聰這般忠心耿耿的大管家管著小子等人,因此園子裡倒是沒有亂。

  不一時,前頭平繡過來,先請了安,隨即道:「少夫人,少爺可回來了?」

  簡妍笑道:「什麼事就要去找他?還沒回來呢。」

  「幾個黑心的賊子打量著今日人心惶惶,前頭又沒有人看著,就偷了府裡的東西逃了。」平繡說著,不免想到自己的事,一時心虛,忙又道:「少爺沒回來也無妨,少夫人可否借了幾個人去將那賊子追回來?」

  簡妍心想這麼個時候,上頭人都不敢打保票說學士府一定沒事,下頭人該是更心急心焦,也難怪會有人要逃走,於是道:「這個時候叫人去追,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府上是什麼少爺姑娘趁機逃竄呢。跟夫人說先等一等,回頭等事情平息了再去報官。」

  平繡答應了一聲,就回去了。

  簡妍心裡猜著大房那邊能叫人偷去什麼,又去角門邊等著莊政航。

  莊政航回來跟簡妍道:「侯府那邊也不知究竟搜刮了多少東西,除了運到王府那邊的,還叫搜出許多東西來。我問了錦衣衛指揮使,那人原先也是常跟我一起吃酒的,他說是少說抄出來的東西也值個幾百萬兩。」

  簡妍咋舌道:「往日裡到處搜刮銀子,原來他們家早就是掃掃地縫就有個幾百萬兩的。」

  莊政航點頭道:「一箱子皮襖少說也值個一二千兩,往日裡再缺銀子也不能拿了那東西去典當,如今總算有人給那些東西估價了。」隨即又道:「在舅舅那邊恰遇著岳父,岳父說忠勇王府那邊怕是要將侯府的銀子交出去了。」

  簡妍道:「只怕交出去的也不多,忠勇郡王那人勢必是要貪了一半銀子的「

  莊政航道:「這才是忠勇郡王精明的地方,替人藏著掖著,若是侯府無事,就要將銀子要回去;侯府有事,又會牽連到自己。不如交出一半,自己得了便宜,又能夠跟陛下賣好。」

  簡妍歎道:「萬幸今日的事沒牽扯到咱們府上。」說著,依舊不放心,心想還該等上頭處置侯府的話落實了才叫人安心。

  莊政航道:「前頭陛下說過三弟鬧出什麼事來都不關咱們的事,三弟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侯府?我琢磨著,三叔說二叔是小人,定是這次二叔瞧著風頭不對,就趕緊地將侯府賣了,不然這侯府抄家也抄得太快了一些。」

  簡妍笑道:「果然是天塌下來有二叔、三叔頂著,真小人偽君子都由上頭兩位叔叔做了,咱們這小輩就等著撿便宜吧。」說著,又將前頭失竊的事跟莊政航說了。

  莊政航道:「這新夫人雖也有些主意,到底經的事少,她陪嫁陪房又沒兩個,哪裡能防住下面那些小人。」

  簡妍笑道:「那可不是,只怕還有小人拿了東西,又裝老實依舊躲在府裡呢。」說著,又叫金枝去問問丟的是什麼東西,得知是莊大老爺擺在自己屋子裡的金銀玉器,且頭一個伺候著莊大老爺的丫頭綠嫩跟了旁人跑了。

  簡妍對莊政航道:「等著吧,外頭的事平息了,大老爺又該問你要東西了。」

  莊政航冷笑道:「若是九斤生下來他想著來看一眼,那東西給他也不虧。如今倒好,沒事的時候想不著我,有事了,就又算計到我頭上。你放心,甭管他怎麼鬧,都是沒有。」

  再過幾日,果然不見錦衣衛上門,侯府那邊侯爺等人被收押,夫人們只被錦衣衛看管在府中,等著上頭的旨意下來。

  莊二老爺、莊三老爺商議後,倒是又叫小王氏、莊二夫人、莊三夫人拿了些衣裳吃食給侯府那邊送去,也算是雪中送炭。

  因侯府那邊夫人、少夫人的衣裳也叫抄去,於是乎,簡妍就聽著莊二夫人的話,收拾幾件自己的衣裳給那邊送去。

  瞧著旁人抄家到底跟自己個抄家不一樣,且如今施捨衣裳給往日裡狗眼看人低的侯府,莫名地就有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再回首輪到自己個居高臨下看人的欣喜。

  簡妍一邊收拾著,一邊想莊家兩位老爺當真是妙人,一會子落井下石,一會子雪中送炭,及至瞧見自己往常穿的家常衣裳多是做姑娘時的,沒沾身的新衣裳倒是還有兩三箱子,忍不住道:「我才是傻到家了,這有衣裳不穿放舊了,又算哪門子節儉?」

  莊政航笑道:「誰叫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的?我起先想著節儉持家的話,就晚上早睡一會省了油燈,早上晚起一會省了早飯,後頭再想想,就想著這麼著沒幾年就要多出幾張嘴來搶飯吃,可不就是得不償失嗎?」說著,就叫簡妍拿了自己沒上身的衣裳送去,道:「自己個的衣裳送到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人手上,若是她們使壞呢?就送了新衣裳過去。」

  簡妍笑道:「難不成害怕她們拿了我的衣裳作祟?」說著,卻也聽了莊政航的話,回頭五家子的衣裳聚在一起,瞧著不知什麼心思,各家送的都是新衣裳,不免慶幸自己這時候沒有小氣。

  瞧著學士府安然無恙,小王氏請莊政航去報官,莊政航藉口分家了不肯去,小王氏只得叫了王義去。回頭莊大老爺果然又叫了小王氏來要東西。

  小王氏硬著頭皮來了兩次,簡妍拐彎抹角地回絕了。其後,小王氏也不願再丟那個臉,躲到一旁不見莊大老爺。

  莊大老爺摔了兩次藥碗,終歸因身上沒有力氣,行走不變,鬧騰不起來。

  一日,莊大老爺賭氣叫人將他抬到後邊簡妍園子裡,在門口被婆子問了兩句,他心裡已經憋著一團火,及至進了園子,瞧見那下人口中忙碌的小王氏正悠哉地跟姚氏、簡妍陪著莊老夫人在花園裡說話,心裡越發氣惱,哆嗦著叫人將他抬到莊老夫人面前。

  莊老夫人正跟簡妍等人說著笑話,見莊大老爺來了,臉上的笑容淡了,心裡猜著這位不速之客來者不善。

  果不其然,莊大老爺鼓著嘴含糊地罵道:「不孝……子!」

  簡妍眼皮子一跳,那邊姚氏打量著情形不對,就先走了;小王氏見莊大老爺瞪她,心知不能走,就頷首低頭地站著。

  莊老夫人問:「誰又惹到你了?」

  「政航……混帳!」莊大老爺費力地罵道,又哆哆嗦嗦地莊政航小氣吝嗇,只管跟老婆孩子逍遙自在,不顧他死活等等說了一通。

  因莊大老爺說話斷斷續續,且發音含糊,一段話說上半天,且又讓人費解,莊老夫人起先看著他生病,就耐著性子聽他說,後頭心裡也急了,就道:「你都這樣了,就安生在自己屋子裡待著就是!如今亂糟糟的,你要了東西做什麼用?再給人偷去?敬航尚且不知在哪,你心裡就只盤算著要東西了?」說著,不由地望了眼簡妍,心裡也盼著簡妍能開口拿了東西給莊大老爺,畢竟這麼個兒子一把年紀了,又病成那樣,瞧著也可憐。

  簡妍見莊老夫人偷眼看她,心知她想叫自己開口,卻偏裝傻,愣是恭敬地垂手立著不說話。

  莊老夫人心裡怪簡妍不懂事,暗道拿一兩樣東西給莊大老爺就是了,想著,就有些不高興,道:「叫政航跟你公公說,我累了,歇著去了。」說著,就與祝嬤嬤回了她如今的院子。

  簡妍叫了莊政航過來,莊政航照例是二話不說,就叫人將莊大老爺送到前頭。

  回頭,莊老夫人跟莊政航說了兩回子話,莊政航對簡妍道:「我跟老祖宗說日後就孝敬補品上去給父親,這樣父親也能用得上,總好過拿了金的銀的最後又不知落到誰手上。」

  簡妍道:「就由著你就是。」

  其後,莊大老爺又叫了莊政航兩次,見莊政航當真不搭理他了,漸漸也就不再要金銀玉器,改成每日挑三揀四,恨不得跟莊政航要龍肝鳳髓。

  莊侯府抄家半月後,忠勇王府那邊果然將侯府的東西交了一半上去,侯府眾人得知,一邊罵忠勇郡王不仁不義,一邊又求莊家兩位老爺去上書求皇帝恩典。

  雖則侯府那邊還叫人關著,但終歸自家這邊沒有大礙了,到了七月十五,莊老夫人歡喜地叫莊二夫人去廟裡上香還願,讓莊二夫人順道連莊大夫人的墓也掃一掃;莊二夫人不耐煩去給莊大夫人掃墓,就叫了小王氏、莊政航去。

  畢竟還頂著母子的名份,莊政航不好不去。

  莊政航出去一回,回來時對莊老夫人道:「三弟找到了。」

  莊老夫人急忙問:「在哪找到的?」說完,又道:「定是他捲了錢財,不知去哪裡逍遙快活去了。」

  莊政航臉色變幻一番,似是自己也不願相信,聲音乾澀地說道:「是在前頭母親的墳墓邊,三弟在那邊搭建了草廬,每日給母親抄往生經呢。」

  莊老夫人聽了這話,一時也愣住,隨即道:「看來他還有些良心,對你父親不孝,心裡卻還是向著他母親的。他雖不像話,卻也沒有叫他死在外頭的道理。你與敏航兩個去將他接回來吧。」

  莊政航不情願地答應一聲。

  回頭莊政航對簡妍道:「早知就不與祖母說了。」

  簡妍道:「你不去說,跟著你的人不會說嗎?再者說,七月十五誰家不上墳?指不定你三弟就是現等著人上墳的時候瞧見他呢。」

  莊政航嗤笑道:「他腦子倒是靈活的很,人家說他不孝,他立刻就去給大夫人守孝,也難為他這般機靈。只是老爺子也不知怎地了,忽地又掛心起他那不新不舊的兒子了。」

  簡妍道:「許是大老爺自覺自己在府中孤立無援,你跟兩個叔叔還有大哥都是叛徒,只有老三是他的盟友吧。」

  莊政航聽簡妍這般,細想想也覺是這麼回事。

  第二日,莊政航就與莊敏航一同去城外接莊敬航,莊敬航不肯回來,執意要給莊大夫人守滿三年的孝。

  莊政航樂得順水推舟,就勸著莊敏航回來了。

  誰知莊大老爺聽說這事,翹首盼了一日,因瞧不見莊敬航,就氣得摔了藥碗。

  小王氏被逼著,就來求莊政航再去接一次。

  莊政航聽小王氏說了莊大老爺如何發脾氣,就笑道:「可見我醫術高明著呢,這麼著了,老爺子還能發脾氣。」

  說笑著,第二日卻少不得再隨著莊敏航去接人。

  這會子莊敬航許是怕莊政航又將莊敏航勸走,先是假意不肯回去,隨即卻又答應了。

  卻說莊敬航那日被莊大姑娘斥責,自忖仰仗莊大姑娘上進的路子斷了,且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其身不正、不孝不悌,日後也難能再挺胸做人,於是灰心失望之餘,又見王三老爺來逼他宴客斂財,一時情急,將後頭園子賣給王三老爺,然後就收拾了些錢財離府。

  離府之後的,莊敬航自覺看透世間人情冷暖,就向城外去,在京外縣城裡買醉度日,受盡旁人冷眼。忽地聽說王三老爺入獄,又覺先前欠下王三老爺的債了了,又想自己不該從原先的大家公子落魄到這地步,莊政航那不學無術的人渣都能改過從善,叫府中兩位老爺向著他,自己資質比他更好,且自己那不孝不悌的名乃是自莊大夫人過世後沒的,大可以推說自己心中哀痛,是以舉止反常;況且宮中婕妤安然無恙,自己也並非全然沒有依仗,雖自己沒有個好舅舅,好岳父,但莊政航的叔叔一樣是他叔叔,自己大可效仿莊政航來個「改過自新」。

  於是痛定思痛後,莊敬航就去了莊大夫人墳墓邊守著,抄下往生經無數,做出孝子模樣。

  如今莊敬航回府,望見莊大老爺紅著眼眶坐在門前廊下等他,當即跪倒在地,痛哭道:「兒子不孝,讓父親掛心了。」

  莊大老爺哆嗦著手,含淚叫莊敬航到他身邊來,然後父子兩人抱頭痛哭。

  莊政航在一旁不由地眉頭微顰,暗道莊大老爺至於委屈成那模樣嗎?自己可是辛辛苦苦每日替他看病配藥,還費心費力地叫簡妍燉了好湯好水給他補身子呢。

  莊敬航從莊大老爺這邊起身,又去見過莊老夫人。

  莊老夫人雖不喜莊敬航過來,但看著莊敬航身姿越發瘦削,面容枯瘦,乍然看去,似是比莊政航還要大上十歲,終歸是自己孫子,雖厭煩他,卻又忍不住心疼,說道:「浪子回頭金不換,回頭娶了親,好好過日子就是。」

  莊敬航忙答應著說是,又忽地向莊政航跪下,磕頭道:「小弟愧對二哥,還請二哥看在父親面上,饒了我吧。」

  莊政航心裡不信莊敬航當真悔改,但當著莊老夫人面,卻少不得做出長兄模樣,說道:「你不該擅自離府,你便是有千錯萬錯,一旦離了家門,老祖宗、父親焉有不掛心的道理?這更是錯上加錯了。日後千萬要好自為之,莫要叫家裡老人憂心。」

  莊敬航謙遜恭敬地聽著,隨即瞧見祝嬤嬤、鎖繡手中拿了兩個嶄新的嬰兒包被進來,眼神晦澀地盯著包被望了眼,就又轉去莊二夫人那邊請罪。

  莊二夫人恨不得撕了莊敬航,見他來了,由著他跪下懺悔,半天才道:「其實也無妨,黑紙白字寫的清清楚楚,我也不怕人來尋我的不是。」

  莊敬航連聲說著是,料到莊二夫人便是看在張其姝面上,也不會再將園子還給他,也就死了將園子要回來的心。

  隨後莊老夫人催著莊二夫人幫著小王氏去替莊敬航定下婚期,莊二夫人敷衍著叫人去張家問了一問。

  那邊廂,張家也覺莊家兩位老爺上書後,陛下卻不曾厭棄了莊婕妤,心覺莊大姑娘奇貨可居;又覺張其姝不過是個庶女,若是莊家有事,大可不必再來往,就與小王氏商議著定下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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