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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青青的悠然]惑國毒妃(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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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惑國毒妃

【作者】:青青的悠然

【內容簡介】:

  天祭書中有預言,開國大族秋家第四女,必為滅國毀君之妲己妖星降世,必定要溺殺或交給宗人祭為皇族之妓,至死方休。
  
  秋葉白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生命終結的那刻,不過是另外一個開始,生做了那倒楣催的秋家四女。
  
  母親不忍溺殺,她便只能做了秋家四少,更混跡江湖,哪日秋家四少一死,江湖上依舊還有個夜白——夜四少。  
  
  奈何時運不濟,卻遇那惡名昭彰『鬼公主』招納倖臣,她愣是因為一身風華被邪艷如桃李卻心思叵測,陰狠詭譎的公主看上,強納為裙下之臣。自此一路便歷宮廷詭譎,朝堂險惡,太后狠辣,皇子陰險,看不清誰暗藏殺機
  
  她更無意撞破鬼公主裙下驚天秘密——原來不光她這個男人是個假貨,公主殿下這個女人居然也是個假貨。
  
  權傾朝野的陰沉『公主』殿下除了假冒女人,美貌男寵無數~這個變態竟還妄想染指她!
  
  『公主』殿下:「小白,小白,你好暖。」
  
  葉白:「殿下,殿下,你冷得像屍體。」
  
  『公主』殿下陰沉沉微笑:「本宮餓了,小白看起來很好吃。」
  
  葉白:「出門左轉直行,糞坑新貨不少,都是你家男寵出產,很新鮮。」
  
  『公主』殿下,舔舔唇角:「小白味道最好了,打擾本宮進食的人,都要死哦。」
  
  ……
  
  她必定會打擾他進食——因為她不想被食人魔吃掉,當然要溜之大吉,躲避變態黑暗勢力的『追殺』。
  
  有黑就有白,她決定投奔自己撿到的聖潔國師旗下,對抗黑暗。
  
  卻不想……聖潔的國師也有小秘密。
  
  葉白:「吃吃吃……你是高雅聖潔國師,為什麼每天至少要吃掉一頭豬?」
  
  更別提雞鴨鵝牛……和尚殺生是不道德的!
  
  純潔美貌國師剔牙,很無辜:「阿彌陀佛,貧僧只是在超渡豬而已,不過貧僧也可以不吃豬。」
  
  葉白:「那你吃啥?」
  
  和尚溫溫柔柔一笑:「吃你,小白,你不下地獄,誰下地獄,快快剝乾淨,好讓貧僧超度你?」
  
  葉白:「……滾兒。」
  
  ……
  
  到底她還是免不了上蒸籠,被『吃』掉超渡的命運!
  
  黑白不過一線間,誰是神,誰是魔,又或者神魔本就是一體。(看清楚,這不是NP,是一對一,只有一個男主!!!!!!!!)
  
  她秋夜白看起來那麼好欺負嗎,等著老子把你們這些變態一個個都全部拍進土裡,永世不得超生!
  
  她便可以愉快地春天種下一個個變態,秋天來臨,結出一個個甜美的果實喂豬!
  
  這就是一個二逼搞倒很多傻逼,最後被一個牛逼的傢伙霸佔了去的『史詩巨著』,也是一隻『白饅頭』抗爭被惡魔吃貨吃掉的終極反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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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18 22:53:23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現在登入 於 2017-4-18 22:54 編輯

第一卷 鬼公主

第一章 靡靡公子音

    清風明月夜,云疏淺淡,暗影迷離中樹影搖曳,似張牙舞爪的鬼舞。

    夜半宵禁時分,城中一片寧靜,當然除了春香迷離脂粉,肉滾翻紅浪之地的青樓艷院。

    以及……

    “啊……不要,放開我!”

    “嗚嗚……不……嗯……來人……嗯。”

    妓院附近散發出靡靡酒臭的巷子里……有女子嬌吟婉轉啼哭,如被欺辱的叫春的貓儿一般,越是哭泣,便越是撩人心扉。

    幽幽低泣又似一抹艷鬼妖魂,勾出人心底最惡的邪念。

    引著暗夜間,一盞青燈,一抹碧影幽幽而來。

    那碧影青衣繡竹,淡白寬袖,風過之處,半點暗香繚繞,悄無聲息地在巷子口駐足。

    那巷子里的女子嬌吟婉轉的哭泣仿佛愈發的大了些,來人停住腳步之后,看向巷子里。

    明暗不定的紅色燈籠光下,有男子的淫笑聲聲不斷,兩道男子的身形强行按住了女子在地上,男子粗獷的背影擋住了女子纖細的身軀,在那女子身上不斷地聳動著,看不見春光無限,卻只見一地散落的破碎衣衫,還有一截雪白的皓腕,皓腕上一只紅色纏絲瑪瑙玉鐲,越發地襯托得那女子肌膚雪白,引人遐思。

    幽幽紅燈,男子暗影猥瑣,嬌柔女嬌媚的啼哭。

    這般情景——

    來人輕笑了一下,竟仿佛興味盎然:“呵呵……。”

    這聲輕笑空靈,也輕微,宛如流落的一點庭前被夜風吹響的八角鈴聲。

    但是卻驀然驚起了黑暗巷子里做惡的兩個男人。

    “是誰!”

    “誰在那里!”

    他們直起了身子,陡然一轉頭,方才看見那巷子口處站著的人,清冷的月光影落在他的身上,愈發的顯得他身形修長,他微微抬手,撥開被夜風吹亂的發絲,雋秀俊美的面容便被月光鍍上一層淺淺的光暈,秀眉修目,尤其是那眉眼之中,仿佛月光被裁了一段下來,盛落在其間,眼瞳隱隱有淺淡迷離的光華。

    一襲寬袍大袖云錦緞繡翠竹的的袍子松松掛在他身上,修腰間只橫了一條全無刺繡翠色的腰帶,繡著精致棉云紋的寬袖子甚至都半拖到了地上,外袍半敞開,里面中衣潦草地束著,便是這樣近乎不修邊幅的模樣在他的身上,卻只有一種閑云野鶴、散漫卻暗藏優雅的氣息。

    映襯著他白皙手中一盞幽幽青燈,玉骨做神,翠竹為魂。

    公子如玉,不外如此。

    便是同為男子的兩個粗野的混混,也不免怔愣分神了好一會,直到身下的女子動了動,低低抽泣著喚了聲:“公子……公子救救奴!”

    那兩個混混儿方才清醒過來,瞬間對著巷口的人怒目而視:“臭小子,管老子的閑事,想死麼!”

    他們擼起袖子就往哪巷子口走去。

    身后傳來少女的柔軟低低哭泣。

    那站在巷子口的年輕人卻忽然輕笑了一聲,淡淡地道:“二位不要弄錯了,在下不過是路過,看這春色正濃,所以不免駐足淺望,絕非有意耽擱二位的好事,君子有成人之美,只管繼續,不必管我。”

    這番話說出來,讓那兩個混混瞬間呆滯,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人居然一臉正氣地說出這種懦弱的話來,而且還說得這般理所當然,連著他們身后哭泣的女子低泣的聲音也瞬間停住。

    夜白看著面前不遠處那兩個僵住的男人,微微一笑:“若是二位不喜人旁觀的話,那在下離去就是了。”

    說罷,他便施施然地優雅轉身,懶洋洋地挑著他的青燈籠就往外走。

    兩個混混面面相覷,呃,這麼干脆地就走了?!

    兩人相看一眼,都在彼此眼底看到了猶豫,但是聽到身后那嬌滴滴的哭泣聲又響了起來,兩人一咬牙,轉身就朝夜白衝了上去:“呔,那小子,你打斷了爺們的好事,便想要溜麼,哪里有這等好事!”

    夜白微微偏過臉,忽然輕笑了起來:“哦,難不成二位是覺得三人行不夠爽快,要邀請在下一起加入麼,這倒是個很刺激的主意呢,如果可以最好加上繩索把那女子分開腿儿吊來,再准備些蠟燭、皮鞭或者玉勢什麼的,個中滋味更好,極為刺激。”

    混混一:“……。”

    混混二:“……。”

    僵住的兩人瞬間風中凌亂了,忽然覺得自己人生觀被摧殘了,其實這個道貌岸然的貨才是個標准的無恥淫賊吧!

    但是片刻之后,夜白又微微地嘆息了一聲,秀逸非常、清風明月的面容上閃過惋惜:“可惜了,在下雖然很想試試這采花巷里的一品春色的味道,但是奈何家中有火燒眉毛的急事,不如下次與二位仁兄再約這品花弄玉的妙事可好?”

    他……他這是在邀請他們嗎?

    混混們腦子里有點混亂,但是他的表現和傳聞中不同啊!

    明明就應該是英雄救美的戲份啊!

    “什麼火燒眉毛的事情,讓公子就不能救一下小女呢?”嬌滴滴婉轉的女音帶著讓人酥麻的聲音在巷子下響起。

    夜白轉身,一搖三擺,似醉了點酒似地離開,身姿卻極為瀟灑:“在下家中圈養一小公狗,昨日隔壁鄰居送來一小母狗,今日乃小公狗初次發情之日,身為主子的,怎麼能錯過我家愛犬初次發情的美妙場景?”

    混混們:“……。”

    少女:“……。”

    果然,‘火燒眉毛’!

    那少女眼中瞬間閃過一絲恨色,啼哭聲陡然尖銳,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貓。

    兩個混混方才勉强撿起自己的三觀,然后一咬牙,抽刀子就朝夜白的頭上砍去:“我操,膽敢玩你大爺,找死!”

    夜白卻仿佛喝醉了酒一般,只提這青燈慢悠悠地曳曳而行,未曾感覺到自己腦后有刀鋒砍來。

    兩個混混眼中喜色一現,這就是要得手了?!

    但是卻見他忽然懶洋洋地似揮舞了下衣袖,似打算將拖在地上的寬袖穿起,霎那之間,便似這不經意的一揮,兩個混混頓覺一道勁風迎面而來,他們立刻下意識地閉上眼,但下一刻便覺得胸前陡然一道巨大的力道勃發出來。

    下一刻,慘叫聲便不自覺脫口而出,同時兩人齊齊飛了出去,直接狠狠地撞在牆壁上,滑落在地,口吐鮮血,已然昏迷了過去。

    那少女瞬間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一幕。

    夜白收回腿,伸手輕彈了下衣擺上看不見的灰塵,懶洋洋地一笑,向她走了過去。

    雖然陌上公子人如玉,但是這種時候,少女卻只覺得渾身發毛。

    他微微傾身,單手挑起她的下巴,那張清風明月一般秀逸非凡的面容,似笑非笑地湊近她,直到他的豐潤的唇几乎碰到她的臉頰,讓少女忍不住既害怕卻羞紅了臉,心跳如鼓,微微顫抖:“公子。”

    “回去告訴你們家坊主,她若是要自薦枕席,四少我不介意紅袖添香,只是這種得不到就毀掉的戲碼,四少我沒興趣看她一演再演,否則下一次她就等著名字出現在赫赫和親女的名冊之上。”

    夜白冰涼的聲音宛如當頭冷水在少女身上潑下,讓少女臉色瞬間慘白,江湖上誰人不知道藏劍閣少主——夜四少,最近剛與官府合作,接了一項選秀的活儿,而且是為赫赫人送嫁的和親選秀。

    那赫赫是什麼地方,女子聽了皆避之不及的蠻荒之地!但是朝廷極為重視,被選上但敢不從者,便是坐連三族之罪!

    “你……好殘忍,你明明知道姐姐她愛慕……!”少女眼中閃過淚光與恨色,咬著唇道。

    夜白輕笑了起來,手指極為溫柔地擦拭去少女臉上的淚珠,順帶為她披上衣衫:“兩廂情願方為情,否則便是怨偶難成,若是愛慕,我便輕易娶了,方才是辜負情深義重,別哭,四少看不得女儿家的淚,女儿家的淚最是貴重的。”

    那淡柔的氣息和溫柔的指尖瞬間讓少女痴了,只能痴痴地看著他微微一笑,轉身提著青燈一路清風拂柳堤遠去,消失在夜色里。

    黑暗中只余下空空蕩蕩的青葉之香彌散。

    少女,瞬間閉上眼,輕輕撫住自己胸口,面色如緋。

    怎麼會有人可以這麼多情,卻又如此……無情。

    風月無解,只留下一地破碎相思意。

    ……

    是啊,怎麼會有人這麼無情呢?面對這般春色美人都不舉!

    “當然是因為他本就是個假……啊嗷!”少年喊疼的尖叫聲瞬間在夜晚的街道上響起。

    夜白淡淡地瞥了身邊不知道何時出現的娃娃臉小廝一眼:“小七,你這是嘴賤恨舌滑不想活了,嗯?”

    少年捧著被燈籠敲出一個包的腦瓜,咬唇啜泣:“四少,你的女人太多了,這樣不道德!”

    藏劍閣的少主夜白,人稱夜四少,乃江湖第一公子,武藝卓絕,俊美雋秀無雙,氣韻天成自不必說,風流更是一等一的,憐香惜玉,那狂蜂浪蝶一馬車一馬車的裝不過來。

    但是身為他小廝的自己,卻很凄慘,一個女人都吃不到啊,吃不到!

    夜白漫不經心地輕笑:“嗯,難道我不是一向以不道德為終身奮斗的目標麼?”

    小七淚流滿面:“……。”

    轉眼便到客棧了,夜白瞅瞅自己面前早關上的門,想了想,還是足尖一點飛身躍過院子。

    小七嘟嘟噥噥地正要跟著爬牆,卻陡然聽見‘哧通’一聲,他錯愕抬頭,發現自己家主子——不見了!

    輕功頂尖,几乎無人能及的主子,好像,似乎……掉下去了?

    這怎麼可能!母豬上樹,自家主子也不會失足掉下去啊!

    曾經夜白也這麼覺得,但是很可惜,母豬沒上樹,但是他真的就掉下去了!

    被人拿東西給射下去的,摔了個狗吃屎!

    夜白只覺得自己蹭到几處瓦片,然后‘砰’地一聲狠狠地摔在了一片紅紗與織錦之中,呃……或者說那堆紅紗和織錦里,還有……半裸的女人?!

    媽的,又是哪個騷包來搞他了!

    是誰說古代女子低調內斂的!

    摸著那頂住自己胸口發疼的光潔長腿,夜白心中暗惱,而且這女人的腿也太長了吧,跟個男人腿似的!

    夜白真的惱火了,勉强捂住自己摔痛的鼻子抬起頭,正打算開罵,卻陡然一震,連瞳孔都微微縮了縮。

    那是怎樣一張面容……

    便是閱盡千帆,那咫尺間的絕色佳人,也只能讓在腦海里閃過一句詭譎而奇異句話。

    艷骨魅香,欲色天成,忘生念死。

    這是一張,沒有什麼比‘欲’這個詞更合適形容的面容。

    ……

    佛前修羅色,魔前觀音像。

    而彼時,夜白尚且不知,這不過是他,或者說是她詭譎奇幻人生的又一個開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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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現在登入 於 2017-4-19 19:08 編輯

第二章 春秋無眠

    兩年后,天寧三年,春

    江上春雨霏霏,風中霧露綿綿。

    竹葉儿上沾著的雨珠儿仿佛翠玉凝成,欲落非落,涼薄的風儿一吹,便化成晶珠一顆落下來。

    一只素白的手伸出來,手上一只綠玉碗正正接了那一顆竹露,水色飛濺開染上他手上半幅衣袖。

    坐在竹窗邊的白衣少年收回手里的碗,看看碗里的竹露已經半碗,他滿意地一笑,在竹台上個擱下碗,正打算起身去尋一個小爐子煮上,門“吱呀”一聲便打開了,一個紫衣美貌少女提著油紙傘進來,正巧見著他手里端著的碗,頓時嗔惱了起來。

    “四少,您怎麼又去接竹露了,這陰天雨涼的,您身子骨不好,怎麼受得住!”

    夜白的身形一僵,他俊秀雅致的面容上閃過一絲尷尬,但隨后便微微一笑:“只怪我家秋儿手藝好,這肚子饞蟲耐不住,只等我家秋儿的竹露軟香粥來撫慰,我這不是身不由己麼。”

    一番戲謔,卻讓紫衣少女轉嗔為喜,忍不住噗嗤一笑:“好了,奴婢可不是四少您那些紅粉知己,用不著這您這般哄呢。”

    嘴上雖是這麼說著,她卻趕緊放下了手上的油紙傘去淘米做粥。

    不多時,她便將一碗清香扑鼻,賣相極佳的粥便端了上來。

    夜白洗了手坐下,卻聽身邊的紫衣美婢一邊布筷一邊忽道:“四少,聽王叔說府里來信了,讓您即刻從庄子里回府,您打算只帶上寧夏是麼,秋家竟然還記得他們有一個打小就扔在外頭庄子養大的孩子?”

    夜白的手一頓,隨后淡淡道:“我到底是秋家子,有些地方雖然不想回,卻也不得不回,何況我娘病了,總當回去侍奉的。”

    若非額秋家將他扔在鄉下養大,他也不會遇到了藏劍樓主,成為藏劍樓的傳人,逍遙江湖多年,秋家少了個不起眼的四少爺,江湖多了個夜四少,被放逐是他的幸事。

    他頓了頓,看向身邊低著頭的紫衣婢女,柔了聲音道:“寧秋,你性子素來機敏,跟著我多年最能托大任,寧冬武藝便是江湖上也屬頂尖,有你們二人在江湖里替我和師傅守住藏劍樓,我放心。”

    寧秋再抬起臉儿來的時候,眼儿是已經紅了:“就不能不去麼,您十年前從那里出來的時候,命都快沒了,秋家根本是個吃人的地儿!”

    夜白苦笑,有些無奈:“江湖雖廣,卻還是難避公權臨頭,何況秋家還有我的牽掛。”

    秋家,原姓白,天極一朝之開國功勛,家祖功高,封疆大吏,拜定軍候,為守疆土,而立之年方才娶赫赫貴女為妻,三代孫棄武從文,官至宰輔,因天朝第三代帝君名諱中有一個‘白’字,為避諱,帝賜姓‘秋’,乃千秋基業之意。

    可見聖恩眷寵,此后秋家數代子孫也不負恩澤,人才輩出。

    但是夜白卻知道,如今這些光環籠罩下的秋家,不過是一個冰冷的深淵,也許……還是自己的地獄。

    他輕嘆一聲,緩緩閉上眼。

    寧夏在他身邊坐下,有些憂慮地看著自家主子:“四少,您兩年前那夜出游受了重傷,如今師尊已不在,只有寧夏在您身邊我實在不放心,她曾說讓她家妹子進來頂了寧春的名字侍奉您,我只瞅著那丫頭有些輕浮,年紀又小……。”

    夜白笑了笑,秀氣的面容上帶來一絲慵懶:“無事,左右只是侍奉在一邊罷了,只做普通的丫頭,不該知道的不必知道。”

    想起兩年前的那夜,那張黑暗中宛如妖異魔獄紅蓮的面容,他忽然心中一悸,微微顰眉,手下意識地撫上自己肩頭,仿佛還能感覺到隱隱作痛。

    罷了,只當噩夢一場!

    ……

    ——老子是四少很迷人的分界線——

    時光荏苒,轉眼又是一年。

    天寧四年,冬,初雪

    秋府

    “怎麼樣?”寧春跺了跺有些凍僵的腳,有些焦灼地悄悄地伸手扯了扯前面的同伴,壓低了聲音道。

    寧夏從牆邊縮回脖子,對寧春比了個‘噓’的手勢:“小聲點,別讓守門的嬤嬤們發現咱們,若是被發現了,咱們可就白忙活了。”

    寧春咬著嘴唇,眼眶紅了一圈:“可是,主子已經在祠堂里餓了兩日了,這般天寒地凍的,東西再不送進去,如何熬得住?”

    寧夏有些煩躁地瞪了她一眼:“你別哭了,成日里只會哭,還沒到給主子收屍的時候,你嚎什麼嚎!”

    寧春瞪大了眼:“你怎麼這麼說話……。”

    寧夏也不理會她,徑自不耐煩地一轉頭,壓低了聲音:“好了,你閉嘴就呆在這里,別給我添麻煩!”

    隨后,她貓下腰抱著懷里的小暖龕,朝著不遠處的小門一路小跑過去,寧春一呆,沒有想到寧夏說走就走了,她盯著寧夏的背影,委屈地扁扁嘴儿。

    寧夏貓著腰一路小跑,靠近祠堂大門之后,趁著祠堂小門那老嬤嬤低頭指揮著人搬動炭筐時,她眼睛一眯,抱著懷里的暖龕壓低了身子就衝了進去。

    寧夏身子嬌小,靈活如貓儿,三蹦兩轉,擦著人的視線死角,竟在那些嬤嬤和小廝的眼皮子下,就要躲到影壁后面去了,卻不想忽然身后傳來一聲:“哎呀!”

    那聲音細軟嬌弱,卻已經足夠讓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同時看向門那倒在雪地里的一抹嬌黃,也看見了還差一步就藏起身子的寧夏。

    寧夏僵住了身子,隨后面無表情地轉過臉來,看向那門外跌倒的少女,臉上神色漸漸扭曲猙獰。

    門外跌倒的寧春臉色慘白,嚅囁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看看主子……。”

    隨后,她越說越傷心,最終仿佛承受不住周圍那種冰冷譏誚的目光和寧夏猙獰的神色,‘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

    “什麼人,敢在祠堂前這般喧嘩!”冰冷的聲音忽然從門外傳來,讓那陰沉著臉叉著腰,正指揮著小廝去把寧夏和寧春抓起來的看門嬤嬤一驚,臉色變了好几次,惡狠狠地瞪了寧春和寧夏一眼,隨后匆匆忙忙地朝著門外迎去,一邊走一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

    她一出門,就對著來人恭恭敬敬地伏下腰去:“秦大姑姑。”

    那被喚作秦大姑姑的女子,上面一件寶藍斜領交襟茱萸的水云緞褙子,下著一襲老竹色繡蝙蝠紋的精致馬面裙,外罩一件灰鼠襖子,手上籠著一只暖筒,已界中年模樣的女子,容貌雖是眉目清秀,但這般冰冷的風雪天中,她的頭發一絲不亂,神色之冰冷,讓人望之生畏。

    身后跟著四名女婢,也皆是上了年紀,面無表情,矗立在那里便是几尊雕像般。

    她垂下眸子看著面前的嬤嬤,眼珠子都沒有動:“章河家的,你這是不打算再當這份差事了麼?”

    那章家婆子頓時一驚,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哭喪著臉,瑟瑟道:“大姑姑饒了我吧,這事儿是……。”

    沒等章家婆子把話說完,那秦大姑姑面無表情地問:“有人擅闖祠堂?”

    章家婆子趕緊點頭:“是,都是老婆子疏忽……。”

    她話音未落,秦大姑姑徑自打斷了她的話,點點頭:“擅闖者就地打死,未曾闖進去者發賣。”隨后她一轉身便箱門外走完去,竟是完全沒有打算聽一聽事情的原委。

    這般的輕易處置人命,但是其他人卻仿佛是理所當然一般,臉上不見一絲詫異之色。

    那章家婆子看著那寶藍色的背影,心中輕嘆了一聲,恭敬地一轉身,指揮其他人去把春、夏兩個丫頭拖出來。

    她尖著嗓子道:“你們兩個也都聽見了,不是老婆子我心狠,大姑姑眼里卻是個揉不得砂子的。”

    聽到此話,原本嚇傻了的寧春瞬間嚎啕大哭,而被押出來的寧夏卻面無表情,陰狠地瞪了周圍人一眼,冷笑著閉上眼,卻不肯放開手上抱著的暖龕。

    章家婆子看著她一臉倔强的樣子,想起她惹的麻煩,心頭火起,一伸手就奪過她手上的暖龕,劈頭蓋臉地朝她頭砸去。

    “咚”!暖龕里的炭火掉了出來,撒了寧夏滿臉,飯菜撒了一地,她額頭也被尖銳的暖龕角砸出來一個血洞。

    章家婆子一愣,寧夏卻仿佛沒有感覺到自己額上的血一般,抬起頭狠厲地瞪著她,嗓音尖利地笑了起來:“死老婆子,姑娘我做了厲鬼,半夜定來尋你的不自在,且看你比我晚下去多久。”

    寧夏滿臉油污灰燼與血,讓她赤白的眼珠子看起來仿若厲鬼,看得章家婆子心頭一顫,捂住胸口揮手顫聲命令兩個小廝:“反了,反了,還不快拖去一邊打死!”

    但下一刻,她的手腕卻忽然被人一把捏住,伴著一聲清脆的骨折聲,劇痛傳來,章嬤嬤痛的尖叫起來:“啊,痛死了……哪個不長眼的!”

    一道冷冽如金玉叩擊的嗓音淡淡地響了起來:“章嬤嬤,你要打殺我的人,是不是該請個人問問我呢?”

    所有人都是一愣,被押著的寧夏咬著唇,眼里含淚,卻硬生沒落下來。

    章嬤嬤一轉頭,看著來來人雋秀俊美的面容,在風雪之間,他眉目清冷,神色從容,一身素青的薄棉袍子在他身上卻不顯得絲毫寒酸局促,只見素雅。

    平日里最溫和到下人們甚至都不放在眼里的這位少爺,如今卻讓章嬤嬤莫名心頭一緊,忍著骨折劇痛,哭喪著臉嚅囁道:“四少爺!”

    ——老子是四少爺是個溫文爾雅的假貨的分界線——

    秋府*風華閣

    “母親,且試試女儿的手藝。”少女嬌稚的聲音如黃鶯出谷。

    男子似笑非笑的聲音也隨之響起:“妹妹心意自然是好的,可母親這几日可積食了。”

    少女嗔怒:“五哥哥,你好生可惡,這是說妹妹居心叵測麼?”

    “好好了,你們倆也沒個消停的時候,成何体統。”一道溫婉含笑的悅耳婦人音打斷了兄妹二人的爭執。

    秋葉白在院子里吹著寒風,雪花紛飛,已經積了他滿頭滿肩,卻從容地聽著溫暖屋內笑語晏晏,仿佛不曾感覺到站在屋檐下看著自己的下人們眼里的輕蔑與譏誚。

    一個時辰了,這位四少爺站在雪地里一個時辰,夫人根本都沒有見他的意思,穿得那麼單薄,照這樣下去,只怕就要凍僵了。

    可見庶出就是庶出,便是個哥儿,也是個下賤的種,比不得嫡出的哥儿和姐儿們,何況他的姨娘還是個下賤出身的。

    秋葉白淡淡地站著,習武多年,這點子寒氣對他而言根本沒什麼,不過既然這些人喜歡看熱鬧,那就讓他們看。

    也不知過了多久,屋子里忽然出來一個中年女子,走到秋葉白的面前,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沒有任何情緒:“夫人請四少爺進去。”

    秋葉白唇角微彎,不卑不亢地道:“多謝秦大姑姑。”

    秦大姑姑仿佛沒有聽見一般,轉身進了房內,他則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跟著進去了。

    簾子內程設奢華雅致,家具皆用了秋府當家主母最喜的南洋沉水香木,精工細雕,壁上掛著各色字畫,幅繡,皆為名家所繪,所繡。

    里面的牡丹玉屏美人暖榻上斜靠著一個圓臉年輕美婦人正閉目養神,峨眉秋水目,玉鼻如瓊,絳唇微抿似時時含笑,觀之可親,她上身一件槿色玉鳥石榴百子夾棉蜀錦襖子,腿上則蓋著沒有一絲雜毛的雪狐被。

    正是秋家當家主母,秋家家主娶的第二任家主夫人——杜珍瀾。

    但沒有看見方才說笑的年輕人與少女,秋葉白垂下眸子,隨后恭敬地伏身:“母親。”

    秋葉白心中譏誚,那二位,素來是懶得和他這等低賤的庶子打交道的。

    美婦緩緩抬起睫羽,看著他片刻,微微一笑:“四哥儿,聽說你折了章嬤嬤的手腕。”

    這般直接,沒有任何掩飾,反倒是顯出她不似一般家中主母的磊落來。

    秋葉白淡淡道:“主仆有別,章嬤嬤今日可以于葉白面前囂張,下一次就敢在母親面前放肆。”



第三章 去死,可好?

    美婦看著他秀逸無雙的容貌,一身淡然之氣,但就是這樣看似溫文爾雅的人出手就斷了章嬤嬤的手腕,她眸光微微閃,也不繼續話題,只擺擺手:“四哥儿且用膳吧。”

    秋葉白一愣,這才注意到台上還有以兩碟菜和一碗飯,一碗湯,熱氣騰騰,菜肴精致,這對于餓了兩天的人來說,確實充滿了誘惑。

    秦大姑姑卻忽然面無表情地道:“夫人,老爺說四少爺五日不得用膳,在祠堂抄經文反省,今日才第三日。”

    這般毫無聲調的聲音突兀之極,杜氏一頓,有些無奈一笑:“得了,終歸是骨肉一場,老爺那,我自會去說,你這老東西也就不要多嘴了。”

    秦大姑姑果然不再說話,轉頭去給杜氏上茶,秋葉白也並不推辭,徑自在台子邊坐下,拿起筷子安靜地吃了起來。

    飯用到了一半,杜氏忽然吹了吹茶杯里的煙霧,悠悠道:“聽秦大姑姑說,你已經想通了,不再擋著善寧的婚事,甚至要為她送嫁?”

    秋善寧,正是秋葉白一母同胞之親妹。

    秋葉白夾菜的動作一頓,抬起頭朝杜氏微笑:“是,儿女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杜氏看著他,片刻,溫然而無奈地一笑:“你若是能想通便是好的,你身子三年前受傷到如今都沒有好利落,罰你大冷天在祠堂抄寫經文,我和你父親都心疼呢。”

    秋夜白垂首:“都是葉白的錯。”

    杜氏看他低頭用膳,也不再多說,含笑地點頭:“很好。”

    一炷香后,秋葉白放下筷子,看向杜氏,溫然而恭和:“多謝母親賜飯。”

    杜氏正看著書,沒有抬頭,只擺擺手:“且去吧。”

    仿佛她召喚這個庶子在雪地里站了那麼久,不過是為了賞賜一頓飯,說一句話罷了。

    “是。”秋葉白垂下眸子,掩掉眼中玩味,對于杜珍瀾這樣的人來說,卑躬屈膝的人見多了,忤逆倔强的人更是觸怒了她,反而倒是他這樣不卑不亢,自然大方又不失恭敬,偶爾出手卻狠辣的人,反而叫她新鮮。

    人一覺得什麼東西新鮮,反而不會隨意下定論和處置。

    但他轉身從簾子里出去的霎那,杜氏的聲音忽然再次漫不經心地響起:“那個叫寧夏的丫頭,處置了罷,跟在哥儿們身邊,遲早把好好的哥儿帶壞了,不成個樣子。”

    秋葉白身形一頓,心中譏誚,到底是容不得冒犯了她權威的奴婢麼,只道:“是。”

    離開了風華閣,風雪極大秋葉白慢慢地走著,直到回到自己所在地,看著在遠處正在等著他的兩個丫頭,慢慢踱了過去。

    “主子。”寧春眼含淚水地匆匆而來,抱著一件略舊的披風給他披上,寧夏洗干淨了臉,卻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甚至輕蔑地冷哼了一聲:“又被夫人罰站在雪里了麼,真真是沒用。”

    寧春朝著寧夏怒目:“你說什麼,不是主子,你早就死了!”

    寧夏冷笑,不說話,轉身進了房。

    倒是秋葉白忽然看著寧春,笑了笑:“春儿,你真好。”

    寧春看著他俊秀的容顏,羞澀地低下頭:“四少爺。”

    秋葉白柔聲道:“你可願意為我做一件事儿?”

    寧春羞澀地點點頭:“您自吩咐。”

    秋葉白笑了笑,挑起她的臉頰,輕聲道:“為我——去死可好?”

    他,不,她——秋葉白最喜歡的,便是美人了,即使驚恐的美人也很好看,比如面前的寧春。

    “四少爺……寧春……寧春……。”寧春臉色蒼白而驚恐,想要說什麼,但是看著秋葉白冰涼含笑的眸子的光,仿佛天地之間最涼的雪光讓她覺得喉頭一梗,什麼都說不出來。

    秋葉白唇角微微翹起,似笑非笑地道:“二哥許了你什麼,調你去他的院子,甚至是姨娘之位,所以你可以罔顧你親姐姐寧夏的性命,也要斷送四少我的性命?”

    寧春面如土色,最終她還是噗通一聲軟在了地上,顫著聲音道:“四少爺……主子,饒了寧春吧,寧春只是……。”

    秋葉白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悠然地松了手,轉過身向房內慢慢走去,留下瑟瑟發抖的寧春跌坐在地。

    進了房內,秋葉白不意外地看見寧夏坐在一只小爐子邊,一向倔强的面容上,已經是淚流滿面,看見秋葉白進來,她便‘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並不說話。

    秋葉白看著她跪在自己面前,也沒有一如既往般憐香惜玉地去扶她,而是轉身坐在布置簡單朴素的暖炕上,順手取了一邊台上一直溫著的茶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品了一口之后方才慢條斯理地道:“怎麼,可是對我處置你妹妹有意見?”

    寧夏跪在地上,眼底閃過痛色和悔色,隨后木然地道:“是寧春背叛四少的信任,也是寧夏辜負了四少的信任,寧夏無話可說 。”

    從那時寧春跌倒,引來了章婆子的注意,暴露了她的行蹤,讓她陷入絕境,也等于將四少陷落入危機之后,她再就開始懷疑寧春了,再想起寧春最近在四少被關入祠堂之后便行蹤可疑,還有那些多出來的金銀首飾……所有的一切都昭示著得清楚明白,寧春有問題。

    秦大姑姑的背后是什麼人,她會那麼巧地出現在那里,如果不是那一位的意思就是有人陷害了,可是不管如何,這個四少爺不遵父母之訓導,指使丫頭攜帶葷物進入祠堂,冒犯祖宗神明的罪名,四少爺是擔定了。

    今日不知道四少爺使了什麼法子平安脫身,若是按著那一位平日里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還有她的手段,除非四少決心叛出秋家,否則只怕是不能平安從她的風華閣里出來。

    秋葉白看著她,片刻,擱下手里的茶盞,淡淡地道:“可你依舊跪在這里,便是依舊不想放棄保她一命是麼?”

    寧夏閉上眼,淚水滑過她慘白的臉頰:“是寧夏欠了四少,只是家母閉眼之前,有過囑托照顧家妹,只要您能讓寧春活著,什麼都可以。”

    秋葉白看著她,挑眉:“什麼都可以?”

    寧夏一頓,立刻點頭,四少的天地不在這秋家里,四少的能耐和心性更不是尋常閨閣女子可比。

    所以,寧春在他眼下做的那些小動作,根本就是自尋死路,只怪自己不曾好好地教好這個妹妹,四少只要留下她一條命,就已經是恩典。

    秋葉白看著她,心中輕嘆了一聲,姐妹到底是骨肉至親!

    不過,不正是因為寧夏這樣的性子,自己才信任這個丫頭的麼。

    片刻之后,秋葉白品了一口白瓷杯子了里劣質茶葉泡出的茶水,淡淡道:“去把她的臉剝下來制成人皮面具吧。”

    大夫人既然想只給她留一個不忠心的寧春,那她就給大夫人一個寧春。

    這般輕描淡寫,卻帶著冷酷的命令,讓寧夏身上一顫,隨后恭敬地伏下身子:“是!”

    打發走了寧夏,秋葉白走到窗邊,推開窗來,看著窗外陰郁的天空。

    蒼茫青天,皚皚白雪,寒意逼人。

    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一轉眼,到這世間已經十八年,偶然間午夜夢回,仿佛還是覺得身在夢中,自己還是那個在藏書館里替父親整理他的藏書和無數槍械的少女,轉眼間醒來,卻已經在這個世間做了個假男儿十數年,只為保住自己的命,不必淪落到那最悲慘的地步去。

    卻不想也有了自己的新的天地,到底沒有閨閣女子的束縛,加上被送到庄外長大,遇到了自己的師傅,讓她比這個時代的女子更有機會掌握自己的命運。

    但她卻也在江湖磨礪中,變得冷漠,甚至冷酷,前生那個朗然陽光的尋常少女仿佛已是舊夢。

    只是若非如此,她在被接回秋家的第二日只怕就沒命了。

    ——老子是四少壞心眼的分界線——

    秋府

    杜仲樓

    “什麼,秋葉白那個混蛋竟然毫發無損地從夫人的樓里出去了?!”男子的聲音陡然拔高起來。

    “是,二少爺。”小廝偷偷抬眼看了男子因為憤怒和驚愕而略顯猙獰的俊秀面容一眼,趕緊低頭。

    男人眼底閃過一絲暴虐的光,隨后他强行壓下心中的怒,陰沉地道:“哼,杜氏那蛇蠍心腸的賤人,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填房,平日里仗著自己公主的身份不把咱們家里任何人放在眼里,容不得任何人冒犯她,手段酷毒,這一回倒是稀奇,竟然把違背她命令的秋葉白就這麼放出來了?”

    小廝大驚,左右看看,趕緊顫抖著低聲道:“我的二爺,您可別這麼說話,千万小心隔牆有耳,大夫人身邊的人可都是司禮監出來的!”

    秋鳳雛冷笑一聲,眼底閃過冰涼狠厲的光:“這一回算秋葉白好運氣,進了祠堂還能活著出來,不過下一回,就沒那麼好運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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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18 22:54:5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運氣

    “少爺,您這是何必……四少爺去年才回來,也不得老爺看重。”安和瞅了自己主子一眼,輕聲道。

    秋鳳雛原本生就一副秀氣非常的娃娃臉,看著純秀,此刻聽著小廝的話,那臉孔上生出很不協調的猙獰來,他冷笑:“何必,我的母親就是死在他母親的手上,他若是不回來也就罷了,既然回來了,怎麼能讓他有好日子過呢,若是他死了,想必五姨娘那個賤人一定會很痛苦。”

    何況,他真是太討厭秋葉白那種波瀾不驚、溫文爾雅的模樣了,一個養在庄子上的野小子,憑什麼做出一副尊貴清雅貴公子的樣子,真是虛偽。

    安和有點無奈地暗自在心底嘀咕,其實二爺到底還是嫉恨著四少爺回來的時候,剛好撞上六小姐辦賞花宴,請來了不少大家閨秀,二爺原本和几位公子爺遠遠地站著吟詩作畫,引了不少小姐們的注意,卻不想一轉頭見著四少爺走過,頓時所有的小姐們的目光都被四少爺奪走了。

    雖然知道是個不打眼的庶子,但是二爺已經是將這番仇和記下了,新仇舊恨一起,二爺對付四少爺的手段倒是越來越狠辣。

    “可是您都已經下了兩回手了,沒一回成功的,四少運氣似乎比您好。”安和低聲嘀咕。

    聞言,秋鳳雛頓時大怒,一把揪住安和的衣領:“你說什麼?!”

    安和趕緊把腦瓜子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求饒:“沒有,小人什麼都說!”

    秋鳳雛狠狠地盯著他,隨后眯起眸子:“哼,那個混蛋運氣確實好,否則若他是個女儿身,又在我秋家行四,呵呵呵呵……他一定會是天底下最慘的人,秋家會成為他的地獄!”

    安和乖覺地低頭下去,不敢再說話。

    他心中卻默默地想起了那個流傳了多年的宛如詛咒一般的——命令,或者說說屬于每一代秋家四女的厄運。

    朝廷欽天監天天祭書有言,開國大族秋家出生的第四個孩子,若為女,必為滅國毀君之妲己妖星降世,必定要溺殺或交給交給宗人祭為皇族之妓,人人可馭,至死方休。

    歷代秋家第四女無一不是悲慘結局。

    四少爺,還好不是生做了四小姐,確實是他的運氣。

    ……

    ——老子是四爺威武,還不快點跳坑,公主殿下明儿要出來鳥的分界線——

    風華閣內暖意融融,精致的獸頭香爐內燃著名貴的沉水香。

    清一色低眉斂目的藍衣侍女們安靜地站著,各自捧著汗巾香膏等物,只等候著門簾內的女子沐浴完后款步而出。

    珠簾搖動,

    杜珍瀾扶著秦大姑姑的手款步坐上她的精雕黃花梨軟榻,閉著眼任由身后的侍女為她擦拭滿頭的青絲,另外一個小侍女則自動跪下取了玉錘為她錘腿。

    “公主,四少爺讓人給您送上一份他親筆在祠堂里抄寫的佛經。”秦大姑姑輕聲道,順帶將擱著手抄佛經的銀盤送上。

    杜珍瀾睜開細長的眸子,看了眼那佛經,一邊隨手翻了翻,一邊漫不經心地道:“嗯,今儿跟著他的是哪個丫頭?”

    秦大姑姑道:“是寧春,昨日寧夏那丫頭去天云塔上為四少爺取一冊《地藏經》,卻不想失足從塔上掉了下去,一路撞到塔角,摔得整個人血肉模糊。”

    一邊的侍女們聽得這般詳實的表述略微臉色發白,但看著秦大姑姑平靜的模樣,杜珍瀾輕笑了起來:“啊,真是可憐,血肉模糊……豈非看不清臉了。”

    秦大姑姑點點頭:“是。”

    杜珍瀾翻書的手頓了頓:“真巧。”

    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有一種奇怪的冰冷的氣息,讓侍女們微微心中發寒。

    但下一刻,杜珍瀾翻書的手上一停,從書里摸出一張精致的薛濤簽來,她挑了下眉,拿著書簽在鼻下一聞,隨后閉起眼:“綺羅香……呵,咱們家這位四少爺還真是個知情達意的。”

    綺羅香,乃是百香經中記載之神香,生于極陰之處的水火相交之間的焦木所煉制,理氣安神尚在其次,最好的作用便是行經暖宮,調理陰陽,最是駐顏,極為難尋覓,有市無價。

    而秋家主母每到天寒地凍便不愛出門,而便是夏日她穿著都比尋常人多几分,是人人皆知的。

    而且秋家主母,確實還有痛經之症,這就不是人人皆知了。

    寒者,經脈不通也,氣滯血瘀也,正對綺羅香之妙處。

    秦姑姑點頭,依舊面無表情:“是,四少爺知情達意。”

    杜珍瀾笑了笑,懶洋洋地閉上眼,嗅聞著那綺羅香,雪白精致的面容多了一絲慵懶媚色:“給四少爺送一盞燕窩,並兩筐子銀絲炭過去,天寒地凍,他腿腳不好。”

    “是。”

    ……

    秋葉白抬頭看了看不遠處那精致華美的風華閣,隨后轉過身對著跟在自己身后的寧春道:“走吧,去五姨娘那里。”

    寧春仿佛全然已經換了一個人,不再如曾經一般嬌俏靈動,面色僵木地點點頭:“是。”

    秋葉白攏了攏自己的額衣襟,忽然道:“昨日她已經去了杭州,余生安穩小康。”

    如此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寧春的身形卻忽然一僵,片刻之后,輕聲道:“謝四少。”

    此后兩人便一路無話,款步慢行到了一處還算精巧的院落,門口掃雪的一個嬤嬤見有人來,定睛一看,隨后便是一喜,趕緊迎上來:“四少爺!”

    秋葉白笑笑,便被她迎了進去,寧春默默地跟在身后。

    進了里屋,一個中年婦人忽地站了起來,她頭上發髻不過兩根白玉簪,身上一襲云錦纏枝紋的老竹綠夾襖,下面是海水藍繡朱槿馬面裙,樣式雖然都不時興,但卻也還算清爽精致,秀雅溫柔的面容上閃過喜色:“四少爺。”

    秋葉白讓寧春取了披風,露出個笑來迎過去握住她的手:“姨娘,可是用了膳了?”

    五姨娘風繡云趕緊點頭,疼愛地握住秋葉白的手坐下:“用了,用了,多承四少爺關心。”

    隨后,她又轉頭打發了身邊的丫頭婆子們出去端茶倒水拿點心,等著所有閑雜人等都出去了,風繡云上下打量了秋葉白一番,忽然眼中一紅,伸手就將她抱在懷里,淚珠子就下來了:“葉儿,委屈你了,可疼不疼,都是娘的錯,早知道你回來會受那麼多的苦,當初娘親就該讓王叔帶你離開庄子,永遠不回來!”

    “都是母親不好,若你真是個男儿身,就不用這般擔驚受怕。”風繡云低泣起來,都是自己命不好,讓女儿生出來就承受身為秋家四女的詛咒,當初不舍得溺死大女儿,只能謊稱生了男孩,其后這孩子還受了許多苦楚,不得不送到外頭庄子上去養著。

    感受著對面女子手中的溫暖,秋葉白心中亦仿佛一暖,像是看見了許多年前,也有一個這樣的女人用單薄的身軀擁抱自己,身上有溫暖的香氣,那是母親的味道。

    她輕輕地拍了拍自己懷里的風繡云,柔聲道:“女儿很好,大夫人沒有為難女儿。”

    “告訴母親,你是不是受苦了?”風繡云搖搖頭,抱著她哭得更厲害,這秋府里誰人不知道最高的權力者更本不是秋府的家主秋明,而是家主夫人——襄國公主杜珍瀾,杜珍瀾是太后娘娘的表侄女,卻從小養在身邊,性子古怪又嬌慣,喜怒無常,最重威勢,讓身邊人動輒得咎,就是府邸里的少爺小姐,除了她親生的那几個,打罵罰都是尋常之事,便是以衝撞嫡母打殺了的,也不是沒有。

    她能從杜珍瀾手上犯了兩次事儿還能這般平安出來,必定很不容易。

    秋葉白心中輕笑,確實不容易,雖是江湖逍遙客,奈何現在自己這個鳥身份,讓她不得不對著一個陰颼颼的老女人獻殷勤,真是一項挑戰!

    不過秋家人這些內宅婦人的手段,遍歷江湖的她倒是還真不放在眼里,只是因為她原本就打算安排好一切事宜后,帶著五姨娘離開秋家,所以才低調行事。

    “秋葉白,你在這里做什麼!”少女尖利的聲音忽然在母女,不,“母子”二人身后響起。

    風繡云抬起臉,看見站在門外的少女,趕緊一邊擦淚一邊道:“善寧,快來,哥哥來看你了。”

    “哥哥,哼,我何曾有什麼低賤的哥哥。”少女輕蔑地冷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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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給老子搶回去

    掀了簾子進來的少女,一身玉色繡西番蓮的衣裙,她生就一張精致的俏臉,尤其是一雙秋水明眸,宛如秋夜之月,襯上欺霜賽雪的肌膚更似一朵枝頭含芳俏的白玉蘭,雖算不上人間絕色,卻足以令人過目難忘。

    更何況如今玉蘭含霜,身上一股子冷冽氣息,俏生生一個冰美人,雖然不過十四年華,卻可見他日長成之后的殊色迷人。

    “善寧妹妹。”秋葉白看著她,眸光微微一閃,並不因她面若寒霜而惱怒。

    只因,她雖然離家十載,歸家一年,卻也對這個妹妹的性子頗為了解了。

    “你……。”秋善寧明眸一冷,剛要開口譏諷,就被風繡云給打斷了。

    “住口,有你這般對嫡親的哥哥說話的麼,他是為了誰被關進祠堂里,又為了誰給大夫人跪了那麼些時辰!”風繡云素來寵愛這個女儿,甚少對她疾言厲色,如今這般怒色,已經是她真的惱了。

    秋善寧惱怒地看了風繡云一眼,走到一旁坐下,自顧自地端起茶冷笑道:“為了誰,姨娘莫不是忘了,善寧是為了誰才不得不嫁給亭國公家去的,亭國公那個傻儿子生得痴,誰家姑娘嫁過去都是個守活寡的命!”

    風繡云咬著唇,眼眶一紅,顫聲道:“那是你父親欠了亭國公的,當年隨皇上狩獵,亭國公在虎口下救了你父親一命,你怎麼能恨你哥哥……。”

    秋善寧聽著風繡云的話,頓時被激怒了,將手上的瓷杯‘砰’地一聲扔在地上,也紅了眼:“可為什麼是我,當初許了婚的是三姐姐善京,我是相了戶部陳尚書家的嫡公子,卻硬生生地因著你這個儿子,變成了我去嫁那傻子,秋善京卻成了陳家公子的未婚妻,你說我該不該恨他,他根本不就該回來,我只恨他為什麼沒死在外……。”

    “啪!”風繡云臉色蒼白地一巴掌打斷了秋善寧的話。

    秋善寧心中原本就有怨憤,雖然是庶女,但並不曾養在主母膝下,風繡云自幼極為疼愛她,含在嘴里怕化了,如今這一巴掌下去,連風繡云自己都愣了。

    秋善寧大眼里一下子盈滿了淚水,她梭地起身,不敢置信地望著自己的母親,隨后又抬起眼,恨恨地瞪了秋葉白一眼,轉身就提著裙子奔出了門外。

    “寧儿……冤孽啊!”風繡云起身想追,最終卻不得不頹然地閉上眼坐下。

    秋葉白此刻方才拍了拍她的手,無聲地安慰她。

    她有些無奈地看著門外秋善寧的背影,扯扯嘴角,她才不稀罕回來呢,尤其是回來了才知道自己回秋家竟然是在那一種情況下,她還不如真的‘死’在外面呢。

    一年前風繡云大病了一場,格外思念她這個流落在外頭庄子上的女儿,就去向杜珍瀾求一個恩典,讓她能回來。

    幼年被送走,用的是‘秋家四少身染惡疾’的名頭,几乎所有人都忘了自己這個沒存在感的四少爺。

    杜珍瀾性子乖僻,當日也不知是不是閑得慌,竟問風繡云是不是只要秋葉白能回來,她什麼都願意,風繡云不疑有他,自是應了,只想著了不得便是要了她的命去。

    卻不想杜珍瀾那惡毒的性子竟想出了讓秋善寧替代三小姐秋善京在及笄后嫁給亭國公的傻儿子的主意來。

    風繡云再后悔,卻已經來不及了。

    秋善寧知道這個消息,當時就暈了過去,醒來后更是投水了兩次,硬生生被救了回來,但從此就恨上了秋葉白。

    只因這個‘哥哥’多年不在府中,回來了非但不能成為她的依靠,倒是害了她嫁到那樣的人家去。

    秋葉白安撫了風繡云,看著她睡下以后,打發耳房的丫頭婆子進屋里伺候,自己方才出了門。

    寧春取了一件厚厚的棉披風她披上,見她神色有些凝滯,便面無表情地道:“四少,您要想讓六小姐不嫁給亭國公的儿子,何苦直接惹上大夫人,用別的方法就好了。”

    秋葉白一邊在雪地里慢悠悠地走一邊懶懶地道:“誰說我不想善寧嫁給亭國公的儿子了。”

    寧春一愣:“可是您為了阻著這事儿,不是還被大夫人……。”

    “嘖!”秋葉白輕笑一聲,低頭在寧春耳邊說了几句話。

    寧春呆住:“啊……竟然是那位……!”

    “噓,佛曰,不可說,不可說。”秋葉白以袖掩唇,露出個堪稱狡黠惡劣的笑容來。

    隨后,她看了看天色,笑眯眯道:“嘖,這般天色,正好去會友,討兩杯熱酒吃吃。”

    寧春又恢復了木然的表情:“是。”

    ……

    “哦,秋葉白那小子出門了?”

    杜仲樓里,正抱著美婢在暖爐邊飲酒的秋鳳雛聽到安和過來稟報,立刻直起了身子。

    “是,剛出去,小人已經按照主子的吩咐,只要四少爺出去都讓人跟著。”寧和道。

    秋鳳雛眼珠子一轉,過了一會,漂亮的娃娃臉上露出個奸笑來,看得寧安一抖。

    “你過來!”秋鳳雛招呼寧安過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几句,寧安越聽越心驚,臉上發白,卻不敢說什麼。

    ……

    ——老子是二爺菊花癢的分界線——

    春寒料峭,雨雪霏霏,這樣的天氣里一樣有人在沿街叫賣,討生計。

    上京的朱雀大街上早早鋪上一層煤渣防滑,來往的行人亦不少。

    秋葉白戴著一頂斗笠,和寧春一路慢悠悠地晃著,看著沿街熱鬧,秀雅的臉上也露出淺淺笑意來。

    今生她最喜歡的事情就是這漫步長街,讓她想起前生的那些同樣熱鬧的街道,便覺得這煙火人間,如此寧和。

    她站在一個攤子邊見著一几只琉璃發簪精致,便頗有興趣地准備停下來選兩只,不想手才剛碰到發簪,忽覺腦后有風聲,她眸光微動,身形一晃,便避開了腦后襲來的風聲。

    但卻不想自己的斗笠忽然被那東西一黏,竟一下子扯開來,摔到一邊。

    看到秋葉白的那張瞬間暴露在空氣里秀雅無雙的面容,空氣里瞬間便響起几聲抽氣聲。

    不少是女子,卻還有……男子。

    秋葉白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那几個看著自己紅了臉儿的小媳婦,目光隨后停在附近那一批剛從酒樓出來的人身上,清一色土黃家丁服昭示對方出自一門,毫無意外地中間還站著三個年輕的公子,刨開兩邊站著的那兩個看起來就像是跟班的,中間那個一身錦繡華服,油頭粉面,耳戴紅玉珠的男子明顯就是主子了,而他正色迷迷地瞅著——自己。

    而周圍的人看自己的眼神,從驚艷也變成了憐憫,有意思。

    秋葉白挑了挑眉,朝他溫然一笑:“兄台好,可否給在下讓個路。”

    那年輕人直勾勾地盯著他,忽然‘嘿嘿’一笑,問:“這位兄弟府上何處?”

    這般魯直無禮的問話,讓人心生厭惡,但是秋葉白卻並不惱,只勾起唇角:“無名無處,尋常百姓。”

    寧春默默地退開了一步,望天,四少的惡趣味又發作了。

    “這真是極好的。”那年輕人也笑了,若是不去看他流里流氣的外表,人倒也算是清秀,他一擺手,對著身后摩拳擦掌的家丁們娘里娘氣地叫了一聲:“給老子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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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18 22:55:1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公主勾魂

    他身邊的一群家丁們仿佛早已對這種事早已經駕輕馭熟,早早將秋葉白的退路全都堵住了。

    只等那流氣的青年突起來的一句“搶回去!”他們迅速地一擼袖子就要衝上去。

    看那架勢是要直接搶人就走。

    “且慢!”秋葉白忽然來了一句,她聲音清朗,有一種奇特的平定人心的力量,竟讓那些家丁們下意識地頓住了手腳。

    便是那一身花團錦簇的年輕人也住了手,看向她。

    秋葉白微微一笑:“敢問兄台這是何意,看您這般英俊瀟灑,玉樹臨風,人見人愛,如何這般魯莽,竟是要强搶民……呃……民男?”

    這年頭,菊花教中人不少,她是知道的,卻不想竟然這般公開到當街强男人的地步了。

    那年輕人原以為秋葉白要罵人,卻不想被對方一誇,他心中得意,笑嘻嘻地道:“小兄弟,看你這樣子也尚未及冠,口音也是外鄉人,自然是不知道能被我這襄國公家公子看上是你的造化沒,伺候得本公子舒服,自有你的好處,等你嘗了本公子這胯下的妙處,包管教你樂不思蜀。”

    襄國公?

    秋葉白微微眯起眸子,先是看了一眼朱雀大街不遠處,隨后又看向面前的年輕人,和周圍那些憐憫地看著自己的百姓,心中了然為何眾人對這種情形怒卻不敢言。

    襄國公正是襄國公主杜珍瀾的嫡親哥哥,也是當今太后的親侄,面前這個年青人就是襄國公世子的話算起來還和她是親戚,真是巧,出門遇熟人啊。

    這位杜世子就是她這個在外地混了那麼多年的人都知道他紈绔好男風,行事囂張跋扈的惡名。

    看來家中有人對她的行蹤真真儿是上心。

    “失敬,失敬啊,竟然是杜世子爺。”秋葉白忽然眯起眸子,斂袖掩唇輕笑,向杜世子款步走去。

    她原本生得秀逸非常,這般眉目含情之時,更有魅色天成,那杜世子瞬間就春心大動,再見那素衣美少年竟然主動向他而來,立刻心花怒放,只道是美人投懷送抱。

    周圍的人原本很是同情秋葉白,卻不想這少年在知道對方身份之后,竟忽然態度大變,原本看起來一身雅致風骨的少年瞬間去對那杜世子投懷送抱起來,立刻皆齊齊對秋葉白投去鄙夷的眼神。

    除卻寧春,她又默默地站遠了一點。

    到現在,她也還是不習慣四少那種天下無敵的變臉神功。

    “小兄弟果然識趣。”杜世子張開手就等著溫香軟玉抱滿懷,也好趁機先在那少年的俏臉上摸一把,先過過手癮。

    卻不想秋葉白走到他面前,忽然腳下一滑,整個人一頭朝他靠了過去。

    “哎呀!”那杜世子只覺得忽然胸前一陣劇痛,隨后就覺得眼前一花,便聽得耳邊有風聲呼嘯,然后……。

    “啊——!”男人的尖叫聲響起。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一道人影瞬間飛了出去,然后以倒栽蔥的形態“砰”地一聲落在了遠處。

    “唉,世子爺,您這是怎麼了,竟是嫌棄小弟姿色不佳了麼,為何這般棄小弟而去?”秋葉白半蹲在地上,憂傷地望著天空,順帶舉起袖子擦擦眼角,為自己掬一把同情之淚。

    “唰!”眾人齊刷刷地離開這少年數步,面色古怪地看著呈現憂郁狀態的秋葉白。

    剛才是怎麼回事?

    眾人尚未反應過來,就聽見遠處忽然傳來男子憤怒的尖叫:“給老子打……抓……抓住他……!”

    但是這尖叫聲到了一半陡然截止,仿佛被什麼東西瞬間咬住了喉嚨一般,引得眾人下意識地回頭一看,這回頭一看,眾人臉色齊齊一變。

    不遠處大雪紛飛中,不知何時出現無數戴著面具的白衣銀甲衛士持刀劍而立,紋絲不動,毫無生息,似天生一道道冰雕半立在雪中,宛如雪國陰兵,他們身后五匹純黑色的駿馬猛然揚起腿來厲聲嘶鳴,馬上一身黑衣的駕車人,正奮力扯住韁繩。

    馬蹄下正是那好容易從雪堆里爬出來,又瞬間被突然出現的馬車嚇得渾身癱軟的杜世子,不過此刻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停在了那龐大的馬車上,或者說古朴烏沉檀木車廂上刻著的蓮紋大字上——攝國。

    字色殷紅如血,字形狂放而張揚,似一團風雪中狂烈燃燒的火,又似凝著万千幽魂血魄的紅蓮,熾烈囂然到要妖異。

    原是佛主坐下普渡眾生之蓮華,如今卻成曠世業火。

    要燃盡這十丈紅塵,万丈人間。

    攝人心魄。

    “攝國公主車架!”

    有人嗓子眼里吐出顫抖的聲音。

    “唰。”所有人都齊齊地跪了下去,動作整齊划一,以額頭觸手背,極盡恭謹。

    “恭請公主万福金安!”

    “恭請公主仙壽永昌!”

    “公主千歲千千歲!”

    十里長街,肅然無聲,一片死寂,只余回聲震落雪瑟瑟。

    風瑟瑟而過,空氣里都是冰冷的氣息,仿佛一瞬間,整天長街都凍住了一般,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許久,才聽見一道太監尖利的聲音響起:“起。”

    那聲音仿佛利器刮過金屬,極為刺耳。

    所有人方才恭謹地起身,迅速地讓開一條路來。

    秋葉白看著這一幕,不免微微心驚,同時顰眉,封建王朝,能讓百姓這般跪叩的亦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除卻神靈之外,這個世間的最高統治者。

    但是……

    她還沒有來得及細想,忽然感覺一道勁風瞬間襲來,常年受到的訓練,讓她下意識地就要避過,但是下一刻,她判斷出風聲的來向,電光火石之間,她硬生生地頓住了身形,任由對方一把將她提起,半空中將她扔向車架前方。

    瞅著自己落地處露出一角青石,秋葉白半空中不著痕跡地微微側身,然后口里恰到好處地發出短促地‘慘叫’。

    “啊~~~!”

    隨著她被甩落地,另外一聲慘叫聲也響了起來,不過就比她的慘烈多了。

    “啊——嘔!”

    秋葉白落地的時候,正巧屁股穩穩地坐在了杜家世子爺的肚子上,然后她迅速地因為‘衝勁過大’而滾落一旁,但是這並不妨礙杜世子瞬間把剛吃下去的酒菜給吐了出來,不過砸他那人是一點都沒有被沾染到,他則幸福地沐浴在自己的嘔吐物里。

    秋葉白聞著空中酸腐的味道,瞬間暗自搖頭,可惜了云春樓上好的水晶肘子、桂花酒!

    “放肆,竟敢以污穢之物玷污公主殿下的車架!”中年太監尖刻難聽的聲音瞬間響起,同時空氣里閃過破鞭子的空聲。

    “啪,啪,啪!”

    三鞭子擦著秋葉白的鼻尖過去,狠狠地抽在一邊倒霉地差點被自己的嘔吐物嗆死的杜世子身上。

    “啊——啊——公主殿下饒命,饒命——小人是襄國公世子——啊——。”

    秋葉白一邊做恐懼狀跪在地上,一邊聽著身邊那倒霉蛋的慘烈叫聲,心中卻並無喜色,而是一寒,鞭子是柔軟之物,最難控制,這太監能控著鞭子抽打姓杜的,卻沒有傷到近在咫尺的她一分一毫,必是一等一的內家高手才能做到。

    而內監動手抽人,分明聽見了這姓杜的身份,竟然沒有一絲一毫要停手的意思,可見他有恃無恐。

    這區區一個公主的威勢竟到了這種地步麼?

    她尚未來得及深思,一道幽涼如空谷雪落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小甄子。”

    那太監立刻住了手,躬身靠近車架:“公主殿下。”

    秋葉白悄悄透過睫羽看向車架上。

    黑色的織錦簾里悄無聲息地挑開了一角,露出一抹紅來,那是一角衣袍,千金一匹的上好流云紗,染了人世間最深的紅,紅到暗沉,卻仿佛流動的血色,帶著一種詭異的生氣,讓人有一種那紅是活的錯覺,隨時會奔騰而出,妖異到艷烈。

    這般濃稠如暗夜之墨的黑色與最沉的欲色猩紅間,奪人心魄的卻是那一抹白——那是半張臉。

    隱沒在深黑濃紅之間的面孔,看不見眸子,只有膚光上一抹似凝了天下雪光一般的白。

    冰雕玉勾懸膽鼻,往生河上菱唇艷。

    那人只坐在那里,只露了半分姿容衣袍,便讓人已經有呼吸被掐住的窒息感。

    不只為了那勾魂攝魄的逼人艷色,還有那種宛如人偶一般,毫無生息的幽暗陰詭,仿佛那簾子撩開另外一個不屬于生人應當存在的詭譎無垠之地。

    而下一刻,秋葉白忽然覺得那人的眼睛停在了她的身上。

    雖然看不見對方的眼,可她知道,對方在看著她,那人的目光,冰冷,像某種恐怖而强大的無機質生物在打量著作為食物的螻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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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18 22:55:3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搶人者,人橫搶之

    那種感覺瞬間讓秋葉白覺得異常地不舒服,甚至可以說毛骨悚然的感覺。

    秋葉白微微顰眉,迅速地判斷出來,這是一個可怕的人。

    她依舊恭謹地伏在地上,身体微微發抖,一切都恰到好處地表現出一個窘迫、害怕的尋常百姓的模樣。

    “方才,是你和這個人驚擾了公主殿下的車駕麼!”紅衣太監面無表情地拿手上的軟鞭點了點被他抽三鞭子就抽得奄奄一息的杜家世子爺,只是他聲音里怎麼聽都帶著一股子陰測測的味道。

    秋葉白伏在地上,做瑟瑟發抖,口齒不清狀:“小……小人不清楚……小人和這位大爺在……在那一頭說話,大爺說要帶小人……小人回去……暖……暖房,后來不知道……這位大爺怎麼摔……摔到這里來了。”

    面前的年輕人說話有些顛三倒四,聽著似乎不合情理,卻又簡單地解釋了一些目前的情形,而不能解釋的部分,看著面前的這人唯唯諾諾的伏低的樣子,還有那些毫不掩飾的茫然,都顯示出他確實解釋不出來,並不曾說謊。

    而對于甄公公這樣的人來說,解釋不出來,那就只看結果好了。

    他並沒有打算為了不長眼的東西,再延誤主子的事儿。

    他瞥了眼躺在地上的杜家世子,尖利而冷漠地道:“衝撞公主鑾駕者,受三十鞭!”

    這樣的處置,沒有人有任何疑惑。

    皇家的威嚴,不容冒犯,也不需要聽取任何理由。

    秋葉白伏在地上,聽著這樣的判決,挑了挑眉,嘖,果然如她所料,撞上了不該惹的人呢。

    這位公主絕非尋常人,只不過短短霎那,她身邊的衛士就立刻抓出了兩個肇事者,判決的結果還算公平了。

    這也是她為什麼發現擒拿自己的人是銀甲衛士的時候,她迅速地控制住自己反制的反應來,雖然對付一個區區甲衛,她完全可以做到。

    但是,之后呢?

    這是京城地界,要查獲她這樣的一個秋家少爺的身份,一點也不困難。

    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規則,逆流而上者,只會被時代的洪流淹沒,被歷史的車輪碾壓成粉末。

    等了結這一頭的事儿,她自然會在回到家后,想法子讓那個始作俑者好好地享受到比鞭子更舒服的‘伺候’。

    因為想到某人不久之后的樣子,秋葉白唇角彎起了一個堪稱愉悅的弧度,

    就在杜家世子爺呼天搶地,鼻涕眼淚一起流地求饒,而她也即將被帶下去的霎那,一道冰涼幽冷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讓他們抬起頭來。”

    那聲音很奇異,明明就在很近處,聽起來卻仿佛是很遙遠而空曠之地傳來。

    雖然是很悅耳如古琴一般的聲音,卻有一種讓秋葉白非常不舒服的感覺,而明顯,不光是她有這樣的感覺,另外一邊的杜世子嚇得……尿了。

    看著他腿間一灘黃色的液体,秋葉白似笑非笑地彎起唇角,心中對車里的人生出一種非常警惕的感覺來。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種感覺,讓她充滿了熟悉的危險感。

    于是,在侍衛拿刀鞘挑起她的臉之前,她裝作驚嚇的樣子,微微朝自己臉上彈了一層很薄的煙霧。

    甄公公聽著自家主子的話,立刻心中略有所悟,主子不會是又打算……

    他皺眉看著面前兩張臉,一張滿是眼淚鼻涕,他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那張干淨些的少年的臉上。

    嗚,五官雖然看著精致,但是臉色腊黃發黑,而且神情驚恐猥瑣,一股小家子氣,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路人甲。

    甄公公目光落在那杜世子身上,很是不耐煩地道:“幫他弄干淨點,別污了殿下的眼。”

    話音剛落,立刻有兩個侍衛上來,一個人按住了杜世子的臉,另一個人手上捧著一只裝滿雪的頭盔,然而下一刻,那侍衛頭盔里的雪全部變成了水。

    秋葉白呆滯的眸底瞬間閃過一絲異色,竟然是烈焰掌九層,這位公主身邊還真是能人不少。

    這種奪人性命的功夫竟然拿來化一個洗臉水,嘖,暴斂天物。

    她沒有注意到的是在那黑暗里的人目光轉了個方向幽幽地落在她的面容上,剛好將她眼底的那一絲異色納入眼中,隨后對方眼底浮現出帶著一抹令人心驚的幽光來。

    果不其然,那盆水劈頭蓋臉地朝杜世子頭上潑去,隨后那個侍衛粗魯地扯了杜世子的衣服在他臉上劈頭蓋臉一頓粗魯的擦拭,也不管手下的人發出一陣陣的尖叫哀嚎。

    但是……

    就是秋葉白也必須承認,這位世子爺還是有三分姿色的,尤其是在他臉上的恐懼取代了流里流氣后,居然有那麼點楚楚可憐的小白花的味道。

    但是下一刻,秋葉白忽然又感受到了那種無機質一樣毫無生命体氣息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讓人毛骨悚然,她心中微微一寒,臉上的神色更加木訥了。

    秋葉白只覺得被那種目光看著,便仿佛隨時要被吸附進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中去似的,充滿了巨大的壓迫感,讓人窒息。

    她安靜地垂著眼跪著,非常合時宜地發起抖並瑟縮起來,就像所有充滿畏懼或者說恐懼而茫然的尋常人一樣。

    一只優雅的手忽然從轎子里伸了出來,白皙而精致,宛如玉一樣的食指尖滑過了秋葉白的臉頰,然后以一個很優美的姿態停在半空中。

    甄公公立刻取出一塊帕子,小心又輕柔地擦拭起對方的手指,仿佛剛才手指的主人觸碰到什麼肮髒的東西一樣。

    秋葉白一僵,只覺得那手冰冷得不可思議,那種冰冷只讓她想起了一種東西——屍体。

    只有屍体才有這樣的溫度。

    毫無人氣。

    那手的主人收回手前,用指尖冷淡地點了點一邊跪著差點哭出來的杜世子,然后放下了轎簾。

    空氣里詭譎壓抑的氣息瞬間消散了不少,秋葉白低著頭,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氣。

    甄公公顰了下眉,隨后幸災樂禍地看向那跪在地上的杜世子,居高臨下譏誚地道:“世子爺,恭喜你,公主殿下請您進宮。”

    進宮?

    秋葉白瞬間挑眉,發生有趣的事情了,這位公主是在直接强搶良家婦男嗎?

    而那杜家世子呆愣了片刻,瞬間發出了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啊……不……不要啊,救命!”

    冰冷的長街上,慘叫聲凄厲地回蕩著。

    ——老子是公主很危險的分界線——

    搶人者,人恒搶之。

    天道循環,報應不爽嘛!

    秋葉白看著遠去的大批雪鬼似安靜的侍衛們的背影,忍不住以袖掩唇:“呵呵,京城真是危險有趣的地方。”

    寧春看著自家主子興味盎然的模樣,忍不住搖搖頭。

    秋葉白眯起眸子,她總覺得剛才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剛才那位公主殿下的手骨非常修長而秀氣,如玉雕一般,但是作為一個女子的手,似乎又太大了一點。

    而且,剛才那位殿下用來洗手的東西,聞著有一股子酒精味,而且很醇的酒精的味道,而不是酒的味道。

    這個時代會用這種東西做消毒用品,還真是……有趣,至少在民間她是沒有聽過的。

    這位殿下……

    “寧春,這位公主到底是什麼人?”秋葉白忽然起了興趣。

    而她並不知道的是,在她對對方起興趣的時候,對方似乎也對她起了興趣。

    龐大的鸞駕上,精致的黑檀木車廂里傳來冰冷幽遠的聲音:“小甄子,你覺得方才那少年如何。”

    甄公公一愣,立刻恭謹地道:“奴才立刻去把他抓回來。”

    殿下居然會看上那樣的人麼?殿下改變口味了麼

    那華麗的簾子后的聲音輕嗤了一聲,淡漠而殘酷:“不,本宮說的是,他像一個應該死了的小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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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18 22:55:4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沒有踩死的毒蜘蛛

    “攝國殿下,你都不知道嗎!”

    寧春還沒有說話,已經有賣東西的小販用很不屑的目光瞥著秋葉白,一臉果然是外地來的土包子的表情。

    秋葉白一點都不惱火,她頗感興趣地湊了上去:“小哥,您也知道我是外地人嘛。”

    寧春看著秋葉白不過几句話就哄得那小販得意揚揚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八卦都搬出來的樣子,心中默默搖搖頭。

    四少,最厲害的本事不是武藝,而是那張微笑的面皮百變之能,將人哄得團團轉,被賣了還會幫數錢。

    在几個小販七嘴八舌下,秋葉白基本了解這位能擁有攝國封號的公主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或者說公主殿下給京城人展現出來的是什麼樣面貌。

    攝國之封號,近乎于攝政之類的封號,在本朝帝王尚健安長在之時,是不應該存在的,因為几乎帶了另外一個掌權者的意思,但是卻被賦予了一個區區的公主,而且還不是皇后所處的公主,便可以見其地位之崇高。

    這位公主小字一個初,據說出生于一位當今陛下最寵愛的妃子,這位寵妃生下她就去世了,一向性格溫和的皇帝陛下力破非議,甚至不顧太后和皇后的反對,將這位小公主一直養在身邊,小公主体弱多病,但是卻不負皇帝陛下的疼愛,曾經在某次游獵的時候發現了試圖行刺陛下的逆賊,小小年紀就冒死去報信。

    最終陛下獲救,但是小公主卻在逆賊手里身負重傷,不得不送到了道家聖山武虛山修身養病,十三歲時皇帝陛下大病一場,格外思念女儿,才被接了回來。

    但是這一次回來的小公主卻不再如幼年時那麼可愛,而是性情大變,和她敏慧聰睿同樣名揚朝野的還有她的殘暴與淫肆。

    她肆無忌憚地在自己的宮殿里臨幸男子,只要是被她看上的男子,不論對方什麼身份,貴至他國皇子,卑賤至青樓小倌,她都會不擇手段地占有,强取豪奪或者以各種計謀逼迫掠奪,而皇帝陛下卻是連勸解都不勸解的。

    但若是如此,也最多就是個任性的少女,並不足以讓人害怕,但她在得到那些地位不低的男子之后,並不因為得到不易而珍惜,反而是動輒屠戮虐待,若有伺候不好便是刀劍加身,她的乾寧宮里總有那些男寵莫名其妙地消失,然后出現宮人某些死亡名冊上。

    因此惹怒過不少朝中世家大族,但是皇帝似乎因為覺得自己虧欠女儿太多,所以總是心甘情願地為她收拾收尾,不舍得苛責一句,陛下一句話,這些人也不得不閉嘴,只能懷恨在心,卻無能為力。

    而這位公主的攝國名號,也不並不是只好聽而已,她會參攝政事,公主印鑒有決斷擅先,先斬后奏之權,或者說公主殿下的旨意就是皇帝陛下的旨意也是不為過的,這樣的事情本在朝中會掀起軒然大波。

    但是在皇帝陛下和太后娘娘的旨意下,這樣近乎奇葩的事情也繼續存在下去。

    當然,群臣閉嘴的原因也在于這位公主殿下身子骨還是很弱,一年有大半年時間要回武虛山上休養,決斷政事的時間不多,而她在宮里的時間也並不經常決斷政事,倒是更喜歡呆在她的后宮玩弄男寵,而她偶爾要決斷政務的時候,做下的決定卻從來沒有錯過,甚至曾經挽救過天極帝國的外交與兵務的危機。

    所以大臣們也干脆閉嘴了。

    只是關于這位公主殿下的特立獨行和殘虐乖癖名聲不脛而走,再加上她恐怖的手段,讓她多了個‘鬼公主’的外號,這樣說她私德有虧都輕了百倍不止的少女,自然是無人敢娶的。

    皇帝陛下也曾經為公主殿下指婚過,但是結局就是那位未來的駙馬爺,第二日就懸梁自盡了,最終屍体被大怒的公主殿下令人從棺材里拖出去鞭屍千下喂了狗。

    從此皇帝陛下和太后娘娘都徹底放棄為這位殿下指婚的心了,任由她在荒淫無忌女紂王的地步上一路狂奔。

    但是……

    秋葉白發現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儿,她看著面前唾沫橫飛的小販嚅囁道:“小哥,這麼可怕的女人,你們怎麼看起來倒是不怎麼害怕呢?”

    這位公主很有南北朝山陰公主的做派啊,隨便搶人做男寵麼。

    小販一愣,隨后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秋葉白:“因為公主殿下和我們沒有關系,而且……。”

    秋葉白一怔,眸子里閃過幽光,輕笑起來,是啊,因為那樣高高在上的血鳳凰,根本不屑于用螻蟻填牙縫,完全沒有任何交集的兩個世間的人,所以根本不需要害怕,害怕公主倒是不如擔心地保是不是又要來收錢了。

    “而且什麼?”秋葉白還是有點儿好奇地問。

    最靠近她的小販臉上‘騰’地冒出一絲紅色來,非常,非常奇異的紅色,他有點自言自語喃喃地道:“公主殿下那樣的人……真是美……。”

    美?

    秋葉白微微地眯起眸子,掃過周圍的一些小販,看到他們臉上冒出來的神色,有冰涼的光流過她如黑水晶一般的瞳子。

    這個時代,有些似前生歷史中的唐代,風氣比上個天朝王朝要開放了許多,貴族少女有專門的女學,教授的東西也不再只限于婦容言功,有女性商者,甚至在朝也有女官,只是品階都不超過五品,並且多為文史官,軍中也有女校尉,但是非常少。

    盡管如此,也已經讓秋葉白覺得這是一個有些奇妙的時代。

    據說這是開國那位傳奇皇后的功績,秋葉白一直覺得不可思議,一個從以保守聞名的天朝最后貴族出身的女子,竟然能擁有這樣超越時代的目光,而且元皇后的改革非常恰到好處,並沒有引起男性貴族集團的强烈反彈,讓她的改革在她仙逝后得以延續下去。

    這讓秋葉白非常贊嘆,那位皇后一定是一位聰睿狡詐而沉穩到極點的女子,不過若不是那樣的女子,也不會讓那鐵血冷酷聞名的傳奇真武大帝空置六宮只她一個主位娘娘。

    所以在這樣的開放風氣下,平民們能看見貴族女子出游時的容貌並不算很奇怪。

    但……

    真是有趣,一個美麗的惡鬼公主麼?

    什麼樣的美能讓人將那些惡與血腥掩蓋過去?

    寧春看著慢吞吞地往回走一臉沉思的秋葉白,有些奇怪地道:“四少,怎麼了?”

    秋葉白彎了唇角:“我在想咱們剛才看見的那位殿下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全然極端矛盾而不符合常理的事情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真是,有意思。”

    前生,她雖然不是心理學專業的學生,但是也被父親要求系統地學習過一些相關的知識。

    事有反常,必為妖。

    這位公主殿下……不但非常危險,而且從心理學上來說,說不准是屬于那種只憑借容貌就能讓人忽略她殘忍的變態。

    這一點,從她感受對方落在自己身上讓人戰栗的目光就知道。

    封建時代的貴族多因欲望和權力不受控制,擁有生殺大權,扭曲的變態總是特別多。

    而方才她看見的那位殿下身上穿的那種深紅色,讓她忽然想起了三年前一個不那麼愉快的血腥夜晚。

    秋葉白危險地眯起眸子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覺得靠近心髒的位子隱隱作痛。

    嘖,如果沒有藏好,引來不該有的殺機的話。

    她也不介意先下手為强。

    不過,還是先藏一藏吧,那位殿下看起來是出京休養了。

    說不定,對方沒有認出她也不一定。

    畢竟,就算運氣好能殺了對方,也一樣會惹來滔天的麻煩。

    尤其是在她知道了那只毒蜘蛛不該被人知道秘密之后……對方會想吃了她也不奇怪。

    誰能想到艷色傾國的公主殿下會是男儿身,正如誰能想到江湖上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藏劍樓少主夜四少竟然是個女儿身呢。

    寧春看著自家主子身上忽然散發出冰冷懾人的氣息,她不禁一顫,顰眉道:“主子,怎麼了?”

    秋葉白依舊露出暖風和煦的笑容,只是神情有些無奈:“無事,只是三年前以為是毒蜘蛛的東西,沒有一腳踩死,后來忽然發現,居然是强大恐怖的食人魔而已。”

    ——老子是四少和公主殿下相愛相殺爆菊花的分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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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男人的嫉妒心

    寧春聞言,顰眉道:“您又招惹上哪家小姐了?”

    在寧春,或者說寧夏跟著秋葉白的時間里,沒少見著自家少爺被追殺,江湖女儿縱情多,十有八九是女禍。

    秋葉白以掩唇,笑嘻嘻地轉了話題,也不否認:“呵呵……咱們可能得換身衣服潛藏一下行跡了。”

    不管對方有沒有注意到自己,自己還是小心點,畢竟,小心駛得万年船。

    寧春楞了楞:“您不是還要去拜訪故友麼?”

    秋葉白唇角彎起狡黠的弧度:“沒關系的,總有見面的時候。”

    畢竟是要成為親戚的家伙,她雖然很想看一下對方的糗臉,但是,這個時候還是保命要緊。

    ……

    等秋葉白和寧秋分頭易容改裝又會合回到秋府的時候,已經是日落時分。

    而秋葉白剛進門,就發現——

    對于秋葉白來說麻煩還不是高高在上,遙不可及而强大食人魔。

    而是家里某些不安分的毒蛇。

    她剛剛進家門,就見到門口一臉冰冷,面無表情的秦大姑姑。

    “拿下!”

    秋葉白一愣,眯起眸子看了眼那些手上拿著殺威棒虎視眈眈的家丁,隨后朝秦姑姑露出平日里和煦的笑顏:“姑姑,不管我做了什麼,在這大門口做這事儿,只怕略有不妥。”

    秦大姑姑在秋家呆了這麼久,除了大夫人的命令,便是秋家正主老爺爺沒有資格指使她的,畢竟她出身太后身邊,曾是宮中司級女官,陡然聽到一個庶出子這樣近乎命令的話語,她原本就沒有表情的臉瞬間蒙了一層寒霜。

    她陰沉沉地道:“四少爺,非是老奴要為難您,而是奉了大夫人的命令。”

    秋葉白忽然一步上前,低聲在秦大姑姑耳邊柔聲道:“大姑姑,葉白這麼做自有道理,若是一會子夫人怪罪下來,葉白再與姑姑賠罪。”

    年輕人的動作極快,隨后立刻又退開來。

    但是秋葉白那把聲音輕軟溫柔,又帶著一種奇異的安定人心的氣息,甚至還有一種讓人無法拒絕的威勢。

    秦大姑姑無意識地竟點了頭,等到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時候,秋葉白已經朝著她微笑點頭,向風華閣的方向而去。

    周圍的家丁見著秦大姑姑點了頭,皆是齊齊一愣,心中覺得奇怪,這向來冷面無情的大姑姑居然會因為一個沒地位的庶子兩句話就違背了夫人的命令,但既然大姑姑都已經同意,他們自然會也不敢多言。

    秦大姑姑看著秋葉白修挺優雅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陰霾和疑色,這位四少爺,果真是在鄉下的庄子養大的麼。她掃了眼周圍的人,還是面無表情地迅速跟了上去,既然已經違背了大夫人的命令,那麼接下來,她至少不能讓人有機會再大夫人面前嚼舌根。

    風華閣的人見到秋葉白大搖大擺地這麼走過來,而秦大姑姑領著一群拿棒挑繩的家丁們跟在后面,宛如跟班似的,不禁都傻了眼,但因著秦大姑姑跟在后面,面目冰冷地掃了她們一眼,守門的丫頭婆子都沒敢多說什麼,讓秋葉白徑自進了風華閣。

    秋家主母正懶洋洋地斜在鋪了白狐皮子的精致暖榻上,戴著寶石護甲的手擱在臉頰邊,不知什麼事儿讓她煩心,眉心微顰,兩邊額頭上貼了兩塊膏藥,還有一個侍女小心翼翼地幫她揉著太陽,地上照例跪著個丫頭用白玉包金小錘為她捶腿,兩個丫頭臉上都有傷,眼睛紅腫,卻不敢落淚。

    華美的內室彌漫著一股子壓抑冷凝,讓人不敢喘息的氣氛。

    這種氣氛隨著秋葉白的到來,瞬間冷到了極點。

    “母親。”秋葉白看著杜珍瀾的模樣,仿若未覺氣氛陰冷一般,溫文爾雅地微笑行禮。

    杜珍瀾睜開闔著的細長眸子,看見秋葉白和秦大姑姑的霎那,眼珠子里瞬間几乎閃過過可以稱之為凶光的東西。

    她看著秋葉白,又看向秦姑姑,好一會才發出一聲輕嗤:“呵……原來本夫人養的狗,也敢違背主子的意思了麼。”

    她聲音極輕柔,卻讓人瞬間覺得仿佛一根極為尖利的刺一下子扎進皮膚里。

    “唰。”周圍的侍女們都齊齊地跪下:“夫人息怒。”

    秦大姑姑一言不發地跪了下去,僵硬冰涼的面容上一雙陰沉沉的眸子掃了秋葉白一眼。

    這一眼讓看到她目光的人心中都知道,這位四少爺完蛋了,夫人和秦大姑姑都得罪了。

    惟獨秋葉白仿佛什麼都不曾察覺一般,掃了眼周圍跪下去的丫頭們,隨后看向杜珍瀾,依舊面不改色地含笑道:“這是誰令母親這般不開心了,讓您美麗的面容帶上憤怒,真是不可原諒呢。”

    眾人皆是一愣,這位是真傻還是假傻,明明就是罪魁禍首,犯了大事,馬上要倒大霉了,竟然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來,但偏偏聽起來仿佛諷刺的話語,由這翩然優雅的年輕人說出來,卻仿佛帶上了無限的真誠。

    杜珍瀾看著秋葉白,眯起眸子,也不知在想什麼,片刻之后方才譏誚地勾起唇角道:“四哥儿果然好本事,是本夫人輕看了你去,這般三寸不爛之舌,卻沒有讓攝國殿下看上,反而將我那蠢侄儿帶走了,真真是可惜了。”

    杜珍瀾不是個喜歡拐彎抹角的人,這‘可惜了’三個字尾音輕緲,卻帶了毫不掩飾的血腥殺意。

    秋葉白心中暗嗤了一聲,呵,果然是為了這件事,看來扯掉自己斗笠,又忙不迭回府邸通風報信的人的主子,真是有心了。

    這麼期待著弄死她嗎?

    短短几日,便接連兩次下手了。

    男人的嫉妒心,比女人還要丑陋。

    “母親,您從何處聽說此事,孩儿如何不知。”秋葉白看著杜珍瀾,輕描淡寫地道。

    秦大姑姑看著秋葉白,目光又冷了一點,是她太高看此人了麼,竟以為否認就能躲過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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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18 22:56:1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司禮監

    “呵……。”杜珍瀾看著面前的俊美秀逸青年,眼里原本還是冰冷的目光變成了輕蔑和淡漠,那是一種主宰者看著愚蠢而將死之物的眸光。

    她慵懶地把玩著手上精致的翡翠紫金玉鐲,譏誚地彎起唇角道:“四哥儿,你確定麼?”

    秋葉白看著她,仿佛絲毫不曾察覺危機一般,微笑道:“葉白確定。”

    周圍的人忍不住都齊齊暗自搖頭,看來人不可貌相,這位四少爺也只是看起來聰明,原來也不過是一個大草包。

    而在秋府里,主子若是草包就一向連下人都不如,甚至生存的價值都沒有。

    “好,那本公主便讓司禮監的人去查一查到底有無此事罷,只是司禮監的人從不走空,若是無此事也就罷了,若是有此事,你就不用回府里了,就去司禮監衙門做個侍奉罷。”杜珍瀾淡漠地道。

    她話中毫不掩飾的殘酷讓周圍侍奉的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只暗道這四少爺好本事,竟能激得最重面上功夫的大夫人連自稱都改成了公主,還要將他扔進司禮監。

    司禮監,曾經是開國真武大帝手中最可怕血腥的機構,半數官職由宮中太監擔任,其司掌監察百官,刺殺偵緝,陰謀構陷,無孔不入,手段殘酷詭秘,進了司禮監詔獄的人就几乎沒有人能活著出來。

    但正是因為這樣殘酷機構的存在,讓數百年前一統天朝和西狄王朝的鐵血大帝總能在第一時間全面鎮壓所有來自殘余王朝勢力的反扑,在最快的時間里穩定政局,為真武大帝與元宸帝后聯手開創强盛的天極帝國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如今,大夫人讓四少爺去司禮監侍奉,那些里面領受官職的太監們,哪一個不是心狠手辣,性情扭曲的,有些最喜褻玩年輕男子,這分明是要讓四少爺去受盡折辱,生不如死。

    秋葉白聽著杜珍瀾的話,她雖然早知杜珍瀾心性冷酷毒辣,卻還是忍不住感嘆果然世間最毒婦人心。

    但最讓她感到暗驚的是,歸家前命人探聽到關于司禮監那些廠衛的主子明面上還是皇帝,實際上早已經被杜太后掌控的流言,皆是屬實的。

    或者說早在第九代天極帝君暴病而無法理政之后司禮監就被其第二任皇后——后來垂簾聽政的敬德太后杜氏據為己有。

    如今第十三代帝君順德帝的太后和皇后都是姓杜,也就是說杜家已經掌控了司禮監長達四代帝君承位的時間,這司禮監几乎已經淪為杜家太后們掌控朝政的武器。

    若非當年開國元宸后——西涼氏認為司禮監這樣的機構,在鐵血明君手中是最銳利的刀,但一旦后世帝君掌控力或者不夠明睿,便會讓其演化成尾大不掉,擾亂司律和朝綱的惡勢力,成為割傷帝王之手的惡之刃。

    在西涼皇后的勸誡下,真武大帝在統治后期裁撤了司禮監的機構,最終將其限定成了皇帝暗衛的身份,成為不能成為干涉朝綱的勢力。

    否則只怕司禮監早已經淪為野心人士擾亂天極帝王統治的利器了。

    但是因司禮監其地位特殊,一直是歷代天極皇帝手中暗處最强悍的武衛,其殘忍血腥的作風卻一直延續了下來,其刑獄也成為關押重犯與死囚的所在,導致如今淪為杜家整治膽敢反抗他們的朝臣們的半私人爪牙,讓朝中眾人對司禮監恨得牙癢癢的,卻也無能力。

    杜珍瀾在秋家地位甚至高于其夫君,亦是依仗著司禮監的惡威。

    秋葉白看著杜珍瀾艷麗面容上那種陰戾的神色,眸光微閃:“母親,葉白認為不光是葉白認為此事從未曾發生,便是您請司禮監去查,這結果也最好是此事從未曾存在過來。”

    眾人聽著這話,一楞一愣的,全然不知其所云,但是一些機敏的如秦姑姑等人皆明白這是話中有話,何況杜珍瀾這般出身之人。

    她瞬間抬起細長的眸子看向秋葉白,冰冷的目光如淬毒的刀子,好半晌,她方才微微彎起殷紅的唇:“呵,既然如此,本宮倒是要聽聽這其中緣由,四哥儿最好想好了說,否則,五姨娘怕是不能夠在府邸里頤養天年了。”

    這般毫不掩飾的威脅,讓秋葉白笑容淡了淡,卻並不說話,只含笑地看了杜珍瀾一眼。

    那一眼不知為何讓杜珍瀾忽然心中微微一涼,只覺得不知何處而來的寒氣逼人,但她定睛細看面前的俊秀年輕人時,卻只見他笑顏溫然如水。

    秦姑姑揮退了眾人,闔上門后,秋葉白方才從容道:“攝國殿下任意妄為,卻深得聖寵,但是眾人皆能知那位殿下與襄國公有私怨。”

    今日她探聽出襄國公家的世子爺最早並非今日被抓走的那位,而是當年那位上吊自裁又被大怒的鬼公主殿下拖出來鞭屍的那位未來駙馬,堂堂世子爺,自裁之后還被鞭屍又曝屍荒野,皇帝陛下非但沒有怪罪鬼公主,反而大怒,怪罪襄國公教子無方,毀了寶貝女儿的閨譽。

    若不是太后和皇后求情,襄國公只怕就要被削爵了,但也因此事在太極殿跪了足足三日,后在朝廷里萎靡不振了好長時間。

    從此鬼公主算是瞅襄國公家越發不順眼了,沒事揪住襄國公府一派的人狠治一番,雙方算是結下梁子了,而杜家雖然勢大,但攝國殿下放縱恣意,皇帝撐腰,她自身勢力也極大,杜家總討不了好,只能退避三舍。

    明顯是想起什麼不那麼愉快的回憶,杜珍瀾臉色陰沉了下去,眉頭顰了起來:“繼續!”

    “今日之事,若單純是攝國殿下將杜世子帶走,為泄私憤,世子爺不過是受點皮肉苦,總有機會將他救出來,但是……。”秋葉白看著杜珍瀾,仿若有些無奈地嘆息了一聲:“若是那位殿下知道今日與世子爺爭執,驚擾鸞駕引起她注意的人竟然是秋家子,而您是秋家主母,您說那位殿下會不會覺得此事太是巧合。”

    此話一出,杜珍瀾瞬間顰眉,遲疑了片刻后,聲音凌厲了起來:“你是說攝國那賤……殿下會以為這是咱們在她身邊安插眼線甚至試圖構陷,圖謀不軌之舉?”

    秋葉白輕嘆,眸光幽涼:“母親明慧。”

    看著杜珍瀾神色變幻莫測,秋葉白隨后坐在她身邊黃花梨凳上,意味深長地道:“今日杜世子被攝國殿下帶走是下午發生之事,而葉白回京一年,卻從未在京城貴家子弟中出現,此事這麼快傳到母親耳里,直指另外一當事人是葉白,想來給您通報者果然是有心,竟然能提早預料今日下午會發生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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